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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人间一趟,路过人来人往的桥。我于桥的另一端,看见你向我走来,但是,你身边却多了一个她 。我们眼神对望的那一刻,我泪流满面,我知道,我终究是错过了你。
许莜一直认为,人与人的遇见是注定的,就像人与人的分离也是注定的。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不是许攸不珍惜,是她与林利缘分不够。
2003年5月,18岁的许攸认识了19岁的林利。他们的认识并不是偶然。因为许莜在贸易公司二楼文具柜台做营业员 ,而林利是贸易公司楼下银行采办。
许攸工作的贸易公司文具柜台,一共有四个成员。许攸与干妈徐璐上一个班,王阿姨与许攸的大嫂余芹上一个班。
许攸刚到贸易公司上班时,徐璐已经四十八岁了。她长得并不美,却很喜欢美。48岁的老阿姨,还像谈对象的姑娘那样,烫着当下时兴的小卷发,特意染成降红色,用她的话来说,她要抓住青春的小尾巴。
徐璐身材高大,体型肥硕。1米65的个子,有160斤重量。她及其不愿意运动,即便她领了贸易公司的一份薪水。但她如同一只年龄大了的老水牛般,说她在文具柜台上班,不如说她贸易公司坐班。因为徐璐一上班,她的肥硕的大屁股,只要挨到了文具柜台里的高凳子,就好像一块磁铁的正负极,一但遇上,就再也分不开了。
这让余芹很是烦恼。作为徐璐的老同事与朋友,余芹对徐璐很是了解。徐璐在她面前就像是一个泥菩萨那般,整天笑眯眯的。甚至连她跟老公干架,生气摔门而出的绝对是她老公,因为她就是这个秤砣般,在哪呆着,就砸哪一个坑,哪怕天塌了,举手顶天立地的人一定是她,因为她一进家门,就不轻易出来,一屁股坐哪里就是哪里。这让徐琳很无奈,有一天她想,如果哪一天煤矿地震了,她妈会不会后悔自己因为长得太胖,而无法逃生了呢!
徐璐这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伺候好老公与孩子,对工作她一向漫不经心。这一点余芹在与她共事时,早就发现了。
1996年国家颁布了一个政策:鼓励国营贸易公司深化改革,打破大锅饭,许莜的嫂子余芹是文具柜台负责人,她本来是不想要徐璐。“余芹,我都快退休了,你让我跟你干吧!要不然,小琳没钱上学了。”
对于跟徐璐共事了二十多年的老同事。余芹是第一次看见整天笑嘻嘻的徐璐在她面前掉眼泪。
就这样,余芹便让徐璐留在文具柜台。许攸是余芹的小姑,活泼可爱的一个小姑娘。余芹因为徐璐这个慵懒的性格,便把许攸与徐璐排在一个班 。徐璐欢喜得认了许攸做干女儿。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干妈与干女儿在一起上班,干妈即便像弥勒佛一样,坐着不动,许攸也绝对不会跟她计较的 。
18岁的许攸性格活泼可爱,耐性却非常好。她做事从来不怕麻烦,别人望而生畏的事情,她可以反复去做,这或许林利喜欢她的原因。
林利是银行办事员,银行的采办。银行大小事物都是林利一个人操持。或许银行就在贸易公司楼下,又或许林利在见到许攸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这样的事情对许莜来说司空见惯了。
贸易公司二楼针织部,王经理的侄子当时已经写了很多封情书给她。许攸当时觉得有趣,也回复了他一两封信。只是她回信中拒绝了王文。
“我现在还不想处朋友。”许攸说 。
“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王文的舅妈,贸易公司王经理的妻子,发现了他整日模模糊糊的状态,看到了许攸写给王文的信,她气急败坏地在贸易公司针织柜台骂道。
