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今天是情人节,我约了静子晚上在江边看烟花。
傍晚时候,离约会还有一段时间,我在一家名为“静香云吞”的店里吃云吞面。
“云吞来呦,大家来吃香甜可口的云吞咯!”老板娘静香在门口大声地吆喝着。她的大嗓门穿透繁华的街头,不清楚的人还以为这家店刚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事实上,只不过是这家老牌云吞店生意十分火爆,人气十足,云吞又大又美味,价格便宜,简直芳誉千里,这是对来这座山湖名城游客的一种热烈的欢迎。
这也是静子之前在信里多次提到的。我迫不及待点了一大碗云吞,开始慢慢地嚼动起来。
当我吃得正香时,电话突然响了。我掏出手机,一看是蓝姐打来的,激动万分。
蓝姐虽不是我亲姐姐,但她有恩于我,就意义上来说,比我亲姐姐还要亲,可以说,她就是我的亲人了。
但我一紧张,把吃了一半的云吞吐了出来,结果因为太用力,吐在了桌子上,然后又掉到我的裤兜上。
蓝姐在电话里哭哭啼啼,什么也说不清楚。我手心直冒汗,迫不及待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随后电话那里传来一阵杂音,我什么也听不到了。
我预感事情很不妙,于是,便迅速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健步跑出了这家店。骑上蓝姐前不久刚给我新买的摩托机车,发动机声音在空中悠然长啸,街上大人、小孩都回过头来注视着我。
我穿过空旷湿淋淋的街道,全然忘了刚吃到一半的云吞面忘了付钱。
我到了蓝姐的豪宅,年老的管家早开了门,焦急地等着我。穿过繁华的大厅后,到了楼上。蓝姐坐在床边,她穿着粉红色睡衣,露出雪白而修长的脖子,虽然蓝姐已经四十来岁,但保养得很好,仿佛像个二十岁的少女。两个闺蜜(双胞胎)在她身边,轻轻地抚摸她的手和她的背。蓝姐哭红了眼睛,粉红的两颊还躺着未擦干的眼泪。
我走到她身边,焦急地说:“蓝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但她双目无神,只看了一眼我,眼泪从眼窝里掉了下来。
我想蓝姐一定受到了什么打击,因为一向坚强的她,从不会轻易掉眼泪。
这时候,闺蜜1号把我拉到客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
她说:“小刀,你姐夫在外面拈花惹草就算了,现在情妇已经踩到大姐的头上来了,还打电话约大姐出来了断了。”
我眉头紧锁,没有搭话,感觉很不是滋味。事实上,我对大哥出轨的事多少有所耳闻,只是装作看不见罢了。
闺蜜1号继续说:“这狐狸精也实在太过分了!而且还说什么现在和大哥在一起,在别墅区里度假,还发了一张大哥在抽烟的照片到蓝姐的手机里了。”
随后,她给我看了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有点模糊,但确实是大哥的身影。他中等身材,穿着睡衣,身体靠在阳台边上,头仰着,眼睛望着远处黑幕上升起的月亮。他手里拿着烟,上臂的青龙纹身赫赫在目,整个身子的姿势如同一只想要征服黑暗世界的狼。一看就是趁大哥不注意偷拍的照片。
“太过分了。”我咬紧牙说,骨头咯咯作响。大哥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不过她们很快浇灭了我的怒火。她们找我来只是想我在蓝姐和那个贱女人会面时候,能在一旁看着,或者防止对方有帮手可以吓唬吓唬他们,毕竟我两百斤的身体、结实的肌肉和奇特的纹身会让人感到害怕。
闺蜜2号走了出来,她带着忧伤的双眼,握住我的手:“蓝姐说了,无论如何都不要参与进去,你在一旁看着就好。”
我握紧拳头,不知道如何是好,毕竟这种家事无论怎么处理都不会有好结果。
闺蜜2号应该看出了我的疑虑,于是补充说道,“小刀,你刚从监狱出来一个月都没有,要听我们的,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我犹豫不决,最终还是答应了。
