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黑冰

作者: 海泩 | 来源:发表于2022-03-14 12:03 被阅读0次

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梦】

她站在一片纯白当中,片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被雪包围住了。茫然转身四望,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不知何处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这声音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她一边张望,一边抬起脚来往前走。脚呢,怎么完全没有感觉。不经意地低头,才发现脚下什么也没有穿,身上也只是一层单薄的衣裙。似乎感觉不到冷,也许因为已经完全麻木。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我不能冻着,她抱紧自己迎着风雪往前。前面出现的好像是两个人影,加快脚步追上去,看那背影似乎好熟悉。是谁呢?有什么东西到了脑门口,却生生地堵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喂!她在心里大声喊,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愈发焦急起来,撒开脚丫子往前跑。风雪更大了,迎面挡住她,冰凉的雪变成冰渣,猛地灌进眼耳口鼻。跑得太急,她失去重心,往前扑倒。身体却好像有魔法一般,在这紧急的时刻,仍旧安排两只手抱住肚子,才往下摔。眼见着眼前的雪地越来越近,脑中的惊恐也无限放大。

猛地惊醒。一阵冷空气灌进肺里,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刚刚把蒙着头的被子掀开。腿和上半身都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只有肚子还盖着。呼,还好盖着肚子。她重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蜷成一团,把冰凉的腿捂热。

洗手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门轻轻往里打开,他从里面走出来,“醒了?”接着把手机扔在床上,拿出今天穿的衣服。

她闷闷地唔了一声,突然想起来那个梦。梦里的两个背影之一和背对她换衣服的这个人好像。那另一个人又是谁?她摇摇头,好像全然记不起来了。

“暖气好像又坏了。”波士顿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暖气是她续命的东西。她裹着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伸出一只手拿过床头柜上的小台历。

他走到门口看了一眼温控器,“嗯,温度没不来,才64华氏度。”接着把她的毛衣从地上捡起来扔过去,“先穿上。”

乖巧地套上毛衣,她靠在床头,拿过来一支笔。日历上的今天画着一个大红的圈,看了一眼昨天的日期上写的273,她在红圈内填上274,写在2:30下边。

在餐厅吃早饭的时候,室友搂着睡眼惺忪的孩子下了楼梯。她把准备好的另一份面包牛奶递过去,笑着说,“丫丫,阿姨给你准备了早饭”。

丫丫眼睛半睁,迷糊的样子是另一种可爱。在妈妈的提醒下说了句“谢,阿姨”,然后扭头朝妈妈撒娇,“me,no包包,cheese”。还不待室友说话,她就打开冰箱把丫丫想吃的奶酪片拿过来。

屋外雪后的阳光从厨房窗户闯进来,街对面邻居斜屋顶上的积雪亮得人睁不开眼。背对窗户坐着的丫丫被照亮,粉雕玉琢,像个透亮的瓷娃娃。

“今天去,是吗?”室友走之前回头问她,一边让丫丫跑过来说再见。丫丫乖巧地跑到她怀里,在她脸上轻轻地啄一口,不过片刻,温香软糯的小娃娃就跑回了妈妈身边。她怅然若失地点点头,在一句“等你好消息”中目送她们出了门。

午饭后,他们也出门了。昨天一场暴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天,铲雪车夜里就上路,哐当哐当地把路中间的积雪推到两边,为了防冻,再撒下一地雪盐。此刻太阳明晃晃地照着,路边屋顶是白的,路面也是白的。那雪盐融在雪水里面又被晒干,变成一片白色粉末。偶尔有花坛里面的积雪化成一道水流,在白色路面洗出一道印子,露出路面本来的黑色,一路冲到下水道口。

她正出神地盯着那道突兀的黑色水痕,手上传来一股温热的力道。

“应该再多穿点,”他盯着前面的红灯,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握住她捏在一起的两只手。

“不冷的,”她轻轻回握一下,手心是不知何时渗出的一层冷汗,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有些紧张。这是第四次了,虽然捱过了两个月,可再也没有第一次那样的激动。心里只剩忐忑,她不敢多想,可是就算不想,也止不住地隐隐地害怕,甚至害怕再去那个地方。是不是不去就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可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他们终究还是到了。

她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等着,倚偎在他身上。眼前正对一块五花十色的玻璃窗,像是用回收的废旧玻璃瓶融在一起创作的,毫无规则地交杂在一起。窗边立着一个色彩鲜艳的卡通身高立尺,50厘米处标了一个棕色的猴子脸,100厘米处是一个蓝色大象头,鼻子卷起来往上扬。立尺顶上延伸出两根藤蔓,长到旁边画的丛林里,一整面墙都是花花绿绿的热带雨林植物和动物。

