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你既不原谅我又为何为我豁出性命更深露浓,大红的纱幔中随着啪的一声鞭响,烛光左右摇曳,当轻柔的歌声响起,烛火方才停止了摇曳。
今日我并未浓施粉黛,但依然是美的,素衣纹花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又添了一份清雅的气质。
站在百支红烛中央,弹琵琶唱一剪梅。莺歌婉转,脸上却带着哀怨和痛苦。
哀怨源于这是首充满愁思的歌,痛苦是因为方才挨了一鞭子。
小牛皮的鞭子,沾了水,被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握在手中狠狠地抽向我的身体,衣衫很薄,薄到清晰地看到白玉无瑕的肌肤上遍布猩红狰狞的伤痕,为这素衣上的纹花添上了暗红的底色。
我咬牙唱道:“红了樱桃……”男人再也忍不住了,红着眼一把撕开了我单薄的衣衫,像老鹰捉小鸡一样,一把将我扔到了宽大的床上,扑了上来……
手中的琵琶被甩了出去,将几支红烛撞倒,火苗随着流动的烛油蔓延,屋子里的空气令人窒息。
我一把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男人满脸的横肉此刻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眼珠爆出,七窍流血。
我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理了理头发,将沾了血痕的衣衫悉数脱下,裸着身子,
拿过男人手中的小牛皮鞭,打开床脚的暗格,取出盒子,又将鞭子放了进去。
屋子里的烛油在低语,我将带血的衣衫抛向烛火,它们在血色里发出愉快的呻吟。打开门,身后燃起熊熊烈火,跨步,我将身体轻巧地融入了黑夜中。
初春,野寨村口唯一的一条小道上,我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径直走向了村子入口的第一户人家,低矮的茅屋,院子里种着一棵老梅树。
木门没有锁,我轻车熟路地推开门进去,开始收拾房间,浆洗衣服。
欧阳萧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将院子里所有能晾晒的地方都搭上了浆洗好的衣物。不仅有他准备要洗的脏衣服,还有不准备洗的压箱底的衣服,甚至还有一条撕了一条大口子尚未缝补的短衫,此刻正挂在树杈上迎风招展。
我吹吹自己红肿的双手,伸了伸懒腰,一转头便透过那条短衫上的大洞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这背影欣长,无论衣服多么粗陋都掩盖不了修竹般的风姿。
欧阳萧就这么背对着我,他好像还在做着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时犹疑不定。
直到我站起来,将盆里的脏水泼出去,地上干燥的泥土发出细小急促的噼啪声。
他终于转过身,四目相对。
我说,好久不见。
欧阳萧一言不发地走进屋子。屋子里俨然干净整洁,炉子上还烧好了热水。
我奉上了一杯香茶:“欧阳哥哥,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他板着一张脸,冷冷地问:“留下做什么?”
“与你成亲。”
“笑话!”
“你不愿意?”
“我不愿意!”
“你以为我在欺骗你?”
“……”
“难道你忘记了我们美好的从前吗?”
“……”
“以前我确实贪慕虚荣,如今我幡然醒悟。这些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千金易得,真情难买。”
“你已骗了我两次。”
“你认为我这次还是在骗你?”
“……”
“我有难言之隐。”
“……”
气氛已有些尴尬,我眼眶泛红,眼泪摇摇欲坠。欧阳萧坐不住了,这虽是他的家,但是他已找不到一个让自己觉得舒坦的地方了,只好背着手,踱到门后拿出锄头,假装要出去干活。
等到他日暮归来的时候,我依然没走,不仅没走,还做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欧阳萧虽然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但一口都没有吃,不仅一口都没有吃,反而一把掀翻了桌子。
“贱人!滚!”他一把捏住我的胳膊,愤怒地将我甩出门,嘭的一声将门反锁了。
春寒料峭,我坐在茅屋外,摸着微凉的石块,手心的暖意渐渐流逝。
我只是身体冷,欧阳萧的心,估计更凉吧。
毕竟我骗了他两次了,而他,最恨的就是别人骗他!