闺蜜2号开宝马牌汽车,我骑着摩托在后面一路跟着。城市远处灯红酒绿的世界不断从我身后消失,江边色彩斑斓的夜景令人想起过去难忘的岁月,如果不是因为大哥总爱搞出这种难以收场的风流事,今晚我已经在江边和静子享受着宁静美好的夜色了。我的眼睛在江边搜寻——静子的身影。我真想离开一会,但是理智告诉我,这不是明智之举。江边散步的人都成了我羡慕的对象,我多想停下来,见静子一面,和她坐在江边,吹着温柔的晚风,静静地观望城市的烟火,一分钟就够了,对我来说,阔别这几年,是多么意义重大。不管怎样,等蓝姐这件事处理好,我会第一时间找静子见面。无论我们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对她的爱从没有变过。
可是在离开江边后的第二个十字路口,宝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闺蜜1号下了车,她的脸在雾中闪现,摇晃着身姿走到我面前。这时候,我才发现她十分瘦小,两眼发光,脸上的白粉涂得有点多,在夜色上显得十分苍白,但是她是个十分精明的女孩,总要操心着各种大小事情。蓝姐不能生育,闺蜜两人和我一样,都是蓝姐收养的被世界遗弃的孤儿。
“小刀,蓝姐说你不要去了,我们都知道你要去赴一个重要的约会,我们决定不让你参与这件事了。”
“哪里说,蓝姐是我的恩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有需要我的地方,赴汤蹈火。”我说。
“不会有事的,我们会照顾好蓝姐的。”闺蜜1号不耐烦地说,并用修长的指甲刮我的手背。在我还小的时候,她也常常这样做。
我坚持要去,但是闺蜜1号摇摇头。
当我下车准备走过去问个清楚时,她已经坐上了宝马车,扬长而去消失在夜幕中。
我在原地愣了许久。
我调转车头,往江边开去,很遗憾不能帮助蓝姐,只能尊重她的决定。我心里祈祷她们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道路两边雾气弥漫,我集中精力,开得很快,不断的超越前方的车辆。一路上,我仍想着见到静子我该说什么。
嗨,静子,好久不见?
我该和她先来个拥抱,然后说:我好想你。
或者说:我们从现在开始,永远都不要分开了。
也许我们什么不用说,就静静地享受看着彼此眼睛,语言总是苍白的。
我把车停在桥头,一路小跑到江边的亭子里,四处搜寻,没有静子的身影。我到处寻寻觅觅,睁大眼睛,一个一个女孩去辨认,到底哪个是静子,三年了,除了她像黑夜一样的长发,我已经想不起她的模样了吗,也许她剪了头发呢。于是我大声呼喊:静子,静子,静子,但我听到的,只有桥洞里的回音。我的静子,你在哪里。我迟到了,所以又要惩罚我吗?我走在桥上,望着璀璨的夜景,桥上的灯火令人头晕目眩。我走啊走,却不知道我们相遇的地方在哪里。
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桥墩上,我看到了静子留给我的一张纸条。它藏在路灯与栏杆的缝隙中,被风吹得褪了色,时间磨掉了信封的菱角。我打开纸条,里面只有一行字:明天上午9点,我在爱情路拐角的奶茶店等你。随即,风把文字吹落到了江里。
七夕的烟花璀璨迷人,就像一朵朵五颜六色的鲜花在空中绽放,那一声声爆裂的音响,仿佛要把我的心炸开。十年前,我立下了誓言,这辈子,我就爱静子一个。
我笑了起来,她在下一站等我,从不放弃。我相信,静子对我的爱是不会改变的,她总是默默地鼓励着我,等着我。
我望着夜空里的繁星,又充满了生的力量。
烟花放完后,我又想起了蓝姐,总预感今晚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我决定去找她,只要远远地看着她,确保她的安全,我这个弟弟也算尽责了。
我把车的速度提到了一百五,身体就像闪电一样,穿过空气浓稠的密度,跃过黑夜的梦境,奔向无法预估的未知世界。是蓝姐,让我从一个街头流浪的孤儿感受到亲情的温暖。我时刻想起,如果不是她,我早已经饿死街头了。
我穿过一大片森林,萤火虫漫天飞舞,夜莺、青蛙发出动人的叫声。在那些豪华的别墅群里——鹤林别墅区,在迷宫般的道路里找了许久,我终于找到她们的身影。远远望去,大哥的情妇站在一条路中间,她穿着白色睡衣,傲人的胸部隐约可见,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如此性感的人间尤物,难怪大哥神魂颠倒。我松了一口气,只有她一个人。对面是蓝姐及双胞胎闺蜜,三比一。
在别墅两边站满了人,有人轻声说:四个女人终归凑成了一台戏啊!
