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哉，我先秦散文》系列第六章 《国语》4：礼仪之邦的奇女子敬姜
文/杜豆豆
好妈妈1
好妈妈胜过好老师。
说起好妈妈，你一定会想到孟母。《三字经》里说：“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孟母三迁的故事，可以说是流传最广的了。
单亲妈妈孟母为了让孟子有一个好的教育环境前后三次搬家的故事，先找到一个好房子，结果旁边不巧有块墓地，孟子就跟着人家学哭丧，孟母觉得不好；于是，再次搬家，旁边是集市，孟子又跟着别人学叫卖，孟母心想这不行，又搬家；第三次，终于搬到了学校附近，结果孟子这才开始模仿儒生读书学礼仪，从此在此定居下来。这劲头，和如今好妈妈们砸锅卖铁要买学区房的热情，有得一比。
好妈妈代代辈出，其中，孟母和欧阳修的母亲欧母、岳飞的母亲岳母，陶侃的母亲陶母，被后人称为中国“四大贤母”。
其实，还有一位比她们都早的贤母被后人忽视了。这位贤母的事迹在《国语》的《鲁语》中占到了8篇之多，要知道，《鲁语》总共也就只有两卷37篇，她就占去了五分之一还要多，风头盖过了所有鲁国的国君和公卿士大夫们，连孔老夫子都得让位，你说奇也不奇？
这位贤母，就是敬姜。敬姜是鲁国大夫公父穆伯之妻、公父文伯之母，也是鲁国执政季康子的从祖叔母。
她都有些什么样的故事，能让《国语》的编者如此敬仰和钦佩呢？
今天，我就来为你解读一下吧。
2
官再高，勤劳的品质不能丢。
《公父文伯之母论劳逸》中说了这么一个故事。
公父文伯时任鲁国大夫，有一天退朝后回家向母亲敬姜请安，见母亲正在纺麻，便对母亲说：““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您还要自己劳累纺麻，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不好好侍奉您呢！”
敬姜听完长叹一声，说你这话让我觉得鲁国没啥指望了，连大夫都不知道做官的道理，怎么行呢？我来和你说说道理吧。于是敬姜说了这番话：
“昔圣王之处民也，择瘠土而处之，劳其民而用之，故长王天下。夫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之恶心生。沃土之民不材，逸也；瘠土之民莫不向义，劳也。”
过去圣明的君王，选择贫瘠的土地让人民生活，这样人民才会勤劳肯干，天下便能长治久安。人只有勤劳了，才会动脑去思考，从思考中内心会悟出善良的道理。过分安逸的生活，令人忙于享受，不去思维善良的道理，你争我夺的恶心很容易升起。土地肥沃的老百姓因为贪图安逸，无法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而土地贫瘠的老百姓因为勤劳敦厚，人心顺着义理的方向。
所以，过去的天子也好，王公大臣们也罢，每天都要奉公职守、勤勉努力，生怕自己不尽责，从早忙到晚，夜里才能睡得安稳。百姓们也是天亮劳动，天黑才休息，没有一天怠惰的。就连王后和公卿士大夫们的妻子，也要亲自分担家务、农事以及祭祀事务，大家都各尽其力，有了差错就要治罪。“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训也。” 现在我敬姜只是个寡妇，你也只是个大夫，从早到晚兢兢业业地工作，还生怕败坏了祖先的成业，哪还敢偷懒呢？
后来，这件事传到了孔子耳中，连孔夫子都忍不住敬佩，夸赞敬姜是个不贪图安逸的好妈妈。
《公父文伯之母对季康子问》还记载了这么一个小故事，说的是同样的道理：
季康子执政时，也曾向祖叔母敬姜请教。敬姜就借其已故婆婆的话，告诫他说：“君子能劳，后世有继。” 勉励他勤劳做事，以兴旺家族。后来孔子的学生子夏听说了，还借此夸赞敬姜懂得向公婆学习，是个好媳妇。
勤劳做事，不贪图安逸，管好你自己。这是敬姜留给季家后人的第一条祖训。
3
待人要有礼有节，不能随随便便。
《公父文伯饮南宫敬叔酒》说的是公父文伯宴请南宫敬叔时，将露睹父尊为上宾。在进鳖这道菜时，鳖小了些，露睹父很生气。到吃鳖时，露睹父竟然退席了，说：“ 等鳖长大以后我再来吃吧。” 敬姜听后，非常生气，不是生露睹父的气，而是生儿子的气，还把儿子从家里撵走了，直到五天后，其他大夫们来说情，才让自己儿子回去。为什么呀？敬姜是这么说的：
“吾闻之先子曰：‘祭养尸，飨养上宾。’鳖于何有？而使夫人怒也！”
祭祀时要让代死者受祭的人吃得好，宴请时要让上宾吃得好。你肯定是在进鳖这道莱时不懂礼节，才让上宾生气退席了！
为了一只鳖这样的细小礼节，把身居高位的儿子撵出家门五天，这在我们今天实在是无法想象。
敬姜教子《公父文伯之母论内朝与外朝》和《公父文伯之母别于男女之礼》，讲的都是敬姜教育季康子的。前者是讲“内外有别”，后者是讲“男女之礼” 的。
