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猎猎西风从脸颊吹过,才到十月中旬,黄土高原的寒冬已经开始了,前几天的那场雪,将黄土高原上少得可怜的青色一扫而光,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仰望着灰蒙蒙的天,好像在控诉着什么。
林小斐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关子梁已坐了两个小时,她的右脚脚踝又肿又痛,马丁靴已无法上脚,她狼狈地坐在地上,那辆让她倒霉的摩托车就斜躺在环山路中央,她实在没有力气将它扶起来。
西风灌进她的冲锋衣,她冷得瑟瑟发抖,她把双手放在嘴上哈气,不知呼吸是冷的还是她的手已麻木,她居然一点知觉都没有。
大雁一群群、一排排向秦岭那端飞去,没有一丝留意,偶尔有几只发出长长短短的鸣叫,好像在嘲笑着什么。
这真是倒霉的一天,项目部的车被王奇和小彩开走,林小斐只能骑着厨师的摩托车去工地,谁知中途爆胎,由于行驶太快,就翻到了这里。所幸带着头盔,小命无忧,可右脚踝不知是骨裂还是骨折,此时又肿又疼,动弹不得。揣在裤兜里的手机也在她倒地的瞬间重重垫在石头上,屏幕四分五裂,在这荒无人烟的塬上,叫地地不应叫天天不灵。
林小斐嘴里一遍遍骂着脏话,此时内心的无助、孤独与痛苦已然让她忘记自己是一名985工科硕士、一名在行业内颇负盛名的青年女工程师。
这一年她内心隐忍的那些伤痛,随着脚踝的剧痛和身体的寒冷一点点爬出来,就像一只只毒蚁,咬噬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这一年,父母终于亲口对她说:“我们供你上大学,就是为了你弟,你弟好不容易说了门亲事,二十万彩礼,还要在镇子上修一座二层洋楼,还要买一辆车,再加之婚礼的各种开支,少说也要八十万,你快些想办法打回来……你不能让我们老林家绝了后啊……村里谁家姑娘读研究生了,我们为了你可没少受苦……你不能昧了良心!”
于是她卖了自己刚买的新车,取出自己这几年辛苦存下来的首付款,还向他人借了二十万,这才堵上了父母的嘴。
这一年,她六年的爱情长跑终于结束了,男友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合理:他想找一个能陪在他身边,给他做饭,给他生儿育女,帮他孝敬父母的小女人,她这样一心只干事业,一心只为娘家活的人他无福消受。
这一年,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在她肚子里没长到一百天,就被她拿掉了,当那根长长的管子从她下身戳到她子宫深处时,她感到刮骨剔肉般的疼痛,鲜血和热泪同时涌出,涌出……
她的世界从来不曾明媚,这一刻她掉进了漆黑的深渊,只她一个人在深渊里挣扎着。
原来她和男友做爱时的欢畅,也是有罪的。
好在这一年,她升了职,为了放空自己,她申请来到兰渝线,驻守在甘肃定西境内的项目部。亲情和爱情已让她伤痕累累,多挣些钱便成了她唯一拼搏的动力,毕竟自己已经二十九岁了。
想到这里,她放声大哭,把心里压抑的情绪一股脑儿宣泄出来。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下起了雨夹雪,但她整个人已全然麻木,她已感觉不到冷,也没有求生的渴望,索性倚在土坎上睡去。
迷迷糊糊中,一辆越野车停在路边,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蹲在她的身边,她已不能说话,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感觉自己被一件宽大的衣服裹住,被一个温暖宽广的怀抱揽住,被高高抱起。
再睁开眼时,她已在镇卫生院,病房生着炉子,很是温暖,她打着点滴,右脚上已被厚厚的石膏固定住。
“姐,你醒了?快喝姜茶。”那个坐在炉子旁边正在熬姜茶的小伙子笑吟吟地说。
“是你救了我?”林小斐有气无力地问。
“不是,是我们老大救的你,他看你脱离危险,才喊我过来的,我叫黑子。”
这小伙子确实不是救他的人,那个人要高大魁梧得多,而且有种成熟男人的气息,眼前的这个毛头小伙,怎么会是他?林小斐有点失望。
“哦,你们老大?那你们是那个帮派的?”林小斐打趣问。
“嘿!姐,你真会说笑,我们是工程队的,陈哥是我们的头,人善良仗义,我们就都叫他老大了。”
“你可真幸运啊,我们老大要是迟上关子梁一个小时,你就失温而去了。”
“那他呢?”