我出生在这,祖祖辈辈都在这片土地上耕种,寻常的布衣草民过好自己的日子,嫁人生子,便是寻常人的一生。
欧阳萧来得那年,我刚及笄,爹娘早故,收留我的叔婶已给我寻了一户人家。听隔壁的小虎说我许的那户是出了名的鳏夫,貌丑且老。
我心里便萌生了悔意,小虎又说他偷听到媒人说那个男人三日后便会来村亲自相看于我。我的心便揪了起来,暗自思忖着,等见了面,他若真是像旁人说的那样貌丑且老,那我便是要闹上七天七夜也要将这桩婚事毁了去。
要是风流俊俏,我便甘心情愿做个归顺听话的好女子。
可我等了两日,依然未见生人登门。第三日临近傍晚,我急了,因为叔婶竟早早外出探亲去了,留我一人在家,一点都不像是有客登门的样子。
我更是一刻也呆不住了,起身外出,漫无目的地走着,就是这个时候,我听到了附近传来奇怪的声音。
循声而去,便见到了受伤坠马的欧阳萧。
旷野的蔷薇在没有见过芙蓉之前是不知道花能有多美的,山谷的野草在没见过云松之前是不知道天有多高的。
我没有见过欧阳萧之前是不知道世上的男人能如此俊美的。
见到他的一瞬间,我几乎就笃定了,他就是叔婶给我许的那户鳏夫,不是也是!
我将欧阳萧带回,关起房门,他陷入昏迷,三天三夜后他终于醒了。
欧阳萧的伤实在蹊跷,除了不像是坠马,其它什么都像。
刀枪剑戟暗器毒草,百无禁忌,几乎每样都沾了一点儿。
我忍不住问他:“你伤成这样都没事?”
他笑:“因为我命大,而且躲得快。”
我问:“那你还伤成这样?”
他苦笑:“他们人多。”
我细心地给他敷药,他睡在我的床上,略显惶然。
我看出他的修养,让他莫要焦灼,乡野粗鄙之人,不用太讲究礼数,况且,我已将那匹瘦马卖了一个好价钱。
他起先一怔,随后自嘲般呓语:“也罢,如今我已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不,我已是你的娘子。”
我伸手去扯他,他倏地缩回自己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心内暗笑,看出他的佯装淡定。
“我与你共处一室,昼同处,夜同眠,已有三日之久。”
我捏住他的腕,他的脉搏很快,皮肤滚烫,但已不再躲。
叔婶归来之时,我已为自己备了两样东西。
一套嫁衣,一把匕首。
让我嫁,或者,让我死。
我挡在欧阳萧的前面,在叔婶震惊的目光中,披上鲜红的嫁衣,回眸一笑。
那一刻,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喜悦,我还来不及抓住它,却转瞬跌进了他眸子里无尽的深潭。
但他终于还是答应娶我。婚期定在三月三,草长莺飞的好日子。
我托村口的胡铁匠打造一支素钗,欢天喜地戴在头上。
“未免,过分粗陋。”他说。
钗分两端扭一股,缀梅兰竹菊一种。这是村里沿袭多年未变的样式,虽不精细,也算看得过去。
“你见过更好的钗?”我问。
“当然,镶金缀玉也不过是俗物,罗钿翠麟倒要看看巧匠的手。虞城之中有一巧匠名曰乔工,他打造的钗,镶金,蝶翅轻颤,缀玉,修竹有风。”他止住了后面的话,但我看到他的眼里,有光。或许,那就是他的往昔,这般见识,应该是荣华过的人吧。
倘若往后只能是布衣粗茶,与他这般的男子成亲,他的娘子,理应戴一支这般好的钗子。
但我从未去过虞城,如何能在几个月后成亲的日子戴上这样一支好钗?