那时追求许攸的男孩子,就像秋后地里的蚂蚱,一茬又一茬。这让许攸很烦恼。
住在大哥家巷子里光头双胞胎,明目张胆在街上叫她的名字。许攸从没有回应过他们。还有一个装修公司男孩、一个医科大学的男孩、甚至是干妈女儿琳琳的老师,也托她带口信约许攸去跳舞。
有个熟识的煤矿老板给许攸介绍了一位年轻的乡长,许攸也没有答应他。那时的许攸成为龙珠煤矿,众多优秀男孩子追逐的对象,可是没有一个能猜透许攸的心思。这一点连她嫂子余芹也很是纳闷,但她并不着急,因为喜欢许攸的男子实在是太多了,许攸自己都不着急找男朋友,余芹更是巴不得,因为许攸在文具柜台,成了她的金字招牌,余芹生意真是好得不得了。
余芹不会做饭,许攸也不会,但许攸的大哥会呀!而且许攸大哥特别的喜欢做饭。他在读书时代,考上商业学校,还特地学习过烹饪。
因此家里做饭的事情,许攸姑嫂完全不放在心上。许攸的大哥不仅会做饭,而且他每天还主动会把菜买好 。许攸每天早上从贸易公司值班回来,正好帮大哥把买好的菜洗好,放在客厅方桌上用菜罩子盖好,然后淘米煮饭 ,帮嫂子收拾屋子,叠被子,洗衣服被套,她都很拿手。
许攸早晨在家里时,她非得看看街上有没有追求她的男孩子,她对这点很反感,不愿意他们知道她在家,然后又是在街上大声韩她的名字,吹口哨,或者喊她一起去打羽毛球。
许攸对这样的事情很介意,她个性温柔,比较喜欢清静。她遇见喜欢的人,她可以整天像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围着你转。她遇见不喜欢的人,绝对不超过三句话。
许攸对于林利,也就把他当做好朋友。贸易公司每天傍晚五点下班,嫂子早就回家去了,可是许攸不想回家。嫂子的文具柜台还卖了一些书籍,许攸每天除了打理贸易公司生意,她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
许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喜欢看书。或许她在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有课外书的缘故。她每天夜里在文具柜台值班,小琳是干妈的女儿,一个月替她妈值半个月班。许攸自己这个班要值半个月班,然后替嫂子顶替半个月班,小琳陪不陪着她,许攸不在意这个,她甚至也不在意有没有朋友。她最喜欢的,依然是每天夜里抱着书而眠。
二楼进门针织柜台的王艳性格火辣辣的。她是一个乡下姑娘,嗓门特别大,喜欢打牌,打麻将,还喜欢唱歌与跳舞。
针织部是贸易公司王经理承包的柜台。以前是王经理夫妻与他老婆妹妹一起承包的柜台。也不晓得王经理怎么与小姨妹怎样弄到一起,闹得满城风雨。王经理为了息事宁人,就给针织部门对门,二楼梯右拐的五金店老板陈明做媒,让他娶自己的小姨妹。
贸易公司五金部门是整个二楼的肥饽饽,富得流油的柜台。陈明生意好得没空谈恋爱,整天数票子都数得手软 。王经理一跟他提这事,他立刻就答应了 。
陈明与王经理姨妹结婚场面很大。王经理给姨妹的嫁妆很丰盛。可是到了第二天王经理的小姨妹就给退货了。
原来是他发现了王经理与姨妹的私情给泄露了 这个事情在贸易公司传得沸沸扬扬。那个榆木脑袋的陈明,经过他与小姨妹的婚礼,突然间顿悟了似的,立刻明白了,人生除了挣钱,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那就是结婚。
陈明为了恶心王经理与小姨妹,也不知道哪个乡旮旯里找了一个18岁的兔唇姑娘,整天在五金柜台对着的针织柜台面前,把姑娘当宝贝似的,一会儿让她坐在他大腿上,搂着,抱着亲嘴,毫不忌讳。
于是陈明搂着的姑娘肚子大了,王经理的小姨妹跟他离了婚,就从贸易公司消失了。
2.
