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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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热】
刚取得全运会五千米长跑冠军的青年运动员叶晨光，赛后面对记者询问自己取得成功的秘诀时，目光坚定地对着摄像机说了两个词：“保持热爱，坚持不懈！”
但是，没有人知道叶晨光十六岁时还是一名一百七十斤以上的大胖子，甚至对运动没有丝毫兴趣。他唯一的兴趣就是吃。每顿早餐至少十个巴掌大的酸菜猪肉馅饺子，午餐和晚餐以肉和碳水为主，蔬菜只有在父亲的命令下才会夹一小筷子，家里的水果发霉发臭了都不会去碰。在学校里，其他同学课间要么看书、要么玩闹，唯有叶晨光在不停地吃高热量零食。由于长期只吃不动，导致叶晨光后勃颈的赘肉都有三层，像水桶一样的腰上的肉仿佛裂开了一样，让人看了都害怕。
班里的男生每天都会嘲讽叶晨光是颗大肉球，女生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平时走在路上也会被人指指点点。尤其到了夏天，他光是走两步就满头大汗，衣服就像是刚从洗衣机里拿出来似的，谁看了都会下意识地捂着鼻子退后三步。这些言行像一把把无形的尖刀，深深地扎在叶晨光的身上，没有伤口，胸口却有种说不出的痛楚在拼命地往上涌。
尽管温柔的母亲开导他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只要身体健康，胖点儿又怎么了？作为民警的老叶却总看儿子不顺眼，顺带骂妻子把儿子宠得不像话，再这样下去小心以后不仅儿媳妇讨不到，还要掏空养老金给他看病！老叶的妻子一开始还会跟他吵两句，直到学校班主任打电话过来说叶晨光的体育考核严重不合格，甚至出现跑一圈就面色惨白、喘不上气等情况，建议他们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结果，叶晨光的检查报告上至少有六个红色感叹号，可吓坏了他的母亲，赶忙回家找老叶商量对策。
“啷个办？还能啷个办嘛！从明天开始跟到老子早起锻炼，哪天减掉你那身肥嘎嘎哪天算完，减不下来就永远不要想从我身上要到一分钱！”老叶涨红了脸，当即拍桌对叶晨光下达了死命令，那怒不可遏的模样令他不敢拒绝。
于是，叶晨光在十六岁的寒假被迫开始了地狱般的魔鬼训练，每天天不亮就被老叶硬拽起来晨跑，且不跑完三公里决不让休息，没在规定时间内跑完连早饭都没得吃。叶晨光拖着疲惫又沉重的身躯小步跑着，冰冷刺骨的寒风顺着运动服的缝隙溜了进去，冻得他直打颤。若是张嘴呼吸，冷空气又会趁机进入肺部，呛得他鼻涕一把泪一把。身子还没跑暖和，叶晨光就累得喊遭不住了！老叶可不会惯着他，操起手中拇指粗的木棍对着他软趴趴的屁股就是“啪”地一下，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侵入骨髓，使其不敢再停下脚步。
“老子从六岁开始锻炼，十岁逗能每天坚持跑三公里，你娃儿十六岁才跑十几米逗在喊遭不住，门儿都没得！”
“跑快点儿！跑得比乌龟还慢，饭都吃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老叶手持木棍在后面小跑着追，叶晨光在前面拼命地跑，宁静的体育场时不时地传出后者痛苦的叫声。咬牙跑完三公里之后，叶晨光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面色红中透着白，老叶却仍不允许他停下，继续督促他顺着跑道一边散步一边深呼吸。叶晨光心里有埋怨，但身子还是自觉地按照老叶的指导深吸缓呼，原本疲软的双腿竟慢慢地恢复了些力气，感觉要蹦出来的心脏也逐渐平静了下来，烦躁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叶晨光很是惊奇地看向老叶，后者似乎预料到了他的反应，未等其开口询问缘由便冷哼一声道：“老子从小逗跟你讲过了，跑步锻炼没得那么累，你娃儿硬是不信。现在晓得了卅？”
“恩，晓得了。”叶晨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晓得了就接到锻炼，太阳不出山不要想休息！”说完，老叶便拍了一下叶晨光又宽又厚的背，示意他跟着一起走进体育场的健身休闲区。