好在几日后村里来了走江湖卖艺的班子,我便打听那虞城,班主说:“我们正好要去虞城,可一同前往,车马缓停,约莫三四日脚程。”
我便欣然应允。
“五两银子。”班主又说,我拔下了头上的素钗,递给他。
我不认得字,托虎子留了个口信便匆匆到了虞城。
虞城繁华,适逢元夕。
元夕夜的花灯就如东风吹开了盛开鲜花的千棵树,又如将空中的繁星吹落,像阵阵星雨。
华丽的香车宝马在路上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醉人香气弥漫着大街。悦耳的音乐之声四处回荡,如凤箫和玉壶在空中流光飞舞,热闹的夜晚鱼龙形的彩灯在翻腾。美人的头上都戴着亮丽的饰物,晶莹多彩的装扮在人群中晃动。
我站在中央,叹际遇的不公。人流突然潮涌起来,耳边传来游客的欢呼:“清音坊的赛歌会开始了!”
我被人群裹挟着向前。不远处的花台上鼓乐声响起,几名貌美的歌姬盛装出场,长袖善舞翩若惊鸿,随即便是姿色各异的美人轮番上台,吹拉弹唱,精彩绝巘。我不觉看得入神,过了许久,只见花台中央的美人一曲唱罢不知从哪儿取来一个绣球,竟抛向人群。
周围的人群松散许多,我躲闪不及,竟将绣球接入怀中。
“姑娘,快上花台,你接到彩头了,上那花台唱一曲儿吧。”人群一阵欢呼。
我窘迫想逃,几名和善的女子已经围住了我。
“姑娘是外乡人吗?别怕,我们清音坊的赛歌会由来已久,你尽管上去,唱得好不好我们主子都有赏。”那花台上下来的女子眉目清秀,好似看出了我的局促。
一听有赏,我来了精神:“赏多少?”
女子掩口一笑,并不回答,连拉带拽,将我带到了花台上。
我虽自小长于山野,不识曲谱,但也听得不少江湖杂耍班子的话本。其中有个词儿不记得叫什么名字,闲来无事倒也是日日挂在嘴边哼唱几遍的。
我开口,声音清冽,带着乡野清风的散漫自由。我想我记错了几个调,因为喧闹的人群蓦然安静了许多。谁管呢,真唱起来反倒心里舒坦起来了。
一曲唱罢,花台下竟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满心欢喜,跑下台去,想要找那清音坊的主人讨赏银。
一个刀疤脸的大汉拦住了我:“小娘子,我家老爷请您赏脸船上一叙!”他指了指泊在湖边的大船。
“小女子与尊家老爷素不相识,恕不奉陪。”我不想惹麻烦,转身就想走。
可那刀疤脸却左右拦截,并不放我,我又急又恼,脸涨得通红。
面前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过,一个华服的贵公子拦在那刀疤脸面前,合扇挑开那歹人的手臂说道:“且慢!这位姑娘乃是我们府上请的贵客,烦请跟龙爷通报一声,今日扰了雅兴,来日我去府上赔礼。”
那刀疤脸闻言,竟真的悻悻然离去。
我正待道谢,花台上已走下两名女子,赏了我五十两雪花银。待我回过头来,那华服公子早已摇着折扇走远了。
很快我便想起此行目的,四处打听那制钗的乔工。
他果真甚有名气,不消一会儿便找到了他的铺子,足足比我们村的刘铁匠铺子大了十倍。
“百两!”乔工捻须一笑。
我赶紧将目光从那蝶翅轻颤的花钗上移开,又稳了稳心神。
“我只有五十两,能否……”
“恕不远送。”乔工转过身,不再与我对视。
“俗!俗不可耐!”背后一个声音响起,伴随着爽朗的笑声,那个华服贵公子走了进来,是他,那个在花台帮我驱散贼人的公子。乔工闻声赶紧上前搬椅子,满脸堆笑。
华服公子又说:“不是我说你,乔老头,千金易得,美人难求。这般芙蓉花似的俏娘子光临你的铺子,要是我,哪怕是反赠百金,也要求她戴上这枝花钗!”
