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西山经》之中,有记载“皋涂之山,其山多桂木。”
“嘭嘭嘭”仙界某处传来锅碗瓢盆的交响曲,在这清冷的重汐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殿下,您真的不去看一下吗?”侍卫十七看着坐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主子,余光又瞟了瞟厨房的方向,很是着急。
“无碍,你无需担心她。”重阳闭眼假寐,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十七。
十七看着主子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很是着急,憋了一肚子话,脑袋上都快起火了。
“有话就说,别像个大老娘们一样,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重阳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十七身上传来的怨气。
十七梗着脖子,一股脑得往外倒苦水“殿下,您是不需要担心木头,可您好得心疼心疼属下吧,”他悄悄地瞅了一眼重阳的表情,继续说道“木头在重汐殿待了五百年,这个厨房就被她炸了五百年,属下我就修了五百年,我堂堂战神贴身侍卫,如今天天在她身后俢房屋,这……这成何体统?!”
重阳闻言终于睁开了双眸,如墨的眸子令天地为之失色,一头墨发慵懒的搭在背后,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椅背,似思索了很久,淡淡的嗓音响起“沐汐,玩了那么久,也该出来了,乖。”
“毕竟我们还要靠十七大人好好保护呢。”
“要是惹怒了十七大人,咱们可就要被人欺负死了呢。”
十七:我没有,我不是,殿下才是最棒的!
厨房里拿道忙碌的身影终于歇下来了,磨人的声音也终于消散开来,她站在门扉前,闭目思索着。
对哦,十七的武力值是很高的,以后需要他保护我哎,于是我万分不舍得的离开了厨房,翩翩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我叫沐汐,不知从哪来,也不知到哪去,只知道自我有灵识起,我便居住在仙界七皇子的重汐殿里,这里花草树木稀有,唯有一株桂木,人也不多,只有重阳和小侍卫十七。
我以日月星河为念,天地万物为伴,倒也过得惬意安稳,但我更向往外面的生活。
虽然七皇子待我极好,但是我真的很想揍他……
你看他把我“千呼万唤使出来”,结果一开口就毁了他那翩翩公子的形象。
“桂花,你日日在这厨房捣鼓,可有所收获?”重阳漫不经心地瞟了我一眼,嗓音淡淡。
我心虚的很,我会什么?
他不比我自己更清楚吗?
我抬头悄悄望向十七,不出我所料,他那木头一样的脸上又上演着便秘的表情。
我盯着脚尖,底气不足“还是老样子,琢磨桂花糕、桂花酿……这些小把戏……”
“呵。”他轻笑了一声,我以为这就完事了,刚想松一口气,接下来的话让我面对了现实,果然不能对他抱有太多的幻想。
“桂花,很好,本殿刚好想吃桂花糕、桂花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
想吃就直接点,不需要加上上不得台面的这个形容词,虽然……是事实,但我……我还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于是我默默地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重阳有时候会恶作剧一般在那些惨不忍睹的玩意里添点东西,再强迫十七尝尝他的手艺。
所以我踌躇着,不安着,惶恐着,我不想让同样的惨状天天上演。
毕竟,我要为兄弟两肋插刀。
于是我生平第一次硬气了起来:装聋卖傻。
“桂花,快点,是要饿死本殿吗?”他凉凉的一眼望过来,我背上染上一丝凉意,可我依旧坚守阵地。
头可断血可流,兄弟不可欺!
然下一秒我众望所归,破功了。
“桂花,要不你……表演个开花?本殿就不吃了。”
???
我没有兄弟,我就是白菜地里一颗没人爱的小黄花。
我眉间青筋暴起,理智强迫我努力平复心情,“重阳,都说了不要叫我桂花,叫我沐汐!!!”
十七一脸“仇恨”地盯着我,可我假装看不见 ,毕竟,兄弟这玩意,比不得尊严重要!
“还有,就是,我不着急嫁人,我就赖着你,怎么了?”
彼时我以为他说的开花是问我是否有意中之人,后来才知道这厮瞒了我一些事。
“说了五百来年了,你看本殿何曾听进去过,况且,在本殿的认知里,沐汐沐汐即为桂花,那叫你桂花有何不可?”重阳掏了掏耳朵,一脸不怀好意地瞅着我。
他一个眨眼的功夫,修长的手指便抬起我的下巴,凑近我时温热的呼吸迎面而来:“桂花,莫不是……心里在觊觎本殿的英俊帅气?嗯?”
