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那条河

作者: 古楼听雨忆流年 | 来源:发表于2018-12-26 10:44 被阅读352次

    谈不上是连绵不断的雨水,但就是这偶尔飘落的冷雨终归是撒了寒意,令人说不出的冷。路边的白杨树像是冻僵了一般,纹丝不动的守在那里,像是守在极冷边境的卫士。就这样施施然地来临的冬季,宣示秋冬更替,不知为何,总是让人无端生出一丝惆怅。

    寒风侵袭夹杂冰凉雨水的击打,愈加使得还在静养中膝盖有种钻心的冷痛,我不时轻柔着它,以此获得片刻的暖流来减轻疼痛。空闲之余,信步而行,遇到一条小河,河水清凉,点了根烟,席地而坐。这条河的样子看来是近些年才有的,驳岸泥土显得新鲜耀眼,河岸周围更没有杂草横生的迹象。恰好背后有棵树,不是很大,但靠上去感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这条河远不能与我老家的那条河相媲美,毕竟那承载我无数回忆的大河曾经也让无数艘轮船在河面上驰骋着。

    父亲曾给我说起家乡大河的陈年旧事,不经意间父亲的坟墓也就定格在这河畔。逝去的父亲枕着河岸,或许他能在九泉之下更便于追溯他曾经引以为豪的大河轶事,而我每每去祭奠他的时候,大河的轮廓就会不油然映入眼帘。有些时候,我对大河的感情恐怕要超过父亲对大河的依恋,这条大河贯穿我的整个青春。

    儿时一些记忆难免模糊,脑海里仅存着河面宽广,人声鼎沸,多种叫不出的鸟在鸣叫,大河对面的芦苇荡不时就会出现群鸟飞出形成波澜壮阔的景象。那会也许是我很小的缘故,没有在大河畅游的印象,或者真的有,却始终没有让我想起。大河离我家就是百米之遥,一顿饭功夫我就能辗转几趟。到了夏季我经常端着饭去河边吃,吃完一头扎进河里,就是鱼贯而入的样子,而后赤脚返回,好像是赤身裸体吧。虽然那个时代人都很穷,因为有了这条河,让我的精神世界富有的早就忘了物质的匮乏。

    河里的鱼很多,都是从上游过来的,我也弄不清上游的起点在那儿。童年的生活中,大姐始终在里面,有时候是主角,时而成了配角。她那会儿的行为如今想来是很另类的,除了做农活、做家务外,她还会抓鱼。大姐带我捉鱼的场景,我依稀记得一星半点儿,也就是我端着盆跟着捡鱼,其它的都因年小的缘故没有存下半点回忆。后期我抓鱼的场面有大姐出现,只是次数不多,应该说大姐在我抓鱼的生涯里只是个配角。

    大河的源头没问及过,但是它流入的终点就是洪泽湖,如此显得这条大河的地位还是举足轻重的。每逢梅雨季节,才能彰显大河的威力,不是平时川流不息那样简单。上流的雨水直冲下来,有种大海涨潮的感觉。村民都会蜂拥而上,利用自制的渔具来捕捉河水中窜动的各种鱼类,满载而归已属必然。那会我家是没有渔具的,都是借用堂叔的渔网。父亲向来反对我们抓鱼,哪怕是大丰收。父亲用一句俗语告诫我们:逮鱼捉虾,误了庄稼。父亲尤其注重孩子们的学业,当然不会容忍我们去大河里抓成绩。还好,就我和大姐爱捕鱼,而大姐的捕鱼历程,我着实记不清经历,这样父亲对她的责骂我也就无从目睹。倒是我,经常被父亲从围堵鱼虾的过程中揪回,一顿暴打,到了口头发誓以后不再抓鱼为止。殊不知,这种情景上演了无数次,我还是对抓鱼情有独钟。

    河的两岸是郁郁葱葱的洋槐树,冬季尽是落下的干枯树枝,供村民捡拾回家,补贴柴火。夏季,一眼望去,满是绿。每一棵树上几乎都有我爬过的痕迹,有时候我会与蛇在树枝上共舞,不过我从不伤害它们。最多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人静静地看流水,想着以后长大了如何摸更多的鱼,甚至想过以后自己的儿子也会沿着我的步伐,探索鱼的何去何从。

    那时候,河水很清,水上钻出来的水草,我根本认不清。不过有时候口渴了,顺便用两手捧起水倒入口中,甜滋滋的甚是解渴。高兴的时候,也会站在岸边往里撒尿,总觉得水是流动的,应该没问题。慢慢的,这条大河融入了我的生活。每逢夏季傍晚,我们都会随着大人一起浑身裸露,扑进河的安全区。那会我哪里懂得劳累一天的人们是洗刷身体的污垢,以此来减轻农活后的劳累,我只是跟着闹着玩耍罢了。有时候就是为了等待来洗澡人中的那个能给我洗发剂的男人,要知道那个时代人们都是用洗衣粉和肥皂解决身体各个部位的污垢。洗了一晚上澡的我,经常回家还是满身的泥巴,甚至头发都是脏兮兮的。

