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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小区保安刚强正在室里埋头吃早点，忽然听到有人叫唤：“小刚，吃早点呀，麻烦您给叔开一下门。”
“好嘞，叔你吃了没？”刚强招呼着起身去开了门。
“叔早吃过了，醒得早，蛋炒饭吃的。”
刘晖搭讪着刚强，把三轮车蹬到里面停了下来，人儿朝着刚强走了过来。
“小刚，你看你这么精神的小伙，也该谈个对象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烟盒子，抽出一支递了过来。刘晖他本人并不抽烟，但兜里却总揣着，烟也并不名贵，正适合小刚这个工薪阶层能接受的，牌子也是小刚常抽的那种。
小刚接过烟点上，笑着回道：“叔呀，我倒是想找，可是哪有那么幸运，现在的女人找对象可现实了，没车、没房，更别说存款了，谁会看上我一个干保安的？”
“可不能这样悲观呀，你这人长得正，人品又好，是过日子的主，嫁给你的人才是有福气呀！”
刚强猛吸一口，看着刘晖的背影，回味着他刚才的一番话，心里暖洋洋的。刘晖这人身体还算硬朗，热情大方，会来事，也幽默风趣，与之交往有一种舒适感。刚强来这儿上班两年，每周一次都会跟他打交道。他有退休金，但就是闲不住的主儿，劳碌命。听人讲，他上下午都要去两个小区收破烂，挺辛苦的。可他风雨无阻，及时地收走废旧物品，解决了家庭主妇及小区大妈们的麻烦，真正物尽其用了。
小半天的样子，刘晖便蹬着三轮车出来了。今天收获满满，后车厢都堆得老高了。
刚强早打开了门等着他，刘晖也没停车，正是下班高峰期，许多业主都会驱车回家，他怕挡着人家的道。
他看了一眼刚强微笑着抛下一句：“下周见！”便一溜烟消失在拐角处。
刚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刘晖。
丁婶拎着大包小包下了出租车，把东西放在保安亭门边，径直到刚强的座椅上坐了下来，和刚强搭讪道：“收破烂的刘老头是不是刚出去？”
“是呀，刚走。”
“要买的东西太多了，左赶又赶还是没赶上，还好废品不多，堆在那里也不碍事，下周再买吧！”
“不多就没事，反正下周他会准时来的。”刚强也符合道。
“听说了吗？这刘老头的闺女很厉害的，在国留学呢！还没毕业，许多国外的科研单位，开出高薪抢着要她呢！可惜的是：她娘早早离世，是刘老头一手拉扯大的。早些年怕自家闺女受委屈也就没续弦，这些年又要供养女儿读书，生活很拮据，他也就一门心思扑在搞钱上了，退休金只有五六千，他也就只有收废品补贴家用了。”
“噢，原来如此，之前也没有人告诉过我。他这辈子算是贡献给了他闺女，没有了自己的生活。”刚强有些为刘晖鸣冤。
丁婶白了他一眼后说道：“谁家父母亲还不都一样，为女儿的事操碎了心的。”
“可他毕竟有些特殊，不能和普通的父母相比。”强刚辩解道。
“那也是，一个普通人供个留学生，也够呛的。”丁婶也同情道。
刘晖用力蹬着三轮车，整个人儿都汗流浃背。这一截路是个斜坡，也不短，到了坡头，再往前半里路，废品收购站就到了。没有特殊情况下，他每天至少往返这条路两次。
他把废品卖了之后，顾不上回家吃顿热乎饭，蹲在路边啃了两个早上买的馒头。喝了口自带的白开水，然后爬上三轮车，奋力奔向另一个小区。这就是一个退休老父亲的日常，收工回家早已疲惫不堪。洗漱完了，胡乱对付一下晚饭，喝一点小酒就昏沉沉地睡下了。
这天上午快十一点了，丁婶急匆匆地赶来保安室门口问道：“小刚，今天怎么不见那刘老头来收废品呀，我把能卖的都收拾好了，就是不见他上门来收。”
“哎呀，我就说今天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什么似的，原来是他没来收废品呀。之前他可没有这样过的，是不是有事耽搁了？”
丁婶也点了点头道：“还真是呀，这些年来，大家都习惯了，能卖的东西就在周一上午料理好，就等着他来过秤收走。那些双职工平日不在家的，也会把忙不得丢又能卖钱的东西摆在门口，让他收了去，互惠互利，配合得挺黙契的。今天他可是晚点了，是不是有啥事呀？”
刚强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然后点了根烟，一副失落感：万一这刘叔不再来，他的生命似乎就失去了一位贴心的长辈。他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从不倚老卖老，说出来的话简单，却透着人间烟火气；透着人生最朴素的哲理。
