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村西南的河岸边是一大片一大片绿毡似的庄稼,春末的河水美丽而温柔。
可到了夏天,雨水多起来了,暴雨接二连三地下,上游的水库开了闸,河水肆虐着怒吼着,浊浪滔天!滚滚而下!把村子里的小河撑肥了,涨粗了,河水涨到了岸边的玉米地里,黄烟田里,玉米杆和黄烟杆一排排地立在水中,绝望的抗议着。
最惨的是花生,它太矮了,矮到紧贴着地皮,已被水完全淹没。
小河,是乐园,也是阎王殿。
昨晚又下了一夜暴雨,早上停了。
我邻居四大爷一大早顺着河岸蹚着水走着,他要去第三道弯看看,水又涨到哪了,他家三亩玉米二亩花生都在那呢。
他踩着被水淹没的花生田,玉米地就在眼前了。
突然间,他很奇怪的看见,玉米秸整个一片绿中有一点红,在水里飘着,太显眼,太鲜艳,太夺目,他近前才看清,那点红,是件女人的衣服,女人夏天穿的红衬衣,那年特流行,几乎每个年轻女人都有一件。
穿衬衣的女子,身体被泡得肿胀,下身的裤子已经被刮烂了,脚上没穿鞋子,面目已辩认不出是谁,但是,那一头乌黑的头发,一大片被纠缠在玉米秸上,她就是这样被留住的,不然,被冲走后,谁也不知道她已赴了黄泉。
四大爷从那头秀发上判断出是谁了。
他急急忙忙跑到李凡亮家。
他冲进进屋后把还在呼呼大睡的凡亮从炕上揪起来:
“你媳妇呢?你媳妇儿去哪里了你知道不?”
凡亮揉着惺忪的睡眼:
“她上王家庄子她姐姐家去了。去住了两三天了。”
“真出门去了?你跟我走,跟我出去趟。”
四大爷不由分说,拽着他蹚着水来到了三道弯岸边玉米田里。
他也是看见了那件红衬衣,他俩结婚时他给买的,然后就是纠缠在玉米秸上的那片乌黑的秀发。
他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抱着妻子的尸身嚎啕大哭,失去了心爱的人,我们无法形容他的悲痛,他抚摸着她的脸,梳理着她的秀发:
“你说你出门,你这一出门就再也回不来了,你扔下我一个人,余下的日子你让我怎么过?你怎么这么傻?翠翠,你怎么这么傻呀?”
(二)
翠翠大名张玉翠,是我们村一号美人,她瓜子型的脸庞,皮肤白晰透亮,细长的丹凤眼始终含着单纯善良的笑,高耸的鼻梁下,朱唇点点。
还有让人心动的,是她一头乌黑油亮的披肩秀发从脑后瀑布般倾泄到腰间,衬托着她苗条的身段。
她的美,清新,自然,无论谁见到她都会眼前一亮,都会忍不住再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她喜欢穿红色衬衣,蓝色裤子,严部长第一次见她是就是那一身打扮。
翠翠家里就姐俩,没有男丁,前些年她姐姐嫁到了十几里外的王家庄子,老父母跟前就剩这一个闺女了。
同村的李凡亮是早就看中她了,李凡亮家庭条件不错,父亲是村长,他家早早就翻盖了八米宽的大房子。
小伙子长得也不错,一米八的大个,浓眉大眼,人还朴实厚道。
翠翠父母有意让翠翠找个本村的婆家,为的是将来有个照顾。
凡亮托人去提亲时,翠翠父母马上就答应了,老人觉得,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门合适的亲事。而翠翠呢?
她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李凡亮,反正她是没什么感觉,父母答应之后,她也没怎么反对,因为她梳理了本村外村那些小伙子,都没有看着喜欢的,当时她就想,相比之下凡亮还算好的,无所谓了,女人到了一定年龄得把自己嫁出去,不然留家里当老姑娘成何体统?
