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网络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美篇》，昵称：王东生，文责自负
那年，我从河北怀安，到煤都平城铁路上班，当列车员，和柳咏蕙一个包乘组。“你是部队大院的？我也是。”柳咏蕙原来北京籍 ，父亲是资本家，后来摸电门自杀了，母亲就让她保留父亲的姓，还姓柳，把她送到姨家当女儿，用革命军人的钢甲保护起来。休班我独在宿舍无聊，就跟柳咏蕙到坦克师大院玩。吃饭时，姨夫师长拿出酒说：“小王同志，喝口不？”她姨是师政治部主任，用政治标准制止道：“别让小王喝酒，他还是孩子。”不喝就不喝，我还不稀罕。柳咏蕙再送我出门时，躲过她姨冲我挤挤眼，伸伸舌，从襟下拿出一瓶贵州茅台偷偷塞给我，冷不丁就冒出一句：“以后我要有事情，小王你要帮助我？”
哪想莫明其妙一句话，以后我还真帮助到她了。
这天值乘，列车刚从张家口站开出，柳咏蕙就把我叫到她乘务员室问：“小王，你认识古乃要吗？”我说：“知道。怎么了？”柳咏蕙说：“我俩好了。”
古乃要长得高大俊帅，父母在中央歌剧舞剧院当教授，他却喜欢上当体操运动员。走五七道路知识分子与工农兵相结合运动开始后，古乃要下放到我们陆军师。师首长成心要留住他，分到篮球队就给他穿起四个兜军装。师文工团女演员，医院女卫生员，机关女干部多少人追求他，他岿然不动。“你就是长得洋气点，他怎么大老远看上了你？”柳咏蕙自豪说：“你小孩子哪里懂，这叫一见钟情。”一次，我们陆军师篮球队去和坦克师球队打比赛，古乃要在球场奔跑如鹿，突然发现球场边坐马扎上静静看球的柳咏蕙。“一眼他就看上我了。他自己这样说的。”柳咏蕙把一个信封拿出来：“你说你要帮助我的。信没封可以看。”
第二天通勤回家，古乃要已在站台等着我：“是小王吗？”他俩早串通了。我把柳咏蕙的信交给他，他装入衣兜，我俩说说笑笑走回部队大院。下午再通勤返山西，古乃要塞给我一封信也说道：“你说过帮我们。信没封可以看。”
柳咏蕙字写得挺好看。古乃要的字与人不匹配，歪歪扭扭。内容也不如现在恋人浪漫如虎。柳咏蕙写：又去哪打球赛了？怀安的水土还服吗？不要使劲跳篮累着自己。古乃要写：身体很好没累着，怀安的水土挺适合我。你跑车路上也要勤换衣，山西的天气比北京冷。有一个字竟还写错了，“比”写成“此”了，我给他指出来。柳咏蕙说：“我们就是客气客气，你还真看我们的信呀？”我不客气说：“学习呗，以后用得着。”古乃要就说：“小王人小心不小。”
这以后，一休班柳咏蕙就催我回家看爹妈。古乃要也牢记了我作息时间，一通勤回到家就来找我玩，满嘴问的都是柳咏蕙。一次，我通勤回家刚下车，看见师文工团的团花也走下车。“那不是李铁梅吗？”古乃要说：“别回头，快走。”我就明白了。回去和柳咏蕙汇报，她感动得眼圈都红了：“看见了吧小王，什么叫专一。”一次，古乃要问我：“你看咏蕙怎么样？”我说：“挺好呀，心地善良，为人热情。”他停一会儿说：“小王你知道吗，为人太热情，这不好。”一次，我问古乃要说：“你以后要留在部队吗？”“才不呢。”他说，“就是给八个兜军装穿也不留。我要回北京。咏蕙也要回北京。”古乃要一有借口也就往北京跑。我们列车一到永定门车站，退完勤，古乃要就来接我和柳咏蕙满北京城玩。在单杠上他给我们表演双臂大回环，飞舞得风火轮一般。还带我们到歌舞剧院芭蕾馆看巴蕾舞排练。就是不排练了，那些演员们一个个也都挺胸抬头走外八步。古乃要说：“练功练得变形，改不过来了。”我就心中唏嘘：这世上事，原来干什么都不容易啊。