“明公子所言极是!是老朽目光短浅。”乔工弓着背,连连点头。
“我来与你戴上。”乔工口中的明公子顺手拿过那支钗,我躲闪不及,钗子没入乌黑的发髻,乔工搬来铜镜。
“镜中的美人可要温柔得多……”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猛然瞥见镜中的自己,竟不由自主收了力,并未将他推开。
这个叫明公子的人,却并未轻薄与我,他靠近我,修长的指尖划过我的鬓发,取走了斜插在耳边的那支半开的绿梅。
“好一朵清幽的小白花。”垂眸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发香的梅,他又说:“换了!乔工,记我账上!”言罢,便洒脱转身,大步离去。
我怔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身后却响起乔工谄媚的声音:“小娘子,您的钗老朽已经帮您包好了!”
我转身,面前小巧精致的红檀木盒雕花绣凤,顶级的红丝绸铺垫在锦盒里,润泽的光芒温柔地包裹着那支金钗,钗上的金蝶似真亦幻。
我带回的这支钗,却毁了我与欧阳萧的婚约。
“钗从何而来?”欧阳萧问。
我将去虞城的经历一一告诉他,独独隐瞒了明公子赠钗。然而他却冷哼一声:“哦,你说此钗乃是你花了五十两白银所购?”
我点点头。
欧阳萧脸上的表情晦暗难辨,良久,他将手中的茶盏竟生生捏碎:“我生平最恨别人骗我!”
他的手被割破,鲜血流了出来,我心内一凛,想要上前帮他包扎,他却后退几步:“你去,将这见不得光的东西还了!”
我脸涨得通红,他却转身进屋,将门狠狠摔上,屋内传来他失望的声音:“这钗,非百两黄金不可得!”
我只好再回到虞城去,归还那支钗。但乔工并不收,他说明公子已然付过账了,我只好去找明公子。
我只知道他叫明公子,甚至不知道他住在何处,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在清音坊的雅间。
“你取金蝶我取绿梅,本就两不相欠。”他半敞着衣衫,露出如翅膀一般的锁骨,上好的黑色绢丝质地配上繁复的金丝绣叶,敞袍大袖如水波般层层叠叠流到地板上。
我想避开他的眼睛,他的眼角狭长,眼尾一颗妖冶的痣,总是蕴着蛊惑人心的光。
“这钗价值连城,能抵百金,那支绿梅只是山谷随处可见的野花罢了,不值这个价。”我的手摸了摸袖内的匣子,舍不得,但没办法。
他站起来向我走来,每走一步,那顺滑的长衫就从肩膀滑脱一寸,行至跟前,他几近半裸着身子,我的目光无所适从,只得低下头,耳边传来清音坊几个貌美歌姬的轻笑。
明公子指尖挑起我的下巴,颇具玩味地说:“这里的每一个小娘子,都曾受赠过我的百金。本公子送出去的东西,决计不会收回,若你执意要道谢,何不入座,共饮一杯!”
闻言,雅间的几个歌姬笑声更甚了,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一个纨绔子弟无聊的把戏,明公子竟真是这样的人,没来由的,心内一阵失望,我箭步上前,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将那匣子重重摔在桌上,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扬长而去。
待我赶回故乡,叔婶却死了,若不是我去了虞城,死的应该是我。
我永远记得那个夜晚,白日里晴好的天气到了夜晚突然毫无征兆地下起了暴雨,我浑身湿透,回到家,小屋的门却大开着,被风雨来回拍打。
直觉告诉我出事了,屋内没有点灯,望着黑洞洞地屋子,我竟莫名地打起寒颤。
那是血腥的气味,雨水都冲不散的浓重血腥气。
忽然身子一轻,有人将我捞走。
是欧阳萧,我记得他的气息,黑暗中,他将我紧紧搂住,宽大的手掌捂在我的嘴上。
“若梅,别喊,别害怕,你听我说。你叔婶被杀了,但我一定会保你安全,你就躲在这里,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都别出声,别出来!”欧阳萧喉结滚动,重重呼了一口气:“听懂了就点点头!”