王经理没办法,只好在乡下请了两个本家侄子与外甥女来帮忙看店。
王经理的侄子看中了许攸,天天给她写情书。王经理的外甥女,则天天拉着许攸下班后在贸易公司二楼梯口,打麻将,或者打扑克。她们每个人一个月才90元工资,许攸每月给母亲60元家用,给嫂子余芹30元伙食费,她基本就是月光族。
好在她们在一起打扑克,麻将也不用钱来计算输赢,输了的那一个,就让赢家刮几下鼻子而已,就仅仅是这样的娱乐,也让她们几个年轻人感觉得快乐不已。
那个天天给许攸写情书的王文,受到许攸的冷落,一下班,就在贸易公司,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夜里七点来贸易公司值班。有时许攸来得略迟,得拼命敲门,王文才一言不发来开门。
许攸对王文没感觉,但很奇怪的是,她越来越喜欢与林利在一起玩乐,有时一天没见到林利,心里有些怅然若失似的。或许是林利每天在许攸下班时,会准时来陪她与王艳打扑克,又或者知道许攸她们下班打麻将会三缺一,于是正好来凑个数。许攸最初并没有发现,每天下班时候,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林利一定在,即便许攸被王艳拉去煤矿的跳舞厅,林利也会在。
许攸对跳舞并不感兴趣。小时候她参加学校歌舞比赛,她参加的节目都是唱歌 。至于跳舞,舞蹈班的陈老师用小细竹打了她手背好多次,骂了她好多次榆木疙瘩,她还是肢体僵硬,面目表情呆滞。她到现在都记得当时手背被陈老师的小竹条抽出了好多红疹子。这让她背地里落了很多次眼泪。从来不敢告诉母亲。
许攸去舞厅,纯粹就是陪王艳;而林利去舞厅 ,则纯粹是为了许攸。
“林利喜欢你。”有一天王艳在许攸耳边悄悄地说。
“别瞎猜,我看不出。”许攸说。
而事实上,林利刚为了她,在舞厅跟人打了架。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王艳在舞池跳舞,林利与许攸站在舞池旁看她跳。有个喝醉了酒,戴着很多粗金项链的年轻帅气的男子来拉许攸跳舞 。
“我看你好久了,这么漂亮的妞来舞厅,不跳舞,不是浪费青春吗?”他一上来,就把许攸往怀里搂。
“你放开我,我不会跳舞。”许攸很生气,很强硬的对那个陌生男子说,手用力的往回缩 。
“漂亮的妞别怕,哥来教你,不要钱,但是让哥亲一下 。”这名喝醉酒的男子越说越让人生气。
林利忍无可忍,用力的拉着许攸的左手,往自己怀里一拉,然后用背对着那名男子身子一顶。那名男子没想到,会有人敢坏他的好事,还是白净面皮的林利。
他立刻松开了抓许攸的手,身子往后一倒,整个人坐在地上,身子往后一倒,后脑勺碰到墙面。他立刻感觉到有液体流了出来,用手一擦,居然出血了他气得半死 。大声叫道:“兄弟们给老子上,打死那个瞎眼的兔崽子,他连你家大哥看上的妞都敢抢。”
舞厅里立刻乱做一团。音乐停了,见灯熄灭了,四处黑漆漆,人挤人,人踩人,乱成一团,还不时掺杂着有人在尖叫:“妈呀!快跑呀!舞厅打死人啦!”
于是呼啦啦一群人像似一群着了火的飞蛾,黑压压一片,往门口仅有的一点光亮冲去。林利看着不对头,早就拉着许攸跑了,王艳也跟着跑了出来。
那晚以后,许攸与林利之间关系,并没有进一步,但是他们之间似乎又有什么在改变。
许攸经历了这场惊吓后,决定回家去休息一段时间。她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嫂子与王艳 。
当许攸坐上公交车,为她占座的邻座,居然是戴墨镜的林利 ——
3.