故意的停顿,让我心下起了一个疙瘩,我一时语噎,拂开他的手,毕竟美色近在眼前,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怎样。
“小心哪天桂花上瘾,你看我会不会救你!”我气呼呼地把一盘桂花糕放在他面前,转头就想走。
“放心,本殿这辈子都会对桂花甘之如饴。”他挑着眉,慵懒的躺在桂花树下,微风四起,一时间,不知是他迷了我的眼,还是桂花香乱了我的心。
我只知道心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我怎么努力也关不住那只想要跳出来的小鹿,突然间,我就想放纵一次……
十七站在旁边瞅着我们,脸上分明写着“不要在我一个孤寡人士面前打情骂俏!!!”
重阳对我极好,尽可能地满足我的一切愿望,除了离开宫殿。
对于外面的描述,十之八九来自于十七的分享,十七说外面有很多好吃的糕点,各种各样的人,还有我们神仙不懂的悲欢离合,因为他们说仙不能有七情六欲。
可我时常盯着重阳看,看着看着脸就红了,这是不是情呢?我不大确定。
只知道自己大概是生病了。
我迫不及待的想出去,找寻真的自我,我虽不说,可我还是很在意这些消息,它关乎到我有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所以我曾想过无数个法子出去,可每次都被突然出现的重阳拦了下来,他温和的告诉我,外面很危险,以我如今的实力出去不安全,故暂时只能待在重汐殿,除非他受伤或者我亡。
我沐汐才活了百年,美男没睡过,美食没吃过,美景没见过,可得留着这条小命看遍人间冷暖,领略四季更替。
思及此,我便不再提出去一事,每日待在重汐殿里,和重阳斗斗嘴,听十七讲外面的故事,日子过得倒也是惬意,只是还会时常思考自己的事情。
我喜欢盯着天空看,高层之中尚有飞禽走兽,经常托着脸问身边人:“十七,你说它们飞这么快,是不是家里人在等他们归家?”
腐烂的土地里也会有群体动物出现,它们背负着比它们身体重百倍的事物艰苦前行,我常常为它们开路:“十七,它们也有家,真好。”
“十七,世间万物都有家,那我的家在哪里呢?”
“有本殿的地方,难道不是家吗?”重阳突然出现,赏了我一个爆栗子,“怎么?桂花这是少女怀春了吗?”
我无视他的打趣,神色极为认真:“重阳,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家,我对重汐殿有归属感,可我还是觉得和它们的家应该不太一样……”
我神色哀思,望着宫墙外的眼神里,满是渴望,做了百年的金丝雀,却忘了如何回家?
我恍惚间听到风声里传来轻柔的声音:“再等等……我便给你一个家……”
我收回思绪望向重阳,耳边好像真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今天十七带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上任魔王极大可能复活了,而他正在寻找皋涂山上仅存的蓝之心。
我还在感慨怕是又有很多无辜之人受到牵连,一抬头便看到十七担忧地看着我,我以为他是怕我担心重阳,后来才知道他担心的是我,毕竟魔王所取便是我的心脏。
“木头,还有一个好消息,”十七木头一样的脸上总算有点表情了,“殿下拒绝了帝君的成婚人选。”
他跟我缓缓道来,今日在朝堂之上,帝君亲自为重阳指婚:“老七啊,你的几个兄长都已成亲,你看你是不是也要?”
“那父君为儿臣指定的人选是……”重阳恭敬地俯首。
“是水神性情温婉的女儿水……”帝君满意地看向自己最满意的儿子,结果下一秒……
“禀父君,儿臣心上人善妒脾气大,想必水神也不愿委屈自己的女儿为妾吧?”重阳嘴角习惯性的扬起势在必得的笑。
“什么?有心上人了?怎么不早说,你这孩子,害的父君日日为你物色合适人选。”
“什么时候可以带那个女子来见一见父君,对了,你那重汐殿也该添点人了……”
“你可不能藏着掖着,父君可是盼着你快点找个媳妇呢?要不然万年之后如何同你母后交代?”
