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本文系原创首发，问责自负。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一期：无业游民

16岁那年，我从老家丽城到龙腾闯荡。到了龙腾后，我进了一家电子厂当工人，在工厂附近租了间房。最初的半年，我省吃俭用还有结余。半年后，工厂效益不佳，工厂裁员，我丢了工作。之后，我尝试去找工作，奈何一直都没有找到下家。由于没了收入来源，无法负担租金，房东把我扫地出门。我好面子，不想就此打道回府回到老家，便卷起铺盖，白天继续找工作，晚上找个桥洞下将就睡着，过上了流浪汉的生活。一个多月后，我找到了城西法兰厂的工作。法兰厂收入不高，介于支出压力大，我便暂时继续住桥洞下。

之后的一天晚上，我加完班后回到桥洞下，身心俱疲。我悄然发现有位老人搬到了我的对面，旁边放着一个碗，还带着一条小黄狗，应该是来乞讨的。狗狗见我来了，竟也跟了过来，朝我身上闻了闻。我小时候曾经被邻居家的狗咬过，心里有阴影，此刻有些发怵。此时老人在旁边说：“放心，不咬人，它安分得很。”狗狗闻了闻后，便回到了老人旁，安分地坐下了。

我还是有些怕，下意识地往旁边挪动了一下。我太累了，没几分钟便进入了梦乡。第二天公休，工厂安排我加半天班。这天突遇降温，天气一下子冷了很多。下午加完班，我回到桥洞下便看到了温馨的一幕：老人给狗狗垫了个垫子，狗狗身上还穿了一件衣裳，他自己生活都成问题，对狗倒是很尽心。此刻，狗睡得很香。我闲来无事，便与老人攀谈了起来。

“它真幸福啊，大爷，你都过成这样了，也不让它挨冻。”我说道。

“哎，我挨冻也不能它挨冻，它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大爷说着，神情黯然地望着远方道，“我现在只有它了。”

看得出，大爷是个有故事的人。正巧这天刚发了工资，我也高兴，便叫了外卖，和大爷一起吃。我们边吃边聊，逐渐熟络了起来。吃着吃着，大爷诉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我姓刘，你可以叫我刘大爷。其实我混蛋得很。我曾经开过公司，但是公司经营不善，破产了，陪了个精光，还欠了很多高利贷。为此，我每天醉生梦死，成了彻彻底底的酒鬼，喝多了以后还经常打老婆。老婆起诉我，和我离婚了，孩子判给了她。为了还债，我把房子给卖了。现在债是还的差不多了，家也没了。前几年，我还能打打零工勉强度日，现在年龄大了，腿脚也不好了，孩子也不认我，就靠那点低保连养老院都住不起，就只能来这乞讨了。”刘大爷边说边叹气。

片刻后，他指着狗狗说：“它是我沿街乞讨的时候碰见的。说来也怪，小黄见了我就围着我转，问我要吃的。起初我嫌它累赘，想着打发它，随便给它吃点东西就完了。可吃完了，它还一直跟着我。我觉得它和我有缘，就一直带着它了。从那以后，我走哪都带着它，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它一口吃的。”

“真好！”我感叹道。

“你呢，年轻人？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你怎么也到这来了？”刘大爷问道。

“我叫陈辉，叫我阿辉吧。我之前是租了房的，后来丢了工作，没了收入，被房东赶出来了。现在刚找到工作，压力大，先在这将就一段时间，过段时间条件好了再租个房。”我照实说。

“阿辉啊，你年纪轻轻就住这来凑合，这可不是个事。你和我不一样，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没办法。你听我的，手头宽裕些了就租个房，也好过在外头风吹日晒的。”

从此，我和刘大爷成了忘年交。之后的一段时间，刘大爷照常清早出门遛狗，我起早贪黑地上下班，有空的时候我也会买点吃的喂喂小黄，厂里放假的时候，我也会陪着刘大爷遛狗、聊天。渐渐的，小黄和我变得亲近了，我也因此走出了心理阴影，不怕狗了。

开心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有一天早上我照常上班，中午午休时回到桥洞下，见大爷躺在地上，呼吸急促。小黄在旁大声叫着，十分着急。我连忙打了120叫救护车，大爷两眼泛着泪花，用微弱的气息说道：“不用麻烦了，阿辉，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快不行了。”大爷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没珍惜老婆和儿子，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醒悟。他们不原谅我，我认了。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小黄，我不想看着它流浪。阿辉，你替我照顾小黄，好吗？”

“好，我答应。”

“谢谢你阿辉，谢谢……”说完后，大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流下了最后一滴泪。

救护车把大爷接走后，小黄大声叫唤着，跟着救护车追了好远。我追了小黄很久，我找到小黄的时候，它趴着一动不动，默默流泪。我摸了摸它的头，安慰了它很久后，带它回去了。

从那天起，我遵守我对大爷的承诺，承担起照顾小黄的责任。很快，我办了养犬证，也和一位工友合租了一间房，工友们也很喜欢小黄。刘大爷教会了我珍惜，也教会了我责任。大爷即便是流浪，也给了小黄最好的一切，视如家人。虽然我难，但我的困难和大爷经历的苦难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今后，无论日子再难，我都会像刘大爷一样，把小黄当成自己的家人一般尽心尽力照顾，这是对刘大爷最好的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