我点了点头,他松开了手。我躲在茅房的草垛内,看着欧阳萧重又走入了黑暗中。
寒夜凄冷,暴雨依然没有停,熬过今晚,或者还存有一线生机。
但我不能躲了,我已没了叔婶,再失去欧阳萧,这个世上,我只能苟且偷生,我不要苟且偷生,哪怕是死,也要跟欧阳萧死在一块儿。
我站了起来,向着欧阳萧走出去的方向,步入了暴雨中。
欧阳萧又受伤了,这次伤得更重,我终于知道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面前起码有十余人,都穿着黑衣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却拿着形状各异的兵器。
还拿什么兵器啊,这么多人,光是围殴,欧阳萧也活不了吧。
我冲过去扑在欧阳萧身上的时候,他们肉眼可见地愣了愣神,欧阳萧也无奈地苦笑起来。
“凌若梅,我此生,怕是娶不了你了。”欧阳萧的手指替我拂去黏在脸颊的乱发,一改往日的冰冷,语调变得异常温柔。
这时候我才知道,他本是富家公子,家族没落后本想着拜师学艺劫富济贫,伙是入了,富也劫了,可这波人只想着济自己。只有他这个大傻子急吼吼将那雪花银散给了老百姓。
我哭笑不得,敢情我救了活菩萨,还是马上要变成泥菩萨的那种。
不过这帮人好像并不相信欧阳萧真的将钱财散尽了,只是一个劲地严刑逼供。我心念一动,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你们猜得没错,欧阳萧没有将那笔银子散给百姓。”在刀剑劈下的一刻,我脱口而出,锋利的刀刃停在距离我的鼻尖只有一寸的距离,欧阳萧震惊地看着我。
“我知道藏在哪里,我愿意悉数归还,只求能保住我相公的性命。”
“好,你现在带我们去。”为首的男人语调里带着按捺不住的欣喜。
“我存在虞城的银号了,只有我亲自去取。不信的话可以派个人远远地跟着。”
“好,见钱交人!”
我哪里知道那笔钱财的下落,唯一的希望,全在明公子身上了。可这数万两白银,他又凭什么给我?
“好,我给你!”明公子轻摇折扇,一脸云淡风轻。
我定了定神,直视着他:“公子想要什么?”
“我想要龙爷的那颗东海明珠。”他收起折扇,跟我对视。
龙爷,原来如此。沿海的商户很多,能做到龙爷那么大的却没有几个,他的船甚至给帝王载来过邻国的奇珍异宝,传说他手上的东海明珠,乃是珍宝中的极品,见过的人无不惊叹。
龙爷甚好女色,只是喜怒无常,对女人,得到的容易,丢弃的也容易。明公子之所以选择我,只是因为那次的花台献曲。最先看上我的,不是明公子,而是龙爷。
见惯了莺莺燕燕的男人,想摘一朵小白花。
如今晾的时间够久了,机缘正好,明公子,原本也是个商人!
“行,不过得先给钱。”我垂下眼眸,如此,别无他法。
原本想着就这样救了欧阳萧,顺利打发走了那帮贼人,他能活,我便别无所求。
但人心真的很奇怪,得到了一样,便幻想要更多。
欧阳萧问我钱财从何而来的时候,我踟蹰良久,只说是偶然发现的一处无人认领的宝藏,料想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哈哈大笑,笑了很久,一直笑到猛烈咳嗽,直到咳出了血。我吓坏了,欧阳萧指着门外:“你走!永远别再回来!”
