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煮花生

（一）

炎炎夏日，门前的榕树荫下，一张有些年代的木桌子，几条长板凳，左邻右舍聚在一起。

小花狗趴在桌边，吐着舌头，肚子一起一伏的，呼哧呼哧地大喘气，知了在树上一阵阵地“吱吱吱”欢叫着。大人随手抓起一把水煮花生，放在桌面上；孩子们慢慢剥，顽童般把花生米抛向嘴里。

蒲扇摇呀摇，摇着快乐的童年。

明义经常回忆起小时候快乐的生活，想念乡间水煮的食物，诸如山芋、土豆、玉米、菱角之类。花生须新鲜时煮食，错过了时节，也就错过美味。趁花生刚从地里拔出，放入水中煮，锁住新鲜度。

水煮食物，要的就是食物的原味，花生属于寻常的食材，属于民间，透着一股烟火气息，透着娴雅之趣。明义像捡了宝似的，特别中意水煮花生。从小养成的口味，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就像乡愁一直萦绕在心头一样。

郊区变成城中村后，自留地没了，一到夏天，没有地里收成的新鲜花生，只能买水果店或超市里已经煮好的花生。

现在的水煮花生，确实少了小时候的味道，明义常想：难道是小时候吃的食物太少，吃啥都香？

每次乡下的亲戚来城，带来自家种的蔬菜，就比菜市场卖的大棚种的菜，口感不一样，有股淡淡的清甜。

每当吃着可口的蔬菜，明义坚信：还是自然生长的植物，才有其浑然天成的美味。

现在市场卖的水煮花生，虽然少了点食物的原味，但还有百分之七十的口感，咸咸的味道。吃上一盘水煮花生，明义觉得特别爽心。

又到吃花生的季节，原来的邻居们聚到明义家，明义备了许多瓜果，茶水还有零食，水煮花生必不可少。

厅堂里，风扇“呼呼呼”地转个不停。那架柜式空调，孤零零地矗立在角落，好像被遗忘的孩子，独自伤心。

电费昂贵，明义妈舍不得开空调，自从买来后，就成了装饰品。

吴婶，周大爷等一伙人，聚在一起，原来挺大的客厅，瞬间变得拥挤，显得特别小。

“明义妈，我们这些老邻居，好久没聚在一起了，我特别怀念以前的院子，还有门口的大树。”吴婶嘴快，一阵感叹道。

“是呀，是呀，以前的生活自在哟，现在好像笼子里的鸟，只能在屁股大的房子里活动。”周大爷一脸愁容，话语中透着忧伤。

“对哦，不说伤心事了，来，来，吃花生米！”明义妈端起盛满水煮花生的盘子，递给大家吃。

“现在这水煮花生，味道真的不咋样，也不知少了些啥，或者多了些啥？就是没小时候好吃。”直肠子的陈哥，快人快语，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感受。

“我也是与陈哥一样的感受，现在生活好了，许多食物却没小时候的好味道，不知啥原因。”明义好像找到知己般，直愣愣地望着陈哥，附和他的观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回忆起当年郊区生活的惬意，一阵感慨。

（二）

老邻居们都已陆续离去，家里突然冷清下来，明义妈有点落寞。

看着狼藉的桌面，明义妈深深地叹了口气：热闹的日子，像流水般过得特别快。

明义妈拿着保鲜袋，将盘子里吃剩下的瓜果和零食，分类一袋袋装好。水煮花生剩下多点，明义妈小心翼翼地装进袋子里，用玻璃绳绑得牢牢的。

平日，她舍不得买这些东西吃，来客才买，不能浪费，剩下的装好放冰箱，慢慢吃。

自从明义爸病故，明义妈每天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天天电视作伴，日子漫长又无趣。明义让她去跳广场舞，她嫌弃嘈杂的音响，嫌弃像小丑一样扭动身体，宁愿在家看电视。

明义没有固定的工作，打点小工，赚点小钱。没事干时，经常与所谓的朋友们聚一起打牌或打麻将。

“打牌、打麻将，没玩钱，谁玩呀？必须要下点本，像添加辣椒的面，打牌或打麻将才会有滋有味。”

朋友们叫嚷嚷，吐露心声。

“明义，我家媳妇快生了，你借我点钱吧！”

“明义，我爸生病了，赶紧借我点钱救急！”

