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小麗

01

茶村西头有一条小河，村里祖祖辈辈浇地用水都是从这里取水。

一条窄窄的公路连通着茶村与外界，茶村的人们每日通过这条公路，把村里的农产品运往外地，来赚取一些生活费。

茶村慢慢富起来，可是村里的年轻人已经习惯了外面更加精彩的世界，一个个都赶往县里市里甚至更加繁华的大都市打工，混得好的把老婆孩子都接过去生活，混得不好的只能把孩子扔给老人，大城市里花销大，吃喝上学都是钱哪，小年轻辛辛苦苦挣得那点儿钱，还不够孩子一个月的幼儿园费用，虽然不舍得孩子，可是现实摆在这里，谁也没有办法。

简姑娘、某只、一点抹茶跟文小麗就是这些留守儿童中的一员。

四个孩子年龄差不多大，家在村子里又紧挨着，在他们小的时候，每日里不上学时就混在一起瞎胡闹，不是在这家里拔几棵树苗，就是在那家房上扔两个砖头，让爷爷奶奶们头疼不已，恨不得把四只皮猴绑起来扔到床上，好消停一会儿。当然这是气话，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孩子都是家中宝，谁舍得呦。

02

“呦，某只呀，这是又上哪作(zuo)去喽，你个皮猴，小心爷爷打你屁股！”某只的三舅看到糊了满身泥的某只，打趣道。

“你才作呢，三舅，妗子今天让你回家么！”某只不甘示弱，回敬三舅。

“臭小子，看我不替你爷爷教训教训你，别跑皮猴！”三舅气极，脱下右脚上的鞋就朝某只扔了过去。

某只的妈妈是本村人，当然跟某只爸爸不是一个姓。说起来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某只妈妈就喜欢某只爸爸，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感情越来越深，到十八岁那年终于鼓起勇气向某只爸爸表白，没想到那个闷头葫芦也早已把她放在心里，两个人一拍即合，先私订了终身，到了年龄之后水到渠成的结婚了。婚后一年有了某只，小两口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双双奔赴北京，无奈把孩子留给了老人，某只妈妈更拜托娘家人多照顾外甥，别让孩子吃苦，更别发生意外。

某只妈妈有三个哥哥，也就是说某只有三个舅舅，大舅二舅也都远赴外地打工，只有三舅因为左腿有残疾，只能在家里以种地为生。

某只的三妗子是个厉害的，说话做事异常泼辣，把三舅管得死死的，当然也可能是三舅觉得自己有残疾不好找媳妇，故意让着媳妇儿。

03

转眼间，四个孩子也都已经十五、六岁，正是处于青春期，身体里的荷尔蒙隐隐骚动起来。

其实除了孩子的爷爷奶奶，谁都看得出来，某只对简姑娘的情意，就像春天的小草一样蓬勃，像夏日的阳光一样炽烈。这小子看简姑娘的眼神都冒着火，恨不得把每一个盯在简姑娘身上的目光烧得渣都不剩。

可是虽然如此，这皮猴竟然能忍住不说，只是在平时玩闹时，更喜欢跟简姑娘搭伙，但却又故意欺负她，似乎看到简姑娘气得哇哇大叫的样子，他就能多吃半碗饭一样。

“嘿，抹茶，你说某只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啊，喜欢小简就说呗，不光不说，还故意欺负人家，这不是把小简往外推么！”文小麗光着双脚坐在河边，享受着鱼儿的轻吻，用手捶了一下身边的抹茶，差点儿把抹茶那小身板一掌拍到河里，吓得他一把抱住身边的柳树，以防再次受到重击。

“呼，小麗，你轻点儿行不？你也不小了，也学着淑女点儿好不，像咱班的班花小妍，再这样下去，小心没人敢娶你！”，劫后余生，一点抹茶轻吁口气，忍不住对着文小麗抱怨，然后再在心底补了一句：“没人娶更好，我娶嘿嘿！”