“走了,去西安拿工程了,工程拿下我们又有的挣了。”
“可以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吗?我想找个机会谢谢他。”
“嘿!不用,他特意交代了,不要告诉你他是谁,他这人吧,虽然老光棍一条,但不近女色,从来不和女人来往,再说他救人,是出于善心,才不要什么感谢呢。”
真是个怪人,好吧!反正自己也不爱给人说谢谢,就当自己命不该绝,老天垂怜吧。
二
可让林小斐做梦也没想的到的是,她和这个神秘男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个月,林小斐都在项目部养伤,项目部设在离国道212不远的一个村庄旁,项目部只有三个女人,一个是厨师媳妇,一个助理小彩,还有一个就是自己。
大家都住在彩钢房里,彩钢房在西北的冬天还是有好处的,比如生起炉子很保暖,但也有它的不好处,比如不隔音。
林小斐整天呆在彩钢房里,除了在电脑上做做设计,整整数据,就是追剧睡觉。有时遇到风和日丽,她也会拄着拐杖在村边走走,呼吸呼吸西北干燥的空气,闻闻尘土的味道。
那些靠在墙角晒太阳的老爷爷会关切地问:“姑娘娃,都伤成这样了你咋还不回家去养着呀,看得我们心疼呀!”
林小斐笑而不语:家,在哪里?
由于白天睡太多,这段时间晚上睡眠一直不好,左边住的是王奇,右边住的是小彩,小彩每天晚上都和男朋友视频到很晚,有时控制不住内心喜悦的打情骂俏声总能隔着彩钢板传到林小斐这边。还有王奇,每天晚上总有那么几个时间段是鼾声如雷的。
林小斐感到很烦躁,有时大半夜她居然有种想冲出房门在院子里大喊几声的冲动。
可不知是哪一晚开始,小彩在电话视频里的笑骂声越来越少,王公的鼾声也越来越少,换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声音,那声音从小彩的房间里隔着彩钢板传过来:那是一种急促的、娇羞的、放肆的、痛苦的、快乐的声音,那种压抑了又压抑,却又很欢畅地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声音,林小斐怎能不熟悉?这六年,每一次和男朋友相见,何尝不如此?
整个项目部的人都知道小彩和王奇在一起了。
小彩是林小斐的助理,比她小三岁,她像姐姐那样批评小彩:“你有男朋友,王工有老婆,你这是做什么?你拿自己的青春赌什么?你这样很不道德,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哪里去了?你是在害人害己。”
“我就是找点乐子,有没碍着你安排我的工作,这里的项目一结束,我和他南上北下,各安天涯,他的老婆他自己应付,我的男朋友,呵呵!谁知道他会是我的第几个前男友。”
“你这是不要脸!”林小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气,她讨厌小彩这种对感情不负责任的态度。
“话别说这么难听,你倒是要脸啊!还不是被甩了,还不是打胎了,你六年的青春也不还是喂狗了吗?你以为你洁身自好,别人就能认为干工程的女人纯洁?就会相信我们一年四季和一群男人在荒山野岭什么都不会发生?你别做梦了,都怪我们出身不好,我们上大学不是为了所谓的理想,而是为了找工作挣钱,你看这干工程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农村出来的?哪个不是单身的?还不是因为穷?还不是因为没人爱?我那所谓的男朋友正在读博士,我每个月要给他三千元生活费,他说爱我,毕业就和我结婚,可我能保证他不是在利用我吗?”
小彩边哭边说,她的每句话都刺痛着林小斐的心,看来糊涂的是自己。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让林小斐对这社会充满失望,但失望的尽头又焕发着新的渴望,她也渴望像小彩那样没皮没脸,没心没肺地活。
那天是她的生日,过了这个生日,她就三十岁了。她不怕老,但她怕连她的老都没人发现。
她一个人来到县城,来到本地最高档的酒吧,她要把自己灌醉。有两个小混混过来和她搭讪,灌她酒,她笑着只顾喝,面前是谁都无所谓,只要有人陪她醉,就够了。
不知喝了多久,她已站不稳,她被那两个混混一左一右架着走出酒吧,她能感觉到那两个混混不老实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她用力甩开他们:“臭流氓,姐姐请你们喝酒,可没让你们吃我豆腐,姐姐是缺男人,但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小县城在寒冬的深晚里显得格外宁静,这条酒吧街游走着三三两两的醉汉,积雪孤独地堆放在树根下,天空没有星光,黑得可怕。
“臭婆娘,今天老子还就非占你便宜了,你一个外地来的野女人……”其中一个朝她脸上甩了一巴掌,拉起她朝黑暗的角落走去。
她的酒劲被吓醒了三分,她大喊救命,开始蹒跚着逃跑。正在这时,他们被一束强烈的光照住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上下来,朝那两个流氓几拳几脚,那两个流氓和他打了起来,可没打几下,那两个半醉的混混就被眼前的大汉震慑住了,他们撒腿就跑,边跑边喊:“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亦如那天在关子梁,那个人来到自己面前,蹲下身把软瘫在地上的自己抱起来,还是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感觉,他依旧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
这一次,林小斐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伸手摸了摸这个男人的脸,胡子拉渣,她问:“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吗?”
