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题写作 ∣ 心之罪

作者: 素笺薇菀 | 来源:发表于2021-05-20 22:48 被阅读0次

    漆黑的房间里,张晓娜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霍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沁满额头,她被一阵敲击声惊醒,咚咚咚,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张晓娜惊恐地盯着前方,没敢挪动地方,手攥紧了被单。

    轰轰的打雷声,震耳欲聋。雨瓢泼般倒了下来,雨点噼里啪啦拍打着窗户,一道闪电划过窗玻璃。

    张晓娜看到窗帘杆上吊着个五六岁大小的孩子,穿一身白衣,背身对着床上的张晓娜,正伸着两条腿咚咚咚地蹬着墙壁,屋内忽然暗了下来。“啊!”张晓娜一声尖叫。

    还没等张晓娜再发出第二声尖叫,一道闪电再次刺破屋内的黑暗。

    那个小孩子竟然躺在了张晓娜的身旁,正盯着她。小孩子的眼窝只剩空洞,脸色惨白,咚咚咚地蹬着床头。

    忽然,那张脸冲着张晓娜咧开了血盆大口,枯瘦的手指张牙舞爪地伸过来。张晓娜凄厉地嘶吼着:“啊,不要啊!”她紧紧抱住头,抖若筛糠。

    灯,忽地亮了。房间一片光明。

    一个明眸皓齿、身材苗条的女子,打开了灯。是张晓娜的邻居周明兰,听到张晓娜凄厉的叫喊声神色慌张地开门走了进来。

    “晓娜,你怎么了!”周明兰关切地扑到床前,摸着张晓娜的肩头。张晓娜缓缓抬起惨白的脸,满脸泪水,扑到周明兰的身上,嚎啕大哭。

    “明兰姐,你怎么才来呀!吓死我了!”

    张晓娜抬起头,抖抖索索地用手指着旁边叫道:“有个小孩儿!啊,有个小孩儿!啊!”边说边死死地抱住周明兰。

    周明兰轻轻一笑,扭身看了一下,温柔地说:“没有小孩儿,你看错了。是不是没有吃治疗神经衰弱的药,来,把药吃了。”明兰从床头柜上拿起药和水杯递了过来,但是张晓娜没有接过药,只是茫然地看着旁边。

    “吴新不是今天回来吗?”

    “本来说好今天能回来,还说周六回来了陪我出去散散心来着。这不为了庆祝2008年在北京举办奥运会申办成功,他们宣传部忙得厉害,说还得晚回来一天。”

    明兰是晓娜的邻居,半年前搬到晓娜家隔壁,相处得情同姐妹。

    明兰总会邀请晓娜和晓娜的丈夫吴新一起来她家吃饭,还会时常送一些做好的甜点给晓娜两口子吃,经常帮晓娜浇浇花,打扫房间。

    明兰是一位精神科大夫,晓娜因为饱受神经衰弱地折磨,经常找明兰来治疗,后来成为了邻居,走动得更勤了。

    晓娜因为多年的神经衰弱身体越来越不好,后来班也不上了,经常跑回家住一段时间。晓娜干脆给了明兰一把家门钥匙,方便明兰随时来她家浇花,打扫房间。

    明兰劝着晓娜喝下药,扶着她躺下,掖了掖被角,轻轻拍了拍晓娜,晓娜沉沉地睡着了。

    明兰起身,盯着睡着的晓娜很久,攥紧了拳头,手指似乎嵌进了皮肉里,然后,转身离开。

    天已大亮,昨夜的狂风骤雨已褪去了痕迹。明兰推开窗户,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时听到了敲门声。

    明兰打开门,吴新嬉皮笑脸地闪身进来。一进来就要抱面前的明兰。明兰向后一闪,躲开了。

    “想死你了!”

    “想我了?我看看,怎么证明?”明兰巧笑嫣然,顾盼生辉的眸子风情万种。

    “明兰,宝贝儿,让我亲一口!”

    吴新不由分说抱住明兰,嘴贴了上来,却被明兰一把推开,她腰身一扭,挣脱吴新的搂抱,娇嗔道:“你大早上回来不回自己家,你老婆还在隔壁呢,你不小心点。”

    吴新跟斗败的公鸡一般,耷拉着脑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不是因为担心被晓娜发现,而是气恼今天又没有得手。

    自从明兰搬来后,那张撩人心扉的脸每天都出现在吴新面前,明兰对经常一个人在家的吴新格外殷勤,常常嘘寒问暖,撩得吴新心猿意马,尤其是当晓娜跟明兰越处越好把家门钥匙给了明兰后。

    吴新那颗躁动的心被明兰眉来眼去地挑逗撩拨得心痒难耐。可是,每次当吴新想进一步的时候,明兰总是巧妙地躲开。今天,吴新出差回来,一心只想着要得到明兰。

    吴新蹭地从椅子上站起立,解开衣服扣子,脱掉外套,松开领带,那张棱角分明帅气的脸,有些狰狞。明兰怔怔地看着吴新。吴新冲过来,一把抱住明兰,使劲揪扯明兰的衣衫。“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吴新的脸上。

    吴新醒悟过来,松开手,捡起地上的外套,一脸茫然地看着明兰:“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告诉我你跟晓娜的故事。”

    “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是晓娜磨着我,追着我,我才找的她嘛,我根本不爱她。认识你后我只喜欢你,就想跟你在一起。”

    “那你俩结婚六年了,怎么不要孩子?”