我听不清楚她们在吵什么,反正声音很大,锋利的语调足以划破苍穹。周围的邻居都出来看热闹,女人大多穿着睡衣,男人袒胸露背,他们穿着拖鞋,站着,坐着,躺在草坪上,起哄,叫喊,大笑,拿出手机拍摄。我想到关键时候,大哥一定会出来摆平这一切,不过也有可能他早已经逃之夭夭。不是吗?当我在监狱里为他在世上种下的恶果偿还时,他就躲在阴影里,不齿奸笑,估计笑到肠子都从口里吐出来了。
我躲在一棵树下,看着蓝姐与情妇舌枪口战,谁也不甘下风。良久,在一片枪林弹雨中过后,蓝姐还是因为她的善良和软弱哭了起来,哭声凄惨悲痛,也是因为她对大哥的感情太深,太真了,如同玫瑰里的漩涡。原本一直站在大姐身后的闺蜜1号和闺蜜2号不甘示弱,开始进行反击,各种污言秽语像炮弹一样在她们中间升起了蘑菇云。
观众纷纷叫好,他们唱歌,他们手舞足蹈,因为他们的邻居占了上风,这使得蓝姐更加寡不敌众,仿佛她才是万夫所指。而破坏别人婚姻的情妇却变成了胜利者,成了女神,他们大声地叫道,“打起来,臭婆娘们”。一边有人举起手机,在直播这场原配和小三的战争。
不知道什么时候,吵架终变成了一场大混战,四个女人撕扯在一起。巴掌抽在肉里的声音是如此爽脆,头发如同一个个撕不开的黑色塑料袋。这场混战一开始,大姐和两个闺蜜就占了明显优势,她们撕破了大哥情妇的衣服,肩膀露出和大哥一样奇怪的纹身,大哥情妇的鞋子扯掉了一个,脸蛋也抓破了,她们拖着她的脚,决定要把她全身衣服扒光,吊到屋檐下。但是,到底是谁,递给了情妇一个棒球棍,她发疯似的把棒球棒砸在蓝姐和她闺蜜们的身上、头上。
是谁,周围的人,看热闹的人,在鼓掌,在起哄,在纷纷叫好,在发出旁观者仿佛观看电影般的激动声音,掩盖的痛苦和绝望,掩盖了事实和真相。
我再也按耐不住,冲了上去,用二十公斤重的手臂连棒球棍及大哥的情妇横扫了出去,她的身体,仿佛像一个物件,一个布娃娃,弹了出去,摔在地上,在地上拖动了几米后,撞在石头柱子上,发出破碎的声音。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看来暴力唯一的好处是,能让一切事情转变得如此迅速。但是我厌恶暴力,厌恶自己成了暴力的工具。
我们逃离了鹤林别墅区。
回到蓝姐家里,大哥正在洗澡,哼着欢快的歌。也许他还沉浸在今天与情妇的爱欲之中,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说不定这其实是大哥一手策划的阴谋。我手心在冒汗,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我要把事情告诉大哥,坦然自己重伤了他的情妇吗?这次,我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他的心腹和保镖在旁边坐着,他叫二头哥,身材修长,额头突出,浓眉毛,小眼睛,看人仿佛可以洞穿灵魂,他身材修长,功夫了得。我发现,二头哥用那双又细又长的眼睛看着我们,不时摸摸自己的光头,鼻子嗅了嗅,仿佛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过了一会,他走过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对我说:“小刀,怎么了,看你垂头丧气,小女友跟别人跑了吗?”
