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落叶

作者: 燕锦鲤 | 来源:发表于2023-08-25 22:43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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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着头的秋月,任凭那滚烫的泪水,正一滴滴洒落在她刚到手的离婚证上。秋月纵然心中万般不舍,终究还是和他离了婚。

    秋月和春峰相识于一场相亲大会,其实当时秋月,是被在婚恋中介工作的闺蜜临时拉去会上凑人头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缘分总是那样的奇妙。众多帅哥中秋月就对春峰有印象,会后闺蜜问她对哪位男士有好感,她竟然说出了他的名字,春峰的温和让她如沐春风。闺蜜立马把联系方式给她奉上,还亲手帮她加了好友,对方立马通过,回复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原来春峰对秋月也很有印象,当时嘈杂的聚会上,秋月并不像其他女孩一样活跃,温婉优雅的样子对春峰很有吸引力。他们俩也就是这样一点点聊了起来,秋月每天有什么事她都愿意与他分享,春峰也都会在第一时间回复。渐渐地秋月发现他们两个在很多事情上观点都一致,遇到难题春峰也都能庖丁解牛般帮她解开。

    后来他俩不再满足于线上聊天,开始了线下约会:看电影、吃饭、逛街……他们像平常的恋人一样迅速进入热恋,你侬我侬地谈了两年恋爱。

    开始见双方父母,结婚后他们打算在秋月居住的这个城市生活,所以秋月家里的阻力几乎没有,准岳父岳母对春峰也比较满意。春峰他们家开始并不同意,尤其是春峰妈,感觉儿子像要去做上门女婿似的,以后在老家都抬不起头。后来还是春峰爸给她做了思想工作,帮她分析:现在好姑娘难找,家里相亲还要看资金雄厚不雄厚,现在儿子自己把所有事情都搞定了,还省了房子,车子以及一堆繁琐的订婚仪式,咱们还乐得清闲。春峰妈的传统思想在他们爷俩的轮番轰炸之后土崩瓦解,双方父母搞定,他们就顺利领了结婚证,进入了婚姻殿堂。

    婚后两个人的生活方式在第一年就磨合完毕。春峰是北方人,以面食为主;秋月生于烟雨江南,喜米饭;两个人的解决方式是早饭吃面食,中午吃米饭,晚饭一天面条一天米饭。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秋月开始接受面食,她觉得面食做法多样,变化多端,从口味丰富的包子到滑嫩可口的面条,尤其是经过煎炸之后,做出来的食物都挺美味可口,她也开始和春峰一起探索更多的面食。春峰在秋月的影响之下,对精致的江浙菜系也慢慢由抗拒转为欣赏、享受,周末闲暇时还会自己动手照着菜单露一手,做几个菜奉上哄她开心。

    两个人不光口味,生物钟步调也一致,俩人都是爱睡懒觉的夜猫子,经常在吃过晚饭,一起刷一部电影后,边点评电影边喝点红酒,再上床睡觉。到了周末,俩人就懒懒地睡到十点,找个餐厅吃午饭,下午出去玩一下,小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接下来的两年也过得非常开心,二人世界过了三年,秋月开始刻画他们未来宝宝的样子,她很好奇属于他们的小天使怎么还没来,就悄悄一个人去做了相关的身体检查。想着先查自己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再让春峰去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那天,秋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她感觉自己头顶上的天都塌了。检查结果显示她不光子宫有肌瘤,还有乳腺癌,医生说:“就别说要孩子了,能保证癌细胞不扩散都很难。”看来这辈子做妈妈是无望了。

    秋月觉得是上天嫉妒她这几年过得太幸福了,要让她吃点苦头,可能是上天在戏弄她,给她开个玩笑。秋月不相信检查结果,跟爸爸妈妈商量了一下,让妈妈陪着她又去了本市几个比较权威的医院做了复查,检查结果还是一样的。而且医生建议她要尽快接受手术,还说乳房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秋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得这样的病,家族里也没有这个遗传基因,开始她晚上睡不着,在脑子里一遍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她悄悄地哭了很多次。

