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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像我一样不愿结婚，只想和最要好的闺蜜共度此生。
我只知道，我爸说他的脸被我丢尽了，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
一、出差顺道回家
大学毕业后，我只在春节回到爸妈身边待个三五天，这两年我连春节都不想回了。
这次出差，想顺道看看我妈。要不是妈在，我才一辈子都不要回这个家。
我妈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都是我从小爱吃的。
我爸嗞儿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地吃喝着，突然放下筷子:“丹丹，今年春节是回家过，还是不回家过？”
“爸，到时看情况吧。”
“你去年春节没回来，真的是和单位的同事们一起去云南旅游了吗？”
“是啊！怎么啦？爸。”
“你真是出远门了吗？”我爸盯着我，目光中透着一股我从小到大熟悉的威严。
我小时候看他那样的眼神心里就会发怵，现在我迎向他的目光:“爸，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能有点自己的安排吗？”
“和你在一起买菜做饭的那个人是谁？”我爸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他知道我撒谎了。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他什么时候去了我那儿，还是别人看见了什么对他说了。
“和我同事一起做个饭吃，这也有问题吗？”我轻描淡写地回应。
“她到底是谁？”我爸的目光如剑，大有不说真话就要劈死我的意思。
我应该说点什么，但我什么都不想说。
“为什么不说话？我看你是心里有鬼！”我爸瞪着我，声音激愤，喷出浓烈的酒气，“你不说，我说！你不回家过春节，就为陪老吴家那个死丫头片子！”
说着，我爸拿出手机放在桌上，翻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我和吴双双手挽手一人提着一袋生鲜食材走在大街上的背影，街道两旁张灯结彩，洋溢着春节的喜庆气氛。我爸的食指又往左一滑拉，又是一张我和吴双双的照片——照片中我仍是一个背影，握着手机弓着腰，对着夜幕下站在沿江的灯光秀之下、笑得一脸灿烂的吴双双拍照——那是春节时我和吴双双在外滩玩。
我爸竟然跟踪我！去年春节，他竟然去了我工作的城市——上海，而且他藏得这么久这么深！我看了眼一直沉默着的我妈，她半张着嘴，一幅如梦初醒的样子。
“我和双双也就是一起做做饭吃，一起游玩下，”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这事，值得你这样兴师问罪吗？”
“你和她在搞同性恋，别以为我不知道！”
“爸，你不要污蔑人！”我竭尽全力压抑着情绪，“我和她之间是纯洁的友谊，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还和我狡辩！”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落在我的右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我瞪着眼倔强地看着他。
“还有，你都和她合资买了房子，还说你们是纯粹的友谊。”我爸冷哼一声，转脸看向我妈，“这下你该看清你养的好闺女的真面目了吧。”
我妈继续沉默。
我和吴双双才在这个国庆节买下一套九十九平米的房子，我爸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事，我连我妈都还没来得及告诉——我想当面对她说——给她更大的惊喜。
见我不回应，我爸继续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知道你那样做有多丢人现眼吗？”我爸把酒杯在桌上磕得蹦蹦响，“我们全镇上，哪个女孩不找对象不结婚？就你特殊！还要跟一个女的生活在一起！我老林家祖祖辈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伤天害理，我怎么就丢了祖宗的脸了？”我据理力争，“我只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这有错吗？”
