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喜
【9】
一夜红鸾，肖梅初为人妇的青涩褪去。本以为新婚燕尔，尚有一段缠绵，却不知第二晚起程半云又端坐桌前翻弄起琴谱来。肖梅为他端茶倒水，打扇，程半云也将琴谱拿给肖梅看，告诉她，琴谱叫减字谱。谱子上方记录左手指法，下方是右手指法。左手按弦用指，右上为徽位，右下为右手指法。
几次讲下来，肖梅虽然还是云里雾里，但看懂一件事，就是程半云是真喜爱这个。他只敢晚上翻弄，白天还要原样收好，在父母面前一字不敢提及。
程父安排他跟镇上一个黄姓商人做事，也就是将物资从重庆贩来邻近几个镇，再将镇上的手工品贩送出去。事情极少，大半时间程半云闲晃在家里，郁郁寡欢。
肖梅担心程半云，吃睡不好，饭量大减，程母怕她生了什么大病，带她去找镇上老中医搭脉。一搭之后，肖梅和程母都喜出望外，原来是妊娠反应。
程半云也没有想到，仅是一晚，便有了孩子。趁程父高兴，肖梅故意说到，程半云每晚抚着琴谱才能睡着，白天却不敢提及。一边是至孝恩亲，一边又是自己梦想难继，这种双重压力，她看着却无法施手。年复一年，只怕夫妻两人终会越走越远。讲到最后，确是有此担心，落下泪来。
程父听完肖梅的话，先是沉着脸忍耐。最后看肖梅掉泪，面色有所松动，只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这天夜里，肖梅又听到东厢房的琴声。她不懂古琴，但这晚的琴声听来特别沉重，压在心里，似有千斤重担难与人言。
第二天一早，程母来叫程半云去东厢房。肖梅猜测着会不会公公松口了。果然，程半云很快回来，面露喜色。
程父决定将祖上的手艺正式传给程半云，以及宋代的仲尼琴也一并托付的时候。突然生起急病，病来的又凶又猛。先是整夜咳，咳了一个月，吃什么药都不管用。以为是着了风寒，各方小心照料着。渐渐咳有点止了，没想，一日午睡醒来大口吐血，脸呈暗金色，话不成句。镇上的中医无能为力，连夜包了船送往重庆的大医院，程母丢了半个魂，只是程半云和肖梅上下跑着。
在医院，肖梅再次见到程半清，他接到电话已提前约好了医生、病床。程父推来的时候，人奄奄一息。经过西医的会诊，确认程父是肺癌晚期，错过了手术期和保守治疗期。程母当场晕厥过去，肖梅忙着照料婆婆，只听到医生告诉程半云，老爷子最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这一晚，程半云和肖梅带着程母住到医院附近的旅店，程半清留下在医院值夜。
程母醒来后，又哭了一场。哭完，再次昏睡过去。肖梅一天一夜没合眼，虽极度疲累，却也无法安睡。想到嫁来程家不过短短几月，竟然又要失去一位父辈。思及自己的身世，忍不住落泪，第一次生起宿命感，怕不是她的命太硬才会屡屡失怙。
程半云坐了半夜，凌晨四五点便返回医院，只叮嘱肖梅好好照顾程母。
程半云走后，肖梅打来一盆凉水洗了脸，街上已经有清洁工唰唰地扫起马路。程母还在昏睡，肖梅在床边守着。突然想到，程家对古琴一直讳莫如深，这边程父刚刚同意，马上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这琴真的有什么问题，所以程父才那样反对吗？程半云的爷爷果真发了魔，如果这样，这琴真是不祥之物。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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