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亓沐 图/网络
一
李娜趴在桌子上盯着我半天不动，我简直想一个眼神把她秒死。
要是羡慕我的美色倒还好说，关键这厮是盯着我写情书呢。看就看吧，她居然还还各种嫌弃。
唉，真是没救了。
我用手中的笔敲了敲桌子，“嘿，我说，大姐你能不盯着我看吗？”
李娜身子都懒得动，一只猪蹄往我头上就是一掌，“认真写你的情书！写得不好你看我不收拾你！”作势还把握紧了的拳头在我眼前晃了晃。
唉，最难熬的日子就是帮这位姐写情书的日子，脑细胞那叫一个不够用啊。不说了，一把心酸泪啊。
熬了半天，终于把各种酸死人不偿命的句子，成功地组合成了一封酸掉牙的情书。我急忙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把情书扔给她。
她匆匆看过一遍，各种挑毛病，总结起来就一句：不够煽情。
我上来就是一个白眼。“李娜，你姐姐我又不像你们这些小姑娘。姐我还不是为了你才写的情书啊？”
李娜便一脸奸笑地凑到我眼前。“诶哟，辛苦了，辛苦了，下次请你吃大餐！可是……”
习惯了她平日的作风，我一把把情书抢了过来，特意在她眼前晃。“李娜，你要是不送给周炎的话，我立刻就把它销毁！以后我可就再也不帮你写咯！”
李娜从我手里夺过情书，小心地放进了她的上衣口袋，笑得像个傻缺。却让我莫名感到心疼。
二
我是白柒，平日专心学习，常常耍酷，偶尔帮李娜那个傻缺写写情书，写给一个叫周炎的傻缺。
至今，我已经帮她写了二十封情书，却没收到过任何一次回信。
爱上周炎之前，李娜和我一样，是一位超级酷的女孩儿。可认识周炎之后，李娜变成了一位矫情的文艺女青年，嗯，伪文青。
李娜同平日一样，下午放学后留到很晚很晚，当教室只剩下我和她的时候，战战兢兢地将情书塞进了周炎的书箱里，离开教室时又留恋地看了看周炎的座位。
其实有时候我也不太懂，她这样看似没有结果的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
得到周炎的回应时，我们已经高三毕业。也就是说，李娜那个傻缺，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而她三年的坚持，换来的，只是周炎的五个字：谢谢，对不起。
周炎把高中三年的情书装在一个木箱子里，在第一张信封上用好看的字体写下了那五个字。
李娜抱着木箱发怔，把手里的那封信捏得不成样子。那封信，是高考完的第一时间，她亲手写的，就连信封，也是她自己做的。那是一个很漂亮的信封：图案是蓝天白鸥。因为她知道，周炎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海军。
我记得，她是在高三上学期学的画画。我承认，她的这幅画，真的很美很美，可惜啊，送的是一个无心欣赏的人。
我记得，她吃力地把最后一个字写好的时候，拿着信封像个傻缺一样，高兴地在我眼前晃了很久很久。
我看着站在大太阳下固执地抱着木箱的她，眼眶发红，呆在原地很久很久，久到空气中的热气渐渐散去，久到她眼里的雾气愈加浓重。
我走过去，生气地把她手里紧紧攥着的信封抢过来，一下撕成了碎片，毫不犹豫地撒向地面。
她突然像发了疯似的蹲坐在地上，将那些碎片一点点捡起来，边哭边捡。
我用脚狠狠地踢了踢她放在脚边的木箱，木箱里的情书全部散落开来。我忍着发酸的鼻尖，闷闷地朝她吼：“李娜，你这个二货！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你值得吗？”
李娜抬起哭得发肿的眼，一字一句地回答：“柒柒，他不仅仅是个男人，他是我爱的男人啊。是我李娜爱着的男人啊。”
我一下散了怒气，蹲下身把她搂在怀里，任她宣泄着情绪。
这三年，我见证了娜娜为了周炎，把自己从一个酷酷的女孩儿变成了一位卑微敏感的怀春少女的过程；
知道她为了帮周炎带早点，每天早上都提前半小时起床；
