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终于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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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四期：遇见的创作

阿牛，今年38岁。按理说应该已经是成家立业，娇儿绕膝了。然而立业倒是有了，成家却依旧是白板一个，光棍一条，至于娇儿绕膝更是想也不敢想了。

你若要问，阿牛家里很穷？娶不起媳妇儿？

非也！一溜排开的五间三层小楼，琉璃瓦，雕梁柱，不说是金碧辉煌，也可以说是蔚为壮观。这小楼在本村那可是首屈一指。阿牛在村里虽然谈不上富甲一方，也算是小康人家。和穷字不沾边。

不穷？那就是傻？

也不对啊！能够有如此大手笔的人，怎么会傻呢？

一不穷二不傻，那是什么呢？噢！难不成是丑？

你猜对了。就是丑，而且不是一般的丑，丑得狰狞，丑得吓人，比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卡西莫多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说阿牛有着雄厚的物质基础，但是由于面相过于狰狞，相亲的次数倒是不少，但每每以失败告终。由于再也受不了每次相亲时对方看到他时那种惊恐的眼神，阿牛决定以后再也不相亲了。自己过没有什么不好的，何况还有老娘作伴。

看到儿子年龄越来越大，依旧孑然一身。阿牛母亲不止一次的自责着数落自己：我怎么那么粗心呢？把才三岁的你独自留在屋子里，我只认为你在睡着，一时半会不会醒，谁知道我刚走出去，你就醒了，我那天给猪煮什么食啊！要是没有那一锅烧开的水，你也不会因为爬进锅里被严重烫伤，我这真是作孽啊我！

每逢母亲数落着自己，阿牛都会劝母亲：我谁也不埋怨，这都是命，认命不生气。

阿牛自小聪明好学，但是因为自己的特殊相貌，上学时没少受同学们指指点点。上小学时还好，初中时青春期特有的自我关注，让阿牛的心里有了严重的自卑感，曾经一度抑郁，为此，他的成绩也一落千丈，中考时阿牛没有考上高中，考取了当地的一所职中学习畜牧专业。

阿牛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抑郁得不到排解，一日甚于一日。幸得阿牛遇到了一位好老师，他的班主任申老师从开学以来，并没有歧视这个相貌特殊的学生，自从发现阿牛心里的死结后，申老师利用课余时间和阿牛一块谈心，谈未来，谈价值观，谈人生观，谈挫折，谈自信，谈希望，谈成功。阿牛在和老师一次次的沟通中找到了自信。也正视和接纳了自己外貌上的缺陷。从此，阿牛刻苦学习专业，在实习时不怕脏不怕累，给牛诊病，给猪打针，课余时间当别的同学三五结伴的逛街时，阿牛总是背上挎篮到田里给学校喂养的猪打猪草。

三年一晃而过，阿牛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毕业后的阿牛回到家里，建立了养鸡场，凭借着过硬的专业知识和商业头脑。在短短三年里，他的养鸡场由一座扩展为了三座。家里的五间破坯房也换成了三层小楼。乡亲们见了纷纷来取经，阿牛慷慨地传授技术，帮助村里的人建立了一座又一座的养鸡场。带动了一方经济的发展，成为当地发家致富的领军人物。

阿牛的举动让很多受助乡邻看到了他的敦厚和善良，纷纷来给阿牛保媒，然而结果如前所述，姑娘们的统一口径都是：人是好人，但是这相貌也太丑了，每天对着这样的一张脸，晚上都会做恶梦的。

这些话飘到了阿牛的耳中，阿牛从此打消了相亲的念头，拒绝了热心人的牵线搭桥。

这天午后两点左右，阿牛接到一个客户的电话，需要100斤鸡蛋，马上送过去。此时正是酷暑难当的六月天，阿牛看了看这能把人晒出油来的鬼天气，没忍心让员工去送，就自己开车装上鸡蛋向村外驶去。

由于车上装的是鸡蛋，土路又坑洼不平，虽然太阳穿过汽车的铁皮把车内烤得如在蒸笼里一样，但是因为怕鸡蛋碰撞受损，阿牛把车子开得很稳，也很慢。

阿牛想，这鬼天气，再晒一会能把鸡蛋孵出小鸡来。想到这里，阿牛自己忍不住想笑。笑意刚刚在嘴角晕开，他突然发现前面的路口，一个女人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一边冲着车奔跑，一边喊着什么。看那女人跌跌撞撞的样子，阿牛不由脚下用力，车子猛地向前驰去。越来越近，才听清女人喊着：“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眼看着女人到了跟前，阿牛赶紧停下车，打开车门，一眼看到孩子的后颈上已经起了一大片或大或小的水泡，再看那女人满脸泪水，满头大汗，刘海被汗水湿透，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上。此时好像已经是筋疲力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说不上话来。