“身份可以不尊贵,毕竟这天上咱当家,没人敢欺负她,也不需要像人间那般娶个巩固权利的棋子,长的丑也没关系,毕竟你也就那样,但是一定要好生养!”
“要不,明天就成婚?快快快,司命,去算个良辰吉日,本君要做爷爷了,不不不,要有儿媳了!”
眼看着帝君就要走下来和重阳深入交流,大臣们表示太辣眼睛啊。
“咳咳咳……”
看着大臣们一脸吃瓜的神色,重阳收起内心的喜悦,面色有点凝重:“禀父君,今日发现魔族有所动乱,极大可能上任魔君复活了,而魔界四大护法在秘密寻找皋涂之山的蓝之心。”
“什么?蓝之心确实是用来巩固魂魄,提高修为的,”帝君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不过魔君不是早已被挫骨扬灰了吗?”
“具体情况儿臣还需仔细探查,不过,我们也该早做打算。”
“对对对,要先做打算,要不你先成个婚?带着心上人来见见本君?”
大臣:帝君,魔君都要复活了,您还在想着儿媳,天要亡我们啊……
帝君:你们懂个屁,魔君复活,老子最爱的儿子肯定要给你们打前锋,这万一没回来,谁赔我一个儿媳?本君这是早做打算。
重阳:其实大可不必,媳妇还没弄到手,死那是不可能的!
重阳扯了扯嘴角“父君,待处理完魔君后,儿臣便带着心上人来见您,如今还是先摸清魔君的去向,可好?”
帝君只听到了他马上要见儿媳了,脸上的褶子都要溢出来了,连忙点头“好,甚好,你看着办!”
重阳走出议事殿,看着变幻莫测的云层,心中有了一个打算。
自十七那日告诉我,重阳因为有心上人而拒绝帝君指婚后,他拒绝指婚,我该是高兴的,可他有了心上人,我就有点郁郁寡欢,一看到重阳,脸上恨不得刻上:莫挨老子!
再过几日便是我六百岁的生辰,我对生辰那天并没有太大的憧憬,你要是得知你心上人有了心上人,你还想过生日?
怕不是一直在揣测哪个狐狸精勾引了你心上人吧?
可重汐殿里就我一个女的,他在军营的时候,又全是男子,他不可能喜欢我,所以……他的心上人其实可能是……是个男的?!
得出这个结论后,我看十七是哪哪都不顺眼,十七是他的贴身侍卫,基本上每时每刻都在一起,我把他当兄弟,他居然一开始就在挖我墙角?
我开始痛骂重阳瞎了眼,放着我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仙女不看,居然喜欢一个又黑又憨又蠢的侍卫。
又开始鄙夷十七,表面上看起来老老实实,其实一直在馋重阳的身子。
更瞧不上自己,妙龄女子竟然输给了贴身侍卫,这传出去,我的老脸都要丢尽了!
我悟了,情爱一事,天降如何比得过青梅竹马。
此时此刻,竹马在为天降兴致冲冲地准备生辰,说是要好好庆祝一番。
我唾弃他,好好的正宫,竟屈身为我打点;可又有点沾沾自喜,竹马还不是要大度!
等我生辰那天,重阳并不在重汐殿,陪我的只有十七。
“木头,殿下今日有事,估计会晚回,我们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晚点殿下会为你庆生的。”
我刚想阴阳怪气,可是十七居然对我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唉,我一时心软,就忽视掉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
我记得重阳在院中唯一的桂木下面埋着几坛尚好的桂花酿,趁着十七不注意,我偷偷抱了一坛出来,垂涎已久的桂花酿近在眼前。
他说桂花酿要慢慢品,才能品出个中滋味,我不屑,不就是桂花的味道吗?
况且,能和他品同一种酒,便已是一种欢喜。
想到自己未知的身份、不知所在的家,我抱起坛子直接往嘴里倒,有桂花独特的清香,还有一种思念的味道以及淡淡的离愁。
“木头,你怎么能偷喝殿下的佳酿!”十七急忙来抢我手中的坛子。
“就喝了怎么了?你敢打我吗?你能打我吗?况且今天是我生辰哎。”
“今天我就是老大,还有,十七,不准靠近我,我们现在是情敌的关系!”
