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草刀

作者: 半苇渡江 | 来源:发表于2024-05-29 10:36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加镂月裁云第六期有奖征文活动。

    一、芦滩男尸

    五月的初夏时段,南方的雨水总是一阵儿大一阵儿小,下下停停,似乎总难得有一天完整放晴。在这样的天气,人们如果没有什么事儿,总是不太愿出门的。是的啊!这初夏的雨水时大时小、说来就来,哪个不愿意在家好好待着呢!

    时间已是黄昏,说是黄昏,还倒不如说像是晚上;虽然才下午五六点的光景,但是由于连日阴雨,天早就黑压压了,和晚上没什么区别。可就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间,河岸上还有一人穿着雨衣雨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边走边喊:“阿爸……阿爸……”。从语气中也听得出她娇喘声中带着焦急。

    而她的阿爸鱼老叔此刻正戴着斗笠、泡在水里,鼓捣着河岸边上的养殖网。其实自早上出来,除了中午吃干粮时歇了一会,已经整整忙了一天。每年逢端午雨季,南方雨水总是比平常日子多。所以一到五月,所有的鱼网都要一一检查,要不到时汛期一来,今年所有的努力就白瞎了,辛苦的劳作全都得打水漂。正在忙活的鱼老叔听到叫唤,知道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五妹来寻自己啦!头也没抬,只是嘴里沉闷地发出两声:“哦……哦……”,算是回应宝贝女儿的呼唤。嘴里虽然应着,可手脚却没因此停下来。在他心里,那些河岸边养殖的鱼,和自己宝贝女儿一样宝贝。要知道,他从年轻时就开始养鱼,以前靠养鱼的收入养活残疾的父母和自己,后来靠养鱼娶媳妇成家,又后来靠养鱼支撑一家子的生活,半辈子都和鱼打交道,生活和鱼早已息息相关。所以,媳妇和女儿是他的宝贝,这些鱼在鱼老叔心里也是宝贝。

    女儿五妹终于深一脚浅一脚来到近前,站在岸上对着泡在水里的鱼老叔又喊:“阿爸……阿爸……,阿妈喊你回家吃饭啦!”

    鱼老叔一只手扯着网,用另一只手扶了扶斗笠、抬头望了一眼女儿说:“出门时,就说过不用等我吃饭。忙完这一点,就回。”说着时拉网的手也停了下来,看着女儿问:“妹头,这黑天又下雨的,你怎么又来了?早说不用来喊、不用来喊,完事我自然就回家。”

    “唔……阿爸。”五妹顿了一顿,接着说:“阿爸,我下来一起弄吧!那样我们就能快一点把拦网拉好。”

    “不用,不用,还需一会我就能把拦网拉好。不用下来啦,不要搞得一身湿脏。你就在岸上等着我吧!”

    “噢。好吧,那我在边上等你做完,然后我俩一起回!”五妹站在泥岸说。

    “嗯!”鱼老叔应了一句,又继续忙活手上的拦鱼网。

    此刻雨已渐渐停了。五妹站在泥岸上等了一会,眼见阿爸似乎还没这么快做完。等着、等着,等得有点无聊,就踢着泥岸上的水洼子解闷。踢着玩了一会也是厌厌的,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姑娘性子,就想着到旁边的芦苇丛拔些芦苇来玩。

    折了几株芦苇,刚要转身,五妹脚下一个踉跄,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下子整个人往前扑倒,双手扑在烂泥里,手上的芦苇早已折断,可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小姑娘心里只觉得糗,想着快点爬起来。等爬起来的时候,又想看看脚下到底是被什么东西绊了,可天色又太黑,根本无法看真切。

    这时“轰隆隆”……,一个惊雷紧接着“劈啪”一道长长的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这边河岸和这片芦苇。芦苇地上赫然趴着一个人,旁边的水洼早已是一滩红血水。五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哪里见过此种情景,一望之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啊!……”的一声大叫,瘫坐在芦苇群的泥滩地上。

    正在河里忙活的鱼老叔听到女儿的尖叫,心头一震。慌忙放声大喊:“妹头,什么事?”嘴里还喊着,人已赶紧往岸上赶,心急火燎一个不稳,自己也一下扑进水里。心慌意乱爬起,也顾不上斗笠已随水流走,急急游向岸上。