她抱着这种心理,跟凡亮定了婚。
定婚后,凡亮有事没事总往她家跑,重活累活帮着干,翠翠父母乐得笑眯了眼。
翠翠呢,一直不冷不热的对他,凡亮也不在乎,心想反正早晚是我的人,她心再硬,我也要用心感动她,我拿出真诚,她就是块冰,也得捂化了。
凡亮对她体贴入微,翠翠不是看不见,她感动,可不是爱。
也许,是翠翠心气太高了。
(三)
翠翠在村子里服装厂上班,厂房跟村委会就在一个院里,县里新派来的驻村扶贫干部,县武装部严部长第一天来上班。
刚过三十岁的他踌躇满志,下乡锻练后再调回去,就可以升迁,妻子马丽在县劳动局,岳父又在县政府工作,不仅仅是给她生了个儿子,还会在县里拉关系,那些县领导的家属都跟马丽关系不一般,所以,严部长升迁是迟早的事。
那天他骑着一辆崭新的二六小轮自行车,穿一身军装,威武英俊当中还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当他把自行车停在服装厂门口,所有的车间里的闺女媳妇儿门都看呆了:
哪里来的如此帅气的军官啊?
正好翠翠上完厕所回来,两个人就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严部长被眼前的女子惊呆了。
红衬衣托出了雪白的肌肤,瓜子脸上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含着笑,眼睛上面挑着一双柳叶眉,高鼻梁下的小巧的嘴一张一合,再搭配一幅苗条的身段,体态轻盈,婀娜中又不失端庄。
还有那一头下垂到腰间的披肩秀发呀!
天哪!这乡下地方,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严部长想起来在县里曾轰动一时的一件事,那是县京剧团的一位女演员,长得模样出众,被县委书记的儿子看上了,家里人不同意,嫌那女的是个唱戏的,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儿,可那位公子铁了心,死活要娶她,最后家里人没办法,把那女孩子调到了电视台,当了节目主持人。
那女子天天晚上播新闻连播,很多人认识她,严部长以前觉得她已经是很美很美了,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个更上一层楼的。
(四)
两个人的眼光对视的一瞬间,严部长热血上涌,眼睛里火辣辣的,已是掩藏不住的喜欢。
而翠翠,对她来说,是终于等到了那个让她心动的人儿了。
她忍不住迎着她目光,突然她害羞地低下头,然后一转身进就了车间。
回到车间后,翠翠无心干活了,她满脑子都是那一身挺拔的军装,大盖帽下那英俊的脸庞,军人的气质夹杂的书卷气,翠翠陷进去了。
严部长进屋交代了工作后,就开始想翠翠: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女子,太完美了,如果,如果我能抱抱她,抱抱她该多好,唉!就想拥有她,想要她。
此时此刻的他,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妻子,还有个儿子,还有个家。
下班后,翠翠收拾收拾东西,慢慢的走出了厂门口,她并没有回家而是往河边走去。
翠翠喜欢一个人在河边小树林里散步,这里是她自己的世外桃源,在这里她可以海阔天空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今天的她,心里荡起了涟漪。
她以为,她这一辈子,再也不会遇见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了,她会跟凡亮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就像村子里大多数人一样,可是,命运注定让她不平凡。
她是不平凡。
她想着严部长,想,控制不住地想,她想的哭,眼泪哗哗的流着,她并不知道严部长跟在她身后进了小树林。
严部长一直盯着服装厂下班,他看见翠翠走的,他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他发现她并没有回家,而是进了河边的树林。
翠翠倚在一棵树干上哭。
她说不出什么原因,就是难受,就是忍不住的流泪。
她跟凡亮已定了亲,那个干部不知道有没有结婚,就是没结婚,他俩也是有差距,人家是什么?是国家干部,而自己,农村女子,怎配得上人家?
她忘情地哭着,突然她感觉到男人那粗重的呼吸声,她猛一回头,严部长已站在她身后:
“你好美,”他喃喃着。
她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严部长伸出手,梳理着她瀑布般的秀发,眼睛火辣辣的盯着她:
“我喜欢上你了,我喜欢你。”
他大胆地表白让翠翠手足无措,李凡亮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么赤裸裸的话,农村人的含蓄让凡亮说不出口。
可是,初次见面的严部长,竟然说出这话,她想城里人都这样吗?