突然间，丁婶有些惊慌道：“小刚，会不会是他那留学的宝贝闺女，在那边安家落户了，把他接过去享福去了。这样一来，我们小区的废品谁来收，就算换个人来收，也未必如他那样公平公正，难免缺斤短两的。”
刚强听了“哈哈”笑着回道：“丁婶，你小看人家了，刘叔指定不是那样的人。你看他坚持了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差错，他是诚实守信又懂得感恩的人。”
丁婶有些疑惑道：“怎么刘老头又成了懂感恩的人？”
刚强往烟灰缸弹了弹后动容道：“丁婶，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互惠互利的。我们把废品卖给他，他收走废品，帮我解决了垃圾，我们也得到了一定的收益，他把废品拉到收购站卖了，付出了劳动代价，也收获了差价报酬。他也知道，没有小区里大家的支持，他也就少了不少收入，也就难以支撑他女儿留学的费用了。若他真去了国外，他也绝不会悄无声息地走，至少会找个他信得过的人来代替他，甚至会来跟我们亲自道别。”
“照你这么一说，刘老头怕是遇上了麻烦，他周边又没有个亲戚照应，这可怎么办呀？”丁婶也是一副忧心忡忡。
“我这也没有刘叔的电话号码，否则打个电话就清楚了。”刚强一脸无奈。
“就是呀，平日里你与他最相熟，怎么也不留个心眼，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了吧！”
就在俩人打嘴炮之际，一个年纪与刘晖相仿的瘦老头，蹬着刘晖的三轮车在门口停住，朝着刚强大声喊道：“小伙子，你就是小刚吧，快给我开开门，我人生地不熟的，今天替刘晖这老头来收废品。”
俩人异口同声“啊”道。刚强边起身开门边惊问道：“刘叔怎么了，今天换成了你？”
“唉，别提了，昨天不是一直下雨吗，就在长坡上，车连带人翻进了路边的小沟，把左手弄骨折了，一时半会地好不了了。可他惦记着这小区没人收废品，给大家生活带来不便，于是央求我替他来这里收废品。”
“好吧，你先进去收废品，等你出来时再跟你唠嗑。”刚强说着关上大门。
刚强转身对着丁婶说道：“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刘叔是个守信敬业的人，自己受伤了，还在为大伙着想！”
“你说得没错，这些年来他可是风雨无阻的。如今受了伤，又孑然一身，不知道他是否会自理！”丁婶说着往家的方向走去，她得回家，把废品卖了，省得堆在那里碍事。
今天胃口不好，刚强扒拉着午饭，心里惦记着刘叔，不知他是否会动弹，给自己做饭？像他这样勤俭节约的人，根本不舍点外卖来吃。
正在这时候，刚才收废品的蹬着三轮车出来了。没等他喊到自己，刚强起身为他开门，并指了指右角落，示意他在那里停下。三轮车停在那儿，刚好不影响车辆的进出。
刚强走上前，微笑着问道：“大叔怎么称呼，你是刘叔的什么人？”
说话间烟已递到跟前，那人有些受宠若惊，伸手接了烟并回道：“我姓路，是刘晖几十年的老邻居。”
刚强点了点头又问道：“路叔叔，刘叔伤得怎么样？他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那可怎么办？”
“那刘老头说得没错，小刚你是个热心肠的棒小伙，他就是左手骨折，其他地方没事。昨天出事后，我儿子带他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然后打了石膏就回家了，一日三餐，我儿媳做好后会送过去。”
刚强听后释然道：“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小伙子，有我们一家在，你就尽管放心，我俩可是几十年的过命哥们。虽然他闺女正在申办绿卡，准备在国外定居，可他说了，不会跟着去，他要做我一辈子的好兄弟好邻居呢。”
翌日一早，刚强接好班刚坐下来吃早点。丁婶和几个老太太围了过来，看到刚强正埋头吃早点，便坐在一边自顾自地闲聊，没有要打扰他的意思。
当刚强终于吃好早点，点上烟，丁婶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昨晚上你去看刘老头，他怎么样了？”
“左手臂骨折，要得静养一段时间。”
“有没有人照顾他？”
“有事的话，邻居们会照应他，再说他也没有那么矫情，右手还能动呢。”
丁婶干咳两声又问道：“听说他闺女完成学业后，准备留在国外，还要把他也接到那边是吗？”
“昨晚上，我们也聊到了这个话题。他闺女确实有这种打算，他没支持也没反对，只是叫她慎重考虑一下。”