“我回来还没见到她了。”我说。
我不想和他靠那么近,便坐到一张椅子上,拿起旁边的一杯水喝了起来。
“小心啊!现在的女人可不单纯。”
我没有搭理他,有种想逃离这里的感觉,不是因为我害怕二头哥,而是因为这里不像一个家。
蓝姐仿佛知道我的心思,叫我走到另一个房间,小声在我耳边低语:“小刀,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会解释一切的。你先躲起来,不然警察很快就找到你了。”
我不忍离去。
一种流浪街头的感觉又在我心里环绕,除了在监狱,我第二次体验到无家可归的感觉。我躲在桥底下,因为太累了,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全然顾不上蚊子不断叮咬我的身体。天还在下雨,一开始蒙蒙细雨,当我彻底醒来时,天空变成了黑色,狂风暴雨像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我回想起十三岁那年,父母因为赌博,挪用了一家公司三千多万的钱款,他们带我去海边旅游,购物,住高级宾馆,整天吃喝玩乐,仿佛到了天堂。随后,警察和公司还是找到了我们。即使归还了大部分钱,但我父母因为不想坐牢,选择了自杀,他们厌倦了这个世界,甚至厌恶了一切。从此我流浪街头,和老鼠争抢街头上的残羹。冬天的时候,我蜷缩在一家面包店旁边的角落里,决定死去,远离这个肮脏、无聊的世界。
是蓝姐,她抱起我这具本该化成尘土的弱小身体,送到附近的医院,日日夜夜的陪伴我,甚至拿出了当时所有的积蓄为我看病,直到我恢复健康。
那一刻,我十分清楚,人间还有温暖在,对她的恩情,我唯有终身以报。
我开始坐立不安,来回走动。如果大哥能够回心转意,忘掉他的情妇,回到蓝姐身边,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我看了一眼时间,打算去见静子最后一面。至少我要告诉她,不要再玩纸条游戏了,我要和她坦白一切。
我戴上头盔,骑上摩托机车,正要出发的时候,却接到闺蜜1号的电话。她的语气温柔却无力:“请你现在马上到蓝姐身边。她在藏刀阁。”
我顾不上倾盆大雨,开车前往。雨水仿佛子弹般扎在我的头上、脸上。
多年前,大哥因为爱好各种杀人的刀具,建造了藏刀阁,当然,大哥从没有亲自杀过人,他害怕看见血,他有晕血症,而且十分爱好干净。他一直以来都是仪表堂堂,穿着西装,戴领带,戴上一双眼镜看过去更是有点像斯文的白领,谁也想不到他是个厉害人物。当年,遇到蓝姐的时候,他就靠着走私这种灰色的生意发家致富,并逐步进入正规行业,甚至在这座城市享有盛名,成立了慈善机构,还经常出席市政府各种重要会议和活动,举办科技大赛,爱上人工智能机器人,打造城市最高端的夜总会。可以说,他在某种意义上推动了这座城市的发展。他爱好各种刀具居然被一些人认为他是个有血性的人,也有人认为他和蔼可亲,乐于助人,不过只是个刀具爱好者和收藏家。他确实也养一群狼,为他的生意垄断扫除各种障碍,我也是其中的一名成员。
藏刀阁位于一座长满松树的山坡上,远看像一座寺庙,它的名字外面写的是——避暑山庄。打开两层门后,才看到藏刀阁的字样。里面还藏有一个套间,用于会客,其余四个房间及庭院,展示各种刀剑。每年夏天,大哥和蓝姐都会来这里度假。
闺蜜1号把我领入一号藏馆,这里大多收藏的是日本的武士刀,每一把都十分精致,一尘不染,散发令人恐惧的气息。
闺蜜2号从另一扇门走了出来,她说:“大哥悲痛欲绝,现在正在前往医院确认他情妇的尸体,如果他发现是我们毁了他心爱的东西,我们都无法想象后果。”
闺蜜1号接着说:“蓝姐已经决定了,她会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吧!请你尽快决定。”
我淋湿了衣服,全身冰冷。我的冰冷不是因为下雨,不是对大哥的恐惧,而是因为我会再次错过时间,我再也见不到静子。瞬间,我对她的思念是如此强烈。
闺蜜2号说:“蓝姐已经拿了她该拿的东西,你们只管离开,到天涯海角,到大哥找不到的地方,寻找一片净土,生活下去。”
我无动于衷。
闺蜜1号:“你应该明白,我们都不想让你一个人承担起所有责任。”
我努力想起静子的脸,她清纯,天真,高中三年,我们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但是现在,她的身影却在我脑海里却渐行渐远,仿佛落入了黑洞。