“切，本姑娘才看不上你们这些拖着鼻涕的皮猴呢。我的梦中情人，得像至尊宝一样，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我，他要有华仔的帅气，有星爷的幽默，还要像张学友一样会唱醉死人的情歌，哼哼！”文小麗捡起身边一颗土坷垃向河面扔去，土坷垃咚地一声，在水面激起个水花就不见了踪影。

04

日子一天天向前走着，四个孩子的友谊也在这一天天中更加深厚。

中考马上就要来临，四个孩子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经常聚在一起玩闹，他们约定好，一定要一起考上县里的一中，到时候，他们就可以继续在一块儿，争取在一中称王称霸。

四对爷爷奶奶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把每天的饭菜做得香香的，鸡鸭鱼肉换着花样的做，只求孩子们学习之余，营养能跟上，别等中考完了，一个个成了地里的青虫，全是菜色。

“儿啊，你可要好好复习呀，争取能考个好点儿的高中，上个好大学，别像爸妈一样，整天在外面给人打工，还挣不了几个钱！”，某只的妈妈在电话里苦口婆心，通过电波向儿子传达着她的焦虑。

“妈，你放心，儿子一定争气！”某只扯着公鸭嗓子跟妈妈保证。

“好，好，妈等着你的好消息，好儿子！”，妈妈在那头的声音有些哽咽，儿子长大了，都到了变声的时候，快成男子汉喽。

“儿子，你现在的心思可要放在学习上，别想乱七八糟的东西，听见没！”爸爸严厉道，开玩笑，可不能再让儿子步上自己的后尘，当初自己就是一门心思在老婆身上，学习成绩才慢慢落下来的。虽说现在自己也挺幸福的，可是没有上大学，始终是这一生的一个遗憾。

“哦，知道了老爸。”某只嘴上应着，心里却在默默吐槽，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老爸还不是从小就喜欢老妈，结果还得让老妈主动表白，太逊了！自己可不能学老爸那个怂样，等中考结束，得马上向小简表白才行，到了高中人才云集，万一被别人抱得美人归，那一切都晚了。

05

紧张的中考终于结束，成绩下来了，四个人把书包往空中一扔，一本本书啪啪落在地上，一张张试卷在空中飞舞着，就像花蝴蝶在花丛中穿梭。

“太棒了！我们真的都考上一中，希望我们还能分到一个班里哈哈！”文小麗再次不顾形象地放声大笑，惊得树上的小麻雀扑愣愣飞到高压线上，瞪着小眼睛往这边瞅，看看是哪个家伙惊扰了它们的美梦。

抹茶抚额，天，小麗这女汉子形象是别想有所改变了，不过这样也好，希望那些臭小子发现不了她内在的美，让自己一个人独自欣赏，多好。

“不太可能吧，不过咱们能继续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也很不错了！”长大了的简姑娘，真正成了笑不露齿的淑女，也只有在他们三个人面前，才会露出她慧黠的本性。她右臂一伸，搂过小麗的脖子，“麗啊，你这女汉子恐怕没有哪个男人敢要，要不从了本姑娘吧。”

文小麗浑身一个哆嗦，用力搓了一下小臂，“小简同学，请你离我远点儿，俺可不想当拉拉！某只，救命啊！”

某只但笑不语，不理这俩在那耍宝，跟抹茶躺在草地上商量着表白大计。

06

中考结束，暑假到来。终于没有了课业的压力，四个人商定好好游玩一下，当然首选目的地就是村中那条小河，自从上了初三以后，他们再也没有心情在小河里游过泳。如今好不容易解放，当然要好好去游个够。

白天人太多，他们带好泳衣，趁着夜色，偷偷靠近小河边。岸边的蛙声给闷热的夏夜更添一份燥热。月光照耀下，河面轻轻荡漾着，闪着细碎的星光。他们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夜晚来过河边，此时的小河褪去了白日里的喧闹，安静详和，只有蛙啼蝉鸣在河边奏响一曲曲夏日乐章。

两对少男少女在河中欢笑着，打闹着，他们不担心会引起村里人的注意，这里离庄子太远，老人们睡得又早，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抹茶，咱们比赛怎么样，看谁能最快游到那个桥边！”某只兴奋提议。