她有点排斥,又有点欣喜,被人喜欢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她害羞了,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他伸手,把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在她耳边柔柔地说话:
“我想抱抱你,但我不想勉强你,我不会勉强你。”
翠翠从来没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过,他的凡亮啊!什么浪漫都不懂。
严部长伸开双臂,把她搂在怀里,他的嘴堵上了她的。
突然翠翠挣扎着,她实在是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温情,理智告诉她:
“不可以!”
它使劲挣脱开他的怀抱,慌慌张张地向家里奔去。
(五)
她一晚上没睡啊!
严部长的柔情,他的拥抱,他的吻,他的英俊,翠翠不能自拔了。
爱上一个人真的是一瞬间啊!
严部长也是一夜没睡,他整晚都在想翠翠,想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子,多么美丽的女子。
想渴望拥有她的想法越来越激烈,他激动着,想着,盼着天亮。
他以为翠翠会来上班,可等了半天不见人影,他打听她的同事,旁敲侧击地问:“那个,头发很长的女孩子,我昨天骑车伤着她了,是不是因这没来上班?我想向她道个歉,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
轻而易举,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张玉翠。
翠翠是想让自己冷静冷静,她怕,她跟凡亮怎么交代,她怕,她跟严部长没有未来。
她纠结着,犹豫着,一天没出门。
在家憋了一天了,晚上的时候,她就想出去走走。
她又来到了小河边。
她游游荡荡,心事重重地走着!
可是严部长,就像心灵感应,他总觉的有个声音在呼唤:
河边小树林,我等你。
晚饭后他立马跑到河边。
真的看见了,那个苗条的身影,瀑布般的秀发,在树林里一闪而过。
他快步追了上去。
“玉翠,”
他轻轻地呼唤。
翠翠一抬头,看见了严部长玉树临风地站在自己面前。
翠翠惊讶地说:“你怎知道我在这儿?”
“心有灵犀一点通。”
严部长说完,就再也控制不住地拥她入怀,紧紧地抱着,忘情地吻着。
翠翠再也管不住自己了。
两个人的身影重重叠叠,在树林里爱的死去活来。
(六)
霜降过后,庄稼基本上收完入库,冬小麦也钻出了嫩芽儿。
李凡亮家准备腊月里把翠翠娶进门,就去翠翠家商议,看看翠翠喜欢什么样的家俱家电,衣服被褥,请翠翠一起去县城买。
翠翠父母欢天喜地的答应着,翠翠却在一旁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对凡亮爱答不理的。
她知道她早晚要嫁给李凡亮,可她心有不甘,她不爱他呀。
她和严部长已到了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地步,她也知道严部长有老婆孩子,但她控制不住自己,河弯处的小树林,是她俩爱的温床,她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严部长,她已不在乎为凡亮守什么节操,到最后,她干脆晚上偷偷的在严部长房间里过夜。
她在严部长房间里肆意地大叫,两个人在床上反来覆去地纠缠,她声音太大,吵得隔壁看门的从部队退伍回村的李凡振睡不着觉。
他俩的事已成了公开的秘密。
凡振问凡亮:
“你打算怎么办?退婚?退吧,这样下去没意思啊!”
凡亮的父母已忍不了了,他们劝凡亮:“退了婚吧,咱家娶好这样的媳妇儿叫人家笑话死啦,丢死人了,就咱家这条件,什么样的媳妇儿娶不着哇!”
凡亮一声不吭,任人劝说,他只有一句话:“只要翠翠不嫁人,我就娶她。”父母再劝,凡亮干脆躲屋里不吃饭。
爱咋咋地,反正我不吃饭,不让娶翠翠,我就不活了。
可翠翠呢?跟严部长正恩爱缠绵呢,两个人在床上翻云覆雨,尽情投入着。
(七)
门被踹开了。
严部长的爱人领着一大帮人站在门口。
此时此刻,严部长惊恐万状,他一改往日的潇洒,一改往日的温情脉脉。
他提着裤子,浑身颤抖,想穿上,脚却蹬不进裤腿里去,他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子哗哗直淌:
“马丽,马丽,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马丽抱着胳膊冷冷地站在门口,一身高端时装的她,满脸的高傲和不屑,看得出她极力地忍着从内到外散发的醋味和怒气:
“老严,既然承认错误了,我也不追究,不过,这个女人是不能轻而易举地饶了她的,我如果对她做什么,你不会反对吧?”