丁婶叹了口气回道：“这刘老头也是怪倒霉的，把她拉扯大，并培养成高才生，结果成了嫁衣人，便宜了那些外国人。连自己的父亲都不回来赡养，还要帮着别国繁荣昌盛。还真有点像现代版的汉奸。”
“别那样说人家，留还是回那是人家的自由！”
丁婶愤愤不平地站起大声道：“小刚，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国家培养一个大学生要投多少钱？公费留学要花多少人民的血汗钱？学成了，却为异国他乡服务，这是哪门子的自由。”
钱婶也接过话茬道：“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只顾着自己个人发展前途，却嫌生养自己的地方太穷，太不应该了。”
“你俩也别把话题搞得太沉重了，别人现在还没作出最终选择，你俩就先给别人扣上了几顶帽子，太不厚道了吧。”
又过了一周，路大叔如期而至，前来收废品。刚强给他开了门，等他收好废品出来，又关心地询问道：“路叔，刘叔的手臂好些了吗？”
“手臂也就那样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只是这段时间精神好多了，听说他闺女过几天要回来看他。”
两人的对话，被恰巧路过的丁婶听去。自然而然这事引起了轩然大波，各种猜测传得沸沸扬扬。
有关刘晖闺女申请绿卡的传闻，在小区里整整发酵了一周。
今天是路叔叔前来收废品的日子，刚强有些期待，可比他更着急的还是那几个老太太，他还没吃上早点，就一拥而至，致使保安亭拥挤、空气没那通畅。
无奈的刚强只好端上早点碗，去亭外吃。那几位老太太，可才不管刚强的感受，又是对刘老头闺女“绿卡”之事，添油加醋地议论开了。
“我猜这刘大哥这辈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养了一个白眼狼，人家国外要留她，肯定开出了优越的条件，是国内不可比的。”丁婶笃定道。
爱抬杠的钱婶却不以为然：“这可不一定，人家读了那么多的书，报效祖国这个道理她也是懂得的吧。再来看那刘老头，那么实诚的一个人，妥妥的中国好男人，怎会培养出忘恩负义的女儿。”
刚强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不瘟不火地说道：“几位防姨也真是闲得慌呀，不要总拿自己的道德水准去绑架别人。再说人家是否出国定居，还八字差一撇呢，你们倒好在这里伤精费神上了，不觉得无聊吗？”
听了刚强的话，几位老太太面面相觑，刚强的话似乎在理。可是犟嘴的丁婶白了一眼刚强说道：“让事实来证明我们说的谁对谁错！”
刚强点了根烟，有理说不清，只好蹲在路一旁。
几位老太太凑在一起就是不甘寂寞，永远都不会缺少话题。暂时抛开了“绿卡”的话题，又是家长里短地说开了。
就在这时，钱婶惊呼道：“路兄弟的三轮车来了！”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保安亭外的大门口，只见路子安有些春风得意，蹬着车，而三轮车上坐着貌美如花的典型东方女子。可能路子安的自信来自那女子的颜值，或许还有……
美女看到刚强就躲在一角，便跳下了车，对着刚强伸出了纤纤细手，并动情地说道：“刚强，不要在我面前那么卑微，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是我永远的初恋。”
美女的一番话，令周边的人莫名其妙。怎么两人早相识，还是一对恋人？这怎么可能。
刚强也是有些手无措措，但始终没有伸出手去握那只手。那只手在他心里太尊贵了，自己一个保安的手去握，简直是对她的一种亵渎。可那女子毫无嫌弃之意，大方地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拉过刚强蜷缩在身后的手，嫣然一笑道：“怎么，不见几年，我就变成了母老虎，让你堂堂大男子胆怯了。这两年来，我父亲可是天天帮我盯着你的，他对你评价可高了，还要我叫上你，晚上陪他喝两杯呢。”
刚强有些受宠若，脸上微红，刘妮子的举动有些始料不及。想要挣脱刘妮子的双手，可是刘妮子偏不，紧紧抓住他的手，调皮地对刘刚眨了眨眼睛。
眼前的场景，把几个老太太弄蒙了。刘妮子眨着会说话的眼睛扫视了一番大家，美丽的酒窝一现，用力举起刚强的手大声说道：“各位阿姨，我是刘晖刘老头的闺女，这是我大学的同学刚强，也是我未来的夫君。他是从特种兵复员到你们这里干保安的。”
刘妮子的话音刚落，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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