“哎呀!你不带这样玩的!”许攸微笑跟林利打趣道 。
“哎!别介意呀!我跟你坐一起,也就混个脸熟。”林利被许攸这样说,似乎不好意思似的解释道。
“哎!我以前没见过你戴墨镜的样子,其实蛮酷的哈!”许攸说。
“我就觉得好玩!”林利笑着说。
“你看,连老天都帮你,我这个平时不戴墨镜的冒牌货,连这屁股底下这个铁家伙都看不惯,非得让我露馅不可!”林利苦笑着补充了一句,刚才公交车一拐弯,让他戴着的墨镜掉了下来,让许攸一眼就认出了他。
“我去市里办公,你看很巧是吧!”林利故作轻松地说。
“好吧!信你,我也就回去住两天,然后回来。”许攸说。
他们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就到了市里。
许攸忙着去找下一趟车 。
“等等,你别刚来就走。替我拿个主意,我下午才去办事 ,我好久没有回家,这才发了工资,想给我买个礼物,你给我参考一下。”林利拉了拉许攸的手说道。
许攸的手被林利的手拉了拉,立刻触电似的,立刻躁得脸通红 。她抬眼看了看林利,此时的林利的脸居然也跟许攸的脸那样红透透的。
许攸见这样子,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大方方地说:“那好,本小姐姐就陪你去逛逛哈!”
“哎!你怎么可以说是小姐姐的,你没有我大的好吧!”林利抗议道。
“好了,别磨叽了,我赶车呢!等你挑选好礼物我就走了,快点。”许攸面色微红的轻轻地推了推林利。
林利又面色微红地拉了拉许攸的手,那一刻,许攸后来回忆起来,就像是两个喝醉了酒,微醺踉踉跄跄的少男少女被内心堆积的情感,如烈焰燃烧着,一直在内心深处激漾着。
这样林利与许攸有时拉手有时分开,他们的整个人似乎都被热水不不停地浇灌着,整个人都被身体的热气蒸腾着,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他们拉手时,手心似乎总是有滚烫的水在流动。
最后林利给他妈买了一条漂亮的纱巾,还有一斤时兴的浅灰色的羊毛线。许攸买了一斤紫红色的马海毛线,因为她比较阳光,又很追求时尚,当时的小姑娘最爱的就是自己亲手用棒棒针织的一件齐肚高腰的,紫红色休闲马海毛衫。
“哇!中午11:30了。”许攸在百货公司的挂钟上看到时间,叹了口气。回家吃中午饭的计划泡汤了,她误了早上回家的班车,下午的班车要到1:30分才有。
“唉!这下好了,没班车了,不能赶回家吃午饭了!”许攸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事,正好去我家吃午饭吧!”林利按耐住内心地狂喜,漫不经心似地说道。
4.
“不去,哪有女孩子随便上别人家吃饭的!”许攸说道。
“哎!这大白天的,你还怕我把你拐走了不成!”林利不高兴地说。
“哎!你别多想!我这样冒冒失失地去你家,万一你爸妈不高兴怎么办?”许攸有点担忧地说。
“我没有爸爸,早没有了,生病走的。我是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林利说完便沉默了。
“哎!不好意思哈,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好吧!我去你家吃饭哈!”许攸为了让林利高兴,立刻答应道。
“好呀!你去我妈肯定会高兴的。”林利果然兴高采烈地说道。
当林利与许攸双双出现在林利妈妈面前。林利妈妈在看到儿子回来脸上的笑容,眼里的光,在看到许攸那一刻立刻暗沉了下去。
许攸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人。可是骑虎难下,她也不好立刻就转身走人,只能在心里懊恼自己的唐突,凭添了林利妈妈的烦恼 。
“哦!我亲爱的妈妈,儿子回来看你了,她是许攸,我的朋友。”林利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立刻拥抱了他妈妈,并说道。
“阿姨好!”许攸立刻也装作若无其事的,微笑着问候了林利妈妈。
“好!”林利妈妈机械地回答道。
“妈,你看,许攸买了丝巾与羊毛线送给你。”林利搂着妈妈说道。
“哎!来家玩就好 还让你破费呢!谢谢哈!”林利妈妈听说许攸给她买了礼物,这才面带喜色,微笑着说。
这让许攸有点尴尬。因为林利妈妈的礼物,甚至包括许攸的马海毛全部都是林利付的钱。当时许攸只是看着喜欢,并不想买,谁知道林利抢着付了钱 。
许攸看着林利妈妈收到礼物高兴地样子,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于是也微笑着说:“阿姨!不客气哈!您喜欢就好。”
“哎!妈 别说了,快点做饭,您儿子饿了!”林利撒娇似的搂着他妈说。
“好,做饭,做饭。”林利妈妈笑盈盈地走向冰箱去拿菜。
“姑娘,我这临时也不好去买什么菜,你将就着吃点哈!”林利妈妈说。
“好的阿姨!不好意思哈!给您添麻烦了!我来帮您做饭吧!”许攸善解人意地说。
“不用,你坐着,今天你是客。”林利立刻阻止许攸,旋既把他妈拉进了厨房。
5.