严部长抱着自己的衣服,坐床上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马丽带来的一堆男女,冲到床前,把在被窝里一丝不挂的翠翠揪出来,翠翠的曼妙的身体在那堆男女面前一览无余。他们揪着她美丽的长发,把脸掀起来,一个耳光一个耳光地扇着,到底扇了多少耳光数也数不清,直到她绝美的脸肿得像个馒头。
翠翠的身体被他们连掐带拧,青一块紫一块,没快好肉。
不知是哪位看见门背后放着一把竹扫帚,已经用的秃了头,奓煞着锋利的竹子尖,她兴奋地抄起扫帚,对着翠翠的下体猛戳,直到血肉模糊。
翠翠疼地“啊啊”叫着,肉体上的痛可以忍受,可她的严部长呢?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他去了哪里?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羞辱,被折磨而无动于衷吗?她大叫着:
“严刚,你在哪里?严刚,你救我啊!严刚……”
她越叫,被折磨的越狠。
严部长一声不吭。
“够了,别出人命,回”!
马丽抱着胳膊斜着眼睛,冷冷地瞟了一眼严部长。
然后领着人扬长而去。
那天晚上,已是半夜,严部长收拾好东西,骑着他那辆二六小轮自行车,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八)
也是该着哇!
可巧那晚凡振没在村委会睡觉,他去他姐姐家帮着盖房子,吃完晚饭才回,到村委时已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他看见严部长的房间开着门:
“咦?这么晚了睡觉也不关门?这俩人这是待咋地?”(干嘛的意思)
他进屋一看,翠翠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头发散乱,浑身青紫,下身鲜血淋漓。
他吓了一跳。
他赶紧跑到凡亮家,用力拍着门,凡亮父母开门后,他冲进去,把正在绝食的李凡亮拉到村委会。
凡亮看到模样凄惨的翠翠,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抱起来就往外跑。
凡振找了村里的拖拉机,拉上就往镇医院跑去。
翠翠只是受了皮肉之苦,除了脸肿得厉害。
此刻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心如死灰。
她紧闭着双眼,拒绝打针,拒绝吃药,她恨极了严刚。
她面无表情,医生给她处理伤口,酒精擦拭的时候她都没有感到一丝疼痛,此刻她的心,比起身体上要痛一千倍一万倍,她就想自己被折磨时严刚就没有一点点的心疼?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被人羞辱?严刚,你好绝情!
她的心啊,碎成片片碎成末了。
出院回家后,脸还没消肿,她躺炕上,想着她跟严刚的点点滴滴,想着他那些恩爱的情话,他的温情脉脉他的英俊潇洒,翠翠怎么也想不通他会做出如此绝情的事来。
思来想去,她想通了,也许严刚是在他妻子面前装的样子,私底下还是喜欢她爱她呵护她的。
这么想着,她不难过了。
她开始给严刚写信,一封接一封的写信,信里是对他满满的思念,是对他无比的理解,理解他的处境,理解他的身不由己。
她的每一封信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她就想,肯定是她妻子看着他,过段时间也许会回信。
她就这样,侥幸的想着严刚的好,想着两个人在一起时那无比美好的时光。
(九)
一个月后,她的脸又美丽如初了。
凡亮又过来商量结婚,约她去城里买家具置办结婚用品,她冷冷的,不想去,父母希望她快嫁掉算了,这样下去里外不是人,算怎么回事啊,都让村里人看多少笑话了。
她那个嫁到王家庄子的姐姐回来了,进门就对她破口大骂:
“不知羞臊的东西,不要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人家凡亮不嫌弃你,你还端着,你打算怎么着吧,还想不想好好做个人了?整天价就知道浪!浪!浪出事事来,也不怕人家笑话哈!”