她眼睛一直四处打量着,心里却慌慌的,时不时地走神。两只手仍旧汗涔涔的,又冰又滑腻,不住地擦在玫红色防风衣上,转眼就被风干。

他搂住她的肩膀,把她的不安看在眼里,企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低声问道,“昨天给爸妈打电话了吧,他们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老样子。还说去给我求了送子观音的护身符,”想到这事,她不由得笑了,父母的信仰与自己的完全是两回事,可即使这样,也拦不住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做他们唯一能做的事。“还说让我们回国,这边疫情太严重了,不放心。”

“他们担心也难免的,等机票便宜些你就回去看看。”他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正摩挲着,突然就被磕了一下。

听到护士叫了一声“Wanli”,她几乎立刻就站起身来看过去。门口的护士朝她招招手,领着两人进了里面一间小会诊室。照例先由护士核对了一堆基本信息,等了片刻,才见到自己的主治医师。

带着防护目镜和口罩的女医生如往常一样轻快地打了招呼,开始前还不忘交待,如果戴口罩导致说话听不清,可以让她重复说的话。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并没有什么异样,没有出血,也没有妊娠反应。“这是正常的,有的人初期甚至整个怀孕期间都不会有任何不适反应,也许是个天使宝宝”,医生笑盈盈地安慰他们。

她也笑着,却仍旧不大放心,有了前三次的经验,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礼貌性的说辞而已,后面的检测才是关键。医生安排了接下来的B超,鉴于她的特殊情况,这次不用跑别的科室,就安排在妇产科的另一个房间。

护士领着他们进去,她换好衣服躺在椅子上,身下的人造皮垫子隔着单薄的医用罩袍冰得她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

B超医师把冰凉的凝胶涂抹在肚皮上,一边温柔地跟她交谈,一边观察B超影像。她心不在焉地盯着仪器显示屏,虽然一点也看不懂。耳边听着他和医生的声音,却什么也没有听进去,自顾自地想着,那些看起来不一样的点点,会是一个孕育的新生命吗?她没有问医师,老老实实地等待着宣判。

医生仔细检查了各个角度,神色间看不出什么异常,仍旧淡淡地微笑着。“我们可能还需要做一下阴式B超,你可以吗?”

“可以的”,虽然不知道阴式B超意味着什么,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顾不上问清楚,心里只盼着早点结束检查,然后快点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

“刚开始有点冰哦,”医生说着,将一个淋过热水的金属探头伸入她的身下,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放松”,医生扶住她的膝盖,待她深呼吸一口适应了之后,继续操作探头观察影像。她屏住呼吸,等到结束之后才真正放松下来,耳根已经有些红了。

医生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片刻,让她穿好衣服在这里候着,便离开去和主治医师商讨情况。

B超室的灯光暗暗的,从头顶洒下来,脸上一半光亮,一半阴影。她穿好衣服,仍旧坐在检查的躺椅上,搂着他的腰身靠在他怀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算下来这已经是他们第四次移植胚胎。

第一次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她以为经历三年的调理都没有结果的他们,很快就会得偿所愿。然而第一次取卵就给她泼了一瓢冷水,她的卵子数量质量都因为年龄过高而不理想。八颗卵子,等到培养完成,可用的胚胎仅仅三个。第一次移植胚胎是她迄今为止离孩子最近的一次,却在满三个月之前就胎停。另两颗胚胎接着相继移植,却连着床都失败。第二次取卵得到的卵子更少,六颗而已。也许该说是幸运,这次竟然也培育了三个胚胎,第一个就用于第四次移植。

这一次终于和第一次一样成功着床受孕,整整274天,又来到了做B超的这天。可是即使在心里跟自己说了千百遍的“这一次不会有问题”,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真正放宽心。甚至不敢抱太大希望,大概是太害怕希望后面的失望了吧。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他用宽厚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背,“肯定是个健康宝宝,心跳正常,不然医生会告诉我们。”

她侧着头,倾听着他胸口有力的砰砰声,想象着肚子里那个小胚胎的心跳,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紧绷的神经松懈一些,一股困意袭来。

还是那场雪,她摔倒在地上抬头一看,前方还是两个身影,依稀可见。连忙爬起来继续往前追,不知为何,迫切地想追上前面两个身影。终于,她追上了一黑一红两个身影。她一把扯住其中一人的黑色外套,那人转过身来,脸却只是小小的一个,装在成人的肩膀上面。似乎是个小婴儿的脸,五官模糊不清,她使劲睁大了眼睛,想看清这张脸长什么样子,越使劲双眼却越模糊。转过头再去看另一个穿红衣服的人,同样是一张小脸,也看不清面容。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揉眼睛,心慌慌的,浑身发冷,手忍不住颤抖起来,无力地垂下去。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抖动了一下,低头看去,正对上她迷离的目光,两只抱着他的手已经掉下来。