林利与妈妈在厨房做饭,许攸闲着没事,在客厅四处瞧了瞧。
林利家的房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壁上的颜色变成了灰白色。但很干净,连一个蜘蛛侠也不敢在墙壁上趴着画地图。
他家客厅的陈设也极为简单。客厅中堂摆放着一张颜色也很暗沉了的八仙桌与四张长条木凳。大门对着的墙壁下摆着的是一组木沙发,沙发对面门左边是一套木制组织展示柜颜色也都已经老旧了,似乎这个家庭的男主人走了以后,这些家具的魂魄也都随着男主人一起离开了似的,它们变得没有一点生气。
厨房里传出剃搭,剃搭的声音,许攸知道这是林利家厨房的木制拉风箱在一抽一拉煽动火舌烧菜,这样的大锅灶台做出来的饭菜都特别香甜可口。跟许攸家的灶台一模一样。
林利在厨房帮妈妈做饭。像他手里替妈妈拉着的风箱那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妈妈说话。
他想到许攸可爱的样子,不禁得意洋洋地对妈妈表白他对许攸的爱恋之心。
“妈,您看看,许攸这姑娘还不错吧!”林利得意洋洋地跟妈妈说。
“林利,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我,外面这个带回来的姑娘是你女朋友 。”林利妈妈不高兴地问道。
“妈,我倒想她就是我女朋友,可惜她不是,我压根就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情。”林利沮丧地说。
“林利,妈劝你最好别提这事。”林利妈妈有些严肃地说。
“妈,你什么意思?难道您觉得儿子这么差,她会看不上我?”林利很不高兴地说道。
“儿子,不是她看得上,看不上你的问题,你从小订过娃娃亲的 ,你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林利妈妈不高兴地说道。
“妈,你是不是奥特啦!这都什么时代了,你们年轻时说得玩笑话,为什么要我负责。”林利很不高兴地说道。
“那小芸怎么办?那是你爸在世时,定的娃娃亲 。这些年,他们家一直照应我们家,连你进银行,也是他办的。”林利妈忧心忡忡地说:“儿子,我们不能做昧良心的事。”
“妈,不行,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来的娃娃亲!这话说出去要笑死人!”林利一气愤,一时居然忘记了许攸一个人呆在客厅 ,说话的声调不禁大了起来。
“哎!林利,你说这话妈就不爱听了,自古孩子的婚姻都是要经过媒妁之言,娃娃亲也是亲 。你的亲事,是你爸爸在世时就订好的,你想不认,除非让你爸出来给你了断这事,我就不阻扰你你们在一起。”林利妈妈很坚决地说。
客厅里正看林利家全家福的许攸听到了林利母子的对话,她不禁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林利今天带她回家吃便饭,并没有那样简单,而是林利之前就策划好的,他这样做是想给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因为林利相信许攸也是爱他的,他们之间虽然没有挑破普通朋友的关系,但是许攸其实早就明白了林利对她的感情。
许攸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没有想到,林利今天拉她上门,是让她这个丑媳妇见公婆时没有压力。
而许攸没有想到林利是订了娃娃亲的。她心里五味杂陈,方才明白,原来林利在贸易公司很多次用灼热的目光盯着她看,她一发现,他立刻发囧了似的 ,拿眼神从别处望去,原来这一次他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带她回家吃饭的。
6.