    在这之前她都开始幻想自己会生个男孩还是女孩了,甚至连孩子的长相都在脑子里浮现出来了。想到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秋月的心脏像被插进了一把刀,疼到难以忍受。以前在路上看到年轻的妈妈带着小孩子她都觉得很幸福,温馨,现在看到别人牵着小孩子就觉得特别嫉妒,心中有一团莫名的火,让她烦躁。

    最终秋月接受了这个事实,和父母商量以后,预约了手术。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和春峰离婚,她不想连累他,往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她不想把他对自己的感情消耗在这场疾病中,所有的一切自己承担就够了。

    秋月以前看电视剧中的女主,生病了以后就想方设法和男主分开,当时感觉特别矫情,为什么不能两个人一起承担这一切呢?现在真的轮到自己了才发现,那不是矫情,只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爱自己的人,不想他看到自己的不堪。手术之后如果还需要化疗,到时候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肯定不会好看,秋月也想把最后的体面留给自己。

    今年的天气异常炎热,据说过了处暑就是凉快了,夏天快要结束了,中国的二十四节气凝聚了古人的智慧,古人说的准没错。不过处暑这天还是异常炎热,三十七度,夏天是恋爱的季节,处暑意味着夏天的结束,秋月准备选择在处暑这天结束自己的婚姻。她和春峰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我爱你》,看着电影中的主人公人到老年还在努力地谈情说爱,秋月无比羡慕,相比之下自己年纪轻轻就要承担这分离之苦,命运确实对自己不公。回家之后秋月提出了离婚,春峰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刚才还在和他一起看爱情片,扭头就要离婚,女人真的是捉摸不透。他问她:“为什么?给我一个能够接受的理由,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夫妻之间不能随便把这两个字说出来的。”

    “因为我还是喜欢单身生活,我适应不了你的饮食,你的生活习惯,看起来我们两个很和谐,其实一直是我在迁就你,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太累了,我不想再这样生活下去了。”秋月歇斯底里地边哭边说,她自己都被自己骗了,没想到自己伪装起来自己都信了。

    春峰被她吼呆了,原来他眼中的琴瑟和鸣都是秋月伪装出来的假象,那她装了三年该多累啊?其实他还是挺中意秋月这个姑娘的,虽说两个人是通过相亲大会认识的,但是秋月身上有着江南女性的温婉,还具备北方女孩的大度,两人结婚后很少吵架,在很多事情上她都能读懂春峰的想法,并且无条件支持他,春峰觉得她是难得的贤妻。现在她说她以前都是装的,那也装的太好了吧?

    春峰还是试着挽留一下,没想到一向柔弱的秋月在这件事上异常坚决,而且要第二天就去离婚,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第二天早上六点,春峰早早地出门了,说是去跑步,天气还真的有点凉了,早上穿短袖有点冷了。其实哪里是跑步呀,老婆都要离婚了,哪里还有心情跑步?他是避开秋月出去给丈母娘打了个电话,问问到底什么情况。没想到丈母娘说几句就哭了,让他别打听了,她答应过秋月不会告诉他的,听秋月的就好了。

    果然其中有事,他也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吃过早饭就和秋月去了民政局,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还例行惯例,先尝试着调解,被秋月决绝地拒绝了,坚持要离婚。工作人员摇摇头,给他们打印了离婚证。

    两人出来之后谁也不说话,一起去了旁边的小公园,秋月找了个长椅坐下,春峰也在她旁边坐下,先开了口:“听你的,婚也离了,该说实话了吧?”

    秋月没想到春峰能洞悉到她之前都是伪装的,心里还是非常感动,能遇到一个这样的男人,这几年也值了,她嘴唇抖了抖,说:“算了,你还是不知道为好,谢谢你这三年对我的爱和包容,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

    春峰知道她肯定是有苦衷,现在肯定问不出什么,也没逼她,后面再去问丈母娘好了,丈母娘比她好问出结果。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都没再说话,春峰看着满面愁容的秋月也很心疼,但是她选择这个时候把他推开肯定是有她自己的想法的。秋月看着身边的春峰,想想以后再也没有理由在他面前撒娇了,再也不能敞开心扉谈天说地了……脑子里都是两个人在一起时的幸福时光,秋月的眼泪都快忍不住了。

    最后春峰抱住了她,拍拍她的肩膀,说:“如果你什么时候愿意说,随时来找我。”秋月被他抱在怀里,还是男人的胸膛有安全感,让她无比留恋,但是做了短暂的停留之后,她还是推开了他。

