文/稳心山人
阿巧,和很多普普通通的妇女一样,生在一个有很多兄弟姐妹的农村家庭。和她的名字一样,她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烧菜做饭的手艺那是一等一的。至今,不少孩子和家长对她的手艺还是念念不忘,时不时还念叨着想让她下厨做一顿大餐。
每次听到别人对她厨艺的赞美,她一边谦虚着摆摆手,一边又走进厨房端出一盘煎红鱼或者白灼鲜鱿出来,絮絮叨叨地介绍起了做法,眼神里尽是朴实的得意。
高中毕业以后,她孤身一人,来到了广州闯荡,然后认识了同乡的一个男人,便结婚生子,在这个城市扎根下来。一转眼,很多年过去了,她看着自己的孩子从呱呱学语到蹒跚行走,渐渐离开了家,起初是从一个社区到另一个社区;后来是从一个区到另一个区;现在又目送着孩子,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也看着自家的老人一个接一个地逝去,化为被风吹落的尘土。
这个家,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小的七十平米,对于她来说,就像一片地一样,一片耕种了很多年的土地。她在这里,看着窗外的树叶绿了黄,黄了绿,心境随着季节轮转了很多很多年,等待着似乎并不遥远的未来。尽管周围的邻居已经换了一拨,新来的楼上住户装修噪音吵得她夜不成眠,她还是想固执地守在这里,不愿意搬到郊区的新居去。
从夜班下来,阿巧补觉补了一个上午,醒来心里尽是有些空落落的,自家丈夫出差去了,孩子远在国外。寻思着好久没做包子了,于是她打开柜子,拿出了一包花生和一包椰丝。一转头看见了两盒没有开封的中秋月饼,一盒是绿豆馅,一盒是莲蓉馅,想想似乎可以拿来做包子,心里便轻快起来。这下总算不会浪费这两盒月饼了。
揉好面团,打开电脑打了两盘牌,她心里挂记着自家丈夫和孩子,便在群里发了条微信,问自家孩子在哪,不一会儿,孩子回复了三个字:
“图书馆。”
“在图书馆学习?”她眯着眼睛,打了一句话。
“是啊,在复习功课。”然后屏幕那头似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心里想着不要打扰孩子了,便起身看了看面团,发得还行。这种包子她做了很多次了,有时候里面有馅,有时候没有。有馅的时候,她除了发面团,还得切花生和椰丝,然后包好以后还得上锅蒸。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费功夫的事儿。
每次做好以后,她便看着堆叠成山的包子,眼里闪过难得的光彩,似乎收获的是田野里的丰收和喜庆。做好包子以后,她往往会寻思着,这家送一袋,那家送几个,收获了来自对方的赞美以后,她就会开心地回家絮絮叨叨地对丈夫和孩子说上几句。
一转头到了下午,她寻思着孩子那边应该是午饭时间,又发了条微信过去,想聊聊天,看看孩子的脸。
不一会儿,孩子便发起了视频聊天。
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上了年纪,自己的耳朵是不太行了,孩子似乎要在屏幕重复了好几次,脸上有一些不耐烦的神情。她的脸立刻板了起来:
“你怎么这样说话呢?”
一如从前她教育孩子一样,在她眼里,孩子要沿着所谓的规矩成长,才能有出息。为此,她不惜细细地在生活中纠正孩子的每一个行为,每一个细节,甚至每一个表情,在孩子不耐烦的时候,总是厉声说道:
“细节决定成败。”
只要孩子稍微一顶嘴,她便拉下脸来:
“你这样,以后到社会上会吃大亏的。”
可是,自家的孩子长得还是不怎么优秀,成绩不怎么样,做事丢三落四,还有些害羞,在自家亲戚面前始终就是个书呆子形象,可不像自己那么会为人处事。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想到自家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她的心始终放不下来,虽说孩子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是在她眼里,这孩子始终没怎么长大,搞不好在外面跟人打交道的时候吃了不少亏,还想着一个人去西班牙,没门。
做啥事一定要有个伴啊,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信条。有了个伴,就有了主心骨,自己就放心了。这是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融在她骨血里的信条,尽管有的时候,亲戚朋友之间的磕磕碰碰让她很恼火,时不时在家里破口大骂,发点脾气,但是她还是时不时打个电话过去念叨念叨。
“真的不能一个人去吗?”
“不行。”她固执地摇摇头,这个孩子为啥那么倔强呢,找个伙伴又不是什么难事,再不济可以让自己同学的女儿介绍啊。
“我从网上找一个可以吗?”
“哎呀,熟人比较放心嘛。”
“万一熟人更坑呢?”
“但至少安全啊。”
“哦。”孩子很无奈,似乎接受了她的建议。
又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学习和生活上一些事情,看到孩子在视频里面头发似乎有点散乱,她便习惯性地说了一句:
“你的形象又没搞好。”
“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是形象不好的。”
孩子居然顶嘴了,她刚想发怒,却不知为何换了一句话:
“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可是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那你就当我没说过。”
“老妈,我做不到啊。”无奈的孩子挂掉了视频,“每次和你聊天,你都得挑刺,要不就是提别人家的孩子怎样怎样,我很心塞。”
看到屏幕上发来的这段话,她有些生气,我这么辛辛苦苦打理家里,给你做那么多好吃的,拉扯你长大,说你几句怎么了。你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转念一想,不知道怎么回复孩子,于是只能在微信上打了两句短短的话:
“买点好吃的。”
“睡了吗?”
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是时候洗漱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呢。此时的家里空荡荡的,只有她萧索幽微的身影,被灯光投在干净的木地板上,隐隐地有着一个人的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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