“斐丫头,你犯什么傻?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非得把自己喝成这样。”
“斐丫头?”这熟悉又陌生的乡音,这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他是谁?
三
恍惚中,林小斐又回到了久违的老家。
一个清瘦的小女孩背上背着一个小男孩,手里牵着牛绳,牛被淘气的同村男孩丢了个石头惊跑了,小女孩哭着追,可越追越远,她摔倒了。鼻血从鼻里口里流出,背上的弟弟也被吓哭了,小女孩想爬起来,可扎在背上的弟弟压得她起不来身,她只好趴着看牛越跑越远,她的泪和鼻血一起流下来,滴到她下巴底下的黄土里。
一个少年走过来,扶起她,在小溪里帮她洗干净鼻血,告诉他:“斐丫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追牛去。”
“陈三叔,谢谢你!”
那个双腿修长的少年像风一样奔跑在田野里,不一会儿牛便被追回来了。
“斐丫头,弟弟给我,你骑在牛背上。”
“陈三叔最好了!”
“斐丫头,你上学了可要好好学习呢,要不你就要天天背弟弟,不会的题就来问我。我给你当小老师!”
陈三比林小斐大八岁,他长得帅气,勤快又善良,老老小小都喜欢他。
那些年村里人重男轻女,好多男孩子都有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特别喜欢欺负女孩子,可他却不一样,不管是去放牛,还是去割草,哪个小女孩遇到困难他都会帮一帮,尤其对林小斐。他说斐丫头最可怜,自己要放牛还得背着弟弟,而且她管自己叫叔,所以必须要保护好她。那些年陈三的保护成了林小斐灰色童年里唯一一抹彩色。
但这个全村人眼里的明星少年,却成了村里第一个吃牢狱饭的人。
陈三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在家里种地,家里给他订了一门亲事,刚开始他也没怎么反对,可在即将举行婚礼的前一个月,陈三却反悔了。
他说并不喜欢那位姑娘,结婚是对两个人的不负责任,于是他就自己去退婚,女方的哥哥打了他,他没有还手,但却用言语杀了那个姑娘,他很决绝地说:彩礼可以不用退,但这姑娘他一定不会娶,钱财没有了可以挣回来,但真爱和自由如果被葬送,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当天晚上那位只有小学文化的傻姑娘就跳了河。
或许是因为真爱陈三,也或许是因为尊严和名誉受到侮辱,她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让陈三付出了代价。她不仅让陈三坐了牢,还让他永远活在自责和别人的非议当中。
陈三被警车带走的那一刻,全村人都沉默了,他们躲在自己家里透过窗户偷偷观望。只有林小斐,那个当时是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跟着警车一路奔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陈三叔”。她的爸爸追上来用脚踢她,把她踢倒在尘土里,她手里的那只苹果也滚到了尘土里,那是他要交给陈三叔的,陈三叔说过:送苹果就送平安。
警车径直开走,她也再没见过那个疼她护她的陈三叔。
“陈三叔……是你吗?”林小斐泣不成声。
四
第二天睁眼,林小斐躺在宾馆的床上,透过阳台上一丝冬阳,她终于看清了那张脸,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
是他,陈三叔。
一别整整十六年,他已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他的脸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眼神里充满了犹豫,没有了当初的明媚,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测的冷峻。
“陈三叔!”林小斐从被屋里钻出飞快地跑过去拥抱了他,这个拥抱欠了十六年。
“斐丫头,别这样,你已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再是陈三,我叫陈醒。我今天之所以留下等你醒来,是想告诉你,顺从内心地活着,不背负任何债,比什么都重要。你这么年轻,有长相,有学历,你值得更好,你要知道,你首先属于自己,其次才是别人的亲人和爱人。你弟弟已成年,过得好与坏都是他自己的人生,你的爱情已成为过去,你可以尝试着放开。这份工作不适合女孩子,你辞了吧!找一份可以给你安全感的工作,找一个可以给你安全感的人,重新来过。”
林小斐内心很震惊:“他为什么了解我如此之多,我不记得是上次关子梁昏迷时给他倾诉了,还是昨晚说醉话告诉他的。一别十六年,我的陈三叔依旧这般疼惜我。”
陈三说他出狱后父母都没了,他便再没回过家,他先去工地搬砖,一步一个脚印干起,后来建立了自己的工程队,一个人天南海北,脚踏大地,哪里都是家乡。
临别时,陈三叔说: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可林小斐想说:“陈三叔,你别丢下我,让我跟你走!”