    “阿爸……阿爸……”五妹还在芦苇地那边发出断断续续凄厉的哭喊。

    “妹头,我在,我来了。”鱼老叔上得岸来,一把抄上地上的矿灯;三步并为两步走,两步并作一步行,急往女儿呼叫方向走去。

    芦苇地里,鱼老叔举灯照去,五妹已经瘫在泥滩里,整个人双手抱着身体瑟瑟发抖,灯光里是一张已经被吓得苍白的脸。

    “妹头,你咋回事?”鱼老叔关切地问。

    “这,这里好像有个死……死……死人!”五妹指着脚旁一具尸体惊恐地说。

    鱼老叔无所顾忌,大步跨过尸体,向前扶起女儿。随后才拿着手里的矿灯一照,要看个究竟。灯照之处,一具趴在地上的尸体映入眼帘,四周早已被鲜血染红。虽说鱼老叔平日胆大,见此情况,也难免心头一惊。刚刚是因为心里担心孩子,忘记了害怕。一惊之余,连忙把女儿拖到身后,嘴里安慰着失魂落魄的女儿:“妹头,别怕,有我在呢!”

    面对这样的情况,父女俩一时也惊慌的手足无措。过了好一会,俩人惊魂稍定,才想起来要报警。

    ……

    “呜……呜……呜……”几辆车顶爆闪的警车很快到了河边这片芦苇地,晃响的警灯和聚集的车灯,一下就把黑暗驱走了一大片。车下走下一群警察,负责带队的警察叫马跃,是一个办案丰富且认真负责的老警察,平时大家都喊他为老马。一下车,其他警察马上投入忙碌勘查现场的工作当中;而老马却在另一边向惊魂未定的鱼老叔父女询问相关情况,随之来到的法医也在现场,紧张地进行初步的检验提取。

    基本情况很快就已经出来,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死者就是本村乡民——老光棍包海富,身上并无打斗痕迹,肉眼可见致命伤只有一处:脖颈处深深一刀,割破颈大动脉,短期内急剧大量失血死亡。以刀痕推测,可以肯定地判断出是背后遭到突然袭击,仅一刀就已毙命,下杀快狠准,怀疑凶手一早就有置当事人死地的心理。另外根据血液颜色和衣领衣肩上,血液的渗入度及凝固的情况,大致推断死亡时间应是在24小时内。尸源发现地为第一案发现场,由于连续的雨季,和现场的混乱和破坏;警察牵着两头警犬在现场及附近搜索了三遍,也没能发现什么可疑的物品和证据。别说作案工具,连指纹、毛发都没有半点收获。地上的一堆脚印早就乱七八糟,也无提取价值。

    一个相对平静的小镇,出了命案;不亚于当年美国佬把原子弹扔进日本,各种消息传得全镇沸沸扬扬。乡民得知鱼老叔家的养鱼场旁是发生命案的所在地,一众乡民不管是已经吃过晚饭的,还是准备吃的或没还吃的;早已闻风赶来瞧热闹了,没一会,黑压压一圈人,不远不近地在警戒线处翘首观望。

    队友老马见状,也没有什么办法制止。常年扎根一线工作,老马对这样的情景早就以以为常。乡民嘛,就爱凑这样的热闹,素往平静的乡村,突然出了一桩命案,他们哪能错过如此“精彩”的场面?就这样情况下,几队人忙活到半夜,基本的采集工作该做的,也已经做了。围观的群众陆续有几个回了家,大部分还是热情不减,依旧凑着这个热闹,生怕遗漏一点点情况,日后就少了吹牛的资本……

    勘查工作到此时,眼见几队工作人员也是人困马乏,所以带队的老马下令,让大家都先行回局里休息。案子已确定事发现场,其他方面的待明日继续。那帮好事的乡民见再无热闹可瞧,也就作鸟兽散各回各家。

    颇有办案经验的老警察马跃,向来处理问题都是认真细心,可偏偏在今晚却犯了一个大错误……

    二、物证失踪

    次日早上,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灯火明亮;可整间会议室气氛紧张,老马正和一帮同事综合在现场和走访两方面的信息,以此对比分析案情。

    死者基本情况:

    包海富,男,53岁,本村村民;未婚,无正当职业,初小文化;平时有小偷小摸、吃喝嫖赌的恶习,性格有些蛮横不讲理,大家平时嫌而远之,虽然说算是半个无赖,但并未查到平时结怨什么仇家。验尸人员也只发现脖颈大动脉致命刀伤一处,除此之外,身上并无其他伤口,现场也无打斗痕迹。

    其他情况:

    有一捡养义子,今年20岁,身材不高稍胖;因为智力不太正常,就是乡人常说的“憨傻”的那种,因此大家都叫他“二傻子”!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寡言少语但干活卖力;不像其他疯傻之人,往往性格戾烈。“二傻子”反倒脾性温和,平日里见到乡民时,常远远就对人悠悠微微一笑,那一笑,笑得似乎意味深长。只不过乡民都知道他是个二傻子,无论好好赖赖、他不伤人伤物的,平时大家一直也没有放在心上!

