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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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是什么样的。

我一直在想奶奶是什么样的人，高高的？瘦瘦的？还是布满皱纹的脸上总是堆着慈祥的笑容。我从没有见过她，可我感觉她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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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把糊满巧克力酱的蛋糕摆在桌子上，瞧着那像挂墙腻子一样被刮出来的平整的黑乎乎的蛋糕胚，我心里一阵作呕。

“你到底在干什么？在外面也不知道回家，过生日的，把你那张嘴往上勾勾，不要总板着一张脸。”

“邻居家的野小子总嘲笑我，他总爱张着他那张缺了门牙的大嘴，嘲笑我的手套：

‘我妈妈说，只有巫婆才会戴这样的破手套。’

你不知道他笑起来有多丑，他的笑声就像千万个恶鬼在无底洞中盘旋呼喊。”

“停下！听听你用词，我对你说过不要去招惹外面那些野孩子。”

妈妈恶狠狠地打断我的话，把一根根蜡烛不偏不倚地插在蛋糕上。

“我没有，是他追着我喊。”

妈妈不再说话，瞥了我一眼，把那个看似完美却布满瑕疵的蛋糕拍好照，急急忙忙提上包出了门。临走时还把一个用牛皮纸包裹着的礼物放在了鞋柜上。

“好好享受生日。”

关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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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死了。

我想要把巧克力蛋糕丢在了院子后面的垃圾场里，在搬拿的过程中看着里面露出的黄色的芒果夹心更觉得恶心。妈妈知道我不爱吃芒果，可每次我向她提出抗议时，她总会说：

“你那些阿姨们都爱吃，要懂事一点。”

今年的生日，那些所谓的阿姨们并没有来。妈妈对我说，她们的工作太忙了。但我知道，她们出远门了，没有告诉妈妈。

奶奶知道我不爱吃这个。

某一刹那，我想到了奶奶。那个只有在出生那一瞬间见到的老人，妈妈不喜欢奶奶，她说奶奶总是神神秘秘的，爱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可我喜欢奶奶，虽然我们可能只见过一面，但我会梦到她，即使我从未看到过她的脸。

今年的愿望就这么办。

我急忙把蛋糕重新放在桌子上，快速地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每一根蜡烛。

“请让我见到奶奶。”

我喃喃说。

我睁开眼睛准备吹灭蜡烛，一阵风推开了窗户。它呼啸着闯进了屋内，轻快地拍打着每一件家具，像与老友问好。它裹走了蜡烛，烛苗全都被它搂在怀里，风带着火球在我身边盘旋。

瞧着大大的火焰向我靠拢，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热意及恐惧。惊喜充斥着我，我想要去抓到它，可在手指间触碰到火苗的一瞬间，它向四面八方蜂拥而去，我的手掌中留下一封长长的信。

亲爱的孙女: 

    这么叫真有趣不是吗？我真的不希望你长大，哦，那些所谓的大人。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你说的对，隔壁家确实住着野小子。尤其是看到他把我送给你的手套称作是巫婆的饰品时我恨不得让他吞掉世界上最辣的辣椒。这么说很滑稽。但你确实不能算得上巫婆，顶多是个小女巫。

    不要去招惹你的妈妈，她当时与我相处的时候也是这脾气。其实她是个很好的人，至少在没有遇到你的爸爸（那个因酗酒而去世的混蛋)之前她的脾气一直很稳定。

    我知道你很想我亲爱的，去10号口的巷子里找蓝奶奶，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注:虽然咱们都不太爱吃芒果夹心，可它的巧克力酱很好吃诶。

我拿信纸思考了好久，看到最后一句话急忙去打量巧克力蛋糕，我看到在蛋糕侧边靠下的地方留下了手指印，就也尝试着将奶油放进嘴里。

“味道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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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切下一小块蛋糕放在盘子上，缓缓往蓝奶奶家走。那是一个奇怪的老太婆（至少邻里之间都这么称呼她），甚至还有人说她在晚上会变成怪物到处吃掉不睡觉的小孩儿。我并不相信这个传说，但还是有些害怕，不过一想到能见到奶奶，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她家的门。

“蓝奶奶，请问您在吗？”

没有人作答。

“请问您在吗？”

我再一次敲门，屋内依旧没有声音。

“干什么？”

一声阴森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不禁吓了一个寒噤，手中的蛋糕随即就要往地上掉，却被出现在身后的蓝奶奶一把托住了盘子底，稳稳地接在手里。

“谢谢你的蛋糕。”

她笑着打开了门，邀我进家里。

一个泛着微微橙光的黑色小屋。窗户高高的，只能从缝里透出一点光，家具看似凌乱却整齐地排布在角角落落。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她的家，却不像其他偷偷闯入的孩子那样感到很阴森，反而感到熟悉和温暖。