谈个爱情更不容易，不久古柳双方家长都开始干涉起来。古乃要父母不愿意找一个军人家庭的做儿媳妇，要找门当户对的。柳咏蕙姨家认为练体操是吃青春饭，医生呀技术工人的，才是一辈子的饭碗。还殃及到我：“小王还是孩子，给你俩传书信？下次来我要批评他。”柳咏蕙说：“小王对不起啊，让你隔空挨我姨的骂。”我说：“没关系，我人小心大。”古乃要说：“那小王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就说：“现在的局势吧，是你的父母不同意，你姨家也不看好这婚姻，占四票。我，你，你，三人同意看好这婚姻，占三票。姨夫是师长带兵打仗行，儿女情长就不大懂了好对付，策反了我们就是平手，甚至还能为我所用。重点还在你姨身上，你就软硬兼施跟她缠呗。急眼了，就给她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可别真上吊啊。”柳咏蕙说：“我知道。你快说。”“就没的说了。有了这一二三，你姨也该投降了吧？”
这期间，经过努力古乃要已脱去军装回到北京，在中央歌舞剧院当教师，给舞蹈学员上形体课。很快又有新战果。“我姨投降了，缴枪了，同意我跟乃要了。”这天，柳咏蕙隆重通知我，高兴得快哭了。
哪料不久，她真的哭了。
“我们吹了。”这天，柳咏蕙梨花带雨到我面前，吓我一跳：“为什么？”“为余小冬。”余小冬在北京电影学院学导演，也是响应号召到沙岭子五七干校接受再教育，回北京探家时乘我们列车，熟了就成为朋友，他也看上了柳咏蕙。一次郑重请我们去外交部大院他家玩，柳咏蕙找个借口没去，我单刀赴会。再从他家出来我直接跟他就说了：“柳咏蕙有主了。”余小冬“哦”一声说，“知道了。”以后再不找我们玩了。哪想这事传到古乃要耳朵里，就引爆了原子弹。“就为这？还有吗？”我问。“还说我无原则对人热情，这不好。”“没有回旋余地了？”“说是最后通牒了。小王……”
夜里，我睡不着，柳咏蕙那梨花带雨影子在我眼前晃。还在晃。我忽隆通坐起身，穿衣来到宿舍楼后面广场，见四外没人，指天划地就骂起来：“柳咏蕙对你忠贞不二，你却是小肚鸡肠，你个背信弃义的。柳咏蕙满心装的都是你，一点余小冬都没有，你怎么能辜负她一片情？还说对人太热情不好，微笑服务是我们列车员的宗旨，跟你谈个恋爱，还要把工作宗旨改变吗？因为长得帅，你就可以欺负柳咏蕙，还有我吗？哈哈是不是你在找借口？是不是你别有用心？你是陈世美吗？你是南霸天吗？你个出尔反尔的，你个不知好歹的。离开你古屠户，我们就吃连毛猪吗？我呸。土匪恶霸卖国贼，忘恩负义可怜虫。我把你这个、我把你、把你……”直骂了个尘沙四起，地暗神愁，天空星星都被我骂没有了。
第二天值乘，我脑袋还在嗡嗡响，也不知列车怎样到达北京的。车停靠永定门站台，却看见了古乃要，走到二号车厢正扶送旅客下车的柳咏蕙面前。我往前凑凑，风把话音传过来。古乃要说：“好奇怪，昨晚我被骂了一夜，一闭眼就有人骂，一闭眼就有人骂。到后来北京城，还有平城，还有怀安都在骂我了。咏蕙你看，我耳朵都肿了。”我瞄准一看，果然古乃要一只耳朵肿起老高，耳根处还有红色彩。古乃要说：“不过却把我骂醒了，我怎么能无端猜测你，小肚鸡肠呢？难道我是陈世美？难道我是南霸天吗？”古乃要说：“对不起咏蕙，我错了。我们这就结婚，就住舞剧院的宿舍楼。你调北京的接收单位也找好了，电子管厂。以后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们这就结婚咏蕙。”柳咏蕙乱拳就打在古乃要胸膛上，幸福的眼泪淌下来了。
这时古乃要举头左右寻找，看见我了，拉着柳咏蕙走过来。我知道他是来感谢我，一路给他们做红娘，陪着他俩哩根儿楞。可感谢话还未出口，古乃要奇怪看住我说：“咦，小王，你的嘴怎么也肿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