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子听着谭大牛应了这事,都偷偷地笑了。他们几个都是想得到张春香,却没法得到的人,恨得心痒痒,又不敢乱来,说不定论个强奸罪那就惨了。但又心有不甘,于是想了这个坏主意,反正谭大牛现在是一无所有的疯子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张春香望着门口风雪中破衣烂衫的人,竟不认识。这荒芜的空野,风雪之际,他来我哩得做莫得?她不由得惊慌起来,扭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那把枪。
“侬是喇个(你是谁)?来哩得做莫得(来这里做什么)?我不认识侬。”张春香站起身,严肃地问。
“我是谭大牛,我要和侬睡觉。他们说只要我和侬睡觉了,就把我的房子给我,还帮我找老婆回来。”谭大牛一只手从破袖口里抽出来,扯掉脸上的方巾,傻笑着说道。
“谭大牛!你真是疯得不清了,还不快回去!”张春香声色厉俱地对着谭大牛喝道。她听说不远处的芙蓉村有个疯子叫谭大牛,再听他说的话,确信此人真是疯子谭大牛。
“我不回去。我今晚要和侬睡觉,我好冷,我要抱着侬睡觉。”谭大牛边傻傻地说着,边往门里走。
“谭大牛,侬快回去,等下就看不清路了。”张春香见这个疯子不听,还要挤进门,急了,伸手就推谭大牛。
“不,我要和侬睡觉,我想我老婆回来,我不想住牛栏。”谭大牛一把抓住张春香的手,傻呵呵地笑着。
张春香气得吐血,心里说:这芙蓉村的人也是,把好好的一个人逼疯成这样子不算,还要逗他,还要这样的侮辱我张春香。但气归气,有什么办法?
“谭大牛,你再不走,我就开枪了。”张春香挣脱谭大牛的手,两步冲到墙边,取下挂在墙上的长枪。
“枪?枪是做什么的,我不怕。我就是想和侬睡觉。”说着就朝张春香走来,伸手就要抱张春香。
张春香急了,大叫:“谭大牛,你再往前,我就开枪了,会打死侬的。”
“打死我?好啊,好啊。我就是想和侬睡觉,我想我老婆秋香。”谭大牛脸上笑着,傻愣着对着张春香,嘴角还流着长长的口水。
“唉,这个疯子,怎么办?真的开枪打死他?那不行。可是,听说疯子发起疯来劲可大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我怎么办?”张春香心急如焚,嘴里气得喷火。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一片白茫茫,空中的风似虎啸样吼叫着。
“我跑出去?可是我又能到哪去呢?”张春香想着,突然,谭大牛冲着张春香过来,伸手就要抢她手中的枪。“砰”,一颗子弹飞了出去,从谭大牛的左肩膀擦过,撞到对面的墙上,然后掉到了地上。谭大牛肩头的棉袄,被子弹穿过裂开了,里面的棉絮飞了出来。谭大牛惊得大叫,跪在了地上,嘴里还在叫着“我要和侬睡觉,我要我老婆秋香……”叫了几声,便脸色苍白,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谭大牛,侬怎么了?”张春香吓得扔掉手中的枪,跪在地上掐谭大牛人中,心里在想着怎么办?她不能让这个疯子在她的屋里呆着。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怎么办啊?如果让谭大牛这样在外面呆着,没死也会被冻死。
这枪,陈东生是让她打狼的,可是没想到用在人身上了,吓死人了。唉,自己这是杀人吗?怎么办?虽然这疯子这个样子,生不如死,可也不能死在自己手上啊。拖又拖不动,又不能把他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不管会不会死都有说不清的一大堆事,自己的清白可不能被玷污。
“唉!”她叹息了一声,然后戴着斗笠,穿着蓑衣,马不停蹄,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向桃树村。大雪纷飞,大家全缩在家里不出门,而张春香却跑得气喘吁吁,后背流汗。她跑到向阳大队的办公室找到陈东生,说了经过。陈东生刚好处理完手上的事,准备回家。
陈东生看着满脸通红的张春香,跑得上气不接下去的样子,很是吃惊,再听了张春香说的事,他心里也是倒吸一口凉气,马上在桃树村大队拉了一辆木板车,和张春香一起,冒着风雪去了养猪场。
他听说谭大牛这个疯子都要欺负张春香,心里恨不得一脚踢死谭大牛,就让他暴尸野外。但气归气,不能真的这样做,救人要紧,虽然是个疯子也要救。
可是,谭大牛还是没救过来,刚到向阳医院就断了气,他这一生终于轻松了。可是他轻松了,张春香无法轻松。
谭大牛无儿无女,又是地主成份,村里人准备草草埋了他就算了。大家也没打算追究张春香的责任。可是芙蓉村的那几个男人知道谭大牛是在张春香那里因张春香情急中开枪吓死的,却死活不肯放过张春香,要给一个说法,不然就不给谭大牛办后事,要让谭大牛的尸体一直放到大队办公室或是张春香家里去。
陈东生被气得头都大了,看着芙蓉村那几个男人那嚣张的气势,恨不得拿枪崩了他们。张春香知道谭大牛死了,心里很难过,虽然谭大牛的死不能直接怪她,但如果不是她情急之下开枪打出子弹从他的肩膀飞过,他就不会吓到而死。
芙蓉村的那几个男人一口咬定是张春香开枪打死了谭大牛,要组织上治张春香的罪。这事闹得不可开交,附近村民个个都在看热闹看笑话,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是谭大牛来偷猪,张春香开枪吓死了他;有人说是谭大牛来欺负张春香,张春香自救开枪吓死了她,因为身上没有枪伤,不能说是枪杀了,只能说是吓死了;还有人说得更离谱,说是谭大牛几年没碰过女人,受不了张春香而猝死的。反正谭大牛的死因版本上百种,越讲越玄乎。
眼看没几天就要过年,谭大牛的尸体还放在向阳大队的办公处。陈东生为了这事去了几次波湖县委。湖洲婆和珠贝听说张春香这事,担心得是茶饭不思,寝不安席,整天唉声叹气,愁眉不展。他们担心张春香被抓去坐牢。
最后定为谭大牛是因为疯了来偷养猪场的猪,张春香驱赶不走,他还要打骂她,张春香为了吓唬他开了枪。最后,县里表彰了张春香,说她不顾一切地保护集体财产有功。芙蓉村的那几个男人见没把张春香告倒,反而让她受了表彰,气得个个几天都吃不下饭,甚至吐血的都有,但又不敢再闹,再闹下去,可能他们就要得挑嗦谭大牛去偷猪的罪了。
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只是张春香的心里真不是滋味。自己守寡有错吗?自己生得标致有错吗?为什么那一个个男人都不放过自己呢?幸好陈东生一直正义,帮自己。只是,这次谭大牛的死,自己多少也有责任,不开枪就好了,可是不开枪,自己能逃过这疯子的欺凌吗?唉!
有时她在想,如果谭大牛是自己桃树村的,也许当年他就不会疯,他的老婆儿子也不会自杀死。可是,“如果”永远是事后才有的。谭大牛的死到底怪谁,她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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