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我家的汤圆大又圆》

儿时的年味|《我家的汤圆大又圆》

儿时的年味|《我家的汤圆大又圆》

                      作者：勇夫归愚

小时候，我们最喜欢甜食，特别喜欢吃汤圆。

浓浓的年味也体现在吃汤圆之中。

我家的汤圆与众不同，不是小小的汤圆圆又圆，而是每个汤圆大又圆。

大又圆的原因是我家当年有一个特别人物一一赖姨，长得牛高马大，身强力壮，是保姆阿姨。

赖姨来我家时四十来岁，老公在医院当杂工，没有小孩。之前，为了生存，她在码头当搬运工。一两百斤重的麻袋，甩肩上，周而复是、复而再三，稳稳当当行走在又窄又长的跳板上，跳板下是滚滚长江水，一干好些年，毫不逊色于那些五大三粗的同行大汉。

赖姨手大脚大，带惯性，包出的汤圆也不同寻常，大别人的汤圆一两倍，每个比乒乓球肥一圈。

当年，我父亲在长江边一座县城当一把手，母亲是教育局长。我家兄弟姐妹，老大哥哥十三四岁，我是老三，七八岁，是内中两个男孩，调皮捣蛋全城出名。

文革前，职责所在，父母工作忙，常开会下乡，很少在家，请过七八个保姆照顾我们。个个没呆多久，便被我兄弟俩气走了。

父母不得已，托人叫找一个凶点，能镇住我们兄弟俩的保姆阿姨。

大人都知道我们兄弟顽劣，介绍人亦不例外。不知何人介绍来赖姨。到我家试煮了一顿饭，家务做得麻利干净，炒得菜味道不错。父母当即拍板相中了她。

赖姨抽烟喝酒，黑蛮蛮的脸，有些男性化。我和哥很是看不顺眼，当晚商量直接上“绝招”把她气走。

所谓“绝招”，即：打她。我哥拳打脚踢正面攻击，我则在后面抱腿咬人。这招曾使两个较强势的保姆走人，我们稚气地认为赖姨肯定经不起这招折腾。

两天后，我俩借口没吃饱饭开始动粗。谁知，情况非同往昔。哥哥双手被赖姨铁手撑住，近不了身，腿只能空踢。我抱住赖姨一条腿，刚张开嘴，就被她撩趴在地上。

我还没爬起来，赖姨一下把我哥拉近怀，单手箍住抱起，随即弯腰侧身，另一只手顺带把我捞入囊中。

轻轻松松把我和哥哥硬夹进屋，按床上，哥哥压我上边，轮流重打屁股。打得我们痛的嚎哭求饶，保证以后听话，她才歇手。

我和哥屁股好几天挨凳就痛。

从此，我们再不敢挑衅赖姨，在她面前变得唯唯诺诺，规规矩矩。

事实上，父母请赖姨绝对吸粉。文革开始，父母挨斗，不久关牛棚，一关几年，赖姨和我们相依为命，那几年的春节我们都一起度过。

儿时的年味|《我家的汤圆大又圆》

临近腊月，赖姨买回汤圆粉摊簸箕里晒，夜间捣碎糖砖。我们闻到了春的气息，过年的味儿。

初一，她早早起来包汤圆，我们也亢奋地早早起来围在她身边。她包得汤圆每个又大又圆，令同院的小伙伴羡慕不已。

但赖姨从来不允许我们插手包汤圆。那两年，我们兄弟姐妹无论岁数大小，每人每次只能分到四个汤圆。她心中有杆秤，用料绝对一样，一碗水端平，不会偏袒谁。

限定四个汤圆，缘于当年社会处于动荡，我们的童年生活在风风火火的运动中。运动越红火，物质越匮乏，什么都得凭票定人定量供应。

汤圆算紧俏货，平时几乎吃不到。过年凭票定量供应粉子及心子。粉子大人几两，小孩更少；心子千篇一律为红糖，也只几两。那象现今芝麻玫瑰枣仁肉粒几十个品种，任凭你选口味。

当年货就这么点，许多家庭不平均分配揢不平。

初一吃汤圆，不仅体现出浓浓的年味，也是娃儿们饱口福的良遇。不管你怎么想吃、想多吃些，数量屈指可数，只能那几个打住。

少时吃长饭，人小肚皮大。汤圆是那个年头过年最好吃的食物之一。我们兄弟姐妹连最少的妹妹，当时五六岁，宁肯肚子被四个大汤圆及其汤水撑着，也不让哥哥姐姐“夺”走一个，我们大一些，更不愿作什么贡献。

转眼到68年底，父母关牛掤第三年，盖棺定论，被县革委定为死不悔改走资派，开始扣发工资。69年开始，每月只给我们子女每人12元生活费，不给其他任何费用，包括保姆费。

赖姨每月的保姆工资15元，原来一直从父母工资中支出。这意味着，她的保姆费得从我们的生话费中挤扣。

显然，挤扣孩子生活费的日子不会长久。赖姨非常体量我家的困难，已准备辞职，她也非常珍惜和我们呆在一起的最后时光。

那年春节，她早早地把我们召集一起，告诉我们，如果多给她捡烟屁股的话，这次过年她将保证我们把汤圆吃饱吃够。

我们欢呼雀跃，马上行动，抓紧时间上街给她捡烟屁股。烟屁股是四川话，就是烟头。捡回剪去两头，烟丝积多，赖姨就带我们一起自制纸烟。

方法是：把一根筷子固定在一张纸的一边端头，再摊进条纸、烟丝，滚成铅笔般柱状，用浆糊封粘缝口，剪成相等长的三截，便成了三支自制纸烟。

那时，香烟也凭票定量供应，大人每月三五张票，一张票只买一盒烟。赖姨一天抽10支烟左右。捡来烟屁股，土法造烟，基本上满足了她的抽烟，她几乎也不用再花钱用票买烟。

我父亲也抽烟，苦闷的日子烟瘾相当吓人。赖姨就把节约的烟票，还找了许多人的烟票，保证我父亲。还时不时送些自制烟，解决父亲的“燃眉之急”。

烟屁股捡得多，赖姨特别高兴。那次过年前，她专门去了两趟乡下，从亲戚家大包小包带回不少年货。汤圆粉及红糖都在之列。初一那早，我们兄弟姐妹无限制、无节制，海吃了一顿汤圆，以致于后来好几年看到汤圆，心就发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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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哥哥连吃三十多个又大又圆的“赖氏汤圆”，胀得腰都直不起来，哎哟哎哟抱着肚子喊痛，还被送到医院洗了肠…

要知道，当年，我家还算好的，好多孩子还吃不到、吃不起汤圆。

斗转星移，转眼几十年。

现在过年，汤圆根本算不上什么，比它好吃的美味佳肴多得去了，人们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年味再不单调，贫乏，集物质、精神、文化及喜庆、欢乐、享受、娱乐等等，等等一体，比翼齐飞…

华夏的年味已经浓入世界，走向全球。

但是，我们不应忘记过去：酸甜苦辣须比较，小小的汤圆有故事。

比较才有珍惜。

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