许攸没有想到自己的到来,给林利家带来这样多的困扰,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午饭过后,林利居然在卧室里与他妈又发生了争执,然后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征询许攸的同意,直接拉着她的手说:“走,我妈说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 ”
“我们”许攸小声的念了一句。
“是的,我们。”林利拉着许攸的小手像个胜利者那般,朝她微笑着点很很坚定地说道。
听林利这样说,许攸心里有点小雀跃 。她从来没有听到一个男生把“我们”两个字,说得这样动听。而且这个坚定地“我们”证明她之前猜测是正确的,林利是真心喜欢她的,而她似乎也有一点喜欢林利。
林利抓着许攸的手,走得很快。他妈走在最前面,也走得很快。
许攸不再胡思乱想 ,满面通红,内心欢喜异常地,由林利的手强有力地拉着她的手,跟在林利妈妈身后。
就这样他们三个人来到市老街六家巷子里,一户街边的住宅楼。房子很普通。门口挂着一个布帘。
林利妈妈带着他们两个走了进去。许攸发现这是间很小的屋子。大概就午,六个平方的样子。
屋子里没有日常家用设施。屋子正门对着的墙壁上有一尊巨大的佛像。佛像面前坐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脸上的面皮已经很松垮,但却紧挨着在一起。她睁开眼对他们三个人淡淡地笑笑,许攸发现,她的面皮就像是张不规则的纸叠出来的褶皱。这让她的眼睛显得特别的小。
她实在是太老,老得连眼睫毛与眉毛,还有额头都成了省略号。还有她的嘴巴已经没有唇线,只剩下了一条缝。鼻子也是皱皱的向塌陷着,就似乎与整个面目挤在一起,如果她静止不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枯木刻出来的树雕似的。
她微微的睁开眼,用眼睛一瞥。看见林利拉着许攸的手规规矩矩地跪在他妈妈身后。
这个老人家看起来很累,但是腰挺的笔直的,端坐在她们面前的蒲团上。她不断的是打着哈欠,流口水,她甚至撩起衣袖用袖口擦着昏黄眼睛里流露下来的眼泪,这些都让许攸觉得很懊恼。因为她觉得她们三个人到来,打扰了老人家的午睡…
7.
许攸记起自己还在读小学二年级时。她就对自己的出身感到过好奇。她曾经用姆妈给她的两元零花钱,用红纸包着给了她女同学周红的奶奶为她采花。
采花是一种民间术数。据说懂得术数的人都是世间的神仙!那时不到一岁的弟弟整晚哭闹着不肯睡觉。任姆妈怎样哄他,他就是声嘶力竭地整晚哭闹。最后被小弟折腾得精疲力尽的姆妈,在别人的指点下,花两元钱在采花婆那里去求来一碗符水,化来一张黄色的符,贴在家里的大门口。然后姆妈在夜里抱着整晚哭闹的弟弟,嘴巴来不断的念叨采花婆教她念的符语:
天灵灵地灵灵,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光。
许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那样小的年纪,就对那些神仙什么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许她觉得这是个很神秘的世界,所以那时候她很想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长大后会去向哪里。
一个周末的下午,许攸乘着姆妈在午睡,偷偷的从家里溜了出来。她轻轻关上大门,锁好院子门,下楼去了周继红家。
周红家离许攸家很近,就在她家后两排的家属区房子的大马路旁边。
周红的奶奶有一个自己单独的草堂。她的草堂很小,大概也就只有五个平方的样子。草堂的门口用一块大红绸布垂挂着,周继红的奶奶端坐在大门正中。她的身后有一个很大的神坛。那个神坛上供着一位菩萨。梅子当时太小,并不知道她身后端坐着哪位菩萨,在保护她们这些在矿区生活的人。
矿区里每天来找周红的奶奶采花的人很多。他们中有的是求神仙保佑自己在井下作业时一切顺利的;也有些是年轻的媳妇结婚许久了,怀不上娃,求菩萨恩赐一个孩子给她家男人添丁续香火的。许攸与周红手拉着手,在草堂前门口踌躇了很久,瞅见草堂出来人后,再也没有人进去,周红才拉着许攸的手,闪进草堂。
虽然这样的事情许攸曾经经历过,时间太久远了,还是令许攸很震惊。她看似已经睡着了的老人家,突然间浑身像触电般,闭着眼睛,却像疯了一般,把手举到头顶,像激流里的海藻那样全身上下受痛了似的,不断的上下抽搐着。她那已经老的只剩下唇线的嘴巴居然也开始上下抖动喃喃自语。