我说:“请你们给我30分钟可以吗?我处理完一件事,马上回来。
她们感到十分惊讶。
她们异口同声的说:“我们不能答应你的请求。大哥的人必定已在路上,请你马上做决定。”
可是我却坚决的回答:“如果我不见到静子,我是不会离开的。”
闺蜜1号说:“你别太过分了,我们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你不应该杀死她,是你闯了大祸你知道吗?。”
“见了静子后,我会自己找大哥,承担所有责任,随他处置。”
闺蜜2号:“你这白痴。”
闺蜜1号:“他会把你剁成肉片拿去喂狗。”
这时候,蓝姐走了出来。
她温柔说:“随他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说:我一定会回来的,保护好你们。
我以飞快的速度开车下山,争分夺秒,甚至只差分毫就撞到一颗大树,然后就会车毁人亡吧。也许命运总是眷念于我,从死神中把我拉了回来。
下山后,我穿过一条条街,顾不上人们不停地闪躲我的摩托车,我甚至从未感觉到爱情街如此热闹。街角的奶茶店还在,高中时候,我和静子常在这里喝奶茶,写作业,聊天,欢笑,讨论青春期遇到的迷茫,孤独。我记得,在一场大雨之后,我在这里发现了静子的心与我是如此接近,我们的爱在这里不断生根发芽,开花。
这里是我们的起点,她让我回到这里是正确的,是我们相遇最好的地方。
还差一刻,我终于没有迟到,时间刚刚好,还差一分钟就是9点钟。我从窗外望去,静子长发披肩,坐在奶茶店我们常坐的那个地方,独自一人、依然穿着我当初送给她的那件白色连衣裙,她的背影如此优雅、自然。我的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甚至呼吸都窒息,我不敢走近,又担心,又害怕,就像要碰到小时候漂浮在空中的泡泡球。
但是我还是鼓起勇气,打开了门,站在她后面。
我说出藏在心里无数个日夜的名字。
我颤抖的说:“静子,对不起。”
过了片刻,她回过头,对我露出奇怪的笑容。
我看清楚了她的脸。我意识到,这也许是上天给我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不是静子,只是一个陌生的女孩。
我惊讶万分,却有说不出的愤怒。
然后我听到她开口说道:你终于来了。
我疑惑的问:“静子在哪里,你为什么要穿着她的衣服?”
我双手颤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是静子叫我这样做了,她托付我,把这封信亲自交给你。说着她递给我一个蓝色的信封,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小刀。
我打开信,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是静子的笔迹,工整,漂亮,秀气。
亲爱的小刀:
非常抱歉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再不会回到你身边了。你入狱之后不久,我癌细胞就开始扩散了,这就是你问我为什么总是晕倒的原因,我还一直瞒着你说自己是贫血。实在抱歉,欺骗了你。你知道吗?当你要为所谓的大哥去入狱的时候,我当时觉得你是多么的傻,但慢慢的,不知道怎么了,在收到你的一封又一封从监狱里写给我的信之后,我却慢慢地理解你了,蓝姐是你的救命恩人,也许,你要报答她是对的。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多远,你和我的心灵永远是最近的距离,我们好像是遗落在这个世界的孤儿,在互相鼓励,互相成长,相互交织在一起。你说出狱后第一时间就是来找我,我在病房里看着你的信,哭了,我是又伤心又幸福。有时候,我多希望你能陪我到最后,但是我很害怕,害怕你看到我的样子,会突然离我而去。无数个日日月月,我等啊等,多希望你会突然出现,我从没有发现时间是如此漫长。你说我的回信是对你失落的人生最大的鼓励。有一天,我发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趁自己还能握笔的时候,将我对你的思念,写成好多好多封信,然后每隔半个月,就托我的好朋友寄给你。我说,一定要等你出来,我甚至写好了想跟你约会的各种地点,那些都是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是的,想不到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真相,希望你不要怪我,因为我只想活在你的心中,哪怕多一分多一秒也好。
