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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大学的时候,学校正门对面有家小饭店,以鱼香茄子和酱爆螺蛳两样拿手菜闻名。
店主人的搭配很戏剧感:男人个矮,圆滚滚地像个大土豆,招呼起人来特别热情,双手交叉前握还要稍躬一下腰,每每这时肚皮上那白衬衫的两粒扣子间就忽地咧开一张娃娃嘴;女人懒懒地,总趴在那小小的收银台后头,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倦态,只有指挥起男人的时候才中气十足,“一号桌算账”“三号桌加副碗筷”……
男人笑眯眯的点头应着,一双短腿旋风似的穿梭在各张桌子之间。哦,男人姓汤,店名叫“小汤饭店”。
我敢打赌,就算时光荏苒光阴似箭一晃已经十几年过去,我们506宿舍的女生不会有一个人说她们忘了小汤饭店。
对我们来说,小汤是个有仪式感和美好回忆的地方。
谁有了男朋友,废话别多说,全宿舍浩浩荡荡开赴小汤,只管落座,点单自有人。
老板不明就里,见了我们,身子又一躬,白衬衫咧开了嘴,“坐坐坐,我来拿菜单。”我们异口同声,“不用不用。”某男朋友霸气侧漏地开了腔,“老板,给她们上八盘儿酱爆螺蛳。”
“好咧!”圆土豆儿老板迅速往厨房跑,并不觉得我们一伙儿人占据个大桌只要八盘儿螺蛳有什么不妥。
螺蛳上来了,高手如我只消筷子夹起放到嘴巴就能吸得干净利落,一盘儿干光了手还干干净净;需用牙签一只一只挑的姑娘就慢多了,边吃边吸着气,甩着手,“嘶嘶撕,真辣呀,真好吃呀,嘶嘶嘶,你们吃得快的可别急呀。”
当然不急。还要偷偷打量谈恋爱的姑娘和男朋友坐一起害羞又幸福的小模样呢,不然晚上回了宿舍拿什么卧谈?
一起来的男朋友自然是不动筷子的,只是陪着,同时接受我们的调侃,插科打诨以及关照,“对我们妃子可好点儿。”“千万别欺负我们小来福儿啊。”“采访一下,我们大馒头脾气好吧,像个妈吧?”
谁会忘记小汤?那里某种意义上也是爱情开始的地方。
吃完这八盘儿螺蛳大菜,基本表示那段关系拿到了我们宿舍的绿标通行证:像我这种男朋友在外地的,碰上有电话来而我人又不在,必定有姑娘不辞劳苦穿着拖鞋啪啪啪从五楼跑下一楼帮着接,再尽责地帮着传话;同校的鸳鸯们周末看个电影夜不归宿的话,也都帮着打掩护,躲过宿管老师的查房……
除了螺蛳,鱼香茄子的点菜率也极高,现在敲下这些字是下午三点四十六分,我明显听见自己嗓子眼儿骨碌滑下去一口口水,我决定把晚饭时间提前到五点整……
小汤出品的鱼香茄子也是极品:紫皮品种的茄子,小指长短的均匀小段儿,中间翻滚着肉沫蒜末红辣椒皮儿,油光闪闪,酸甜辣呈立体黄金比例……我读书少,非要用四字成语形容,我只会说妙不可言;用五个字就是色香味俱全;六个字,好吃好吃好吃!
那时一盘儿茄子十五块钱。有时下了课碰上饥肠辘辘,速度撸个伴跑去小汤,两个人两碗米饭一盘儿茄子……阿,千万别信我,我脸皮偶尔薄,其实是四碗啦,四碗!拌着鱼香茄子汁儿,碗底都像被猫舔过的,嗝儿!心满意足。
除了老板拿手的这两样菜,还有一道有特殊意义的——面条儿。那是懒洋洋老板娘的拿手菜,轻易不给人做,必定要等我们宿舍的新疆姑娘去了,老板娘才亲自出马,扎上围裙,做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新疆面”,唠上两句。那碗面啊,解的是两个人的思乡苦。
毫不夸张地说,大学四年除了食堂,我们光顾最多的地方就是小汤了。
毕业之后,一宿舍姑娘分散在各处,有一年终于约齐了回了学校一次,到了饭点兴冲冲地往小汤奔,不料却关门了,据说要拆迁。
站在写着“拆”的大门前,我们全都惆怅不已,就跟失恋了一样忧伤。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我总是说再没吃过有小汤那么好滋味的两道菜,尽管身边的人都嗤之以鼻,说我那只是一种情怀。
那顺势情怀一下好了:小汤的老板早该被人喊老汤了吧?曾帮我们点过八盘儿螺蛳的男生们,你们又在哪里?当年害羞又幸福地在男朋友陪伴下吃螺蛳的姑娘们,你们幸福吗?
网友评论
总能在你的文里找到熟悉的年代感…
看完文章懂你想表达的感情 记忆中的那些就依旧在记忆中美好吧
可是真的到了人生的这个阶段了才知道,以前的以为,只能是以为,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也难觅喝上几杯的老友。
当时经常就是一班人去那里喝粥,再炒一碟米粉,一碟炒石螺,想想真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