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傫傫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馀,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豂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我独异於人,而贵食母。
译:赞成与呵斥,相差多少呢?善良与邪恶,相差多少呢?人们都害怕的,我们就不能不害怕。这样的观念自古至今就没有停止过!大家兴高采烈好像去享用美好的宴席,又好像春天的时候登高远望一样。我独自的淡泊恬然,没有征兆。好像一个还不会笑的小婴儿,疲惫懒散好像没有归去的地方。大家都有剩余的东西,好像只有我有所缺失。我是愚蠢的人的心性啊!世俗的人明明白白,只有我昏昏沉沉;世俗的人明察,只有我愚笨。澹澹宽阔好像大海一般,又好像没有静止的疾风一般。大家都有可以凭借的本领,只有我冥顽不灵粗俗陋鄙。我唯一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看重向我的母亲求取食物。

本章开篇所言,亦是反者道之动的智慧。以笔者之见,此章提及的侧重点则放在了人贵有自知之明上。“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若何?”赞成与呵斥,相差多少呢?善良与邪恶,相差多少呢?按照《道德经》中的固有思维不难发现,赞成与呵斥、善良与邪恶均是同一事物的两个不同表现形式。换言之,老子以问句抛出的“相去几何?”的答案便是相去无几何。为何讲人贵有自知之明?也许听上去的赞许溢美之言,实则便是对其心存不满的呵斥之语。倘若浑然不觉而洋洋自得,那么祸患自然会接踵而至。善良与邪恶。这一自古以来在人们观念中势不两立的存在,在笔者看来,转换亦在一线之间。转瞬一念,可由善堕恶,可由恶从善。从善如流,嫉恶如仇。从这两个成语中便不难看出,无论世事如何更迭,我们的本心揭示近善而远恶的。但,对于这一明了事实,《道德经》依然要给出警示的原因便在于善恶的易转易换性。自知之明,明在此刻为善,来刻亦鞭策自己为善。切勿心神松懈,予善恶转换以可乘之机。“人之所畏,不可不畏。”“人们都害怕的,我们就不能不害怕。”诚然,世人皆畏呵斥与邪恶。因畏惧而存防范之心,免于误入歧途。可世人多所畏,乃表里如一之阿与恶。换言之,对以赞成作表之苛责和以善良作表之邪恶视而不见。更无须提畏惧和防备了。或许,这即是为何黑白心中本自知,却依然有云泥之分的原因所在吧。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如同上章所讲,大智若愚,难得糊涂。老子所追求的本真、淳朴的状态,犹如“未孩婴儿”混混沌沌。这是一种接近自然的极致状态。当众人都身陷“唯阿、善恶”的轮回中而不自知时,我却能超然乎其外,独泊兮其未兆。超乎其外,自然不用承受轮回转换所带来的烦恼。这样讲来似乎有些过于玄幻。回归实际,难得糊涂的精髓在于四字——道法自然。本章的最后一言可谓是所言种种的点睛之笔。老子运用了一系列“众人皆......我独......”的句式表现出了众人与我之分别。何以能及此?我独异於人,而贵食母。我唯一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看重向我的母亲求取食物。这里的母亲所指,即自然。求取的食物,即智慧。向自然之母求取智慧作食,以此营养滋润,自然可保护婴孩般无暇之心不受尘染。对于一切自寻烦恼之事视而不见,糊涂处之。这才是难得糊涂的本义所在。精明于他人糊涂之处,糊涂于他人精明之所。难得之糊涂,实为最伟之聪慧。

这样的“糊涂法则”告诉我们:得之失之均我命矣,无得无失方显本真。心如止水,平静如海;自由奔放,洒脱自然。众人皆醒我独醉。卸下智巧、精明的枷锁,换得淳厚、质朴的本心。排出了外界种种因素的干扰之后,道也自会如疾风般吹至心灵最深处。由是观之,这样糊涂与醉着的人该有多么的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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