再见了,我的爱。
——静子
我看完信后,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当我意识到我根本无法接受的现实之后,眼前的女孩,她突然握着我的手,然后把一个盒子递给我,说。“我叫小菲,里面都是静子还未寄给你的信。”
她继续说:静子很爱你,她珍惜和你一起的所有时光。虽然你离她而去,但是她原谅了你,请你以后一定要珍惜身边的人。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恍恍惚惚,已经觉得人生再无什么意义可言。我又该走向哪里,我知道哪里都不再有归宿。
在下阶梯的时候,我感觉一股巨大的眩晕笼罩着我。那一刻,我意识到我的身体脱离了控制,天空的蓝包裹着那一丝白色的云朵仿佛是小时候的糖果纸,一个木偶,不倒翁,但是,我显然失去了重心,像一个被人踢了一脚的木桶滚下长长的阶梯,我甚至没有了恐惧,即使肉体接触水泥地面的摩擦声如此悦耳。头晕目眩的脑袋,倒在了大街上,那一刻,我希望自己永远沉睡下去。
当我醒来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夕阳从窗户照射进来,使人睁不开眼睛。周围很多人在移动脚步,讲话和吃东西的声音混杂。在半睡半醒中,迷迷糊糊中,我的意识告诉我,这里是静香云吞店,老板娘的大嗓门是如此的令人印象深刻,云吞的香气弥漫在房子每一个角落。
我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感到膝盖和后脑勺如火烧般隐隐作痛。过了一会,老板娘来到了我身边,她吆喝店员给我送一碗云吞,说:“你是静子的男朋友吧?她和我经常提起你了。”
我看着她,没有任何食欲,喉咙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装满了懊悔、绝望、无聊的填充物,像石头一样堵住了我的胃和喉咙。我后悔自己高中辍学,并成为黑社会的一员,我后悔替大哥入狱,错过了与静子最后的时光。我是如此的渺小、卑微、孤独和失败。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想要什么,期盼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仿佛像一只不起眼的蚂蚁一样,听从命运的使唤和安排。现在,我意识到自己多么的愚蠢,才会连生命中仅有的最好的人都错过了。
“来,过这边!”老板娘突然拉着我的手臂,我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由她带我穿过茂密的人群,走入一条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小巷。小巷周围堆满了开店以来废弃的各种杂物,就碟子都差不多堆满了过道,还有各种柜子,做云吞的工具,曾经辉煌的水晶灯,顾客留下的伞、手提包、手套、衣服等,都沾满了灰色的尘埃。小巷只能容一个人钻过去,还时不时从头顶上掉下一些蝴蝶标本,不一会,老板娘就停了下来,她在我眼前掀开了一块布,木板上三个大字早已褪色,隐约可见“留言瓶”三个大字,只见木板上挂满了手指大小的小瓶子,每个瓶子里面都装着不同颜色的纸条。
“当初搞留言瓶活动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消费,后来我发现有个女生经常留言。”老板娘一边擦去瓶子上的灰尘一边说道,“啊,你看看,这些都是静子留给你的吧!”
说着,老板娘拿起其中一个绿色纸条的瓶子,把瓶子摔破后,捡起纸条放在我的手上。
我打开纸条,里面只写了一句话:如果一个人不知道他要驶向哪个码头,那么任何风都不会是顺风。
然后我又打开另一个纸条:我要把活着的每一天看作生命的最后一天。加油!