许攸在里面跪了好久,心里特别郁闷了似的。她直立起身子,想拉着林利出去透透气。
“别走”谁知老人家立刻猜出了她的心思似的,睁开眼睛一声断喝。许攸的手被老人家鹰爪似枯瘦的手,给钳住了似的,抓得生疼。吓得许攸不敢吭声。
接下来的事情更令许攸毛骨悚然。
老人家放开许攸的手后,浑身像被电流击中了似的,剧烈地抖动起来。
许攸发现她并没有开口说话。然而一个尖锐细长地嗓音,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那声音像电波似地,发出空洞洞,夹杂着嗡嗡嗡回响,似男非男,似女非的声音,不断地冲击着她们三个人的耳膜。
“下跪何人。“那声音嗡嗡地问道。
“下跪陈明,林利,许攸。”林利妈大概之前也没有这样的经历,她也被面前的状况吓呆了。她跪在林利与许攸两人前面,用颤抖着声音回答道。
“所问何事?”那怪异地声音继续问道。
“姻缘”。林利妈继续用颤抖地声音回答道
“报上你们要问地生辰八字!”那声音嗡嗡作响,许攸像是突然间有些高原反应似地,觉得头特别地痛。
林利妈回过身,朝林利与许攸始了个眼色。林利与许攸立刻明白了,林利妈妈的意思。他们分别地报上了自己地生辰八字。许攸觉得自己说得很勉强,头一直很痛,林利看见她面色苍白,不禁善解人意地搂住了她。
他们报完生辰八字后,他们身边怪异地声音立刻消失了。许攸的头痛有了片刻地好转。
四周好静,静得连蝈蝈都不敢出声。许攸又瞪大眼睛去看面前的老人家。
她不再抖动,没有了一点声息,形容枯槁,面色很平静,坐得笔直。
又过了许久许久,林利与许攸,还有林利妈陈明,大气都不敢出,林利看起来很紧张 ,整个过程他一动不动,他就紧紧地抓住许攸的手,一刻也不愿意放开似的。许攸本来一点也不紧张,但是林利的情绪感染到了她,她于是也变得很紧张似 。林利妈就更加不用说了。跪着她,身子一直挺立着,他们都在默默地等待一个结果。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 ,许攸发现面前的老人家浑身又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她的嘴巴依然没有动,她的喉咙也没动,但许攸发现,那个空洞地声音的确是从老人家的喉咙冒出来的。许攸觉得那声音仿佛从几万公顷的地底下传出来的。
这一次这个声音只说了七个很简短的字:“ 河西不成,河东成!”
林利立刻像被雷击中那般,呆落木鸡地松开了许攸的手。
而许攸此刻也被这七个字给震慑住了心魄。因为许攸的家是河西的,而小芸的家是河东的。
许攸虽然是个刚走上社会的小姑娘,但是她之前也听姆妈说过,两个生辰八字不合的男孩子与女孩子,是不能在一起生活的。
林利与许攸的爱情就这样,在经历了短暂的重合,立刻就夭折了。
后来,许攸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再回到龙珠煤矿,听到了很多关于林利的传闻。
比如林利从市里办事回来,莫名其妙的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再也不上贸易公司二楼采办银行账簿,办公用品。比如,林利爱上了打架,天天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被个子比他高大的人打得鼻青脸肿;再后来,林利被调去市银行工作了,那个林利一直不喜欢,但是喜欢林利的小芸也一起调去了市里。这个是银行孟主任特别奇怪的问题。
那天林利与许攸一起回市里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林利带许攸回家,然后他们一起去灵姑庙里合八字,然后他们八字不合的事情,就更加没有人知道了。但还是有很多人,从林利不正常的举动中猜测到,他跟许攸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那个林利从来不喜欢的小芸跟他一起走了,这一切就又让大家明白了,他们三个人之间一定发生过很多故事。只是这些故事都已经不重要了。
以后的许攸只要听到一首名叫《路过》的歌,她就会泪流满面。她的面前总会出现林利拉着她的手回家时的场景。可惜这人来人往的尘世间,她与林利两个人,因为八字不合,最终成为了路过彼此生命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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