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树

作者: 咩咩茶 | 来源:发表于2020-03-18 09:54 被阅读0次

    庭有枇杷树,是你手植的情深。

    【青灰】

    朱玉坐在枇杷树上,随手摘了一颗硕大金黄的枇杷,去皮,利落地塞进嘴里。

    腮帮子几番鼓动,核便轻易地与嘴中的果肉分离,朱玉两只黑溜溜的眼睛不自觉一瞪,弹珠一般将核吐了出去。

    “诶哟?”树下传来一声轻微的痛呼。

    朱玉吓得一个机灵,嘴里的枇杷还没吃尽,却是一动不敢动。我轻巧地脱离树身,重重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说了好多遍了,不要随意吐核,吓到人了吧。”看她有点吓过头了,我又忍不住顺着她的长发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抚。

    树下的人抬头望了望,只看到微微摇晃的枝杈和金黄的枇杷,疑惑地问出声来,“怎么无端落下一个核。”说罢又摇头笑了笑,摸了摸树身,“你这是自己生的枇杷自己吃着玩吗?”

    “卧槽又摸我……唔……”朱玉牢牢捂住我的嘴巴,将我按在树身上,神色紧张地盯着树下的人断断续续地唠叨。

    我便真的不动了,树下的男人移开了手,风里偶尔漏出点叹息,身上压着的朱玉神情紧张,捂着我嘴的手放松一半,嘴型维持着无声的“嘘”,可以瞧见里面没来得及咽下的果肉。

    等到她终于松开了钳制,我一把将她推下树去,“朱玉,男女授受不亲,你若下次再这样,我就生吞了你!”

    朱玉灵活地用手一托地面,翻了个跟斗,先把嘴中的果肉咽下了,又笑嘻嘻地骂回来,“按我们人类的说法,你这可是谋杀亲娘啊小树精。”眼还不忘去瞅两眼离开的人的背影。

    “按你们人类的说法,你这是恩将仇报,哼!”我轻飘飘落地,狠狠一跺脚,指着她鼻子骂。

    “小女子不敢。”朱玉还是笑嘻嘻的样子,余光没离开过那末青灰身影。我索性不理她,扭头躲回了树身里。

    “他又听不见,这么小心做什么。”我小声嘟囔,没敢叫朱玉听见。

    朱玉垫脚扯了扯枝桠,讨好笑着,“又在背地里说我什么坏话呢?”

    又扯我!我落下几个枇杷,颗颗砸她脑袋上,她“哎呀”叫闹着闪躲,捂着头溜出树叶遮蔽的范围,又向远处跑去,“别落啦,浪费,我去瞧瞧,等我回来接着吃啊。”说罢,溜进不远处的屋子。

    “吃死你!”

    【庭深】

    朱玉其实不叫朱玉,她死的时候被我硬生生留下魂魄,我跟她说,这留在世间的机会是我给她的,刻在石碑上的魏氏已经死了,现在的她经历着另一场生命,所以换个名。

    她说,好。

    朱玉是我送她的名,我其实觉得这个名字配不上她,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她也不嫌弃,只是说我像个小孩子,胡搅蛮缠的性子还挺可爱。

    放屁,就知道找机会占我便宜,屋里住着一个读书人,当我听不懂胡搅蛮缠啥意思?也就仗着我……我不跟她计较,哼!

    我作为一个树精也有一个名字,是我们相处了两年后她突然给我取的,我记得那日她从小屋里回来的时候神思恍惚,不似往日出来就往我头上爬的欢快模样,她形容凄凄,似哭非哭。与她呆了这么些日子,我当然看出她有些不对,但彼时我尚不能化成人形,想抱她都不能,只能干巴巴问她怎么了。

    她才终于看了我一眼,只是那眼神很微妙,直看得我说不出什么话来。

    风吹过来的时候,我抖了抖叶子,她也终于说话了,她说:“你曾说我给了你生命,那我也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我愣了愣,接着是难以形容的欢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我问她:“什么名?”