    现场和伤情报告:

    因连日雨天,现场并无提取到对案件比较有用信息和证据。暂时没找到作案工具,但可以断定的是刀伤。除了报案人鱼老叔父女,再无其他目击证人。

    张明武看着桌上的电脑说:“据伤痕鉴定:包海富是被人从背后袭击,一刀毙命,死亡时间为24小时内,是颈部大动脉急剧失血死亡。”

    “咳……”

    张明武清了清嗓子,继续接着说:“死者包海富身上的钱,和手上的戒指还都在,首先可以把财杀排除;据调查走访,素无发现和女性有什么情感纠葛,情杀也先可作排除。唯一的可能,就是仇杀!”

    可乡村小地方,社会关系并不复杂,也无资料显明死者和谁有过深仇大怨。案情分析到了这里,似乎进入了死胡同。不过,也算有发现,这包海富倒是和报案人鱼老叔有过节。因为包海富,曾经好几次到过鱼老叔的鱼场偷鱼。也被鱼老叔抓个正着,俩人因此发生过几回口角。最为关键的是死者身上的致命创口,割痕是和鱼老叔鱼场里割鱼草的草刀是一样的!

    这样一来,鱼老叔就具有了很大的作案嫌疑。

    “立即传唤鱼老叔!抓紧时间突审。”老马话音未落,桌上手机就响起,他拿起一看,原来是去尸源现场替换轮岗的许亮打来的。手机那头是许亮带着焦急慌乱的腔调汇报:“马队,昨晚守夜的张小鹏,凌晨时分遭不明人袭击、重伤昏迷;包海富的尸体也失踪了,昏迷不醒的张小鹏已经进了重症室,而他身上的配枪也不见了。”

    “你说什么?……”老马“腾”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手机吼了一句。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此时正在会议室和一帮同事在开会!其实,此刻的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手机那头传来:“马队,张小鹏受重伤昏迷,他身上的枪和包海富的尸体都不见了……”

    这回他算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刚刚还风风火火分析案情的老马,现在却感到脑袋“嗡……”的一声,重重地跌坐回椅子。眼见案子似乎刚有点眉目,却没料到发生这档子意外,一下子就使得情况愈加复杂。他只能心里叫苦不迭,不免暗暗后悔:怎样就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呢?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安排多一个人和张小鹏一起守夜看尸呢?

    事已至此,唯今之计,只得兵分两路。念及此处,老马迅速作出安排:一路人马立即出发到案发现场找尸和寻枪;与此同时,指示另一路人马到医院看望张小鹏的情况。行事向来果断的老马,此刻也犹豫难决,不好先去哪个地方了?

    “老马……”指导员张明武的一声叫,才让老马断了思绪,他终于还是决定,先去现场看看新的情况。

    “大家散会,先按刚刚的安排去开展工作!”望了桌子对面张明武一眼:“老张,你去开车,咱俩一道先去河滩现场看看。”

    “好!”张明武一边应着,一边合上手提电脑,拿遥控熄了墙上的投影,提着电脑走了出来。

    ……

    不一会儿,俩人就驱车来到案发现场,看到现场早已有一帮同事在检验分析情况。老马站在河岸上听取完汇报,可依旧是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痕迹线索。

    “老马,看来这回是个狡猾的对手,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回尸体。难道嫌犯真的没有留下一点蜘丝马迹?”张明武口气带着质疑。

    马跃并没有直接回答指导员张明武的疑问,而是反问张明武:“是凶手袭击了守夜的张小鹏?并且连夜转移了尸体?老张,你觉得呢?”停了一下,继续发问,又似自言自语:“凶手真的就这么胆大妄行,犯案之后还敢再回现场袭警夺尸?”

    张明武静静听老马说完,然后慢悠悠地说:“嗯……理论上这种行为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可总觉得哪里不对,不合乎逻辑,不像那么回事!但我又说不上来究竟,但直觉告诉我,总会是哪里不对!”