“你是我老林家的女儿，我绝对不允许你那样胡来。”我爸把酒杯往地上一掷，我在玻璃“啪”的一声碎裂声中猛地站了起来。
我妈伸手拉了拉我，瞬间我清醒了——我和我爸再争执下去，只会让事态变得更糟糕。
“我吃好了，出去走走。”
“不管你走到哪里，”父亲对着我的背影大声宣告他一家之主的权威，“你就是走到天边，也是我们老林家的女儿，你就得给我找个男的结婚、生儿育女！否则，我们断绝父女关系。”
我听到断绝父女关系，没有一丝的难过，反而觉得无比轻松。
二、老爸急于招婿
断绝父女关系。这话以前我说过一次，我爸也说过一次。
两年前的一天，不断有陌生电话打到我手机上。我将手机调成震动。我就纳闷了，怎么突然投稿作者都那么着急要结果？他们不打编辑部的电话，怎么都打到我的个人手机上？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号码的？
下班时，看手机显示有十九个未接电话。第二十个陌生电话打进来时，我正在去往饭堂的路上。我接了起来，是个男的，简短问候后，对方直报家门，说他家住本市，年龄和我相仿，说看到了我的征婚广告和照片，想和我聊聊……
我感觉血液蹭的一下往头上涌。这只能是我爸干的好事——我爸一贯的作派就是不尊重人，喜欢越俎代庖。
礼貌地挂了对方的电话，我电话给我爸，果不其然。
“爸，是你在网上发布的征婚广告，对吧？”
我爸一开始讪讪地笑，很快话就说顺溜了:“闺女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了，你985大学毕业，在大上海一家知名杂志社做资深编辑，长相又出众。哪一样拎出来都是体体面面的。你老爸我就想在全网物色一个爱慕你，且各方面条件不错，又愿意入赘我们家的乘龙快婿。这样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大心愿。”
“爸，我在职场才刚刚站稳脚跟，你就火急火燎想让我早点结婚。你这样做，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吗？有和我妈商量过吗？”
“我这不是为你好嘛。为什么要跟这个商量，跟那个商量的？我平时一和你妈说起你的婚姻大事，你妈总是说你还小。你都二十五了，不小啦。”我爸越说声音越大，“我同事我朋友家像你这么大的女儿，都当妈了，孩子早满地跑了。我告诉你，我就你这一个闺女。我们老林家可不能在你这一代断了香火。要真是那样，我百年之后，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你就可怜可怜你老爸的一番苦心吧。”
“爸，你让我可怜你？你理解过我的感受吗？从小到大，我见多了你对我妈的指颐气使，受够了你对我的专横独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开始哽咽，“我很小的时候就想，长大后，与其受男人压制，不如一个人过。你再逼我结婚，就别怪我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电话那头安静了。良久，我爸再次开口，声音明显低沉了许多:“丹丹，谢谢你告诉爸这些，爸会改的。爸希望你还是要正确看待婚姻，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你不也受过高等教育吗？你还是国家教师呢。”
“丹丹，爸以前错了。不过，你哪天碰到合适的，还是成个家，好吗？不为你老爸老妈想，就为你自己想想。你想啊，等你老了，身边没个一儿半女的，多孤单啊。”
“好了，爸，先这么说吧。我要吃饭去了。”我实在不想再听我爸叨叨结婚生子的话了。
“好吧，去吧，在外照顾好自己。”
我挂掉电话，泪水夺眶而出。我爸在家控制欲强，但终归还是我爸，终归和我妈一起养大了我，还供我读了书。
那年春节，也就是前年春节，我照常回家过春节。
哪料正月初二，刚吃过早饭，我爸要带我去县城青年联合会相亲。
这消停了大半年、没有催婚的老爸，终于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我不愿意去。我妈劝我爸，大过年就不要折腾了。我爸气嘟嘟地一个人出了门，回来的时候笑容满面地领进家一个男的。
那时我和我妈正喝着热茶聊着天，见来了客人，我们忙起身相迎。那男的向我们行了个庄严的军礼。他英姿飒爽，眼神刚毅，想必是个正儿八经的军人。我爸指着我对那男的说，这就是我刚刚和你说的我女儿丹丹。
我礼貌地伸出手:“你好！”
“你好！”对方回握，手掌宽大有力。我试图抽回我的手，他松开了我，然后两手开始对搓着。我知道，他在平衡他的尴尬。