    “庭深。”

    很多年后,我才读明白这个名字的意思。

    但到底,在那一刻我是欢喜的,欢喜地觉得,朱玉不是那人的魏氏,朱玉是庭深的朱玉。

    【来客】

    朱玉进屋不久,白就来了。

    朱玉其实每日都要进屋呆一段时间,陪那人和那人的子女,以往她巳时就会进去,申时出来,作息规律得紧,这段时间她倒是奇怪,不仅进屋的时间晚了,偶尔整天倚在树干,或者躺在枝杈,唠叨,或者不说话。我觉得应该是这满树的枇杷留住了她。

    我其实很喜欢这样的状态,两人相依相偎,只有彼此,风过风静,都有一种美好的错觉。

    今日屋里那人难得出来了,枇杷便留不住她了。

    白其实早就来了,我知道他在外面等着朱玉进屋。他最近来得挺勤,是为了我。白对我挺好,可是我现在有点烦他。

    他刚要说话,我便落下一个枇杷,恰好掉到他手里,“别说话,吃枇杷,不用客气。”

    他将手里的枇杷握在手里掉了个头,去了皮,三五口细致吃下,完了抿了抿唇,有点无奈地骂道:“小崽子,就会嫌我唠叨,我这唠叨也不是为了你好吗,你省着点精力,小心撑不下去……”

    我便又落下五个枇杷来,颗颗落在他怀里,这季的枇杷我结的又大又甜,五只他手拿不下,只能抱在怀里,这一抱,他骂我的气势就没了,我还不忘劝他:“快吃,别客气,吃完走人。”

    “别掉了,我不说了还不成。”白抱着那五只枇杷,叹了口气,真就不说了。

    “你就没事干吗,怎么天天偷懒往我这跑?”

    白真的是难得一见的温润公子——只要他不开口说话,他一张口就成了老妈子:“手下那么多鬼差吃白饭的么,再不济还有黑顶着,还有什么叫我偷懒,来开导你也是正经事。千年枇杷难生灵,你说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往死里作,阎王天天骂我们两个,说当初就该绑着把朱玉带走。”

    “谁敢?”我跳出树身,“朱玉在,这世间只是少一个灵,你们要是强行带她走,这世间就多一个杀人如命的魔!”

    “不敢不敢,小祖宗,快回你的树身去!”白也不心疼枇杷了,勉强空出一只手将我往树里推。

    我扒拉住他的手,怒瞪他,“不准偷偷带她走!”

    “不带不带,”白也急了,“现在带有什么用,你快回去!”

    我仔细想了想,白的话在理,便又回到了树身。

    千年枇杷难生灵,生则阎王愁成病。我记得白见到我的第一面就叨叨了这一句。那时我护住朱玉,对前来索魂的黑白怒目而视。

    “阎王好难。”白突然说到。

    “哦。”关我屁事。

    “没你难。”他补了一句。

    “哦。”关你屁事。

    【因果】

    白在申时之前走了,怀里揣着五个枇杷,一点鬼将的气势都没有。

    朱玉在申时踩着点回来,她捡了地上一个枇杷,拿起来就啃。

    “脏,树上有干嘛要捡地上的。”是我之前打朱玉时掉的那几个。

    “干净的,”她含糊不清道。这次倒是仔细把核收了起来,埋在我树根附近。

    “庭深,”她突然喊我。

    “干啥?”

    她低头埋着枇杷籽,我瞧不见她神情,只听见她小声嘟囔了几句,将土一点点填回去,动作温柔而专注,像极了我初见她时的模样。

    她栽我时不小心伤到了手,我吸了她的血生了灵,意识形成之初,便见她用白布缠了左手小指,细致而专注地继续为我填土。初见即倾心。

    回神的朱玉还在填土,隐约记起她方才似乎说了什么,我不由问道,“你说啥?”

    “我说你下次结枇杷,别结的那个大个还那么甜,大个看起来傻透了,万一有人将你砍走当柴火烧,你哭都没地方哭!”

    “就你话多!”不识好歹,哼!