    说到这里,俩人都陷入了沉默。看看周围的同事正忙着检验和搜索,又望望暴涨的河水。老马默默地掏出烟,派了一根给张明武,帮张明武点上,然后自己也点上。两人站在岸边,各自思考案情的可能性,对着滔滔的流水一筹莫展。

    良久……沉默的俩人登上警车,这次由老马开车。一启动,车开得飞快,事情瞬间变化使得一向个性沉稳的马跃也有些焦躁。这点变化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就被搭档多年的张明武感觉到了。

    “老马,可别心急开得太快,须注意路况安全。”张明武坐在副驾不无担忧地说道。

    “嗯……”老马似应非应的发出一声,算是答应张明武的提醒。

    虽说车速稍有减缓,可路程并不太远,不一会俩人便驱车来到医院。张小鹏依旧是躺在重症室昏迷未醒,经过询问主治医师得知:“暂时无法预测伤者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这么看来,不可能从张小鹏处得到什么有效信息。至少,目前不可能。想到此处,老马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操!”

    ……

    三、疑凶已获

    审讯室里,报案人鱼老叔戴着手铐坐在四方凳上,正被接受讯问。此刻,他的身份已经由报案人变成嫌疑人。

    警察:……

    鱼老叔:……

    ……

    警察:前天,昨天,两天你都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鱼老叔:“白天鱼场砌围加固,晚上回家吃饭睡觉。”

    警察:“死者包海富,你认识吗?他和你是否有过节?”

    鱼老叔:“同村乡民,我当然认识。而且这个无赖,还来我鱼场偷过几次鱼,还因为这些事对骂过。上周吵了一回很激烈的,当时,他扬言要毒死鱼场所有的鱼……”

    警察:“然后呢?”

    鱼老叔:“然后,我就干他,二话不说就放倒他,在鱼场岸上狠揍他一顿呗!”

    警察:“后来又怎样?”

    鱼老叔:“这无赖就是欺软怕硬的懒汉怂包,挨我一顿打,起身就骂骂咧咧地灰溜溜走了。”

    停了一停,鱼老叔接着说:“临走时他还说让我等着,非得毒我家的鱼不可!所以,那天我也骂他哪天会不得好死!这些天我都担心着,就怕他真的来搞我家的鱼场,过了好几天没见什么事,想着他说的是气话。这事也就这样算过去了,没想到他还真就死了。”

    警察:“就这么简单?据群众反映,当时包海富扬言毒你家鱼场时,你说会让他死得好难看!”

    “就这么简单!当时只是气头上的话。难道你们以为真是我杀的人?”鱼老叔语气明显带有不悦了。

    警察:“据收集的综合信息,迄今为止,并无发现别的情况,反倒就数你最具有作案动机,嫌疑最大!”

    鱼老叔:“你们……你们少血口喷人冤枉我……”

    警察:“那你说说,为什么经过检验,包海富身上的致命伤口,是和你家鱼场的草刀刀痕一致?”

    鱼老叔:“我不知道。”

    警察:“好!你不知道。为什么你鱼场本来有三把草刀,现在却只有两把,还有一把哪去了?”

    鱼老叔已经明显有火气了,声音提高了几度,怒说:“我不知道!”

    鱼老叔鱼场里的草刀,现如今无缘无故不见了一把!而鱼老叔也交代不出去向,明明前几天还有,可现在却不见了。这点就难免不让人生疑了!

    ……

    次日早上,小黑房里。

    “我不知道,打死我也不知道!”黑暗的小房间里传出倔强的声音。

    “给我打!看他是嘴硬还是骨头硬?”

    “别打了,我招,我……招……”

    ……

    而下午四点左右,马跃和张明武听着下属的审讯报告(严刑审问一节自然略过不提),俩人对视了一眼。种种情况表明此案暂时没有什么进展,也只能是鱼老叔算有点做案动机。但若说他真就是杀人凶手,俩人据以往办案经验,又觉得此案似乎过于草率。如果以此结案,心中也有许多疑点、难点,似乎不能形成闭环解释,二人皆不同意签字结案。

    五天后……不翼而飞的尸体已找到!

    当初,尸体并非被人偷走。而是那晚守夜的张少鹏遭袭昏迷,上游暴雨,使到河水急涨,中游更是暴涨漫岸,大水把包海富的尸体,冲到下游的一个蓄水库。几天后才被当地群众看见报警,真的是虚惊一场!