说罢,又抱起酒坛咕咕地喝了好几口。
“咳咳咳……嗝嗝嗝……”好像喝得有点多了,不然眼前为什么这么多个重阳在晃荡。
“殿下,木头好像喝多了,而且……而且……”十七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你也喝多了?”重阳身上还沾着夜深的寒气,淡淡的瞟了十七一眼。
“属下尚未饮酒,是木头……木头……她说……属下是……是她情敌……”
……
十七没有听到重阳的回复,连忙跪在地上解释“殿下明鉴,属下对殿下绝无半点其他想法,属下对殿下之心,日月可鉴……”
“呵……”重阳轻笑了一声,带着点宠溺,带着点愉悦,“你先下去吧。”
十七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想起重阳那个笑,脸上的表情差点裂开。
殿下居然没有罚他?殿下还对他笑……笑了?殿下吃错药了?
……
“桂花,桂花???”
“沐汐沐汐……”
“重阳,你别晃来晃去,我头晕的很。”我伸出手就像去打他。
“桂花,你给本殿开个花,本殿请你看烟花好不好?”带着点诱哄的语气,落在我心尖上,痒痒的。
“重阳,我是人,怎么会开花呢?嗝……”我冲他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想继续抱着坛子喝。
他一把抢过我的坛子,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不开花,我就把这酒坛砸了,看你喝什么?”
“殿下,开花于花族而言,不是在求偶吗?”十七刷了一波存在感。
重阳一个眼神甩过去:“既然知道,那你怎么还不走?”
“开花就是求偶啊,嗝……我懂了,”我踮起脚尖,凭着感觉对着重阳的嘴小啄了一口,“吧唧吧唧,我们喝了同一口桂花酿,可真甜呀,嘻嘻嘻……”
重阳在浑身僵硬、满脸震惊的处境下,看着我的头顶慢慢的冒出一个花骨朵,然后慢慢绽放开来,在风中瑟瑟发抖。
如他所料,并没有独特的地方,我只是一朵普通的木樨花。
重阳想了很多,魔族这趟他非去不可,但他不一定能在护住我,好在五百多年的努力,终究除去了一些痕迹,不过……
“桂花,谁教你这些的?”他眯了眯好看的凤眸,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我喝醉了也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怒气。
“重阳,我只想对你这样,你干嘛那么凶,嗝……”我转头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重阳是个小气鬼,重阳老得快,重阳丑八怪,重阳……嗝嗝嗝……”
一个天翻地覆,我就在重阳的怀里了,望着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我再也忍不住,全吐出来了……
“桂花!!!”咬牙切齿的声音在重汐殿里响彻云霄 ,我忍不住在他怀里打了一个哆嗦,直往他胸口处蹭。
我嘴里一直念叨着“重阳,能不能不要喜欢十七,他哪里有我好,你看我,面若桃花,肤白貌美,还可以给你生猴子,你就……试着喜欢我,好不好……”
重阳被气笑了“是我活该,喜欢上了一个傻子,那傻子还以为我好男风……”
我迷糊之中感觉有人语气不善却动作轻柔地把我放在了床上,嘴里还在念叨着:“真是的,浪费了本殿亲手准备的生辰礼物。”
他衣袖一挥,在满夜萤光中对我笑的温柔:“生辰快乐,沐汐!”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漫天的萤火虫,我想,这便是重阳赠我的那场烟火吧,可真好看啊……
酒醉后头像炸了一样疼,我一觉醒来,刚想起身喝水,突然发现自己竟不是人身了,好像变成了小小的一团。
强压心中慌乱,我透过房中铜镜折影,隐约间发现自己真的是一朵木樨花,但与其他淡黄色同族不一样,我身上隐约闪烁着淡蓝色的光。
可我明明记得重阳同我说过,我是因为前世行善积德,故而死后才特许我成为洒扫小仙,可如今这一切告诉我,重阳一直在骗我……
我来不及多想,便听到门外传来阵阵哭声,慌乱的脚步声,然后便是推门而入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沐汐不在此处……”
我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以及旁人的惊呼声“好香!像木樨花的香味可又夹杂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快把殿下抬进来。”十七衣袖一挥,满脸凝重,众人才开始手忙脚乱地把重阳放在床上,而我也看清了他的现状。
我顿时心慌,那个喜欢恶作剧、喜欢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的重阳现在一动不动地闭着眼躺在我身旁,浑身都是血。
我颤颤巍巍地伸出花蕊碰碰他,好怕他再也醒不来,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滴又一滴带着香味的蓝色眼泪落在了床上。
为他诊治的老太医神情一紧:“这香味莫非是……”
“果真不是我们的错觉,真有这种气味,只是不知道……”
“沐汐木犀,你们说这会不会是……”
“可沐汐小仙不是……”
“那该如何解释这香味?”