我爸说，他叫宋磊，是一名现役军官，硕士毕业入伍，在军队参与科研项目。末了，我爸盯着我说，你俩是一个县城的，现在又都在大上海工作，他家还有个双胞胎哥哥……
看来这名高学历军官，很符合我爸选择赘婿的标准，但是我又要令他失望了。半年前我就对我爸说过，我不想和任何一个男人走得太近。
一路走来，我也遇到过很多优秀的男同学、男同事、男性朋友，我只有敬重之情，没有心动之感。
“抱歉，兄弟，真是不巧，我今天约了同学去爬山。”我看着军官真诚地说，“来了都是客，中午你就在我们家吃饭，和我爸好好喝两盅。”
说着，我走进房间拿起小包，将手机、钥匙装了进去，遛出家门。我爸对着那军人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那天，我去了吴双双家。吴双双是我最知心的倾诉对象。
傍晚回到家，我妈一个人静坐在客厅沙发上，眼睛有些红肿，她明显哭过。此时，从主卧传出些声音，虽然门是关着的。
我在我妈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小声问:“他在手机上看视频？”
“嗯。”我妈轻叹一声，“他说他再也不管你了。但是他又说，如果你坚决不谈恋爱不结婚，他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他想断就断吧。”顿了一下，我问，“妈，我这辈子如果不结婚，你会怎么想？”
“丹丹，你结不结婚，妈都尊重你的决定。妈就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活。”
“妈——”我侧过身一把搂紧我妈，“有你真好！妈，相信我，等我在那边买了房子，就接你过去。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丹丹，是妈让你受委屈了。年轻时，我和你爸从相识到结婚后的前三年，他都不是这样的。自从你上小学之后，他就变了，变得死要面子，变得简单粗暴……”
“妈……我们不提他了。”我站起身，笑笑，“晚上做什么好吃的？我们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晚饭做好后，我妈三请四请，我爸才出来吃饭。饭桌上他一言不发，吃完就回房间。
那个春节，我除了初四去了下姥姥家，其他时间我都陪着我妈。我爸则始终黑着一张臭脸，我才懒得搭理他，我妈刻意避着他。初六一早，我就回上海了。
正月初八，我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对方自称是初二去我家的宋磊，说他也回上海了，希望有空时聚聚。我说我有些忙，实在无法安排。当天我就去了中国移动更换了电话号。
我越来越不想和我爸有任何联系，他从来都只考虑他自己的需要。但我想我妈，我每天掐准了我妈从棉纺厂下班的时间，给她发微信、打视频。我妈说，我爸会经常查她的手机，但一无所获。于是我爸总要嘟囔一句:看你养的什么好女儿，连父母都不要了！
去年春节，我没有回家，我怕我爸又给我提相亲、提结婚的事。但我想了想，还是提前在一家三口群发了条微信，说春节我将和同事们一起去云南旅游。
这次出差来老家县城，就想零距离看看我妈，陪陪我妈，但我爸又给我不痛快——他竟然暗地里跟踪过我，监视过我的生活。
三、我和吴双双
我迈出家门，走出小巷，和煦的阳光照亮了整个世界。这个时候，我一个人去哪里好？还是去我和吴双双早年常去的江边吹吹江风看看江景吧。
“丹丹、丹丹……”
听到有人叫我，我循声望去。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站在街边一家百货店门口，正笑盈盈地看着我。
是吴双双的妈妈。
初中三年，我经常来她的店里找每天一放学就来店里帮忙的吴双双。
“阿姨好。”我快步走到瘦小女人身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上午。这次到县城出差，就回镇上看看我爸我妈。”
“双双还好吗？”
“她很好。”
“我知道她心里恨她爸，也许还在恨我怎么为她找了个那样的爸。她读初中时成绩那么好，那时她想上高中，他爸坚决不让，我却无计可施。”
“阿姨，事情都过去了。她说她谁都不恨，只是不想回家而已。”
“是啊，回家有什么好。他爸不是抽烟喝酒打牌，就是在家骂骂咧咧、摔摔打打。”
“阿姨，有话需要带给双双吗？”
“哦，你帮我告诉她，只要她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好。”我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双双她天天记挂着你呢……”