    失踪的尸体失而复得,老马和一帮同事悬着的心,总算稍微能放一放。要是找不到尸体,真不知如何打报告向局里交代,更别想后面的取证破案了。

    正当此案的诸多疑点,还没来得及一一理清;这天老马还在和一帮同事研讨案情时,张明武来到马跃办公室门外,向室内的马跃使了个眼色。老马便和大家匆匆交代几句,赶忙走了出来。

    “老张,什么事?”

    “走,到我办公室说。”张明武说完,就先前面走了。

    老马快步追跟,疑问:“老张,什么情况?”

    张明武似乎并未听见,脚步依旧未停,老马心里急得不行。一进门,张明武顺手关上门,并拉下窗帘;然后才让马跃坐下,自己却坐到对面。又望了一眼马跃,才说:“老马,不用查了,局里已经定案了。凶手就是鱼老叔,已经认罪了。”

    刚刚老张郑重其事把自己引到办公室,现在突然听到老搭档说已结案,而凶手是鱼老叔时,马跃觉得挺突然,半点心理预期都没有。一脸错愕地问:“老张,你签字定的?这不还有许多疑点未能尽解吗?”

    “唔……当然不是我签字定的,是局里拍板,局里刚刚传真文件通知的,说嫌疑犯已经招供出一切了!”让我们可以停止调查,尽快结案,以免造成社会上更大的恐慌,影响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生产。

    只见老马“腾”地一下站起,不由自主骂了一句粗话“他娘娘!……”,一句爆粗后接着说:“确实不太相信鱼佬叔就是凶手,至少现在有许多细节上有存疑!”

    张明武伸出右手掌,在空气中往下虚按了两按,说:老马,先坐下。稍安勿躁……这现在不是证据确凿了吗?……

    马跃:……那凶器呢?失枪呢?……

    张明武:……

    马跃:“我找局长,问去。你的说法是难使我信服的!”

    言毕,老马开门径去。

    看着空荡荡的门,张明武微微闭上了双眼,脑袋向椅背一靠。伸出右手以半圆形手势扣住脑门,用拇指和中指按住两边太阳穴。自己从警多年,也和马跃搭伙办过许多案子,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底气不足,且不说马跃信不信?就是自己也觉得这案子局里办结过于草率。

    四、疑案难解

    局长办公室外,马跃整理下着装,伸出右手叩了叩门,然后粗声粗气喊声:“报告!”

    “进来。”里面传出一声干脆的声音。

    推门,老马大步进去、站定、并无言语,可所有不满的表情都写在脸上。

    局长放下手上资料,身体往椅背靠了靠。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眼光留在马跃脸上,略带疑惑地看着马跃说:“老马,有什么事?”

    “河滩包海富案结案了?”老马也看着局长的脸问道。

    “是的。嫌疑人鱼老叔已经完全招供,时间、地点、行凶过程都一一吻合。当中的细节也一一契合,现时所有收集的证据也都能表明。”局长停了下来,拿起茶杯又啜了一口,接着指着办公桌上那堆材料说:“老马,你看,资料全都在这。我一一看过,已符合结案条件。”

    望了望桌上那一叠材料,马跃心里依然难解案情疑点。脱口而出对着局长发出三连问:“那凶器呢?袭击小张的凶手呢?小张丢失的配枪呢?”

    “老马,你把我桌上这份材料,拿回去好好看看。嗯……关于杀人动机、凶器和失枪,鱼老叔都一一交代得很清楚。”局长边说边拿起结案材料递向他。

    话说到这份上,老马自然也不好继续咄咄逼人的追问,多年的办案,是否质疑和证据及证物,遵循的还是事实依据,毕竟结案资料都在眼前。老马顿时火气也消了一半,接过局长递过来的材料,敬了个礼,转身出门。

    局长望着马跃离开的背影,轻轻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老马……老马……”面上流露出欣慰的表情。这位多年的老部下是个怎样的人,他心里清楚似一面明镜。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老马翻阅结案材料,按材料所述,以此结案也是合规合理。可他心里总觉得此案不仅仅这么简单,鱼老叔未必就是真凶!虽然,种种证据表明他有最大的嫌疑和动机。但据结案材料上,依嫌疑人所供述:因过去的矛盾纠纷而行凶,杀人的草刀和张小鹏的配枪都扔江里了。看似合理,可疑点依旧存在。

    鱼老叔平时并非狠戻之人,一点小小矛盾纠纷就行凶杀人,似乎很难说得通!