    朱玉死的时候放不下两个孩子,她不肯走,我不愿让她走,就签了血契。

    灵犯了错是有惩罚的,我乱了轮回,此生绝了坦荡仙途。朱玉大抵后来也想到了惩处之事,我便与她说了因果结,她血落生我灵,终究我欠她一条命,要是不还,便生生世世受她牵连,她若有一世为恶,我便也要受罚,不如当世恩当世报,还完以后两不相欠。

    我避开了轮回一说,凡人不懂这些,也是好骗。只是后来白知道这事以后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放屁。

    “我没放屁……不是,我又没骗她。”我很委屈,委屈使我暴躁,暴躁就怼鬼将。

    “因果结哪来这么恐怖,啊?要你这么说,那些灵就合该在人间生生世世为人所累?她随随便便一滴血哪里要你仙途去换!她儿子咳嗽两声你递片叶子的事说什么命不命的,阎王愁死之前我先被你气死!”白一句一句怼回来。

    “有本事弄死我,哼!”我朝他做一个鬼脸,转身回到树里,朱玉不在,随便你说。

    【争执】

    今年的春夏过得特别快,白后来又来过几趟,有一回我和他吵起来,他被我气得哆嗦,幸好后来黑来了,将白强行带走,临走时嘱咐我别犯杀孽。

    哦,我不杀的。朱玉予我一滴血,我还她人间近四十载,她早欠了我好多,更何况后来我……朱玉受了我的恩,杀孽会报应给她,所以我不干那些个缺德事。

    天一凉,屋子里那人便受不住,也不用我瞒,朱玉早看出他大限将至。

    “他等不到来年春天,所以你今年才结了这么甜的枇杷,对吧?”她在秋末问道。

    “屁,我一棵生灵的枇杷树,你知道有多金贵吗!听见白说的了吧,千年枇杷难生灵,我结的果自然最甜,”我晃了晃没几片叶子的枝桠,“一年比一年甜!”

    她这次没接我的话,只直愣愣盯着我看,我被她看得满脸通红,幸好躲在树里,不然丢脸丢大发了,看不到我脸红我就有勇气继续怼人,“瞅啥呢,能瞅出花来啊?秋天呢你看看这叶黄的。”

    “你是不是出不来了?”她少了以往一贯的笑嘻嘻,面容肃穆,我突然想起来,我们相处了近四十年,她虽然有着二十岁少女的面容和俏皮,却终究不是二十岁的天真无忧。

    “我出来干啥,你天天动手动脚的,女孩子家家也不害臊。”

    “我想抱抱你,”朱玉说,她垂下眼睛,睫毛慌乱地抖动,“我想好好抱抱你。”

    我尽量稳住树枝不要乱晃,有些控制不住,所剩无几的枇杷叶一片接一片落,落得我心里愈发慌乱,“我我我……凭什么给你抱,你既然猜到屋里那人活不久,还不趁机多陪陪他。”

    朱玉看我的目光极为复杂,不该是我一个未满四十岁的慌乱的灵看得懂的,所以我移开了目光。

    她最后还是进了屋子。

    我突然记起自己第一次在她面前化出人形,她一把扑上来抱住,朱玉的身体软软的,我涨红了脸不知该把手往哪放,磕磕绊绊憋红了脸终于说出一句话来:“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哈哈,原来树灵也有男女之分。”朱玉笑得开怀。

    “要你管!”我红着脸吼,到底没推开她。

    现在她再也占不了我便宜了。

    “姑娘家家怎么能随便抱别人,礼义廉耻都不懂,哼!”我轻声嘀咕,视线却没离开过那间屋子。

    我生来便是“阎王愁成病”的枇杷树灵,怎么可能会为了把她劝回那人身边这种小事而后悔?当然更不可能为了当年没好好抱一抱她这种事而遗憾,对吧?

    不过话说,申时怎么还没到?