骂完之后又开始哭上了:
“你说咱就姊妹俩个,你叫人家打成那样俺也心疼啊?呜呜呜,你说你这是弄了些什么事呀,你就快结了婚,好好过日子吧,翠翠啊,姐求你了,别再折腾了。”
翠翠不管村子里说那些闲言碎语,如果她在乎,也不会跟严部长搞在一起了。
她平静地开了口:“李凡亮,你真想娶我,就等过了年,我伤完全恢复了,东西家具呢,你看着置办,买什么样的都可以。”
李凡亮终于等到这句话,她答应嫁给他了。
他欢天喜地的回家,东西都捡最贵最好的买,凡振陪他去,说:
“你这是何苦呢?她心里又没有你,再说,你都听听庄里人都说些啥呀?别人玩够了扔掉的破鞋你还当宝贝捡,唉,不稀说你了。”
凡亮就像中了魔一样,谁说都不听,是非翠翠不娶。
(十)
春节过后,翠翠还是一如既往的给严刚写信,可她从来没有收到过一封回信,她实在忍不住了。
翠翠去了严刚的单位,武装部的人不让随便进,她等在大门口,直到下班也没见严刚出来。
后来她才打听到,严刚早就调走了,调到市里的一家单位,到底是哪家单位人家说不知道。
够了,这消息已经足够了,严刚是真的不愿再见到我,他是离我越远越远了。
翠翠彻底死心了,也彻底心凉了。
往日的恩恩爱爱都是假的,那些柔情啊,甜蜜啊都是慌言,都是骗她的。
翠翠只感到胸口堵着什么东西,透不过气来。回家后她告诉父母,可以结婚了。
可怜的李凡亮用村子里最高级的仪式娶了翠翠,他要告诉村里人,他会对翠翠很好,他并不会因为翠翠做了错事而拿她不当人,他会给她应有的尊重。
归根结底,是他太爱翠翠了。
翠翠喜欢穿红衬衣,他就给她买了两件,另外他还给她买了好多漂亮的衣服裙子,他待她如初,一如既往的好。
翠翠堵在心口的那股气,让她胸口发闷,凡亮越是对她好,她越是难受,凡亮曾经说过,不管她是什么样子,他都会原谅她,无条件的原谅。
翠翠啊,这么好的男人还不知道珍惜吗?
婚后,翠翠心口一直不舒服,凡亮提出来带她去市人民医院检查。
两个人在医院,检验完后等着出结果,凡亮要去厕所,嘱咐翠翠在诊室门口等他。
翠翠坐那儿,眼睛不自觉得四下里张望着,这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天哪!是严刚。
那个扒了皮都认识骨头的严刚。
严刚回头也看见了她,翠翠心跳猛然加速,她浑身颤抖起来。
她想跟他说话,刚张开嘴,严刚就像不认识她一样,调头就走,她不自觉的追上去:
“严刚,”她叫!
严刚头也不回,就像一条泥鳅一样滑到人群中不见了。
翠翠只觉得天旋地转。
凡亮从厕所回来后,翠翠正扶着墙,她有气无力的说:
“我要回家,咱回去吧!”
凡亮只好陪她先回去,诊疗结果托村里人帮带回去。
(十一)
天一直在下着雨,翠翠的心就像这老天一样哭个不停,她心口堵得更难受了。
回家后的第二天,天放晴了,她跟凡亮说,趁天好她想去王家庄子姐姐家去趟,她想姐姐了。
凡亮没有多想,他嘱托她慢点走,路上小心。
翠翠答应着,穿上那件红衬衣,她走到河边小树林,静静的站了会儿,她想着,想着跟严部长在一起的美好的时光,想着他毫不犹豫的决绝,她揪紧着心,胸口又是透不过气来。
她走到三道弯的下游,小桥下游已出了村,水最深的地方,连日暴雨,河水已是很深很深了,她在想着从这儿跳下去,会被水冲到别的庄,也不会有人发现,更不会有人救她,它会死得安安稳稳。
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头朝下划了一道优美的红色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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