“好啊好啊，我也要参加，怎么某只，看不起本姑娘？”文小麗跃跃欲试，主动迎战。

“哎呦，女侠，小的哪敢呀！”某只的眼睛看向简姑娘，不知道她会不会参加。

果然，简姑娘微笑摇头，“你们玩儿吧，我当裁判就好，你们也知道我的水性没那么好。”

三人点点头，不再理会简姑娘，像三只离弦的箭，嗖一下射了出去，边游还边互不服气地吵嘴。

07

某只不放心简姑娘一个人在岸边独自游泳，不时回头看一下，不知不觉落在两人后面，等他刚想重新发力时，突然看到有个黑影出现在简姑娘身后，慢慢靠近她。他大喊一声：“小简，小心！”，一个旋身，往回游去。

等他游到简姑娘所在的地方，看到简姑娘正奋力挣扎着，一个用破布蒙脸的男人想把她往岸边拖，某只爆喝一声：“混蛋，住手！”，双手用力拽住那个男人的手掌，把简姑娘解救出来。

男人见有人坏他的好事，恼羞成怒，跟某只在水里就打斗起来，两个人你来我往，你拽我拖，不知不觉越游越深，来到河中央。十六岁的某只明显不是男人的对手，身体越来越无力，被男人摁在水里不停往肚子里灌着河水。

简姑娘吓坏了，等她反应过来，把抹茶跟小麗喊回来时，某只已经被男人摁在水里一动不动，三个人疯狂地朝着男人又打又踢，嘴里喊着某只的名字，男人听到三个人喊某只，身体一怔：“你们说什么，他是某只？”

三个人不由愣住，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正是某只的三舅，那个腿瘸的三舅，妻管严的三舅！

三舅似乎也傻了，他没想到阻止他，跟他打斗的正是自己的外甥，他踉踉跄跄把某只抱上岸，可是任凭他怎么给某只急救，做人工呼吸，都毫无反应。

“你们傻呀，打120啊！快呀！”三舅哭着喊道，他真想拿把刀砍死自己，妹妹千叮咛万嘱托，让自己照顾好外甥，可是自己却亲手杀死了某只，等妹妹回来可怎么交待啊！

08

三个人终于反应过来，不一会儿，120来了，110也来了，三舅被带上警车，呼啸而去。

三个人来到村里，叫醒某只的爷爷奶奶，还没等三人把事情经过说完，两位老人直接昏死过去。

某只的爸爸妈妈从北京赶了回来，当他们看到停在太平间里儿子的尸体时，似乎已经忘记了哭泣，他们一遍遍抚摸着儿子冰凉的身体，脸上的笑容让人心碎：“儿啊，爸妈回来啦，爸妈再也不离开你了，咱回家吧，好不好？”可是任凭他们如何呼唤，某只都听不到了。

某只下葬了，在他下葬那天，抹茶、小麗跟简姑娘都前来送好兄弟最后一程。

一中马上开学，三人再一次来到某只坟前跟他告别，抹茶轻轻来到简姑娘身边：“你知道么，我们两个人在中考结束那天，本来商量着要做一件事情。他说他要去采99束野花向你告白，就定在他出事的第二天，可惜……”

“我知道，我都知道。”简姑娘的泪顺着脸颊簌簌而下：“我一直在等着他的表白，等了这么多年，可是，可是还没等到，却……都怪我，他是为了救我才——”呜咽声自简姑娘口中溢出，是啊，如果某只不救自己，怎么会被自己三舅给淹死！

“不，小简，这怎么能怪你，你也是受害者！要怪只能怪他三舅，一个长辈居然起了歪心思！好在法律是公道的，他一定会被枪毙！”文小麗搂着简姑娘的肩膀安慰道。

“是啊，都怪三舅！”抹茶也附和，却得到小麗一记白眼，如果不是这小子瞎说，小简怎么会这么痛苦。

三个人走了，继续开始新的生活，也许他们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人，但某只却永远不会在他们身边消失。

过了几个月，法院的判决结果出来，三舅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