不知是氛围让林小斐沉默了,还是时光已经不允许她说出口。
陈三为救林小斐招惹了县城的小混混,他们找到工地砸了陈醒的车窗玻璃,还对陈三大打出手,陈老大手下的弟兄也不是盖的,轰轰烈烈的一场群架就在漫天飞雪的黄土高原打了起来,惊动了当地的派出所,双方都受到了应承担的处罚。
可陈三在这一带的工程却无法再进行了,他被迫暂停工程,让兄弟们提前回家过年去了。
他们搬东西那天,林小斐去工地找陈三,可他已先行离开。
黑子见到林小斐就破口大妈:“你这个晦气的女人,你害惨老大了,上次在关子梁为了救你,他错过招标,马上到手的工程泡汤了。这次为了救你,这里的工程也做不了,你知道这要损失上千万吗?老大他容易吗?这都到年关了,我们都不过年了吗?”
小黑呜呜地哭了,他继续说:“那天我去项目部找王工分析图纸,突然在办公室里看到你的照片,就顺便问了问你的情况,他说你去县城喝酒了。我回来就随口给老大一说,他就开车来寻你了,说这傻丫头一个人去喝酒不安全。可他明明告诉过我他不认识你嘛,也不想让你知道他是谁,他干嘛那么在乎你啊!他脑袋被门夹了吗?”
林小斐也哭了,她要用什么才能回报陈三叔呢?
林小斐也因此事造成了不良影响,受到了单位的处分,被调离定西项目部,降职去了岭南。
五
这年的春节,林小斐破天荒地回了家,她行走在儿时他们放牛的田野,来到他们抓鱼的池塘,她徘徊到陈三家的旧院,她在心里千百遍呼唤着陈三叔,可是他不会回来的,从定西离开后,他的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他似乎在故意躲着自己。
她对陈三叔的思念越来越强烈。
记得陈三叔被带走的那些年,她也想念他,可那时的感觉和如今截然不同,如今她已意识到自己是深深爱上了陈三叔。
“妈,村子里人这些年有人提过陈三没?”
“提什么,晦气!害死自己未婚妻,气死自己父母的忤逆子,提他找晦气吗?”
“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你有病吗?三十岁还不找对象,倒说一个劳改犯是好男人,你要嫁给他呀?”
林小斐沉默了。
她之所以回家过年,就是想走走那些有陈三脚印的路。
春节结束后,她便回了岭南项目部,岭南的春天来得很快,已是繁花遍野,看到万物复苏,林小斐内心更加坚定,她那颗爱的种子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
有一天晚上,母亲打来电话,哭哭啼啼道:“你弟弟喝醉酒开车撞了人,人家答应私了,要二十万,要不就要起诉你弟弟,你弟弟是我的命根子,你快想想办法,可不能让他去坐牢啊……”
一股怒火冲上了林小斐的脑门,这么些年,母亲要么不打电话,打来就是要钱,回回都是弟弟的事。她这些年也习惯了,可这次她不想再做家里的摇钱树,不想再为弟弟擦屁股:
“醉驾触犯了交通法规,就该拘留,再说他已成年,自己做事自己当,他名下有车有房,要陪钱就把车和房卖了,以后再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除非你们有谁得了癌症。”
她语气很平淡,但很坚定。
电话那头母亲各种谩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等母亲骂到辞穷,她才挂了电话。她内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原来顺从自己内心地做一些事,真的很幸福。
“陈三叔,我听了你的话,我明白了我首先属于自己然后才是别人的亲人和爱人。可我之所以属于我的前提是我要有一颗火热的内心,我想:你就是那个可以让我内心火热的唯一理由了。我爱你,请你不要拒绝我。”
她把这条短信发到那个怎么也打不通的电话号码上,她知道陈三叔迟早会看见。
四月的一天,她接到了一个从青海打来的电话,是黑子。
黑子说:“陈老大在青海又拿下一个大工程,已动工,拿了预支,欠工友的钱也付清了,我们的春天又来了。陈老大收到了你的短信,但他说自己配不上你,就没有回复,但我看得出他心里有你。”
五月,林小斐办完了离职手续,买了一张火车票头也不回地去了西宁,她在黑马河见到了离别半年的陈三叔,青藏高原的风把他的脸颊吹得泛红皴裂,她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在青海湖畔的夕阳里深情吻他。
陈三,不,是陈醒。
他抱着林小斐:“斐丫头,你知道吗?当年我在警车的后视镜里看到你手握苹果拼命奔跑,我多么想跳出来拥抱你,可我不能。不管后来我遇到多少磨难,我都坚信人间自有真情,是那个手握苹果追囚犯的女孩给了我拼搏的勇气。所以再见你,不管让我用什么去交换,我都要护你周全。”
“不光这些呢,我还写了一封信,信上说,让你好好改造,如果你出来找不到到媳妇,我就嫁给你!”林小斐说。
“可我没收到呀!”陈醒纳闷。
“可我正准备去做呀,请让我用一生爱你!”林小斐莞尔。
他们又一次深深吻在了一起。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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