    杀人凶器和抢夺的枪支扔江中,水深水急,就算打捞不到,就算袭警;草刀行凶好理解,可冒险抢枪,又扔进江中,这就显得非常不合情理,太诡异了。面对着材料上的种种实证和口供,又面对种种疑点,老马不免陷入了沉思。

    他决定多走一走,多问一问,多看一看。

    五、无结之局

    风风火火个性的老马,想到就干。一出门立马走上车,一启车子就往事发地跑。半道上手机响了,一看是老搭档张明武打来的。知道老张来电话肯定有事要谈,老马只好把警车靠边停稳,接通了来电。

    “喂!老张,又有什么情况?”手机一接通,马跃张口就问。

    手机那头,张明武噼里啪啦就说了一大通:“老马,我和你讲,刚刚鱼老叔的闺女五妹来我这喊冤哭诉,说她爸爸绝对不是杀人凶手。推演时间线,又假设五妹说的是实情,那么至少张小鹏遭袭这事,鱼老叔是不具备作案时间的。退一万步讲,即使是因矛盾纠纷杀死包海富,那张小鹏遭袭被夺枪的动机呢?估计是另有其人。”

    听到此处,老马心里舒缓了一些,终于有趋同的观点突破口,验证自己的思路是成立的。既然五妹在局里,那么就不必去鱼老叔家了。念及此处,老马启动车子,直往包海富家里。

    来到包海富家,却是大门虚掩,并未上锁。老马站在门外喊了两声二傻子,见屋内无人应答,便推门进屋。一进屋,顿时感觉阴黑乎乎,摸到墙上开关、亮了灯,才感觉明亮一点。

    老马屋里巡视一圈,戴上胶手套,翻箱倒柜到处摸查,弄了半天,并没发现什么,倒把自己搞得一身臭汗。懊恼一无所获正欲离开之时,却见床上有台手机。老马拿出物证袋装好手机,此时,自己的手机又响起,原来是医院值守的同事许亮打过来的,手机那头许亮兴奋地告诉老马,失枪昏迷的张小鹏刚刚已苏醒过来。得此消息,老马立马驱车往医院赶。

    到了医院,车一停稳,马上就去张小鹏病房。上到病房,刚进门就看到老搭档张明武早就到了,老马和他打了个招呼,便准备走向病床张小鹏询问相关情况。被老张一把拉着:“老马,小张刚醒,我们也刚刚问过相关情况,据其回忆描述,是被人从背后袭击,所以他并没有看清凶手的脸,只看到是位身材稍矮的胖子。”拍了拍马跃的肩:“老马,咱俩出去说。”

    俩人出到走廊,各自通报讯息。张明武认为袭击张小鹏的可以排除鱼老叔,应该是另有其人。马跃也告诉张明武,刚刚去了一趟包海富家,并未发现什么。只在床上收获一部手机。于是俩人决定依然留下许亮在医院值班守护,俩人一起先回局里,看看手机有没有可用的线索。

    ……

    刑侦技术科办公室内,技术刑侦员向马跃和张明武展示手机里面的内容。据检测研判和指纹提取,鉴定机主应该是死者包海富的养子二傻子。

    手机里有许多照片,虽然是拍摄水平很烂,但有一个共同点:所有的照片都是随手拍的类型,而且是同一个人、一位面容姣好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

    她是谁?怎么二傻子的手机拍的全都是她?带着种种疑问,马张二人凭直觉认为这名女子大有可能是案情的突破点!

    接下来的几天,按办案的正常程序走。马张一商议,为了提高效率,二人各带人员查找妙龄女子和二傻子。可接连几天,两队到处走访、调查,却一无所获。想找的俩人像是人间蒸发,半点线索都没有。

    因为到处找不到人,老马决定再回去鱼老叔的鱼场看看。或者案发现场有未能发现的证据。驱车刚到鱼场时,还没下车,马跃就接到张明武从总机打来的电话说:二傻子手机里的照片女生找到了,名叫李彩珠;是位发廊妹,不过不是活口。刚刚群众报警,同事和法医一起过去,法医的结论是被人用绳子从背后勒死。死在村口大榕树下,是第一现场,死亡时间推测是在昨天晚上十二点左右。现场还在封锁勘查中,暂时也没有发现有可用的线索。