接着,我陆陆续续打开了静子就给我的留言,都是一些我们曾经收集过的名言警句,当我打开最后一个留言时,里面确是一张白纸,什么也没有,如同空荡荡的世界。
我盯着白纸看了很久,很久。
“如果留言瓶里只有空白的一张纸,那就是希望你留言在上面了。”老板娘皱了皱眉,然后递给我一只笔。
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我用力的写下三个字:我爱你。然后装进新的瓶子里,孤零零地挂在木板上。
我把一叠钱留下,对老板娘说:“对不起,上次走得太匆忙,忘了把云吞钱付给你了,感谢你。”
“傻小子,你以为我开这店是为了赚钱吗?你看我,一把年纪了,只要有人来,大家记得静香云吞店,我就会一直做云吞给大家吃,这是一种幸福啊!”接着老板娘拿起一个漂流瓶对我说:“小子,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静子和我一样,却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啊!就像我会认真对待每一个客人,珍惜每一次的相遇,不要辜负自己的生命,我看你垂头丧气的样子,一定要振作起来。”
我恍然大悟,是的,静子一直以来,就在我的心里,我要替静子活下去,活得更精彩才对。
当我快要回到藏刀阁时,周围已是大哥的人,他们东张西望,手里拿着棍和刀,在观察,在寻找,就为了等猎物出现。他们每个人都变得凶神恶煞,狰狞而可怕,仿佛是一只随时要撕碎猎物的恶狼,更像一个个被驯化了的机器。我想起曾经我也是其中的一员便感到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打算穿过茂密的丛林,绕到后面低矮的围墙后面。刚开始行动,我就被发现了,他们其中一个吹了个口哨,其他人就争先恐后朝我这边跑来,速度如此之快,我不得不避开他们,用力推开两个男人。绕过两棵大树后,以更加快的速度跑到围墙边。然后,我奋力一跳,进入了藏刀阁的院子里,但是里面却有更多的敌人在等着我。
他们开始蜂拥而上,茂密的拳头朝我的身体砸来,我也不甘示弱,开始和他们干起来,我几乎是一拳一个,直到他们根本无法接近我,或者出现了被我庞大的力量压制后的恐慌。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错了。掌管着黑帮手下的二头哥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广播。他逐渐提高嗓音,慢条斯理的说:“各位兄弟,大哥已经下发了悬赏令,100万取小刀的命。”
于是,更多的人开始盯着我,如同饿狼,他们很多还是曾经和我一起练武的人,现在仿佛陌生人一样,露出血红色的眼睛。他们拿起了房间里的武士刀、军刀、弯刀、匕首、剑。虽然二头哥大喊大叫表示不能用刀剑这种武器,因为血会溅得满地都是,大哥最反对杀人见血的了,但是却没有人听,他们个个拿着刀舞来舞去。我看得出,他们大多都不懂刀法,虚张声势而已。或者只是因为惧怕我,但是欲望战胜了他们弱小的身体,使得他们臃肿了起来。
我也随手拿起了一把剑,这是一把青铜剑。我抽出剑,依然锋利无比。有几个人开始朝我走来,打算联合起来把我杀了,取得赏金。但我迅速的身影,一出手,一个人就刺穿了手臂,一个人肚子被我划了一刀,另一个人慌忙的跑走了。血自然溅得满地都是。二头哥火了,他以为我要大开杀戒,但事实上他是讨厌那些血溅得到处都是,而他最烦恼的就是要找清洁工来清理现场,因为无论多少钱,这种事一般人都不太愿意来干。如果不清理,大哥知道后定会大发雷霆,甚至会抓狂,哭泣,恨这个世界。但是他并不反对暴力。
越来越多的人蜂拥而上,都被我打的连连败退,毫无招架之力。
二头哥知道这些人都不是我得对手。于是,他把所有在院子里的人几乎都赶了出去,打算和几个得力打手留下来对付我。如果要一决高下,他是没有胜算的。
我们沉默了一会,他用眼睛阴森森的看着我,大家都没有说话的打算。接着,我看到了蓝姐及闺蜜双胞胎被推了出来,她们被绑在凳子上,闺蜜1号和2号奄奄一息,被折磨得已经剩半条命了。蓝姐则披头散发,面无表情,仿佛任由命运摆布。
二头哥拿着塑料袋套在三个人的头上。
又是如此卑鄙的手法,就像那些年我们变成了催债人,我们会威胁欠债人,逼迫他们还更多的钱。
我说:“既然是个武者,就不应该用如此卑鄙的手法。”
“你这傻瓜,谁是武者,这里只有胜者。”二头哥狂妄地笑着。
我向前冲去,但却被几个壮汉拦住了。我推开其中一个。给另一个吃了大拳头,门牙打飞了出去。
二头哥用枪对着蓝姐:“再不乖乖就范,死的就是她。难道你以为大哥不知道,你和蓝姐有一腿。”
蓝姐说:“这简直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谎话连篇。别太过分了,二头哥,想当年,要不是我,你有今天的风光日子吗?”