    “不是告诉过你,晓娜流产导致不能生育了吗?你总是问这个干什么?”

    吴新不死心,又走过来,想要抱住明兰。

    “等等,我想要一个跟我说真心话的爱人。你有事情瞒着我。”明兰推开吴新。

    “我可是听说,你找晓娜前还有过一段婚姻呢?还有过一个儿子。你为什么从来不说,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跟你那样。”明兰一脸娇俏的怒容。

    吴新,忽然停住了向前的脚步,定定地看了明兰一下,拿起外套和挎包,扭身打开房门,走掉了。

    明兰看着离去的吴新,半天没有挪动地方,拳头攥得紧紧的,手指像要抠进皮肉里。

    吴新回到家,屋子昏暗,可能是没有拉开窗帘的缘故,只有晓娜的鼾声不时传来。走进卧室,看着依然在熟睡的晓娜,曾经年轻貌美、身材苗条的晓娜,跟吴新结婚不过六年的时间,比吴新小五岁的晓娜,现在才只有三十三岁,却已经是身材走样,水桶腰不说,那张曾经美艳的脸如今是惨不忍睹,尤其是近半年来,更是经常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吴新颓唐地坐在沙发上,点着一根烟,吧嗒吧嗒吸了几口,吐出烟圈,陷入沉思。

    忽然,晓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揪住吴新的衣领,使劲摇着吴新,声嘶力竭地吼着:“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干的好事!”然后抱头痛哭起来。

    吴新什么也没有说,拿起衣服,没再多看晓娜一眼,起身要走。晓娜一把揪住吴新的衣服,哭喊着:“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不要走,我害怕!别扔下我,我害怕!求求你,别走……”晓娜泣不成声。

    吴新头也没回,摔门而出。“嘭”的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住了。

    晓娜颓然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吴新的背景消失在门板后。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晓娜慢慢走到餐桌边,拿起明兰给开的药,喝了下去。

    晓娜倚着餐桌坐了下来,有些头晕。房间的光线好像变得更加昏暗了。

    咚咚咚,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晓娜瞪着惊恐的眼睛四处查看谁在蹬墙,一阵紧似一阵的咚咚声从卧室传出来。

    晓娜神色慌张地跑进卧室,没有人,可是不绝于耳的咚咚咚的敲击声在她四周此起彼伏。

    晓娜脸色煞白,捂住了耳朵,可是还能听到咚咚声,她尖叫着"不″,冲向衣帽间躲了进去。咚咚声消失了,晓娜拍了拍胸口,蓦地抬起头,眼前的镜子里竟然出现那个小孩子惨白的脸,眼窝流着血,血一直流到她脚边,她无法呼吸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晓娜“啊!啊!啊!”地尖叫起来,瑟瑟发抖。那张惨白的脸扭曲变形,从镜子里伸出来,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晓娜,惨白的手伸向晓娜,想要抓住晓娜。

    晓娜慌乱地打开门跑出了衣帽间,又慌不迭地跑向卫生间。啊!那个小孩子正躺在卫生间的地板上,咚咚咚地蹬着墙壁,流着血的眼窝看向晓娜,咧开了血盆大口。晓娜瘫坐在地板上,揪着头发,哀求道:“不是我!不是我!求求你!不是我!”

    忽然,明兰跑了进来。使劲摇着吼叫着的晓娜。晓娜才如梦初醒般,扑进明兰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明兰姐,有个小孩儿,有个小孩儿,要杀了我!我怕!”

    “怕什么?你做了什么?屋子里没有小孩儿呀。你跟小孩儿之间有什么事,告诉我吧。”

    明兰把晓娜从卫生间扶到客厅。窗帘杆上,墙壁上,什么都没有。晓娜泣不成声:“明兰姐……我……我没有杀那个孩子……”明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痉挛,随即恢复正常。

    “是……是……吴新……是他捂死了孩子……”

    “为什么要捂死那个孩子?”有泪水涌上明兰的眼眶。

    “孩子撞见我和吴新在床上亲热,过来又哭又闹捶打吴新,哭喊着要妈妈,吴新气恼,翻身用枕头把孩子的脸死死地压住了……”晓娜啼哭着。

    “为什么伪造成上吊的假象?”