朋友们知道明义耳根子软，但凡他手上有点积蓄，均被他们借去。

明义爸生病那时，家里的积蓄已被用了差不多，明义妈把剩下的一点钱抓牢，想早日为明义娶个如意的媳妇。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如果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他们有房子住，有一点小积蓄，日子过得挺好的。可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事件，让明义和明义妈措手不及。

那天，家里来了两个彪形大汉，拿了张借款担保合同，向明义要还钱。

明义非常诧异，质问他们道：“我何时向你们借过款？”

彪形大汉不吭声，递给明义协议。当明义看到协议落款的保证人，写的是他的名字，一下子傻眼了。

他才想起来，前段时间，一位牌友请他和其他几个朋友吃饭。因为喝醉酒，他稀里糊涂，在担保合同上签下大名。没想到，这就是个陷阱，牌友早已逃之夭夭，现在还款落到他头上。

“我们接到公司通知，向你要还款，其他事我们一概不知。”

两位彪形大汉面部狰狞，明义和明义妈看着他们，瑟瑟发抖。

三十万的贷款呀，对他们来讲，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彪形大汉举起的拳头，让他们放弃反抗，把家里的积蓄全拿出来。杯水车薪，还欠着二十几万，如何办？

明义和明义妈焦头烂额，过得焦虑。

“明义，妈跟你商量商量，你还是去哪做生意吧？如果只是打工，赚小钱，永远也还不了这个巨额贷款啊！”

明义妈整夜睡不着觉，因为欠款，心像悬把剑，特别煎熬。

“明义，我听你姨说，你表哥在广春市那边做水煮花生的生意，赚了不少钱。你特别爱吃水煮花生，要不你跟他一起做生意吧！”

那天，明义妈的眼睛亮晶晶的，兴冲冲地对明义说道。

明义听后，有些心动：做生意比在家打工会赚得多，做得好，赚笔钱，可以解决人生大事，抱个美人归。

“妈，好的，我正有此意，打算跟表哥一起学做生意。”

明义下定决心做生意，想想未来的生活，美滋滋的。

（三）

过了几天，明义妈打开冰箱，猛地想起来，喃喃自语道：“咦，我真的老糊涂，特别会忘事，冰箱里还存放没吃完的水煮花生，我竟然忘记，不知会不会坏掉？”

她心里涌起一股酸楚感，担忧花生坏掉，怕浪费钱，心疼不已。

打开塑料袋，她一瞧，花生没啥异样，与前两天一模一样，居然没坏，特别神奇！

“难道冰箱保鲜效果这么好吗？不对呀，以前自己煮的花生也放冰箱，没两天就发馊了。”

明义妈连忙剥开一颗花生，放嘴巴尝一下，与之前味道差不多，完全吃不出馊的口味，一阵感叹：真神奇！真好！

明义妈心里满满疑惑，不明白为何买来的水煮花生依然保持这么新鲜？

想不通，弄不明白，只能作罢，明义妈安慰自己：没浪费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明义妈边看电视，边吃水煮花生。嘴里嚼着花生，有些咸香味，仿佛生活多了一些色彩，她没先前那么无聊。

吃着花生，明义妈突然特别想明义，他已去广春市找他表哥两天，不知过得如何。

好像心有灵犀，突然“叮铃铃”，家里的电话狂响。明义妈激动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电话扑过去，接起电话，确实是明义打来的。

“明义，你在广春市过得如何？”明义妈柔声地问道，母爱像滔滔江水，汹涌澎湃。

“妈，我挺好的，就是想你！”电话那头，明义一听妈妈熟悉的声音，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打转，有点哽咽。

明义努力压制自己的想念之情，不想让千里之外的妈妈担忧。

去广春市之前，明义从没出过省。来到偌大的广春市车站，他看到人来人往，仿佛置身人的海洋之中，他特兴奋，憧憬美好的未来。

广春市的美食遍地都是，明义特别喜欢吃肠粉。滑溜的肠粉，满嘴香嫩的味道，太让他喜欢。他像一见钟情心仪的女孩，喜欢上广春市这个繁华的城市。

表哥忙着做生意，没来车站接明义，打电话告诉他地址，交代说：“你到长途汽车站，坐班车到我的厂房哈，我实在抽不开身。”