“……”
议论声渐起,便因为重阳的一声咳嗽而肃然停止,他吃力地抬起手,把我抓在掌心里,渐渐地血味盖住了香味。
“滚,都……滚出去……”话还没说完,他又陷入昏迷。
重阳这一次受伤足足躺了半个月。
后来我才知道天界出了大事,上任魔王果然复活了,天帝派皇子们前去震慑魔族,不料竟遭受埋伏,重阳首当其冲,他的两个兄长拼命才救回他一条命,可奈何伤势过重,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我见他醒了,就想从手掌里挣扎出来。
“乖,别闹,让我把你捧在掌心一会……”他的手一下又一下无力却又执着地抚摸着我娇嫩的花瓣,坚定又温柔。
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我感觉我皮肤颤栗不止,花蕊应该都变成了红色,灼热而鲜艳。
我喜欢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却从未被他这般对待过,更何况他还隐瞒欺骗在先,一想到这个,花蕊都变得苍白脆弱了。
我透过指尖的缝隙,看到阳光从窗缝里洒落在他身上,我不禁纳闷,被阳光偏爱的人也会躲在黑暗里欺骗我一朵桂花吗?
我在等一个答案,或者在等一个解释,但是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这个结果可能会有人付出代价,如此,我便又有些犹豫了……
这天,我醒来发现自己又恢复人形了,来不及同人分享喜悦,我便急冲冲地跑进了厨房,我想着,重阳这么久没吃到桂花糕,想来必定嘴馋的很。
我在厨房捣鼓了半天,看着各种各样的桂花糕点,我满意地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去找重阳。
“医官,殿下伤势如何?”十七关切的声音响起,我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殿下已无大碍,不过还请殿下听老奴一言,进日莫要在使用控灵术,容易耗损修为,加重病情,切记啊切记!”
“……”
手里的糕点盒猝不及防地掉下,房间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我知道控灵术,这个法术可以让那些修得人形的生灵很难恢复自己的真身,也可以说只要他七殿下愿意,我这一辈子都只是个洒扫小仙,即便我在修行一千年,我也不会得知我的过往以及真身。
我心中不免一阵悲凉,站在阳光下,更是忍不住痛哭,觉得我原形奇特,就不允许我知道过往吗?
就这么担心我的身份给他带来麻烦?既然这么不喜我,又为何将我留在他身边?
是不是我走了,就再也不用担心给他带来困扰?
我愣愣地站在门口,脑海里一片混乱。
我原本以为自己真的是因前世行善积德,今生有幸服侍他左右,可我没想到,他锁住我的真身,让我以普通人的身份活着,而我忽然得知自己的真身,也不过是因为他受伤无法维持法力,这便是他教会我的信任与忠诚?
爱了六百年的男人也不过如此,我笑了。
十七推着重阳出现在我面前,我静静地看着他,只要他给我解释,我就信。
可我看着他的嘴张张合合,最后化成一句我听不懂的叹息:“沐汐……”
我不禁哂笑,终于等到他叫我沐汐,却是在此般情况下,心底一阵悲凉蔓延开来。
“沐汐感谢殿下百年来的庇护,如今,沐汐拜别殿下,还望殿下珍重!”
“木头,其实殿下……”十七看着我欲言又止,却在受到重阳警告的眼神后,保持了沉默。
“十七,山高水长,我们来日方长!”