我和吴双双是在镇中学上学时认识的。那年，初一新生分班，我和她分到了同一个班。
我们都喜欢安静。课余时间，我喜欢写点文字，她则喜欢趴在书桌上画画。我们对视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彼此是同一类人：孤独又好奇，友善又敏感。
我和吴双双的交流源于座位的轮换，开学后的第五个星期还是第六个星期，我和她成了同桌。
她知道了我写东西，是为了释放心里的郁闷;我知道了她画画，是在描绘自己的未来人生。
她说，她有个大他三岁的姐姐，十岁时不堪忍受父亲的辱骂，喝农药死了。她说，她父亲每次骂她和姐姐时，临了总要恶狠狠地补上一句“养女儿不如养头猪！”她还说，她爸就是一个杀猪佬。
顿时，我感觉心口像是坠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我一直以为我爸凡事都要我听他的，让我活得像个傀儡，我觉得自己很不幸。我一直以为我爸要求我必须满足他大大小小的期待，一旦未达到他的标准，就各种说教与指责，让我饱受他的精神虐待。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我爸跟恶劣的爸，还有比我爸更严酷摧残女儿自尊心的爸。
初中三年，我和吴双双的成绩都很好，不是我考第一，就是她考第一。我们齐驾并驱，惺惺相惜。
填中考志愿时，我报考县一中，吴双双却选了职业技术学校。
这让我大为不解。她说，他爸说女孩子不需要读那么多书，将来有个工作做就行了。她妈和她爸争取，被她爸连扇两耳光并丢下一句捅心窝子的话。她爸说:“你还有脸说话，净给我生女娃！”她整个人吓懵了，直到听见她爸哐当一声摔门而出，才回过神来。她抱着泪流满面的妈嚎啕大哭。她说，那一刻她就暗暗发誓，就算上职业技术学校，也要努力混出个名堂，然后一辈子不嫁人。
不嫁人——好像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当我看见我妈被我爸当佣人似的呼来喝去、百般挑剔时，我想将来与其像我妈这样过一生，不如一个人过得自在。
那年吴双双去市职业技术学校读设计专业，我顺利考入县一中(重点高中)，从此我们只在寒暑假见见面，说说话。
三年后，吴双双在市里找了一份插画师的工作。我则考入申城同济大学中文系。大学毕业我留在了上海，找了一份杂志社编辑的工作。那年，吴双双已有四年的工作积累。她开始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自己的插画作品及创作过程，很快有上海、北京、深圳多家出版社、广告公司、动漫公司向她抛出橄榄枝。她最终选择上海一家广告公司，因为那家广告公司离我上班的杂志社就一站路。
告别吴双双她妈，我去了江边。微风吹过，江面波光粼粼，仿佛有无数的宝石在闪烁。两岸水面金黄的落叶和火红的枫叶的倒影在水中交织，宛如一片片流动的彩绸。我尽情感受午后江边的宁静与祥和，仿佛置身于一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
不知过了多久，我抬头望天，太阳已经西斜。我要回家再陪陪我妈。明天我就回上海的家了，回到那个温暖温馨的家。
四、大事上拒不顺从老爸
我回到家，我妈在厨房准备晚餐。
我一边帮着剥蒜一边问:‘‘我爸他还没放学吗？”
“他应该是去找吴胖子聊天了。”我妈边切菜边回应我。
吴胖子就是吴双双的爸。他中等个儿，长着一身膘肉，大家去他家肉铺买肉或平时见到，都喊他吴胖子。
“他经常去找他吗？”
‘′是的，尤其最近总往他家跑。”
“哦。妈，那我爸春节去了我那里，你知道吗？”
“不知道。”
“他去我那里，都不和你说一声吗？”
“他只说，他要和同事出去旅游，让我看好家。今天我才知道他是去了你那里。”
“我爸又是怎么知道我和双双合资买了房子呢？”
“是吴胖子告诉你爸的。我是听吴双双妈说的。因为双双买了房子，双双妈还挨了吴胖子的打。唉，那女人比我还可怜。”
“吴胖子怎么知道我和双双合资买了房子？他去了上海吗？”
“嗯，他前段时间去了上海。回来时讲，他跟踪吴双双到了一个名叫新世纪的小区。他问门卫，门卫告诉他，业主吴双双的房子是和一个叫林丹丹的小姑娘合资买的。”
“哦，我知道了。”
想起近半个月来，吴双双时不时对我说一句‘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让我们分开。’原来是中间有这一出。
晚餐做好时，我爸回来了。他像是掐着饭点回来的。
