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深处的小兽
冬日阳光稀稀拉拉从光秃秃的冲天枝桠间倾泻下来，像疲惫的旅人跌坐在飘有缕缕炊烟的屋顶。
“爸爸，团圆来了吗？” 琪琪张开小嘴在厨房的玻璃门上哈气，样子稚嫩可爱。奶奶坐在灶堂前往里面添柴火， 妈妈用木棒在撵面饼，爸爸把金鱼缸端放到八仙桌上，把鱼食撒向水面道:“年年有余，年年有余，让咱家的小金鱼也沾沾过年的喜气～”
整个厨房氤氲在温柔的蒸汽间，大人们忙忙碌碌，琪琪一会儿跑奶奶那把肉肉的小手摆灶堂前捂捂，一会儿跑妈妈那调皮地在圆圆的面饼上留下小小的手印，最后还是缠住准备上街买红联的爸爸:“爸爸，团圆什么时候来嘛？”
“小东西，也许啊，明早起来，它就出现在你的被窝里啦！走，跟爸爸上街买年货去，明天你外婆和舅妈她们该带包子馅儿来包包子啦！”
“哦！包包子喽！有包子吃喽！”琪琪欢快地拍着小手。
街上可真热闹啊！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在一片片热火朝天的红色海洋中。每条大街小巷都开始欢快地放起《恭喜你发财》《恭喜恭喜》《好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过年啦！咱老百姓真呀真高兴！
“琪琪，还记得爸爸教你的话吗？”
“记得记得，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琪琪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念道。
“呵，不错不错，这小脑瓜挺聪明！”爸爸用温暖的大手宠溺地刮了下琪琪的鼻子。
天空开始飘起零星点点的雪花，人们纷纷驻足仰望，感叹道:“真是瑞雪兆丰年啊～”
琪琪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伸出小手等晶莹剔透的雪花:“好希望团圆快点来啊～”
“叽叽喳喳～”几只麻雀栖落在窗沿上，琪琪揉揉惺忪的睡眼，窗外的世界显得格外宁静，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
琪琪感到暖烘烘的被窝里，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正试图往外挤，它探出圆溜溜的脑袋，睁开水汪汪的眼睛。
“团圆！是团圆呀！”琪琪欣喜地张开双臂，紧紧把团圆搂在怀里:“琪琪好想团圆呀！”
团圆被搂得有点透不过气:“呃～团圆也想琪琪啦～”
团圆是一只浑身长着雪白绒毛的小怪兽，它的头顶有一对棕色犄角，一双乌溜乌溜的大眼睛和琪琪的一样明亮澄澈，它圆圆胖胖，两颗米粒般的小獠牙露在嘴巴外面，身后翘着像小狮子样的尾巴。从琪琪记事起，团圆每到逢年过节便以各种各样奇特的方式出现在琪琪家，有时候是琪琪的被窝，有时候干脆直接从烟囱掉落，一屁股坐在灶堂上，直呼“屁股好痛”时，那滑稽的模样引得琪琪捧腹大笑。
庭院的腊梅傲雪挺立，一夜大雪，带来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
吃罢早饭，外婆舅妈们带着新鲜的包子馅儿来到琪琪家。大伙儿围坐在圆圆的大竹扁篮包包子，妈妈和外婆舅妈们一边包一边熟络地拉着家常。表姐佳雯长琪琪五岁，她是个心灵手巧的文静姑娘，只见她把面皮摊在左掌心，右手用勺子挖起一块青菜肉馅儿摆到面皮中央，放下勺子，用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捏起皮边的两角，一边轻轻旋转面皮，一边变戏法似的，不一会儿一只秀气的小包子就出现了。琪琪和团圆目不转晴地看着：“真的好神奇啊！”也学着佳雯的样子包，可是怎样才能把面皮按旋涡状捻到一起呢？琪琪和团圆总是捻得很别扭，包出来也是好难看，于是开始捣乱，把面皮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还奇思妙想要在馅里放硬币。大人们笑着任由她们胡闹，也不恼。