    死死握着离婚证的秋月,望着春峰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流了下来,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够了也哭累了,秋月擦擦眼泪准备回家。一阵风来,黄叶纷飞,一片银杏叶刚巧落在她正捧着的离婚证上。秋月怔怔盯着这片落叶看得出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叶子的形状显得是那么的完美,但是扇形叶子的叶柄已经发黄,难怪风轻轻一吹就掉落了下来。

    秋月收拾好心情,慢慢走回了家,拿出钥匙要开门时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回父母那里,不自觉地又回到了他们两个人曾经居住的房子门前。转身准备离开,门从里面打开了,春峰看到她回来一把把她抱住,声音低沉地说:“我都知道了,你不用把我推开,我会陪你一起面对这一切的,我们可是夫妻,是要互相扶持着走完这一生的,你不能半路丢下我。”秋月再也撑不住了,瘫倒在他的怀里,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即使生命到了尽头,她也还是留恋他的温柔。

    秋月在春峰的陪伴下去医院做了手术,秋月术后的那段时间,眼见春峰也日愈消瘦了下去。是的,春峰没日没夜地在医院照顾她,他能不瘦么?

    “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秋月仰着头笑着问:“去哪里?”

    “跟我走就是了,放心,不会带去你去卖了!”

    “随便吧,卖就卖,现在的我也卖不上几个钱。”

    “傻瓜,在我心里,你比钱重要多了!”春峰说完,把秋月紧紧搂进怀里。

    秋月还是失诺了,出了院后好长一段时间里,她的身体都虚弱无比,自然陪不了春峰去他想去的地方。好在,又半个月后,秋月的身体慢慢缓了过来。

    “趁着我还有力气,说吧,想带我去哪?”坐在沙发上的秋月,笑着问道。

    “真没问题?”

    “看,你看。”秋月抬起胳膊,想露露手上的肌肉,以表示她的身体还可以,却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把手放下。

    春峰知道她在躲什么,秋月太瘦了,他知道她怕他说她瘦,但他又怎么可能还去说这个事呢?

    春峰帮秋月画了个淡妆,春峰说带她一个地方,画点淡妆是有必要的。秋月自然无所谓,听他的话,很快把妆画好。

    “走吧,楼下打的去。”春峰说完,就牵起秋月,往楼下走去……

    春峰要秋月陪他去的地方,自然是民政局。

    “傻瓜,为什么要来这里?”秋月的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哗哗往下流着。她知道春峰带她来这里要干什么……

    “别哭了,你看你,妆要花掉了!”春峰拿起纸巾,细细替秋月擦拭着眼角处的泪水,笑着说,“离婚证还是太难看了点,我更喜欢结婚证上的花纹。”

    秋月拗不过春峰,还是用离婚证换回了结婚证。

    “唉,年纪轻轻的我,想不到都是二婚人士了!”春峰抓着结婚证,冲秋月摇了摇并说道,“笑什么,你也是二婚人士。”

    秋月红着脸朝春峰啐了句:“没脸没皮的家伙!”

    “嘿嘿,我们回家吧,我学会了一道非常了不得的菜,回家做给你尝尝?”

    “真的假的,别净哄我。”

    “走走起……这里太阳晒,我们回家去。”春峰牵起秋月的手,朝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了过去……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样的短暂,让人不胜唏嘘。秋月的癌细胞扩散了,扩散得是如此之快。

    “准备后事吧,我尽力了。”走廊里,医生对春峰说了一句后,便急匆匆地离开。

    春峰揉了揉那乱糟糟的头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片刻后,春峰还是挤出了些笑容,重新回到病房里。他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去陪伴!

    “你不说我都知道的,傻瓜。”秋月说完,便要春峰把病床的床头摇高。

    春峰都依着她,摇高病床后,春峰开始削苹果。其实他知道,秋月没什么胃口,但他总想让她能吃点什么。秋月也每次装着很开心接过他削的苹果,即使她时时都在反胃着……

    秋月是带着笑容走的,走得不慌不忙!

    在那个金黄金黄的秋天里,秋月的坟前,总会时不时能看见一个人。这个人,总是习惯地蹲在她的坟前,自顾自地说着、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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