    【冬临】

    朱玉留在我身边的日子越来越长,冬天到来的时候,她便不再进屋了。

    那人熬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屋里一声接一声的咳,听得我都有些不忍心。我不明白朱玉为什么不继续陪着他了,但我不敢问,我怕我一问,她便进屋了。可是话不问出口,我又憋得紧。

    “死后自会相聚,也就不急于一时。”朱玉倚着树干闭眼回答。

    等等……回答?我貌似没问诶。

    朱玉却不再说话,她依旧是二十岁的面容,我却似乎看到她六十岁的疲惫,时间教会我的,她早就懂了……或许很多事,她都是明白的吧……

    “庭深,对不住。”朱玉突然说道。

    “啥?”我对于朱玉突如其来的道歉表示很懵。

    “之前子孝那件事……”她有些吞吞吐吐,“算了不说了,唔,倒是有另一件事,很多年前……我也有些记不太清是什么时候,就记得也是夏初吧。那年的枇杷很好吃,只是子孝的咳嗽有些严重,我采了些枇杷叶偷偷放在他们煮的水中,回来的时候好像因为什么原因你生气了来着,事情我记不太清了,你记得吗?”

    “你这么形容我怎么记得起来哦?”我僵硬回道。

    “很久远的事了,记不起来也没什么……”她缓缓摩挲着我的根部,像一种安抚,“你最后说了一句话,你说,你最讨厌我这个样子……庭深,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

    “丑。”我随口回道。

    许久没听到回应,我睁眼瞅了她一眼,却见她扒拉着附近的土块,眼神早已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一个女孩子丑是不是有点过分?

    “也……也不是那么丑……就……还行……可以看吧。”我磕磕绊绊地补充,说完也不去看她,闭上眼开始背白以前教我的清心咒……怎么背来着……

    “哈哈哈,你是不是脸红了?”朱玉愉悦的笑声传来,“小树精,你这样可不行,夸都还没夸自己怎么就先害羞了?”

    “笑屁!”我暴躁一摆枝桠,轻轻打在她的头顶,“自己啥模样都不知道,照你的镜子去!”

    她捂着脑袋笑嘻嘻不再说了,靠着我的树身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泥土。

    我继续想清心咒,清心咒没想起来,往事却记得一点不差,朱玉欲言又止的那件事,发生在她死后十六年,子孝是她的儿子,十六岁,去世。

    魏氏死的时候子孝才几个月大,他自然是不认得朱玉的,可是朱玉被我留在这里许多年,却是看着子孝长大的,子孝死的时候她央求我留下子孝的魂魄,我做不到,拒绝了。她说了些许难听的话,不肯搭理我,一个人哭了好久,我不知道怎么哄人,那段日子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后来我结了一个枇杷,偷偷落在她脚边,她将枇杷拿在手中,不知为何又红了眼圈,最后还是一口一口啃掉了枇杷,抱住我又哭了一次。那时是冬天,我将她的头按在胸口,没敢叫她看见我为了结枇杷而空了灵力的苍白脸色。

    我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

    我更没想到她还记得那句话。

    【往事】

    那是更早的一个春天,子孝还在世,只是病得有点重,那人也生了病,屋子里常常传出止不住的咳嗽声。

    她触不得凡间俗物,我是盛她魂魄的载体,她唯一能触碰的也便只有我。

    朱玉一大早撸下我大半叶子偷偷丢进他们煮水的锅里。所以她没见到白来。

    我不知白是闲来无事,或者是有意为之,他来读了一篇文给我听,是屋里那人写的。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他写这篇文的时候你也就两岁,悼念亡妻之情寄于庭中枇杷树,读来真真感人,”他捡了一个枇杷,剥开来吃了,“说来你这名字也好听,庭深,不错。”

    “嗯,”我僵硬回道,又觉得我或许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张了张口,“不错。”便再找不到可以说的话来。

    我记起那是我留下朱玉的第二年,我心爱的姑娘给了我一个名字,我欢喜得不得了。

    庭深。

    我原以为朱玉是庭深的朱玉,庭深是朱玉的庭深,而事实上,朱玉是那人的魏氏,庭深是魏氏的情深。呵,何其可笑。

    那天朱玉回来的时候白早已走了。我没有像以往那般跟她招呼,她本就心细如发,因此轻易察觉了我的反常。我们已这般熟稔。

    她用话逗我,跟我讲了几个孩子的琐事。我便愈发烦躁,所剩无几的叶子在春风里打颤,我感觉自己像个笑话,到底没忍住,我终究还是拿话呛她,她却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仿佛除了屋里那人,没什么能牵动她其它情绪。

    “朱玉,”我大声喊道,对自己的争风吃醋愈发唾弃,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可我还是吼了出来,“我真的很讨厌你这个样子!”

