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住进“稳定”的牢笼
文/似或存
一、死亡就是看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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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人死的时候,一个人能够在一秒钟的时间里,回忆起整个一生中发生的所有事情,栩栩如生。
活着的时候,我们顶多只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躯壳,却看不见自己的灵魂。
而蔡康永说,请从说话方面开始照镜子。
我有时候想,刷牙洗脸、吃饭洗澡,这些日常起居的小事,举手投足之间,也同样值得自己去“看见”。
一位经历过濒死体验的司机说:“我想起自己两岁时怎样跟在父亲身后走在河岸上。”这种记忆,有点像硬盘的数据恢复,使本来已经无法读取到的信息,一下子呈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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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勒在《自卑与超越》中说,我们从能够记起的人生最早发生的事件中,找到自己的心结。这样的心结,需要我们亲自去看见,亲自去解开。
为什么总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呢?因为越长大,人就越来越看不见自己。
很多人无法看见儿时的自己,纵然看见了,对那些心结也无能为力。那像是写在人生这个系统的内核代码,改写代码意味着系统重新架构——同时意味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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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到底是好是坏?庄子在旅途中搭讪一具骷髅而引发了梦中和骷髅的对话,骷髅说,人死了,了无牵挂,没有君臣父子,也没有春夏秋冬,快乐极了,纵然死而复生,骷髅也不愿意。
庄子说,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生死也许只是一场梦而已?
在《盗梦空间》这部电影里,要摆脱梦境,有一个重要的方法就是摆脱对死亡的恐惧。把自己所有的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统统抛到脑后。
在现实生活中,如果愿意改写自己的心灵代码,我们也一样能摆脱梦魇。
而首先要做的,就是看见自己。但看见自己,也意味着面对死亡,一个顽固、怠惰的自我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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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unesh,一个原本在德国按部就班地学习图形设计专业的人,总是隐隐觉得,这不会是他想要的人生。突然有一天,他遭遇了一场差点要命的车祸。这一次的死亡体验让他毅然放弃了原来的专业。他旅行到印度,学习禅修,学习音乐,后来发行了多张专辑,成为一个在“新世纪音乐”领域有所建树的音乐家。
这绝不是建议每个人都先把自己搞得九死一生,然后才能从中找到自己——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像海明威那样折腾自己。
事实是,我们总是被动地被命运推到悬崖上。我们明明可以从一些小事中看见自己,从而去认识死亡;但是总要留到大事发生,方能如梦初醒。
有句话说,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但如果发生地震呢?如果起了大火呢?
最可怕的是,我们就是那个装睡的人,而且不想要叫醒自己。
因为醒来就意味着看见自己,意味着要面对自我的死亡。
二、自由就是看见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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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克里斯朵夫》说:“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就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日复一日,更机械、更装腔作势地重复它们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庄子》借孔子之口说:“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肉体的死亡不是最悲哀的,心灵的死亡才是。
心死是什么样的?我认为是“机械地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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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至今有三次大的解放。
第一次是手工的解放。最早的时候,所有人都要靠天、靠地吃饭,就是农业。庄稼不是自己白长出来的,必须手工去种植、养护。年复一年,人们期待,老天爷一定要风调雨顺。而那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他是不用动手务农的,他只要祭天、祈雨就够了。在那时,时间是一个极大的限制。
第二次是机械的解放。机械可以帮人做出布匹、生活用品、交通工具,它们可以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在你睡觉的时候它还在不停地创造价值。而机械的拥有者,那些“资本家”,他们只需要拿到订单,保证机器的运转就可以了,他们不需要去熬夜守着机器。这时,时间的问题逐渐解决了,但空间是个限制。
第三次是电子的解放。电子可以收集大量信息,它的特点是产生流量,它可以超越空间的限制,分分钟创造价值。只要能够创造一个流量极大的电子程序、平台,一个人就可以从中获得解放。
为什么罗伯特·清崎的《穷爸爸富爸爸》建议人们跳出“老鼠赛跑”的模式?我想那就是一个机械重复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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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难道今天我刷牙了,明天我就不刷了吗?昨晚我吃了晚饭,今晚就不需要再吃了?
应该说,人也要经历三大模式。
第一是生存。也就是能够让自己安然无恙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一模式中,机械重复并不会带来问题。
第二是成长。一万小时的机械重复,不会给你带来成长。这就是一个忌讳机械重复的阶段,也是必须看见自己的阶段。
第三是幸福/享乐。在这个模式中,我们会主动要求不要机械重复,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会想尝尝新花样。
我想,纪伯伦的《我曾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这首诗,可以很好地为这三种模式做参照。
当我们有机会选择成长的时候,却没有勇气看见自己、面对死亡,而选择了只要生存与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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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自律就是自由。那么,人为什么要自律?游手好闲、随心所欲地活在世界上,不是最自由的状态吗?