当班车带着明义来到表哥说的地址，这里人烟稀少，真的是鸟不拉屎的地方，比老家农村还不如。破烂不堪的厂房，屋外到处是臭烘烘的垃圾，卫生情况堪忧。

一股恶臭味直钻鼻孔，明义捂紧鼻子，锁紧眉头，想不到在这样脏乱的地方，竟然能煮出如此美味的花生？

住在表哥的厂房小黑屋，明义宛如被关在笼子的鸟，对此行美好梦想，大打折扣，失望至极。想起自己老家宽敞明亮的房间，明义特别想念自己的老家和妈妈，一晚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第二天，明义眼睛通红，忍不住打电话给妈妈。本来，他想吐槽一下表哥的厂房和生意，但怕远在老家的妈妈担心，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既来之则安之”，为了赚钱，必须要吃点苦头。明义身处外地，突然长大不少，开始有担当。

明义妈听到明义说挺好，用手抹了抹湿润的眼睛，心安许多。

（四）

“明义，你这死猪，赶紧起床，起来干活了！最近批发市场要的货多，你不要再睡懒觉。”表哥用力推搡着正打呼噜的明义，大声嚷嚷道。

天才蒙蒙亮，明义入睡不到两个小时，困得不行，努力睁开双眼，—骨碌爬起来。

明义睡眼朦胧，机械地开始干一些体力活，搬运花生，清洗花生。

在老家时，明义打工，一般挑比较轻便的活。现在这些活，高难度，高强度，对明义来说真是苦不堪言。

明义坐在窄窄的小凳子上，不停地清洗花生，除了吃饭上厕所，一洗就是一整天。

明义双手浸泡在水里，手泡发白，像脱皮的老树一样。表哥给他手套，但他嫌弃戴手套，手笨得很，用了一会儿就脱了。

密密麻麻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流到他身上，汗衫已湿透。

坐太久，明义觉得接触窄小凳子的身上肉，仿佛陷入骨头般，又疼又麻。

煮花生时，表哥把配好的一碗配方料递给明义，让他倒到煮花生的水里，一起煮。

“表哥，这配方是啥呀？能告诉我吗？”

明义拿着这碗配方，好奇地问道。他把碗拿近鼻子下，深深吸口气，闻了闻，有一股说不来的味道钻入鼻孔。

“这是我的独家秘方，是我做生意的看家本领，哪会轻易告诉别人？”

表哥对明义幼稚的问话不屑一顾，嗤之以鼻。

“表哥，我不是外人，我是你表弟，告诉我何妨？”明义嬉皮笑脸，想套近乎。

“我不可能把这个秘方告诉他人，你也不例外。”

表哥想得很明白：生意必须要留一手，亲戚也不能全信。表弟来学做生意，首先，保证不会在当地跟他做竞争对手，要做的话，也要到其他城市去做；其次，想要秘方必须出钱，方可获得。

明义没想那么深远，他只想学点有用本领，后面做生意可用上。关于到哪做生意，如何筹备资金等问题，他压根儿没考虑。

学习要花精力，明义没那么多心眼，他是勤奋的学生。他有个本子，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把煮花生的过程，记录下来，写得清清楚楚，生怕自己今后会忘记。

夏天的日子特别难熬，燥热由外到内，无处不在。明义像烤地瓜一样，经受高温的洗礼。

每次打电话，明义张口想跟妈妈说回家不再学做生意，但是刚张开口，又想想，觉得不能让妈妈伤心，终是没往下说。

为了能够赚钱，为了今后过上好日子，明义坚持再坚持。

时间一晃就过去，明义咬咬牙，在这种艰苦的地方呆了近三个月。

那天，表哥找明义，开诚布公地说了一些话，很明确地跟他讲了两个原则：“明义，你如果做水煮花生的生意，一定不要在我身边做；你要配方必须要付钱。”

“我配方原来价格至少要六万元，我看你是我的表弟的份上，你就给我三万元！”

表哥的要价，明义不知是否合理，但他知道做生意要有本钱，而这些钱他付不起，必须找妈妈去筹备。

（五）

“妈，表哥说，如果要做水煮花生的生意，要花比较多钱。煮花生配方，他给我们优惠后，还要三万元。如果买机器，租赁加工场地，全加起来，没有十万元打底，无法做这档生意。”

明义忧心忡忡，如实将情况告诉妈妈。

“啊，要这么多钱？”明义妈一听，毫无心理准备，着实惊吓一跳，头大不已。

家底已掏空，这么多钱如何才能获得？

电话两头的母子俩，匀心知肚明，好像时间突然凝固，沉默无语。

“明义，你先别急，等妈这两天考虑考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电话费贵，我先挂电话了。”