简单活动了一下身子之后，老叶开始指导叶晨光踏石阶，三十个一组，共需要做三至五组，且运动节奏会逐渐加快。看着很简单，但叶晨光做完两组便开始感觉身上仿佛挂满了水袋，做完三组后两条腿就像是绑上了铅块一样沉重。这还没完，老叶又取下缠在腰间的粗麻绳套在叶晨光的胸前，绳子两端缠在自己的双手上，辅助儿子做俯卧撑，一直做到他实在撑不起来为止。这时，天色已经微微亮起，鸟儿也开始鸣叫，叶晨光以为终于结束了，老叶却一脸严肃地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根跳绳。
“爸……”
“少罗嗦，跳不够一千逗不要想吃饭！”
叶晨光及其不愿地接过跳绳，在老叶不容反驳的目光下，断断续续地跳到太阳完全升起来才结束。原以为自己流了那么多汗肯定能吃到大餐，没曾想老叶只允许他吃一碗蒸米皮和一碗豆浆，午饭和晚饭桌上只有一盘小炒牛肉，其他的都是菠菜、西蓝花等蔬菜，米饭最多只能吃两碗。而且，吃过晚饭后老叶还要给叶晨光追加爬楼梯、平面支撑、韧带拉伸等练习。叶晨光尝试过反抗，但结果是晚餐只能吃蔬菜沙拉和水果，所以他反抗了两天就放弃了。
妻子见儿子每天都累得够呛，肉也没吃多少，便忍不住埋怨了老叶两句。
“现在不吃苦，以后年纪轻轻勒，逗天天把药当饭吃，你逗满意了不是？”老叶有些生气地反问道。
妻子被呛得瞬间来了火气，说：“我不是怕他吃不到苦，是叫你不要楞个急躁，突然让他天天这么练，你能保证他不会受伤么？”
“能受好大点伤嘛？我在单位勒训练量是他勒两三倍都没得事，他年纪八轻勒才练这么点儿能练出啷事嘛？”
“啧！好了，好了。娃儿在休息，我不跟你两个吵。反正，我逗一句话，只要娃儿没得事就行了，出了事我跟你没完！”
老叶看着妻子背过身去偷偷抹眼角的样子，心里既生气又心疼，冷静下来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确实有些重了，便怀着歉意上前把妻子抱在怀里轻声说道：“放心，只有娃儿能坚持把体重减下来，我保证不会再像这样训练他了。”
这一幕，叶晨光透过房间的门缝看在眼里，父母的对话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重新躺回床上，他望着天花板迟迟没有入睡，脑子里重复回想着老叶的话，又不禁想起学校里的同学们那一双双厌恶的眼神，以及被人指着鼻子嘲笑都不敢反击的屈辱，有些湿润的眼睛忽然变得坚定起来，伸出右手对着天花板紧紧握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第二天，老叶照例早起穿好衣服准备去敲儿子的房门，没想到叶晨光居然已经穿好衣服站在门口等他了。这让老叶感到既意外又欣慰，难得露出微笑温柔地抚摸了儿子的大脑袋，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出发了。从此之后，叶晨光即使每天都累得像身上绑满了铅块，每天因控制饮食馋得心里直痒痒，也不曾喊过一句苦和累。
连续坚持半个月后，叶晨光感觉自己走路都比以前轻盈了许多，爬六楼也不会气喘了。又过了一个月，叶晨光忽然发现自己的衣服似乎都大了一些，裤子更是完全系不牢，走两步就往下滑。叶晨光赶紧拿出电子秤称了称，惊喜地看见上面显示出75kg的数值，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闻讯赶来的老叶夫妇还未反应过来，叶晨光就十分激动地抱住了他们，并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二老。二老十分欣慰地鼓励儿子是好样的，同时老叶不忘叮嘱叶晨光还不能放松，毕竟最终的减肥目标是减到一百二十斤左右。叶晨光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之前的训练量已经无法满足叶晨光了，于是，他便主动向老叶申请增加运动量。从三公里慢跑到四公里，再到五公里，老叶便不许他再往上加了，因为他们的目标只是减肥，所以没必要像专业运动员那样练。可叶晨光经过一整个寒假的晨练已经爱上了跑步，就算遇到下雨天他撑着伞也要去跑，一天不跑就浑身不自在。