《公父文伯之母论内朝与外朝》的故事是这样的：说的是敬姜去季氏家，季康子正在厅堂上办事。季康子和敬姜打招呼，敬姜没应他。季康子心想，叔祖母生气了吗？赶紧跟着，跟到居室的门外，敬姜还没吭声。季康子继续跟到了居室里，问敬姜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叔祖母了。敬姜这才开口说话，告诉季康子说，你没得罪我，但我要懂礼节呀。
“ 天子及诸侯合民事于外朝，合神事于内朝；自卿以下，合官职于外朝，合家事于内朝；寝门之内，妇人治其业焉。上下同之。夫外朝，子将业君之官职焉；内朝，子将庀季氏之政焉，皆非吾所敢言也。”
君臣上下是有规矩的。外朝，是你事奉国君完成职事的地方；内朝，你要在那儿处理家族的事情，这些地方我是不能和你说话的呀。
《公父文伯之母别于男女之礼》说的是季康子去看望叔祖母敬姜，敬姜就开着门和季康子说话，彼此都不越过门槛。祭祀悼子的时候，季康子参加了祭礼。他向主人献上祭肉时，文伯的母亲不亲手接受，祭祀完毕撤下礼器后，也不与季康子一起宴饮。第二天又祭时，宗臣不到齐她就不参加祭祀，祭祀完毕后稍稍饮酒马上退下。
就连孔子听说这些事，都不得不服，夸赞敬姜实在是个懂得男女之别礼节的贵妇人。
一言一行都遵循礼数，这样的言传身教，够季康子记一辈子了。
4
红白之事，可不是简单的仪式。
儿子养大了，自然要撮合婚事。敬姜是怎么促成公父文伯的婚事的呢？
《公父文伯之母欲室文伯》里说，敬姜宴请了主管礼乐的家臣，并吟诵《绿衣》，还让家臣请占卜之人卜问了女方家族的情况。师亥听说这事后，夸赞敬姜做得合乎礼节，而且又好又巧妙。用现在人的说法就是，相当的高大上。
“ 谋而不犯，微而昭矣。诗所以合意，歌所以咏诗也。今诗以合室，歌以咏之，度于法矣。”
谋划婚事不违犯礼节，吟诵古人的诗句能微妙而公开地表明对婚事的态度。诗是用来表明内心想法的，歌则是用来咏唱诗句的。
用诗和歌来促成婚事，别瞧敬姜是个古代夫人，那可不是一般的高调浪漫啊！
说了婚事，再说说丧礼。
很不幸的是，公父文伯早亡，白发人送黑发人。亲人死了，自然要悲痛万分。可在公父文伯的丧礼上，敬姜却告诫公父文伯的妻妾们不要过于悲痛。这故事记载在《公父文伯卒其母戒其妾》中。
敬姜对公父文伯的妻妾们：“ 你们几个人在供奉亡夫的祭祀仪式上要委屈一下，请不要悲伤得消瘦下来，不要不出声地流泪，不要捶胸，不要容色忧愁，丧服要降一等穿戴，不要提高丧服的等级。遵守礼节静静地完成祭祀。”
这是为什么呢？敬姜是这么说的：“ 好内，女死之；好外，士死之。今吾子夭死，吾恶其以好内闻也。”
宠爱妻妾的人，女人为他而死。热心国家大事的人，士为他而死。如今我儿子不幸早死，我希望他得到的不是宠爱妻妾的名声，而是热心为国的美德。
后来，敬姜在祭奠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时，早晨哭亡夫穆伯，黄昏哭亡子文伯。这件事被记到了《孔丘谓公父文伯之母知礼》这一篇中。
这两个小故事，都得到了孔夫子的赞颂，夸敬姜不仅明智，而且“爱而无私，上下有章”。
仪式可不单单是仪式，都是大学问呢！
5
西汉文学家刘向曾专门创作了一篇散文《鲁季敬姜》，赞美敬姜的贤德。其中还讲了另一个故事。
说有一天，文伯放学回家，带着几个朋友回来。敬姜在一旁观看，只见他的朋友进堂跟在文伯身后，退堂下台阶退步而走，端持剑而正步行，对待文伯用对待父母兄长那样的礼节。文伯一付理所当然的样子，以为自己长大成人。
敬姜招唤文伯并数落道：“当年齐桓公有三个好朋友，常向他提建议，有五个臣子，也常向他提意见，每天指出他过错的人多达三十多人，他都能虚心接受，因此能够成就霸业。西周的周公辅佐朝政，吃一顿饭要停好几次会见客人，洗一次头也停好几次，抓住湿头发会见来客。他带着礼物到穷乡僻壤，深宅小巷，寻访贤人多达70多人，才保住周王室的繁荣昌盛。如今你只是一个地位低的少年而已，却拿朋友当奴仆看待，将来有没有朋友帮你，从你待友的态度中就可以知道了。”文伯听了母亲的话，羞愧不已，急忙认错。从此，他选择和严师良友交往，并非常尊敬地对待他们。
敬姜虽然年轻就守寡，但对孩子的教导丝毫不懈怠，言传身教，有礼有节，细致入微地引导孩子走向正途。虽不是王后，但实在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呢！这或许是《国语》编者为何如此敬重这位贤母的言谈的原因吧。
为母者，当有仪。
为母者，当有仪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倾一生之力，读经典好书，写有厚度的文字，过有深度的人生。我是杜豆豆，感谢您的收听。下次我们继续《大美哉，我先秦散文》系列《国语》部分，欢迎持续关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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