沉默一会儿，明义妈猛然惊醒，心疼电话费，赶紧挂机。

明义妈搜肠刮肚，思来想去，也没什么特别有钱的亲戚，一下子要筹备十万元，真的比登天还难。

明义妈一筹莫展，正想让明义放弃做生意，没想到，事情却有了转机。

那日，隔壁李婶来找明义妈聊天。

李婶与明义妈情同姐妹，明义妈把自己的烦恼，一股脑儿地向她倾诉。

“妹妹，你不要担心，你想明义有出息，还是让他去做生意。你们如果本钱不够，我可以借给你们。刚好，我儿子前段时间给了我十万元，我拿出六万元借给你们，你自己再去筹剩余的钱。”

善良的李婶向明义妈说出掏心窝的话，着实令明义妈感动，她仿佛沐浴暖阳般，一股暖流注入心田，暖暖的。

“姐姐，真的太感谢你哟！你是我们家贵人，等明义有出息了，一定好好孝敬您！谢谢！谢谢！”

明义妈千恩万谢，表达自己感激之情。

剩下的钱，明义妈向自己的哥哥和姐姐借些，加上自己压箱底的一点防老钱，很快就凑齐。

明义妈终于松口气，立马打电话告诉明义。他接到电话非常开心，兴奋地开始筹划生意。

明义与表哥促膝长谈，取得一些生意经，决定先去旁边的城市走走，考察一下市场情况，再决定在哪个城市做生意。

通过几天考察市场，明义决定在附近的东常市做生意。

煮花生的设备买好，场地也选好，明义与表哥签了买配方简单协议，三万元一次性转给表哥。

拿到配方后，他兴奋不已，开始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表哥的配写在一张纸上，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十种调料名字。

“明义，我跟你说，配方里有一个配料非常重要，我也叫不出啥名，我是固定在一个地方买的，同行都叫白色瓶。地址我已写清楚，一定要保密，这个如果被查，会被罚款。记住了哈！”

表哥千交代万交代，就怕明义马虎大意。

“啊，不会吧？表哥，这是不是违法之事啊？”

胆小的明义一阵紧张，就怕出乱子。

“什么违法？你胡扯，这是这行业的行情，只要不招摇，低调点，一般没事的。你看我，做生意五六年，哪有被罚过。你不要杞人忧天啦！把生意做好，赚钱就好啦！”

表哥信心满满，对此事不放心上。

明义对表哥的话，半信半疑，他本想打退堂鼓，但“生米煮成熟饭”，也只能这样。

明义心怀侥幸，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六）

一切都准备好，明义满心欢喜，开始营业。

做了近两个月生意，明义赚点钱，信心满满，仿佛看见美好前景。

没想到，东常市开始全市严查，杜绝无证经营，没有证的店一律关门处理，明义的店同样面临如此际遇。

看着闲置的设备，花了那么多钱租房，明义非常心疼，心乱如麻。

明义闷闷不乐，坐立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办证。走访很多地方，向许多人打听过，他均未找到门路。

明义失魂若魄，落寞地蹲在店门口，呆呆地望着天空，唉声叹气，不知如何办。

“明义兄弟，难得你有空，你来我家喝酒吧！”

隔壁店的老板李风，是为位热心肠的好人，见到明义如此满腹心思，邀请他喝酒。

“唉！”酒一喝，明义的话变多，把自己的烦恼，向李风和盘托出。

“兄弟，这事没啥好烦恼，我有门路，可以帮你牵线，把证搞定。”李风拍着胸脯，打包票说道。

“包在兄弟身上，我一定帮你办得妥妥的，但是，你必须有点表示。”李风点到为止。

明义仿佛遇见贵人，看见曙光，暗自窃喜，皱巴的脸像花儿绽放般，舒展开来。

隔天，李风引荐有门路朋友给明义认识，大家一起称兄道弟。

那个朋友自吹自擂说：“我认识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要办事，他们分分钟帮你搞定。”

“非常感谢老哥！我知道你门路多，仰仗老哥帮把我这事办妥！”明义点头哈腰，恨不得下跪求神般，让面前这位“大神”施展他的神力。

“这事说简单又不简单，说难又不难，我必须得伺候好领导。这样吧！领导说想到外走走看，你出钱，让他走走逛逛。他心情好了，一切都好办了！”