我想,我只能走,明公子的车辇已经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等我。
明公子预料得不错,龙爷真的看上我了,甚至喜欢过头了,一夜云雨过后,他便再也离不开我了,这也多亏了明公子暗地里的指点。
他总是能有那么多的办法,让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欲罢不能。只是龙爷的宠爱令人窒息,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伤害,他以伤害为爱。每每受尽他的鞭打凌虐,末了,他都无比爱怜地抚摸着我血肉模糊的身体,口口声声说着有多疼惜我。他说他对我简直喜欢到掏心掏肺。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掏心掏肺自然也舍得掏出他的宝贝,那颗东海明珠终于被他从暗格中取了出来。
我知道,再过一夜,噩梦就能彻底结束了。
当他最后一鞭子甩在我背上的时候,那杯毒酒发作了。
我取了暗格中的东海明珠,交给了明公子。
我说我们两清了。
他沉吟良久,探出折扇拦在我面前:“倘若你留在我身边,我会保你性命无虞。”
“我要回去成亲。”我支开他的折扇,头也没回步入黑暗。
整整一晚上,欧阳萧都没有打开门。我就坐在门外,望着月亮。
等天明,欧阳萧打开门见我还在门外,什么都没有说,板着脸扛着锄头出门了。我又走了进去,默默地收拾残局,打扫房子,洗手准备饭食。
这样的日子重复着,如此又过了一月,欧阳萧始终没有搭理过我,仿佛他眼前并没有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只有在我独自一人唱着一剪梅的时候,他才静静地听着,眼里升起少有的柔情。当初我曾唱这首曲子给他听,他说为了我,再也不羡浮世繁华,只求安贫度日。
如今女子薄情,自然男子不需要再看得起她了。
欧阳萧要成亲了,并不是与我!
在媒婆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笑了起来。
那日媒婆过来找欧阳萧,他不在家,只有我,媒婆狐疑地看着我,我并不解释。媒婆眼珠子一转,笑盈盈地说:“欧阳公子那日看中了一户好人家的女子,我已给他保了媒,只等交换生辰择日成亲,若梅姑娘,你给传个信吧。”
好人家的女子,原来如此。
既然新娘不是我,那我只好走。我做好了饭菜,自己一口没吃,就匆匆出了村口。
却在村口停住了,出村口的那条大路边早就守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我认出了那个刀疤脸,他是龙爷的二把手:“凌若梅,你这又是要到哪儿去?”
“二当家的,你是找我吗?”我问。
“不错。”
“何事?”
“你带走了不属于你的东西,大当家的虽然经常玩得过分,不至于真的将自己玩死,就算真的把自己玩死,那价值连城的东海明珠也不会长翅膀飞喽。”
“我要是说宝贝真的长翅膀飞了呢?”
“我之所以比大当家的活得久,就是因为我不相信漂亮女人的话。所以你还是说出宝贝的下落为好。”
“我确实看到宝贝长翅膀飞了。”我轻笑。
“很好,财和义之间既然不能兼得,你不给我财,那我还是选义吧,我只好替大当家的报仇了。”
大胡子说完,挥了挥手,四五个大汉一人拿着一把刀,散开呈扇形向我走了过来。
我退了几步,又站定了,直了直身子,闭上了眼睛。
我曾经想活,追逐名利,贪慕荣华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要世间最美的东西,这东西让我觉得人间值得。可爱情这东西太冰冷了。
我被男人玩弄唾弃,扔在铺满珠宝冰冷的床上。无数个夜晚,我从癫狂逐渐变得麻木,唯一能让我冷静下来的,就是在欧阳萧温暖的怀抱里,轻轻地哼唱着那首一剪梅。
如今那温暖的怀抱换了良人,我也该彻底消失了。
我听到了耳边那四把刀劈斩过来的风声,眼前鲜血喷溅得老高,甚至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奇怪我一点都不疼。
既然我不疼,肯定有人疼,我看到了龇牙咧嘴的欧阳萧。
几个大汉愣住了,这个人出现得太突然的,刀砍出去的时候一个男人像是风一样扑倒了我,生生用血肉之躯接了这四刀。欧阳萧说得对,他果然跑得很快。
我又感觉到了这熟悉的怀抱,甚至能感觉到一颗炙热的心,这颗心简直要喷出火,在一片血色中,他定定地望着我的眼睛:“凌若梅,我此生,怕是再也娶不了你了……”
我看到他咳了一声,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欧阳萧还是定定地看着我,他眼里的柔情开始扩散,最终弥漫成一个温柔恬静的家,头却轻轻垂了下去。
我知道,这辈子,他都不可能会娶我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