我想,看见“死亡”才是最真实的。为什么很多企业家都说,我们公司离破产只有多少多少个月?他们其实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公司,完全可以游手好闲、随心所欲。
“死亡”可以让人自律,从而带来真正的自由。而自由,就在超越死亡之后才能够产生。
太阳日复一日地东升西落。人类制造的机械不停地运转。如何避免人生掉入周期性运转、冷冰冰的机械般“活着”的循环?
在动物世界的纪录片中,我们总能够看到,那些牛啊、马啊在遭受野兽袭击的时候,它们的同伴目睹这一切,却无动于衷的一幕。它们祖祖辈辈在这草原上迁徙过来、迁徙过去,上千年、万年,均是如此。
我觉得,自由,就是人类有别于其他生命的地方。只有人类能够看见死亡,从而通往自由之路。
三、稳定就是看见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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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化学反应,都是趋向于“稳定”;所有电子的跃迁,都是到达“稳态”。宇宙运作的许多原理,和人生道理多有相通之处。
谁都不想命途多舛、颠沛流离,谁都不想惶惶不可终日、年华无处安放。
在元素周期表中,有些元素非常活泼,甚至在自然界中找不到其单质,它们“讨厌”稳定;也有些元素非常“喜欢”稳定,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人也是如此,有的人更爱“自由”,有的人更爱“稳定”。但是人生毕竟不像元素那么简单,自由或稳定,谁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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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以名士王冕的故事开篇。这个王冕很有才华,但热爱自由,很多大官要提携他,他都躲起来不见。正值元末明初,朱元璋起来推翻旧政权,昔日的大官都纷纷落马。朱元璋也同样很赏识王冕,要给他官做,只不过王冕最后仍是隐逸了。
人生的问题就在于,人没法永远自由,也没法永远稳定。
人是被时代的潮流往前裹挟着走的。如果不是,那他就能成为王冕那样的传奇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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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修讲了一个巴士底狱的故事。法国大革命的时候,人们对自由非常推崇,就把原来被国王关在巴士底狱的囚犯都给放出来。但是问题来了,那些囚犯根本不知道去哪里谋生!于是到了晚上,他们又回到监狱住下了。
《肖申克的救赎》也是为了说明,如果忘记了自由的味道,你所谓的稳定都是不堪一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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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逍遥游》讲的大鹏被蜩与学鸠嘲笑的寓言,是自由的极限和稳定的关系。
自由是一条直径,稳定是一个圆。而这个圆有多大,取决于直径有多大。
而我们自己,就是那个圆心;死亡就是随着直径的扫动遇见的未知。
那么,看见自己,看见死亡,看见自由,然后看见稳定——它就是我们的画地为牢。
我也想住进这样的牢笼,以天地为床,以日月为灯,以星辰为窗,在这里面,你有多自由,就有多稳定。
文/似或存
网友评论
执直之智: @执直之智
夏虫不可语冰
谨以理解会友
仅供参考
不作讨论
如同做公务员就是一直在一个基态轨道一辈子不变,除非有了改变的动力,这种动力就是离开舒适圈的能量。
而比如像创业的能量一旦消散,要么就回归稳定的基态,要么就一直尝试回到高层轨道上去。创业最终也会逐渐稳定,所谓创业容易守业难,就是维持激发态的能量不容易。
生命,和量子理论结合起来的一点脑洞😁
现在再看最后的牢笼,这个圆圈,就更妙了。太棒了。
哈哈,感谢不吝赐教,给我一个新的关于自由的思路,我得继续学习啊,这样解释下来一切都明了了。
高作,哈哈。
第三部分确实可能有点牵强,也许有我对《逍遥游》的个人思考吧:
小鸟三餐而返,只在小地方来往,生活稳定;大鹏三月聚粮,从北冥飞往南冥,已经是极限了,但接下来如何?没有交代。我只是联想起无机化学中的电子能级跃迁,它们是离散的、量子的,但一定有一个能级是他们的归宿,电子在基态获得能量,就会跃迁到一个激发态层级,在这个过程中并不存在一个“中间位置”(有点像爬楼梯)。这也就意味着,层级中的电子最后一定是达到稳定的,只是层次不同。能量的获得是一个关键:对于小鸟来说,寻找一日三餐是一种自由,保证了一日三餐,就稳定了;对大鹏来说,在北冥南冥之间飞行是更大的自由,但必须积蓄粮食。而大鹏有没有可能再化身呢?如果有,我认为他会需要更大的能量,否则以它的能力就只能在北冥南冥之间来往而变得稳定,而没有更大的空间(鲲化为鹏再起飞,也必须等风口的能量来临才能上天!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
写的有点长。我即是认为自由是一种过程,稳定是一种状态。就好像培养习惯,今天练字、明天跳舞、后天唱歌,离开舒适区的尝试没有变为稳定的习惯,没有一个层级目标,虽然看起来自由但最后无法达成什么成就,这不算是自由,而是散漫。
至于死亡,我所指并不是肉体的死亡而已,也包括“自我”的死亡,心理上的死亡。
个人见解,谢谢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