她茫然地看了四周一眼,墙上的时钟显示,刚刚不过梦魇了五分钟,梦里却感觉费了好大的力气。眯了一会反而更累了。

诊室的门终于又一次打开,一名护士重新将他们引到主治医师的面诊室。

医生见他们进来,扶了扶自己的护目镜,让他们坐下,说话之前嘴角先是不易察觉地抿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深思这个小表情的含义,就听到医生说,“很遗憾……”她的脑子里面嗡地响了一声,有两分钟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直到在他的搀扶下走出医院,她仍旧有些眩晕。果然,又是一次失败。她这辈子难道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吗?更残忍的是,这一次游离的胚胎变成了宫外孕,她还要回来接受手术,把这个活生生的心跳扼杀在摇篮里。

她忘了自己在医生面前说了什么,忘了自己有没有礼貌地说谢谢和道别,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四楼来到一楼的,忘了自己是怎么坐上车回来的。

下午在医院一番折腾下来,她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抽空。天也已经黑了,带着所有的光离她而去。

车在路边停下,两个人都坐着没有说话,连安全带都没有解开。片刻之后,他捏了捏她的手,低低道一句,“回家吧”,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安慰她,这一刻什么安慰都是苍白的。他怕自己越安慰,她反而越伤心。他的心里也痛,他知道,这痛肯定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她如木偶一般,打开车门准备下车,这才发现安全带还系着。咔哒一声打开,她顺从地下了车,茫然迈出步子,下一秒,狠狠地摔在地上,滑出半米远。黑夜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她的手撑在身旁,传来冰凉滑腻的触感。低头看去,是路面的黑冰,白日融化的雪水早已冻得光滑坚硬而透明。

疼痛像一条毒蛇突然醒过来,撕咬着她的心口,她如孩子一般放肆地哭出来。

他疾步跑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一只手笨拙地擦拭满脸温热的泪水。

“好疼——”分不清是哪里疼,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她又陷入了那个似曾相识的梦境。

她在冰天雪地里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急切地寻着什么。在找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心里有一种恍惚和慌张,催促着她不停地前进。风雪不停,扑打在脸上,冰冷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有些发抖,眼睛被吹出粘稠的泪,伸手一抹,手上竟然是触目惊心的红色。那两个人又出现在眼前,这次却直接站在她身前。仍旧看不清的脸,此刻在她流血的眼中,变成了血红色。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头脑晕晕乎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想撑着手坐起来,就发现右手被他握在手里。他坐在椅子上伏在床边睡着了。脸朝向她的方向,眉头微蹙,眼下是青肿突出的眼袋。鬓角不知何时白了三分,发际线也在岁月的推推攘攘中退了几步。

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看他的样子了,她突然意识到身边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再也不是曾经年少意气的样子。

睫毛微闪,他睁开眼睛,与她四目相对,朦胧的眼神立马找到了焦距。“醒啦”,一声温柔的呼唤,手背上一个温柔的吻,足以让她破颜微笑,仿佛又回到了青葱岁月。这一刻,什么烦恼都没想起来,眼前只有这一个人。

然而现实很快就打破了片刻的安宁。

“身体还好吗?”他关切的眼神让她找回隐藏的意识,她这才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房,转头四顾,看着床边的仪器,墙上的装饰,无不在说她身上发生了不好的事。脸上的神采如流星一闪而过,只剩下无边的落寞。

“我怎么了?”她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却仍然想从他口里听到不一样的消息。

“昨晚,我们回家的时候,你摔了一跤”,他紧紧盯着她的脸,迟疑着,却终于承受不住她眼中的哀求,把脸埋在她手中才说出最关键的一句,“大后天的手术已经取消了。”

她的脸色变得和床单一样瘆人的白,仿佛全身的血都随着那个错误的心跳流出了体外。三天都等不及了么,虽然早知道留不下来,却仍然在失去的那刻痛得无法呼吸。没了,没了,心里有个声音颓然地喊着,喊着喊着又像疯子一样笑出声来。

“也好,省了做手术”,他听见这话,抬起头来,看见她脸上惨然的笑容,将她搂在怀里,眼前氤氲成一片雨雾。

在医院住了两日,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做试管的事。出院之前最后一次查房时,医生建议休整两个月之后再回来检查身体状况,看看是否能进行下一次移植。她默默点头,却没有言语,收拾好行李,直奔医院大门。