    不知何时,或许是责任田的十年后,村里兴起了黄麻种植。收割后,所有的黄麻要用绳子捆起来,然后在河里扎成排。用河底的土(有时候也可以用岸上的土)压在上面,直至这排麻沉入水底,上面再做个记号。半个月后重新把泥土剥开,剩下的就是根根剥皮,放眼望去,河水变得乌黑一片,臭味熏天不算为过。只是过了秋季,上游河水还会把这里的水变得清澈见底,人们习惯了如此,也就有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

    读中学的时候,大河是我必经之地,其实是找了捷径而已。不知是谁替我们铺垫了跨河的路子,不过到了盛夏,我们还是涉水而过。幸好途经地点都是高地,又有一片芦苇荡,愈发显得地面稍高,安全系数得到了很大保障。每到周日下午,早来的外地同学会躺在河的对岸等我,然后等我一起去学校。同样,每到了体育课,我也会和一些同学直冲大河岸边,躺在草地上一起说着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学校离我家只是一河之隔,这河虽说阻挡我读书路途的困难,却无形中成为我向同学炫耀的资本。

    慢慢的我走出了家乡,去了外地读书,也就告别了朝夕相处的大河,大河的故事也就成了魂牵梦萦的向往。每逢暑假,我会带上一本书,到大河岸边走个不停,哗哗的流水声像是给我这久违的伙计一个拥抱。只不过河水不似先前那样清澈,河面也不如过去那样宽广,就连岸上的土地也不是过去那种滑溜溜的,有些地方被村民挖的坑坑洼洼。岸上的洋槐树变得稀少起来,甚至有的地方换了其它种类,显得不伦不类,别扭的很。洋槐树叶再也不见人来采摘,恐怕收购洋槐树叶的部门早就不复存在了,走在稀疏的树林中,不免有几许荒凉和莫名的失落。

    大河里的芦苇荡不知何时变得青色不见,偶尔冒出来的一根芦苇也是那么瘦小无力,更不见有鸟的鸣叫。儿时隔岸对骂的情景也使我尤为珍惜起来,也不知过去那些与我们隔着大河跳起来对骂的小伙伴们今夕何方?如若在,恐怕对面走来都会形同陌路,毕竟那会都是赤身站在河水边沿。咆哮起来的样子或许记得,对骂的声音相互是听不见的,川流不息的流水声混杂着鸟叫声早就把对骂声掩盖在空气中。那会分不清谁是赢家,谁是输家,骂完了就会到一些小沟里(大河的分支部分)打水仗、抓泥鳅。直到有谁听见父母喊吃饭,方才扔下所有的战果,争先恐后在土路上飞奔起来,身后的尘烟滚滚就像我们踩的云朵,始终跟着我们,直到家门口才离去。

    顺着河岸往下游走去,不远处有一个渔民在用电网捕鱼,见我走来,相互打了招呼。渔民捉鱼的样子,显得极其丑陋不堪,再也不见过去持网堵鱼、罩鱼和用手在河里摸鱼的场面。看着渔民身后飘起来的小鱼,心里更加不忍,转了身,加快脚步离开。

    再后来,我很少去河边走动,加之父母也搬进了县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再回来。直到父亲经不住病魔的折磨,带着不舍离开了我们,他也回到了生养他的故土,长眠于大河边。每逢给父亲上坟的时候,都是悲痛万分,离开时亦是伤痛欲绝,根本想不起来去看看近在咫尺的大河。就那么一次,我站在岸边看着父亲的坟墓,无意瞥见大河,那个给予我童年快乐的大河。岸上的土地早就不断被分割的七零八落,白杨树占据了大半,先前的洋槐树早已不见影踪。河水都流到了下游,或者也蒸发了,不得而知。露出的河床上面疯长出叫不出名的水草,或许就不是水草,有的地方成了田垄,整个河床变得百疮千孔。那天是与妻子带着女儿一起来给父亲上坟的,或许我是想给女儿讲讲我少年时光的趣事,又或许是想在这河里找回久远的回忆,无奈迎接我的就是当头一棒!女儿看着片片杂草及干涸狭窄的河沟,怎么也不能把我讲的故事连接起来,一脸的懵懂。如此,只有踩着这不知名的草儿从河床走向岸上,又回到父亲的坟前坐了下来,在坟头放了一根燃着的香烟,回头看看曾经魂牵梦绕的大河轮廓,我知道,大河已经在慢慢的对我挥手告别,或许一些故事除了刻在脑海,剩下的也只有沉入河床。

    白落梅说过:“时光越老,人心越淡。曾经说好了生死与共的人,到最后老死不相往来。岁月是贼,总是不经意地偷去许多美好的容颜、真实的情感,以及幸福的生活。也许我们无法做到视若无睹,但也不必干戈相向。毕竟谁都拥有过花好月圆的时光,那时候就要做好有一天被洗劫一空的准备。”大河的慢慢消失不也是一样的道理吗,虽然不远处有人工建造的河面,却因摆着游船显得有些不相匹配,哪里还有当年的影子。就像现在逐渐消失的农村,大河的远去也就不足为奇了。或许以后有人会重新把河床掀起来,涌出清澈见底的河水,可是那些消逝的人及回忆早已荡然无存,哪里还有什么追梦。

    不知何时,冰凉的雨水浇透了我的发梢,有些雨水已经流向头皮,打了几个寒颤。扶着小树,起了身,用手捋了捋头发,顺势把手上的水在袄上擦了一下,慌乱中离开了这条小河,也把脑海里的家乡那条大河一并抹去。

    天,真的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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