“琪琪，为什么包子顶上是个小漩涡呢？”团圆端详着掌心的小笼包问。
“这个嘛，这个，还是问妈妈吧～”琪琪用手指点点小嘴。
“琪琪，团圆，你们看，这包子面上螺旋状的纹理汇聚成中间一个原点，这不就像是一年到头，漂泊在五湖四海的游子都要赶回同一个地方:家。所以你们知道包子顶上为什么是个小漩涡了吧？”妈妈托着一只包好的大肉包，讲解给她们听。
“哦，原来是这样啊！包子上的小漩涡，就是家呢！”琪琪和团圆“咯咯”笑着，厨房升腾起欢乐祥和的气氛。
灶堂内的柴火烧得红通通，明旺旺，妈妈舅妈们把包好的包子一圈圈码放在蒸笼内，把蒸笼一层一层叠起来架上热气萦绕的大土灶。一个钟头，一笼笼白白胖胖的大包子就蒸好了。
把几张方木凳拼凑放到一起，在大竹扁内摊上一块干净纱布，蒸好的包子就被晾在纱布上，像熟睡的胖娃娃。
“我要吃萝卜丝馅儿的！”琪琪最爱萝卜丝馅儿的包子。
“我，我喜欢吃肉的，嘻嘻～”团圆最喜欢吃大肉包子。
“好好好，都有都有～”妈妈张罗着，包好的包子要和舅妈家一起分。
大家吃着自家包的包子，喷喷香，内心格外愉悦满足。
琪琪在睡梦中面露微笑，她掀起被窝一角，轻轻唤道:“团圆？～”
“妈妈，妈妈，谁是团圆呀？”被窝里软绵绵的小家伙依偎到她身边，扬起纯真无邪的小脸问。
“团圆是妈妈小时候的小伙伴呀，每到快过年的时候，它就来了～”琪琪怜爱地抚摸着孩子的头。
“那你能给宝宝讲讲团圆的故事吗？”孩子伸出藕节般胖乎乎的小手臂，搂住琪琪的脖子。
“好呀，让妈妈想一想呢～”
琪琪打电话给乡下的妈妈，妈妈说正在家里准备秧草馅儿（又名:三叶草）:“包子包多了也吃不了那么多，就准备些馅儿带去包子店让人家加工啦。”
“那您去的时候告诉我，我陪您一起去～”琪琪说着，又突然想起什么:“妈，今年我和先生，带宝宝一起回乡下过年～”
……
时光飞逝，家里的老人相继过世，爸爸因一场意外也离开了那时候还处于青春期的琪琪，家里的兄弟姐妹各自成家，团圆也渐渐不再出现了。随着时代的变迁，很多事情方便快捷，包子水饺，鸡鸭鱼肉等年货都可以代加工，饭馆年夜饭的预订热火朝天，一条龙服务包您满意。
老屋庭院的腊梅花依然散发出缕缕清香，琪琪帮妈妈准备年货，先生带宝宝在雪地里嬉戏。
“妈妈，妈妈，你来看，这是谁的脚印啊？不是小狗的也不是小猫的，爸爸说他也不知道！”宝宝跑过来拉住琪琪的手，要她去看雪地里奇怪的脚印。
那脚印一如当年，只是大了一圈，琪琪再清楚不过了，那是团圆的脚印。她顺着脚印往远处望去，凝视着朦胧的背影唤道：“团圆？！～”
团圆定住脚步,转过头来，它已经长成大团圆了。
“琪琪，春节快乐！”团圆的左右手各拉着一只小团圆，跟儿时的团圆一模一样。
“这是我的两个孩子，它们叫团团，圆圆。”团圆向琪琪介绍着。
团圆长大了，也成家了，还有了可爱的小团圆。
“琪琪，愿你幸福，我也要回去陪家人过年了～”团圆向她挥手道别。
琪琪的脸颊滑过欣喜的眼泪，先生把手温柔地搭在她的肩头。她也冲团圆挥手道别:“也祝福你，团圆！”
“妈妈不哭，我们都能够团团圆圆！”宝宝用小手擦去她的眼泪。
是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愿我们都能够团团圆圆。
（全文完）
儿时的年味｜时光深处的小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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