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家住在澧水洪道旁,记得屋前就是挡水的大堤,堤外是一条几百米宽不太深的河,河那边是宽宽的芦苇洲,洲的那边是上千米宽而且深深的澧水主洪道。屋前的那条河夏天涨水时,主要来的是来得急的澧水,也有从黄沙湾分流来的奔流不息的长江水。
长在河边的男伢儿,记忆最多的就是与水相关的往事。
春暖花开时节,不上学读书时,我总是要和队上的呂毛儿、朱老黑、陈毛儿、刘幺儿、曾毛儿、猫驼、河求等几个男孩子相聚到河边,在家里领的任务是在河滩上扯猪菜,实则是玩。玩得最多的是比打漂漂,七八个人站在一排,一二三大家同时把手中的瓦片漂出去,平静的河面上,顿时荡起七八条长长涟漪,真是好看。打漂漂,还是个有技巧的比赛,要看谁带的瓦片选得好,还要漂出的瓦片接触水面要平,才漂得远。机灵的呂毛儿总是有八九个漂漂;我随其后,也有七八个;朱老黑最差,他漂得最多也只有三四个,有时漂出去鼓咚一下,一个漂漂也没有。力气大的朱老黑玩不赢打漂漂,就要比投石头,我们就在堤外坡捡小的石块,一个一个使出吃奶的力气向河心投,这回朱老黑真的投得算最远的。玩到临近中午,大人上午快要收工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快去扯猪菜",我们几个慌忙冲到河滩,才割一篮猪爱吃的野芹菜回家。
过了清明节,河里的鱼就要游到河边的浅水区散仔(产卵),这也是我们男伢儿最高兴的时候,这时的鱼最好抓。大好的晴夭,一有空,我们几个就不约而同的来到了河边,拿的拿鱼钗、拿的拿箕罩。没见鱼来时,我们就静静的在河边等候,也有人提议,那家的桃子麦啰熟了,去偷点到河边吃,大一点的就指使小一点的去偷,反正这时大人们都到珊珀湖边的田间地头搞事去了,一般家里是无人的。临近中午,河边水草就有了动静,这时成群成群的鲤鱼、鲫鱼就游到河边浅水区的水草中散仔,我们就呼涌上去,罩的罩、杀的杀,一中午,每人总是要弄到几条鱼回家。那时,只有过年过节才吃得上猪肉,鱼就是我们住在河边人们蛋白质的主要来源。
到了夏天,河里就开始涨水,开始来的是澧水,河水还不那么浑浊。到了盛夏,长江上游发洪水,屋前的那条河就来了浑浊的长江水,两水汇合,河对面翠绿的芦苇全被浊水淹没,河面就有好几里宽了,北风一起,河面浊浪排空,蔚为壮观的。这时芦苇洲里的芦雀就飞到院内的农田,它们既吃稻谷也吃田里的虫子;蛇呀、乌龟就游到了堤边上。躲在堤边的蛇,一经发现,蛇就被人们打死了,说的是见蛇不打有七分罪;乌龟我们就捉回家玩,玩上几天也就放了,那时野生乌龟都没人吃,说是有一股尿臊味。夏天涛涛的河水清凉清凉的,酷署难耐时,我们一帮男伢儿,光着个屁股,扑咚一下就跳到河里玩水,有时河面上浮着树木什么的,我们还拼命游过去去抢,真是不要命,现在想起来都害怕。
到了秋天,河里的水慢慢地退,近水识鱼行的人们,就到河边捞虾,俗话说,涨水的鱼,退水的虾。秋天河里退水虾子真的多,推扛子推几百米,就有十多斤白亮亮的河虾,我十多岁,一天要推几十斤,碰上晴天还好,晒干慢慢吃;哟,碰上了雨天,吃都吃不完,凉在家里臭得人死,不得已,有时只好丢掉了。
到了冬天,队上的一帮孩子们,除男伢儿都来之外,还有妈英、大虫儿、小虫儿、运秀、菊兰等一群姑儿(女姟子)也来到外河堤坡晒太阳,看着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有点主意的呂毛儿就号召大家捡些柴火烧火烤。那时大家都住的稻草屋,大人火柴管得很严,一帮孩子们,谁的身上都没有火柴。我们就学原始人用石头取火,把松软的枯草放在底下,上面放上石头,再用石头使劲砸,一下二下有得十多下,枯草就冒烟了,再用力一吹,火就燃起来了。寒冷的冬天,河边烧起了野火,大家高兴得不得了,有的还偷偷的从家里带来了粑粑、干鱼、黄豆等,我们就放在火里烧着吃。
年复一年,屋前的河水就这不停的流淌,我们也就四季变换花样在河边玩耍。每年秋天洪水退后,河滩都有几十公分的稀泥,我们也不知怎么会这样。看着看着河就不河了,到我长成十七八岁的大小伙时,屋前的河就跟河哪边的芦苇洲差不多,河中间也都长出稀稀拉拉的芦苇和野草了,屋前的河就只有在夏天才看得见水了。再后来公社就组织社员在外洲筑堤,办了个林场,屋前的那条河就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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