看着她的背影,他脚步停顿片刻,最终没有在医院前台预约时间就跟上她的身影一起离开了。

一阵寒风吹过来,卷起刚从积雪中脱离的去年的落叶,他走上前将她搂在怀中,两个背影逐渐消失在阴郁的天色里。

在家休养几日后,她下了床。无事可做,每每看到丫丫的笑脸,虽然仍旧说笑着,她的心中总像滴血一样生疼。日子还是得过下去,于是她仍旧和往常一样,一早跟着他的车到教会,傍晚再等他下班的时候来接。

上午是几位老爷子老太太的义务口语课,学生都是教区的外国人,既有年轻的留学生,也有年纪很大的老移民,大多是亚裔。几位老师都是早已退休的白人,银发矍铄,精力却仍然旺盛着,上课会备好资料,对每个学生的情况了如指掌,讲起课来激情饱满。

中午时分,教堂逐渐清静下来,她跟着默默地收拾好桌椅,吃完自己带的盒饭,就坐在礼拜堂里面看书,或者只是单纯地静思祷告。

阳光透过高大教堂的玻璃窗照进来,被渲染成五彩颜色。她抬头看向窗户中间的红袍基督,圣光自身后发散开来,双臂张开微抬,脸上慈悲的表情仿佛要将苦难的世人揽入怀抱。主啊,为何不眷顾一下我?

屡次尝试仍然无法受孕的她,在朋友的宣扬下信仰了基督。这三年来,她恪遵教义,虔诚地祷告,忍耐磨难,慷慨助人。主说,要仁爱。她便把每一个下午贡献给教会里的孩子们,接送陪读,为他们奉献出爱与精力。可是主为什么一点也不关注她,不照顾她呢,她不也是他所爱的众生一员吗。她的磨难何时才是尽头。

“很美不是吗?”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转过头来,看到口语老师Linda老太太在自己身边的长凳上坐下,抬头望向她刚刚看着的窗户,脸上是平和的微笑。

“Linda,你真的相信主就在我们身边吗?”她看着这位老者,不由问出口。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仍旧转过去看着窗户,“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知道的,到了我这个年纪,主在我心里,主可能是你,也可能是他,主在我眼里,主就是我自己”。

看着她迷惘的神情,老太太莞尔一笑,“我是说,不用去找主,找你自己就好。不用去问原因,不用去求结果,简单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的事情,老太太是一直知道的,此刻这番话,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为着这个异域老人给予的关怀。她坐在Linda身边,没有再说话,在默默的陪伴中静静地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思绪随着彩色的光斑简单地跳动。

教堂的钟声响起,她起身和老太太告别,是时候去隔壁的小学接孩子们了。教会给附近的居民提供义务课后辅导,在父母下班之前,他们这些志愿者会带着孩子们学习娱乐。这件她做了很久的事,今天似乎是不一样的感觉。这一次不是为了主,是为了那些笑靥如花的稚嫩脸庞。

这天夜里,她又回到熟悉的梦境里。

仍是一片白茫茫,风雪可是终于停了。她赤足走在雪地里,嗯,不冷,倒是觉得脚下软绵绵的很舒服,仿佛踩的不是雪而是棉花。她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心里好像也不着急了,走不出去就走不出去吧。她似乎知道自己在梦里,还想着下次大雪要出去玩,等到早上醒了一定得记得这事,别给忘了。远处仍旧是两个模糊的身影,她慢慢往那边走去,脑海里冒出这样的一个念头,兴许是给自己带路的呢?

两个月后,她又一次来到医院。身体已经大好了,这次,她要把第二次培植剩下的两个胚胎一起移入肚中。不论如何,这都是自己最后一次尝试。也许是时候看开了,她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不再强求。

“你会不会反悔?”她躺在医院床上,腹部传来隐隐的肿胀感,看着身边殷勤照顾的他,浅笑着问。

他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哪能呀,这些年你已经受了太多苦”。这一次,既是大胆的尝试,也是最后一次尝试。也许最后两个胚胎会孕育成属于他们的新生命,也许是再一次失落,不管怎么样,他不愿意让她再继续在反复的催卵打针移植中折腾。

“最后一次,如果成功,是我们幸运,万一没有结果,去领养一个也很好。”他斩钉截铁地说。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她苍白的脸上绽放出释然的笑容。

积雪在温暖的阳光下逐渐消融,将路面上灰白的盐渍几乎冲洗干净。夜幕降临之后,仍旧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那是雪水流入下水道的声音。波士顿漫长的冬天终于要结束了,春天将至,黑冰消弭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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