他爱上了田径场清晨那股清新的空气，将其吸入肺中时仿佛全身都受到了洗礼，每一个细胞都感到无比畅快。当微风迎面吹来，他感觉背上仿佛长了翅膀一样，整个身体都变得轻盈，忍不住张开双臂幻想自己在天地间自由翱翔。尤其是在跑到后半程，太阳微微露头，柔和的阳光撕破黑夜零散地播洒在田径场上，竟形成了一片片光幕。当叶晨光跑进光幕中，那份暖意就像在父母怀抱里一样令人心安，使他瞬间充满了力量继续向前奔跑。
收假归校的叶晨光刚踏进班级大门就引起了一阵惊呼。他不仅身形比以前瘦了至少两圈，脸型也从大饼脸变成了五官精致且轮廓清晰的方形脸，曾经的水桶腰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以至于同学们第一眼都没能认出他来。到了体育课上，叶晨光顶着所有师生震惊的目光迈开步子冲在队伍最前面，连体委都追不上他。大家不禁感叹道：“这还是以前那个连五十米都跑不了的大肉球么？”
同学们纷纷向叶晨光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且课间立即围在他身边问这问那，让他不禁有些飘飘然，放学回家后立马把今天的感受告知了父母，却被老叶严厉地训斥了一顿：“老子喊你锻炼身体是为了健康，不是喊你得意洋洋勒去跟哪个炫耀，那些运动员哪个没得你跑得快？而且人家就算比赛拿了第一名，回去还要接到练，你晓得为啷个不？”
叶晨光摇头表示不解，老叶气得直接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继续说道：“是为了超越自己勒嘛！你以为这次跑了第一名就可以放松了，就可以不练了，下次比赛马上就遭别个超了。所以说，与其等到别个来超过你，不如你自己超过你自己。懂了没得？”
这番话令叶晨光醍醐灌顶，当即为自己一时的骄躁向老叶表达了歉意，吃过饭后立马穿上运动衣、负重沙袋等装备出门训练了。老叶看着儿子出门的背影很是欣慰，心想以前那个只知道吃的傻小子总算是长大了。
在被老叶警醒之后，叶晨光为了检测自己目前的跑步水平，果断报名参加了学校的春季运动会三千米中长跑项目，并为自己制定了一套最契合目前的身体的训练方法和饮食规划。比赛当天，叶晨光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开始就冲击优势，而是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逐步提速，逐个超越。到了第三圈，已经有人开始用嘴呼吸，而叶晨光依然轻松保持着用鼻子均匀呼吸的状态，且一举超越了第四名。班上的同学都在为叶晨光加油呐喊，但此时的他根本听不见那些声音，只能感受到内心深处不断传出嘭嘭嘭的击鼓声，令他愈发心潮澎湃。到了第六圈，叶晨光已经超越了第二名，却始终无法缩短与第一名的距离。对方显得比他更加轻松的样子，且在冲线之后仍然脸不红气不喘，反观叶晨光因最后冲刺时有些急了，有些喘不上气。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经过这次校运会，叶晨光对父亲的教诲理解得更加透彻，不仅彻底戒骄戒躁，还主动向学校申请成为了一名体育特长生，开始接受体育老师的专业训练。这个消息老叶一开始有点接受不了，毕竟他更希望儿子将来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成为一名民警。但叶晨光的态度十分坚定，加上一向向着儿子的妻子每天吹着枕边风，老叶便勉强点头接受了。
有了父母的支持和鼓励，以及专业老师的指导，叶晨光从此更加努力训练，不仅体能越来越强，连学习成绩也在稳步上升。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每天坚持晨跑后学习思路忽然打开了，无论是做题还是背书都比以前轻松了不少。
多年以后，叶晨光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武汉体育学院，不仅在校运会、青运会、全运会等大小赛事上大放异彩，还得到了国家田径队的关注。不过，叶晨光并没有因这些荣耀而骄傲自满，而是以超越自己为目标更加发奋努力。“保持热爱，坚持不懈”这八个字成为了叶晨光激励自己的座右铭，迫使他一步一步、扎扎实实地向前奔跑，最终成为全国知名的职业长跑运动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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