饭桌上，我妈陪着笑脸:“林大先生呀，你就尊重一下女儿的意愿吧。现在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和活法，只要她过得开心就好……”
我爸双目圆睁:“都是你宠出来的好女儿！我林斌家、吴胖子家算是开了我们小镇上的先河了！闺女都不嫁人，而且打算一辈子两个人一起过。你知不知道，人家背后都怎么说我们的吗？人家说:‘不但断子绝孙，连外孙外孙女都不会有一个！’难道你还要由着她吗？”
“不由着又怎样？丹丹有权利过她自己想要的人生。”
“你们都给老子滚！”随着怒吼，紧接着一阵噼啪声，一桌子的菜都被扫到了地上，地板上顿时杯盘狼藉。
我妈紧紧咬着下唇，泪如泉涌。我上前一把拉起我妈的手，带她进了我的卧室。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我猛然想起那是高考填志愿的时候。
在我读高一高二的时候，我爸就明确规定，将来我考大学必须考到上海或北京去，其他地方免谈，而且必须报考国防科技大学或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军医大学。他说那样，我将来的工作要多体面就有多体面，而且算是给我们老林家争大光涨大脸了。
去北京、上海这样的世界一线城市上大学，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但我对读军事类大学毫无兴趣。
我爸说，以我的身高、气质不读军事大学，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被丟进了茫茫大海，可惜了。
我选择沉默。因为我知道，与他争执下去毫无意义。
那年高考分数出来，我执意要填报同济大学中文系。为此，我爸勃然大怒。那天中午，我爸也是报废了一桌子菜，我妈带我去了外婆家。
后来我上大学，我爸一分钱都不给。一开始，我靠我妈每个月寄来的生活费维持学业。大二开始，我获得了奖学金，再加上做助教的额外资助，总算缓解了我妈的经济压力。
本科毕业后，我留在了大四时实习的杂志社，继续从事文学创作与编辑工作。
三年后，我爸通过我妈得知我做到了资深编辑，觉得我能上台面了，开始有意和我套近乎，而且火急火撩为我征婚，为他择婿……
母亲坐在床沿上很久才说话，她的声音哑哑的:“丹丹，你这出差顺路回家看一下，两餐饭都没能吃好。妈真的很难过。”
“我还好。妈，你跟着他委屈了一辈子，有没有想过要离开他？”
“有！”我妈凝视着我，“你小时候，我想离开他，但又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你上大学后，我一度非常想离开他，但又怕将来你找对象时，男方或其家人嫌弃单亲家庭出身的你;后来你工作了，我想，一生都过了大半了，那么多年都过来了，就将就过下去吧……”
“妈，真是难为你了。就算人生过了大半，你也不能将就着过呀，这样太对不起自己了。我们来到人间只活一次呀。往后，我们都得好好过。”我顿了一会儿，“再说，你现在不用担心我找对象被男方嫌弃了，是时候你可以离开我爸了。”
我妈不回应离婚的话题，却说:“丹丹，你真的确定自己一辈子都不想结婚吗？”
“那是肯定的。”
“你打算和双双共度一生？然后，到老了，就和双双一起抱团养老？”
“是啊。我们彼此尊重，相互理解、相互关爱、相互支持，我和她在一起很轻松。那种云淡风轻、空间开阔的松弛感，是我在成长环境中从未体验过的。我们是真正的同一类人，她专注画画，我安静写作。放假了，我们就一起出行，一起畅享人生。”
“只要你们开心就好。妈就希望你们能够长久相伴。”
“妈，你放心，”我笑着说，“我和她都相互了解了十二年，彼此已是对方的灵魂伴侣啦。”
“那就好，那就好……”
‘′妈，听我一句劝，和我爸离了。余生，不要再委曲求全，不要再隐忍度日了！把辛苦了你一辈子的棉纺厂工作辞了，去上海。到时候，我回家接你。”
“好，都听我女儿的。”我妈释然一笑。
两个月后的春节，我们是四个人一起过的。
我和吴双双在酒店订了一桌年夜饭。听着舒缓的音乐，喝着色泽宛如紫罗兰般富有层次感的葡萄酒，吃着爽口开胃的美味佳肴，我们四人频频碰杯，告别过去，展望未来……
双双妈喜极而泣:“我活到五十多岁，第一次这么高兴。”
“老姐，我也是。”我妈眼圈红了，“我们这一生，不幸遇到性情粗暴的男人，但也是幸运的，我俩的女儿都很优秀而且很会生活。是她们，拯救了我们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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