知道她为了多和周炎待一会儿，每天下午放学都要留到很晚很晚，所以每次都会被叔叔阿姨骂一顿；
可这些啊，周炎都不知道。当然，他也没必要知道了。
三
我知道李娜太多的秘密了。
所以，当我得知她把志愿填到他所去的城市时，我并没有多惊讶。
大二那年，我从图书馆走出来，看到站在图书馆前眼眶发红的李娜时，心里竟微微泛酸。
周炎谈恋爱了。
我陪她在酒吧喝酒畅聊。我没怎么喝酒，坐旁边看着她喝光了一瓶又一瓶酒。我知道，我们不能同时喝醉。
李娜喝多之后就开始碎碎念模式：“柒柒，你说，是不是我太普通了啊？普通到他从来也看不到我……”
我心疼地拍拍她的背，“我就不明白了，周炎有什么好的？追你的男生那么多，比他优秀的多了去了，他值得你这样糟蹋你自己吗？”
李娜抬头，用一双发红的大眼睛望着我，声音有些哽咽：“柒柒，只是因为，他是我爱的男人啊。”
我不再说话，只是继续看着她喝酒。除了陪伴，我什么也做不了。
有的爱情啊，一次一生。此刻，我特别希望娜娜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那天她喝了很多酒，在我扶她回去的时候不停地耍酒疯。
她拍拍我的头，边哭边数落我：“都怪你。都怪你的情书写得不好，不然，他早已经接受我了！”
我不耐烦地对她说：“李娜！你烦死了！”
她便大声哭起来，声音引得旁人纷纷侧目。我的脸上一阵滚烫，胡乱帮她抹去脸上的泪，温柔地认错：“好了好了，怪我怪我，哎哟喂，我的姑奶奶啊，你别哭了好吗？”
哭了没一会儿，她就开始大声唱歌，歌声像是杀猪般的惨叫。我狠狠瞪了一眼那位不管不顾地发着酒疯的大姐，心想：我的天呐，丢死人了！
看着她又哭又闹，我的心紧紧揪成一团儿。
有些伤啊，只敢趁着不清醒的时候偷偷地看。
四
大四毕业的时候，李娜参加了一个毕业旅行，周炎和他女朋友也在。
他们去了乌镇。她打电话给我，对着我傻笑，然后说了一句：“柒柒，乌镇是我去过的地方里最美的，我以后每年都要来一次！”
我在电话这头皱了皱眉，应了一句：“好，以后我陪你去。”
有的人，因为一个人，恋上一座城。比如李娜。
有的人，因为一个人，放弃一些梦。比如周炎。
周炎最终没当兵。他说，等他们毕业旅行结束，他就和他女朋友结婚。
可是啊，故事不总圆满，有些圆满的故事，缘于某些人的付出。
在乌镇的时候，周炎的女友崴了脚，周炎背着她过马路。一路上说说笑笑，贸然闯了红灯。
当“哐当”声响起时，李娜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疯了般赶到了乌镇。等待我的，是医生手里的那张死亡通知单。
我看着医生手中的死亡通知书，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我拿过医生手中的笔，迟迟没有下笔。
我没忍住，特别没素质地大喊：“李娜，你丫的能不能有点创意？名字这么大众化就算了，连死法都得这么狗血！你丫的能不能有个性一点儿？”说完，我痛苦地捂住了脸。
站在我一旁的医生和护士被我吓得呆住。然后医生叹了口气，对我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对不起。请节哀。”
我抱着娜娜的骨灰，坐在回程的火车上，面无表情。
我在心里对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娜娜，我带你回家。”
五
娜娜，原谅我词穷，写不出你要的感动，才让你错过了那个深爱的人。
可是啊，傻姑娘，你对他的爱，何必用言语，只一个眼神，就已经表达得淋漓尽致。
娜娜，今天我在逛商场的时候看到他了，他和他老婆在一起，很甜蜜。我知道，这也是你所盼望着的结局。
娜娜，这一次，我不会再问你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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