“蛋糕很美味。但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款待你。”

蓝奶奶舔了舔手中的盘子，将它搁置在一旁堆满旧报纸的桌子上。

“没关系，我只是想问一下关于我的奶奶。”

“你的奶奶？”

她愣了一下，好久不做声。当我正以为她会在藤椅上呆呆地坐上一下午时，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房子里回荡，冲击着四面八方。

她终于停止大笑，神秘地往我跟前凑近，声音似乎在自言自语:

“她可不简单。她是世界最顶级的女巫，一个被当成疯子的创造者。”

我听不懂她的话，一时认为她在说笑。只好点着头假装理解，去应付她的话。

“拿着它，看一场盛大的电影，生日快乐亲爱的。”

一张蓝色的门票飞也似的划入了我上衣口袋，上面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是依稀浮现出电影院的画面:

它低矮又不失高峻，缓缓悬浮在波浪滚滚的大海，它四周被泡沫包围，好像埋没在深海中的巨堡，却富丽堂皇，四处发光。

我感到一阵熟悉，想转身询问，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猛然间，我想到了，急忙往家中奔去。

我打开了那个被深深锁住的木盒，拿出了那本埋藏多年的日记。里面记载着一个新的世界，是我梦中所幻想，也是我现实所向往。我一笔一划将它勾勒，之后却无暇顾及。

我随着印象匆忙翻动着纸张，果然找到了那个用蓝色彩笔图涂画的淡蓝色的电影院。我的思绪一下被打开了，飞快翻动着前边的页码，找到了入口。

杂货间里的东西堆积得密不透风，我费了好大劲才腾出一条落脚地。墙角露出一扇半大的小门，听妈妈说这是奶奶以前专门为“客人”准备的，她坚信一定会有动物或人从里面钻进来吃自己准备的食物。可妈妈觉得这个想法不切实际，就把这间屋子当成杂货间来处理杂物了。

由于小门长期不被使用，导致门把门锁生锈。再加上我由于激动，手掌早是湿淋淋的，无论怎样用力都按不下门把。偶然间，口袋里的手套掉落在地上，我便将它带好，又一次用力按了下去。

这一次门很轻松地开了，手套像是有什么魔力，伴着白光的出现蓝海便呈现在我的面前。

口袋中的电影票飘走了，我随之沉入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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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真棒，和日记中的一模一样。没有高耸的建筑，没有车水马龙般喧嚣。水底的阳光漂浮，到处都是自由的，可以走、可以跑、可以跳、可以游、可以飞翔。用自己的想象为这个世界创造，一切都可以实现。

“小姑娘，准备进场了。”

一只粉黄色的大鸟，衔着那张淡蓝色的电影票飞在我的面前。我接过电影票，它一抖翅膀将我托在背上，飞入了电影院，飞进了影厅。

影厅内很安静，这么说吧，只有我一个人。我有些忐忑地等待着电影的放映，我期待看到我想要的。白布吱呀呀的响起，它像整理衣襟似的展平了自己，不留瑕疵。开始了。

随着产房内的一声啼哭，我渐渐看清了电影的主人。从吃奶到说话，到慢慢行走。到入学到玩耍，到日记的记录，我一点一点出现在自己的荧幕上。忽然，画面一转，一个黑发里掺杂着些许白发的老奶奶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好熟悉却又有些陌生，个子不算太高身上肉嘟嘟的，她盯着我看了好久，又笑了好久。

“奶奶？”

我小心地对着荧幕叫去，白布立刻活了，咯咯大笑:

“哦亲爱的！你不知道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好吧，这也是我已经策划的。但这太酷了不是吗？”

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像一个被满足了的孩子。

“奶奶，你可以出来吗？”

我试探着去问。

白布一下子落了下来，我从座位上惊起，急忙寻找白布中的身影，却毫无踪迹。有人轻轻拍了我的肩膀，我转过头。

“奶奶！”

我惊喜地大叫，兴奋地扑进她的怀里。她乐呵呵地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脑袋。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我一直都在想你。”

面对这个十几年没见的奶奶，我只感到无比的亲切和依恋。

“我一直在陪着你。我变成风，变成雨，变成叶子，变成你书本上的字迹。你知道奶奶可是无所不通的女巫，可我不能在那些凡人面前露面，我不想像蓝奶奶一样被大家当成怪物。当然，我也是为了你的愿望。

我终于创作出了你日记中的世界，不愧是我的孙女。这些想法太棒了。”

大厅里的灯亮了，我再一次看向我的奶奶，以及她那双和我一样黑乎乎的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