我大为惊讶,看来这一切都是大哥策划的阴谋。先是挑起情妇和蓝姐的冲突,只是想不到心爱的情妇却死了,现在是借机除掉我们罢了。
为了他们的安危,我被逼跪在地上,接着,那些留下来想要报复我的人开始用棍子殴打我,我感觉到后脑勺一片火辣,随后,我的四肢被绑了起来。
我对二头哥说,“你放了她们,一人做事一人当,大哥的情妇是我杀的。”
“小刀,实在没有必要!你本来可以不回来的。”蓝姐哽咽地说。
“蓝姐,我是不会独自逃走的,你是我的亲人,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的。”
我怒视着二头哥,“难道大哥就不顾及这么多年的感情,要致我们于死地?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就不如一个外面的情妇吗?”
二哥头笑了起来,他的牙齿乌黑如石墨:“你知道大哥的性格,对背叛他的人,从来都没有留情过。”
“不,我们从没有背叛过他,是他背叛了我们。”
“不用多说了,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有什么遗言吗?”
随后,二头哥命令手下收紧闺蜜1号的袋子。
我痛苦不已,愤怒到了极点,我用尽全力,把手臂上的绳子崩断。向前冲去,但是有几个人拦住了我。就在离二头哥十米左右时候,我向二头哥扑了过去,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并咬住了他的腰,接着,我被踢飞了出去,一颗子弹穿过了我的肩膀。
渐渐的,疼痛使我晕了过去。
我看到了静子,她在一处花园里向我招手,当我追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只有一只蝴蝶,在翩翩起舞,散发着金色的光,我想喊出静子的名字,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当我醒来时,我是在一辆车上,后来证实这是一艘船。蓝姐守在我身边,我在发烧,不停出汗,发冷。闺蜜2号端了一碗水给我喝。
她们觉得我也许在房间里太闷热,于是把我扶了起来,用轮椅推我到的船的甲板上呼吸新鲜空气。
大海深蓝一片,看上去离陆地非常的遥远。潮湿的海风非常柔和舒服,一阵一阵的吹抚着我的伤口。
我看着蓝姐,百思不得其解。许久,我终于开口问到:“蓝姐,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这是到了天堂吗?”
她们笑了起来,随后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直到很久,太阳下山,海平面火红一片,她们才平静下来。蓝姐却独自一人走开了。我和闺蜜2号坐在甲板上,她告诉我:蓝姐和二头哥做了一个交易,蓝姐把掌握到的大哥犯罪和与官员权钱交易的资料给了二头哥,并把大哥藏在藏刀阁的金库钥匙也给了他,二头哥则制造了一出杀死我们并导致失火焚烧的惨剧。
我们遗憾的是闺蜜1号死了。
船走了三天三夜,然后到达了一个有着原始部落的小岛。我们在那里住了半年之久。这里的生活和多年前我在监狱里看的一本名叫《月亮与六便士》的小说一样有趣,
半年以后,我们没打算再回去那座城市。只好在其他城市四处流浪,身无分文的我们像那些从乡下来的农民工一样,靠自己打工赚钱。我们仅用了一年的时间,拿赚到的钱开了一家云吞店。有一天,当我们正忙着接待客人时,电视上播放着大哥被捕的新闻。
大概过了一个月,二头哥接替了大哥的地位,成为了一个和大哥一样成功的商人,只是面容显得比大哥苍老罢了。
曾经发生的那些,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仿佛与我们无关。
我知道,只要我们努力,生活将会在安静的睡梦中继续生长,开花,结出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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