    我讨厌你这个模样,明明情深似我,却又情深非我。

    【重逢】

    天气越来越冷,无论对于人还是对于树来说,这都将是一个难熬的冬天。

    那日白又来了,随行跟着黑。白瞅了我一眼,径直走到了那间屋子里,朱玉站起身,却没有跟黑白一起进去。

    我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这个难熬的冬天,那人终究没熬过去。

    黑白带着那人出来,他一眼瞧见了朱玉,“啊”了一声,似是惊喜。

    朱玉便等着他过来,脸上是我没见过的笑容。

    “多少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变。”那人站在朱玉面前……哦,不对,是魏氏。物归原主。

    魏氏是他的第一任妻子,不管他后来又娶了几个,魏氏依旧是他的妻子。

    难受。想哭。不能哭。

    白瞅了我一眼,用嘴型说了四个字,“难看死了。”

    哦,坏人。不对,坏鬼。

    “该走了,”白说。

    那人去拉魏氏的手,魏氏躲开了,她扭头看向我,对我恢复了以往笑嘻嘻的模样,像朱玉。

    魏氏说:“我要走啦。”

    “滚吧。”我回。

    “你不再出来见见我吗?”她眼里似乎有期待。

    “树身即吾身,我是枇杷树,已在你眼前,又何须出来?”见个屁!

    主要是出不来,唔,太丢人了,不能让她知道。

    “走吧走吧,”白开始催促。

    不是我吹,我总觉得白耽于美色,他肯定喜欢我,你看,他总是在帮我。

    那两人就跟着黑走了,白留了下来,他还有话说,我不想听。

    “拿去。”我将一颗珠子吐给他,灵力从我身上源源不断地流失,我很累,有些不想说话。

    那次白来的时候,我已经支撑不起我和朱玉的灵力,为了滋补朱玉的魂魄,我垄断了方圆百里的灵力。

    夺他人灵力,去他人造化,是为大罪。白后来也是因为这事和我吵起来了,黑带他走的时候嘱咐我别犯杀孽。

    我不杀的,杀孽会报应给朱玉。但是夺灵力还有可以弥补的机会,我当时查探过,东边七里有一株牡丹有仙缘,其余的只是俗世花花草草,灵不灵力的无所谓。所以我等朱玉走后,将我体内的灵力尽数还给方圆十里的生灵,唔,其实要比我欠他们的多个三四倍,毕竟枇杷灵树以生机为引的灵力不是吹的。

    白帮过我许多,做树要知恩图报,灵丹送他,给他一个成仙的机缘。

    好了,还清了。

    【文章】

    “所以你怎么还不走?”我疼得有点神志不清,树之将死,怎么还要受这种罪过?不对,是我夺了别人的灵。我活该。

    “想看看你的死样子。”白席地而坐,双手往后头后面一靠,就这么躺了下去。

    “喂,灵丹还我!”知恩图报个屁,送他去玷污仙籍说不定会把报应留给朱玉,哼,死鬼。

    好久没听见白说话,我也不去管他,身上渐渐不疼了,凡人说的回光返照,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树生只可体验一次,机不可失。

    让我想想我该在最后一刻想些啥快乐的事情——最开始的时候呢,有一个姑娘在栽枇杷树,不小心伤了手,她一滴血唤醒我灵智,让我一瞬间想到“朱玉”二字,所以我后来留下她,为她取名朱玉。

    她也给了我一个名字——

    “庭深,谢谢。”白说。

    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在我快乐地想来一发的时候我的基友白突然出现,一脸严肃地说“哥们,谢谢”。

    谢你妈,滚!

    等等先别滚。

    “白你再背一遍那篇文的最后一段。”

    “哪篇文?”

    “庭有枇杷树那篇。”

    “哦,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很多年前,一株枇杷树因为一滴血被启发灵智,他大抵想不到的是,此生他离心爱的人最近的地方,竟是在最讨厌的人悼念亡妻的文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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