    “吴新害怕了,他是一时冲动,他不想杀了他的儿子,他害怕失去一切,是他……是他……把孩子吊了起来。”

    “我错了!我已经受了报应,出事后不久,我就流产了,再也怀不上孩子了。”晓娜涕泗横流。

    明兰一把推开拽着她的胳膊的晓娜,冷冷地说:“等着跟警察说吧!”转身离开,留下趴在床上痛哭的晓娜。

    明兰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在餐桌前,低着头,泪水流了下来。

    忽然,响起敲门声,明兰擦干眼泪,打开门把站在门外的陈轩让了进来。陈轩是区公安局刑警队的副队长,与明兰相识于六年前,之后一直保持密切联系。

    高大瘦削的陈轩爱怜地擦掉明兰脸上的泪水,柔声说:"今天一切都会结束。"明兰点点头,苦涩地一笑,让陈轩去了书房。

    敲门声再次响起,明兰看看虚掩着的书房门,打开了家门,吴新走了进来。

    “怎么,才撵走我,刚才又打电话叫我,是后悔了吗?”吴新皮笑肉不笑地蹭了过来,脸几乎贴住了明兰的脸。

    明兰满脸的嫌恶,闪身躲开了。

    “你是怎么杀了小新的,说说吧。”

    吴新瞪大了眼,露出惊讶的眼神,吼叫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小新?”

    “杀了只有6岁的儿子,你睡过安心觉吗?”明兰泪流满面,质问着吴新。

    “我没有杀小新!我没有杀我儿子!”吴新恼羞成怒,咆哮着,推开椅子,冲着明兰走过来,吼道:“你怎么知道小新,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谁?”

    明兰冷笑着:“当然,你现在肯定认不出我。因为,我换了张脸。”

    吴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用颤抖的手指着明兰:“你……你是徐月!”

    “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你不是去念医科大学了吗?你还回来干什么?”

    “是,我是去念医科大学了!我以为努力考上大学,能够改变你瞧不起我的境遇,没有想到,你早就和你老领导的女儿张晓娜勾搭在了一起。”

    “你跟张晓娜出轨也就罢了,我想着成全你们,同意离婚,只要你能对儿子好一点,我一心只想着念完五年临床医学,接儿子一起生活。可是,你们两个卑鄙无耻狠毒的家伙,竟然在我念书走了不到两个月的日子里,害死了小新。”

    “我没有!我没有!是意外!是意外呀!我只是想让他安静一会儿。”吴新捂着脸,痛哭起来。

    忽然,吴新冲上来,掐住了明兰的脖子:“让你回来坏我的好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晓娜好吗?因为她爸爸能让我飞黄腾达。你竟然坏我的好事。”

    “当年要不是你家有几个臭钱,我怎么会找你这个只上过大专的丑八怪。你倒是会整容啊,想玩儿我。哼!”

    吴新越掐越紧,说时迟那时快,书房的门被打开,陈轩冲过来,一个擒拿,给吴新带上了手铐。

    吴新吼叫道:"你是谁?你干什么?″

    陈轩掏出工作证给吴新看了一眼,吴新像泄了气的皮球,低下了头。

    陈轩冲着明兰关切地说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明兰擦掉泪水,轻轻说:“陈轩,谢谢你。”

    英武俊朗的陈轩鄙夷地看了一眼垂头痛哭的吴新,说道:“当年,要不是张晓娜的爸爸位高权重,干扰案情,又怎么会当成孩子自杀草草结案。我来案发现场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上吊和窒息死亡是不一样的。只是,迫于压力才草草结案。好在,明兰没有放弃。我暗地里调查你很久了。”

    明兰的泪一直流着,冲着吴新说道:“我知道小新不会自杀的,他还那么小,是那么的可爱,还盼着我回来。我考上大学,孩子不舍得我走,可是,我横下心,想要念出点名堂,给你看看。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害死了小新。”

    明兰抽泣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有些旧了的折叠着的纸,打开递给吴新。一直垂着头的吴新瞟了一眼,是一个孩童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的“妈妈,我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接我呀。”

    明兰哽咽着对吴新说:“这是我上学走的时候,小新写给我的。”吴新看看明兰,看看字条,痛哭着,叫喊着:“小新,爸爸对不起你呀!爸爸对不起你呀!”

    此时,又有几个警察进来,在陈轩的示意下,带走了吴新。吴新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两个女警押着张晓娜走出来。张晓娜面无表情地看着吴新,凄然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又是一个周日,阳光晴好,陈轩开车载着明兰来到了郊外的墓园。站在小新的遗像前,明兰的泪水滚滚而下。明兰冲着相片中小新那张灿烂的笑脸,喃喃低语:“小新,妈妈和陈叔叔来看你了。害死你的人已经被抓起来了。宝贝,你在天堂要快乐呀。”

    陈轩搂住明兰,一起顶住压力追查案件真相的几年中,他俩已经谁也离不开谁了。

    陈轩柔声问着明兰:“张晓娜现在还能再看见那些东西吗?”

    “不能了,她的良心得到了安宁,什么也看不到了。”

    明兰仰起头问陈轩:“吴新和张晓娜的审判是不是快开庭了?”

    “是呢,还有张晓娜的爸爸当年干扰案子,公安局内部问题的调查也展开了。”

    阳光更加耀眼了,陈轩搂着明兰,向来时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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