    挂了电话,老马觉得头都大了。案子进展一直停滞不前,老百姓也人心惶惶;案情追凶不仅毫无进展,现在还接二连三的死人。老马坐在驾驶室里,摇下车窗、掏出一根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悠悠地吹出一口烟。

    刚吸第二口,手机又响起。看看还是总机打过来的,不过这次对方不是张明武,是技术刑侦员打来的。说:又破译出证物手机上,被删除过的一段视频和一段录音,让他看看微信,已经以文件包的形式转发过来啦。

    点开文件包,看到的却是一段偷拍的小视频;前面一段不堪入目的画面,正是二傻子手机照片上的妙龄女子和包海富俩人在鼓掌做“运动”。后半段视频玩得是制服诱惑和抽皮鞭,还伴随有妙龄女子痛苦嚎叫的声音。

    那段恢复的音频却是二傻子的声音:“珠珠,不用怕,我给你报仇……”后面重复的是:“报仇……报仇……给你报仇……”

    马跃坐在车内,看着烟头快烧到手指,赶紧掐灭烟头。心想: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找到二傻子,等会查看完鱼场,就去找二傻子,二傻子已经是此案的关键人物了。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去鱼场再查看一遍。

    人刚下车,“呯……”一声,鱼场那边传来响彻半空的声音,余音震人心魂。身为经验老道的老警察,老马当然知道那是开枪的声音。车门都顾不上关,拨腿就冲向鱼场的方向,边跑边拨枪预备。跑得太急,一不小心,摔扑在地上,也顾不上身上疼痛,爬起来继续快跑向鱼场,在快到鱼场二十米的路旁凉亭处停了下来,靠在柱子上,警觉环看鱼场情况,却并无发现可疑人员。

    过了一会,并无异常,老马才慢慢扩大范围,向鱼场周围查看。发现二傻子,倒在当日发现包海富死亡的那块芦苇滩地上。一样的死状,都是趴在芦苇滩地上。头已碎了一半,手上握着的正是张小鹏遇袭被抢的手枪!

    ……

    曾经有段办案时期,公安局一直认为二傻子杀了养父包海富,还准备以此结案。连案情卷宗都已做好。上面记录二傻子的杀人动机是:一直以来暗恋和自己年纪相仿风尘女李彩珠,因低于常人的智商,和对事物理解偏差,误以为包海富和李彩珠二人的情色交易、情趣玩法是包海富欺辱李彩珠,干脆痛下杀手,为心上人报仇。又因晚上返回鱼场,差点被值夜民警张小鹏发现,所以“打死”张小鹏,顺便夺走配枪。谁知,张小鹏命不该绝,只是重伤昏迷,并没有死!后面大概又想和李彩珠远走高飞,谁知李彩珠并不理会他,矛盾纠缠中,李彩珠也因此丢了性命!

    但是,鱼老叔鱼场的那把草刀,那把杀死包海富的草刀,却无论如何都没能找到!

    ……

    六、结局之结

    九年后,马跃和张明武已经退休;当年经管包海富案的老局长,也早一年前已离世!

    行凶的鱼老叔因改造积极,十年的刑期,也在几个月前提早出了狱,身上的伤也早已好了多年,只是走路已经是一瘸一拐!

    可是,当年那把消失的草刀,却不合时宜的重新出现了!

    ……

    缘起,一个瘾君子因为毒资纠纷,杀了其同伙,被北方某市的公安机关所抓获。此人在审讯期间连带招供出:大约十年前,自己还在南方杀过四人,其中一位是警察。交代了愤而杀人的动机:是那老男人总是缠他女朋友,而他女朋友却为了一点点钱,乐意和那老男人纠缠不清。因为嫌疑犯交代中涉及杀警,属于多年前的另一起案子,这一下子就引起办案民警的重视。顺查下来原来是当年南方杀害包海富、李彩珠和二傻子案的真凶。因为二傻子还看见其和李彩珠推拉吵架,嫌疑人最后那天哄骗二傻子到芦苇滩地,嫁祸杀人后,一路潜逃到了北方。其本人并不知道,被他“杀害”的警察张小鹏,其实并没有死!所以心里一直以为自己杀了警察,杀了四人。

    嫌疑犯很快被押解了回来,根据凶手现场指认,在村口大榕树下,九年后,警察掘出了当年那把消失的草刀!早已锈迹斑斑,东缺西残,似乎缺牙的老汉咧着嘴笑,笑话当年的铁证凿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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