我自以为潇洒的离开了重汐殿,此后多日,我都在人仙魔三界游历,本想散心,却因为自己时而回复真身时而变成人形焦躁不已。
最终我还是决定回到天界,就想着看他好不好,一眼而已。
我回去那天,天界一片昏天暗地,四处一片狼藉,我压住内心的惊讶,一直寻找重阳和十七。
离开才几日,天界就发生了如此变化,莫不是上任魔王真的打上来了?
一想到这个人,我心没由得往下坠,凭模糊的记忆快步往重汐殿跑去,半路上就听到拐角处有打斗声,我屏声敛气,偷偷地露出一个头,看清楚了目前的一个形式。
半空中悬浮着一个人,浑身散发出黑气,应该就是上任魔王了,他笑的猖狂:“本君只要蓝之心,无意与你们仙界为敌,若是交出来,本君就放过你,如何?七殿下。”
重阳此刻情形不太好,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薄唇轻启:“这话说出来,魔君你自己信吗?更何况我们并没有蓝之心。”
“可本君怎么听闻殿下先前受伤,贴身侍女不见踪影,只闻得一阵奇香,若不是皋涂的蓝之心,怎么有如此大的阵仗?”
我不由地深呼一口气,游历期间,我曾去过皋涂之山,山中寸草不生,那里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坑,听小妖们说是六百年前仙界重阳殿下在此接受雷劫形成的,而我刚好待在他身边六百年。
来不及我细想,魔王眼神一凝,魔爪一伸,我便被他掐住喉咙。
“哈哈哈,原来在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暧昧地在我脖颈间闻了闻,“殿下,这不就是蓝之心的香味吗?”
重阳强撑着站起身:“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倔强的扭过头去,暗自腹诽:别指望本姑娘说担心你。
“本君叨扰多时,既然蓝之心出现,本君就先告辞了,哈哈哈哈。”
“要不,魔君还是留下来吧。”重阳用尽全力往自己身上一拍,吐了口血,躺在地上盯着魔君,那抹嫣红刺眼又灼心。
没有任何预兆,我被魔君丢掉了,落在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抬头便看到十七一脸便秘的表情:“得罪了,木头。”
“重阳,你竟对我施同生共死术,真卑鄙!不过你也会死,本君也不亏!”
我担忧地看向重阳,嘴角又是势在必得的笑:“咳咳咳,那又如何,你比我先死。”
然后我看着魔君不甘心地化作一缕硝烟,这次真的灰飞烟灭了。
天空终于放晴了,可我觉得暴雨才刚刚开始。
“殿下!”此起彼伏的呼喊声,终究逼迫我去面对他。
“桂花,我真不是故意囚禁你的,上任魔君来势汹汹,我不敢赌,只能把你留在重汐殿……”他虚弱的看着我,想抬手摸摸我的头,终究是无力地落下。
“你要是早点说出来,我至于生气离开,担心你那么久吗?”我再也抵不住内心的思念,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桂花,有没有人说过你……你哭起来真丑啊……”
我头顶飞过一群乌鸦:好好的人偏要生了一张嘴!
我看着他的呼吸越来越弱,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恶狠狠地威胁他:“你要是敢死,我就嫁给十七!”
我运气把蓝之心逼出来,缓缓地放入他的体内,而我再也支撑不了,晕倒在他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这个傻姑娘,要是蓝之心救不了我,你该当如何?”他伸手戳了戳我的花蕊。
我不禁一阵哆嗦:“重阳,不是救活了你嘛,你现在要弥补我,不能欺负我了!”
“而且现在好了,就算你使用控灵术也没用了,本花要修炼千年,才能修得人形了。”我躺在重阳手心里絮絮叨叨。
“那千年之后,你修得人形之日,便是你我成亲之时,可好?”他爱怜的抚了抚我的花瓣,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紧张。
我一时玩心大起:“那不得看我们殿下的表现了吗?”
“我好像从未对你说过,我心悦于你,”他神色认真,“浮世万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朝为日,暮为月,卿为朝朝暮暮。”
“那我勉为其难好好考虑考虑你先前的那个提议吧。”
……
后来,人人都道七殿下爱花如命,尤爱木樨,发间一朵木樨从未离身。
听到这个传言时,十七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问过自家殿下“那么多花,殿下为何独爱木樨?”
他看到殿下眉眼间都是温柔“何须浅碧轻红色, 自是花中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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