李风这朋友，说得头头是道，明义听着在理，非常崇拜他。

明义口袋有点余钱，全都取出来，用在领导的各种花销上。

这个领导伺候舒服了，李风朋友又提出新要求：“现在办事必须面面俱到，方方面面都要打点，你必须给我八万元做关系。”

前面已花近两万，半拉子工程不应该出现，明义狠下心，一鼓作气，向表哥借钱。

“明义，你要长点心眼，不要被人骗了！”表哥知道明义缺点聪明劲，好心交代道。

“表哥，你放心，这些人都是我好哥们，我们关系杠杠的。”明义话语充满信心。

表哥无奈地摇摇头，意思一下，借了点钱给他。剩下的，明义张口又向妈妈要。

为了儿子事业能做得顺利，明义妈厚着脸皮又向自己哥哥和姐姐再次伸手借钱，甚至又向李婶张口借钱。

为了弄这个证，明义前后贴进去约十万块钱。把这些钱花完，明义欢喜地等候证到手。

可是过了好几天，明义依然没有接到消息。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明义找李风，他们一起风风火火地去找办事的朋友，没想到，那人早已人去楼空，明义被骗了。

“完了，完了！”明义像行尸走肉般，失魂若魄地回到住处。

办证泡汤，明义再次陷入被骗的危机，他仿佛从云端跌落在人间，异常难过，整天唉声叹气。这可是雪上加霜呀，原来担保的钱还没还清，现在旧债未还，新债又来，何等头大。

屋子里的机器，因为做不了生意，已折价贬值，明义陷入窘境。

明义幻想着水煮花生的配方，能为他获得一些钱财。

（七）

过了快一个月，明义捉襟见肘。没钱的日子太难过，连吃碗面都需要考虑再三。

为了获得一些钱，明义准备把这个配方拿到朋友群中去问问，看能不能卖些钱。

“各位兄弟们，你们有没有人对煮花生意有兴趣？我这里有配方，贱卖了。”

明义大喇叭吼叫，期盼有人感兴趣，白花花银子跑到兜里来。

“我听亲戚说，水煮花生老板为了保持它的美观度，保持它的味道鲜美，添加了一些物品，如若被查，必重罚。”

有位朋友好像懂得内幕，说得有依有据。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批判无良商家。

明义好像当头一棒，瞠目结舌，晕晕乎乎。他曾经有所怀疑，现在坐实这配方有问题。

明义突然想起爸爸，从他记事起，爸爸就非常喜欢吃水煮花生。没有地种花生，他都是去菜市场买。为了省钱，他专挑便宜的花生买，可能买来的花生已煮好隔好几天。

爸爸得癌症，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长久以来的日积月累，这个病毒深埋在身上，像枚炸弹，随时爆炸。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让明义无法打消，患得患失。他无力地躺漆黑的屋里，胡思乱想，颓废极了。

第二天，李婶慌慌张张地打电话说：“明义，你赶紧回家，你妈妈突然晕倒了。”

明义一听，非常担忧，匆匆忙忙地赶回老家。他马不停蹄地带妈妈到医院检查，没想到检查的结果是癌症晚期。

真是五雷轰顶，明义好像被闪电击中一样。妈妈身体一贯非常好，感冒从来不用吃药，没想到，而今却得癌症。

明义思来想去，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他无意中打开冰箱，看到存放的水煮花生，想着妈妈那么节约，估计也是长期吃有问题的水煮花生引起，日积月累得了这种难以医治的病。

明义忧虑地想：自己活这么大，活得非常失败。接下来的日子，自己身背那么多欠债，还要医治生病的妈妈，几座大山压着自己喘不过气来，何去何从？

“妈，我们把房子卖了吧？”

明义心情沉重难受，动了把自己老家房子卖掉的念头。

“不行，绝对不行！”

明义妈不管明义如何说，都不同意。

“这房子可是你爸一辈子的积蓄啊！老天爷，你为何不长眼？作孽呀！我们家为何会出你这样一个孽子？”

明义妈哭天喊地，哭得断肠。

明义心好像鞭子抽打一样，痛得撕心裂肺。

他仿佛见到“咕噜咕噜”在沸水不断煮的花生，见到爸爸那张苍老的脸，还有愁容满面的妈妈，混杂一起，眼前模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