阿牛一看知道孩子是严重烫伤，马上打开副驾驶车门，让女人抱着孩子坐好，自己上车，系好安全带，又嘱咐女人系好安全带。然后，一踩油门，车像离弦之箭一样向市里的烧伤医院驶去，此时鸡蛋怕撞的概念早就被争分夺秒的救人挤得无影无踪。

路上，女人稍稍定神后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女人三年前丧夫，丈夫在煤窑厂上班，一天早上走了再也没有回来。瓦斯爆炸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那时女人怀孕7个月，由于经不起这突然而来的打击，早产了。

上天过早地带走了他的丈夫，又过早地送来了他的遗腹子。早产的孩子身体很弱，女人顾不得伤心，打起十二分精神抚养孩子。

孩子今年三岁，正是好动好玩，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平时女人总是很小心照看着孩子，生怕有什么闪失。谁知天漏偏逢连阴雨，千小心万小心，还是出了漏子。

今天女人刚烧开一壶水，倒进暖壶里，放地上怕孩子去动烫着了，就放在了桌子上，谁知自己扭头去厨房的当口，孩子却踮起脚尖拉动了暖壶。一暖壶滚烫的热水顷刻间兜头倒在了孩子的身上，听到孩子尖利的哭声，女人跑出来一看，瞬时傻在那里，然后本能的反应使她抱起孩子就往村外跑，她知道唯有十里开外的烧伤医院能救她的孩子，根本没有想单靠她的双脚何时能够跑到医院，还好上天可怜，让她遇到了阿牛。

女人边说边哭，鼻涕一把泪一把。阿牛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女人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头看着孩子。阿牛也随之把视线投向了孩子。孩子此时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已近昏迷，微闭着双眼安静地躺在母亲的怀里。

阿牛看到孩子衣服是全湿的，冒着白气，心中一惊，急促地说道：“快！赶紧给孩子去掉衣服！”

女人听了有些惊慌失措地顺手就去剥孩子的衣服。阿牛一见连忙喊道：“停！不要直接脱。”说完俯身从旁边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剪刀，果断地说：“剪开它，动作要轻。”

阿牛一边开车，一边指导着女人把孩子的衣服除去，孩子的背上由于被热衣服裹得时间太长，烧伤更为严重。女人看了，又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阿牛一边安慰，一边加快了行驶的速度，20分钟后到达医院。

停了车，阿牛打开副驾驶接住孩子，小跑着奔向急诊室。

医生一边诊断，一边说：“身上没有脱皮，看来你们还懂些常识，上次有个孩子也是这样的烧伤，家长按平时的脱法脱衣服，结果直接把孩子皮肤揭掉一层，造成二次伤害。”

女人听完，感激地看了阿牛一眼。此刻的阿牛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孩子，轻轻地问道：“医生，这孩子有事吗？”

“当然有事，都伤成这样了，还能没事？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他现在只是休克，用药后会恢复的，只是烧伤部分很棘手，需要多次进行植皮手术，具体恢复成啥样，这个谁也不敢保证，所幸孩子的受伤部位不在脸上，不存在毁容问题。”医生说完看了一下阿牛接着说道：“你这当爸爸的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可以让这样的灾难在下一代重演？”

阿牛低下了头，没有言语。

女人看看阿牛，再看看医生，连忙说：“不是！不是！”

医生似乎没听女人的话，接着说道：“赶紧去交住院费吧！”

女人如梦初醒般地转身奔向交费处，不一会儿，阿牛便看到女人手足无措地返回来。阿牛问道：“交费了？”

女人满脸焦急地说道：“没有，我带的钱不够，我不知道一下子要交那么多，这可怎么办，回家取一趟又得半天的功夫。”

阿牛道：“别着急，你看着孩子，我去交费。”说完阿牛回到车上，拿起手提包，从里掏出打算买鸡仔的一万元钱，快步走向交费处。

办理好孩子的住院手续，已经是接近下午5点钟。阿牛这才想起自己要送的鸡蛋，在女人的千恩万谢中离开了医院。

那件事过去以后，阿牛偶尔会在工作之余想起那孩子，想起那女人。不知那孩子现在怎样？孩子应该不会像他一样留下那么难看的疤痕吧！现在的医术这么发达，一定会治好的，一定。

时间就这样在忙忙碌碌中不经意间的流逝着，一晃眼大半年的功夫过去了。

有一天，隔壁经常保媒的刘婶一大早就敲响了阿牛家的大门。阿牛母亲打开门一看笑道：“我说怎么大早起就听到喜鹊叫，原来是他刘婶来了。”

“我说大嫂子，今天还真是有喜事儿，我是来给你报喜的。前两天我娘家二婶子托我给她侄女操点心，他侄女四年前丧夫，自己带着孩子，日子甚是难熬，想要再走个人家。我就想到了咱家阿牛，不过这次我把阿牛的情况说得很清楚，如果愿意就见面，如果不愿意就别费那事儿，省得咱阿牛再为这事儿伤神。你猜怎么着？二婶给她侄女说了这情况后，她侄女一口答应了，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

阿牛娘一听，真是喜得合不拢嘴，一叠声的喊着阿牛。阿牛不明就里地跑着出来问：“咋了，咋了？”

阿牛看到刘婶也在院子里，打了一个招呼。阿牛娘喜连连地把刘婶的话又重复一遍说给了阿牛。阿牛一听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再不见那劳什子面了。我这辈子就陪着娘吧！什么也不想了。”

阿牛娘一边着急道：“这次这个和以前的不一样，刘婶说得透透的，但是人家姑娘愿意，不嫌咱的。”

“怎么会？每次都是说过，每次的结果还不是一样。”阿牛有点不屑道。

“你是要气死我不？”阿牛娘说着捂住了心口。

阿牛知道娘有心脏病，连忙不无懊恼地说道：“行行行，我去还不行嘛！你老赶紧好好的，别气出个好歹来。”

刘婶边往门外走边说道：“中，那就这样，午后三点到我家见面，我这就去跟二婶说去。下午早点去，可不许迟到哟！”

下午三点不到，阿牛就被娘逼着去了刘婶家。

到了刘婶门口，阿牛听到了刘婶正在和谁低低地交谈着什么。阿牛想一定是那女人先到了吧！想起以往的种种遭遇，阿牛犹豫着进还是不进？于是忐忑地在门口转悠着。半虚掩的门里是乘凉的刘婶，她一眼望见了门外的阿牛，起身走出门外，哗啦一声打开大门笑道：“一个大老爷们，来了还不敢进来，吃了你不成？”

阿牛躲无可躲，只能嘿嘿一笑，搔着头皮低着头进了院子。

“大哥，真的是你？”

阿牛闻声抬起头来，眼前站立的女人正是那天向他求助的女人。

“你们认识？”刘婶有些纳闷地问。

“嗯！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直在找大哥，想当面致谢和还钱，但是那天因为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问，所以一直耽搁到现在。”

“哦！认识就好，认识就好。你们先谈，我出去买点菜去。”刘婶说着找了个理由走了出去。

阿牛此时不知是坐着好，还是站着好。尴尬地在那儿搓着手。

“大哥，你坐！”女人拉了一把凳子递给阿牛。

“嗯嗯！都坐都坐。孩子还好吧！”阿牛心中惦记那孩子。

“嗯！还好！已经植了两次皮，医生说再过些时候，还要接着手术。那天要不是大哥，我真不知应该怎么办，出钱出力的，多亏了大哥帮忙。”女人有些激动地说。

“不用谢！这事儿遇到谁都会帮忙的。”

短暂的沉默后，阿牛想起了自己今天来的任务，于是嗫喏着问：“怎么想到要走这一步呢？”

“唉！我是被吓怕了。一开始自己也是决心独自生活，把孩子抚养长大，经过上次那事以后，我才知道家里离不开男人。以后的路还很长，万一再发生点什么，我该怎么办呢？不会每次都能遇到像大哥一样的好人来帮忙的。”

“可是我……你也看到了，我这长相的确……”

“长相怎么了？经过那件事，我看到的是大哥的善良，大哥，你在我的眼里是这世上最美的人。”

阿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轻轻地舒了一口长气。

三个月后，那幢三层小楼里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在窗户上俏皮地眨着眼睛，欢快的喜乐声使劲儿地扯着嗓子，似乎是要让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到，告诉大伙儿——阿牛终于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