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三情,无一不傻。
哲学家这个身份,似乎天然代表着理性。存在主义这个门类,也一直在用理性解读着人本身和人与人的关系。
所以萨特写了《存在与虚无》,在《他人》篇中用大量的逻辑论证了“他人即地狱”这一存在主义的核心观点之一。波伏娃也写了《第二性》,开创了女性主义哲学的先锋,整理了“女性”这一社会性别存在的历史原因和社会原因,提出了“男人即地狱”的说法。
他们彼此最清楚人与人的密切交往中存在的冲突和对立,于是他们用他们的理性去谈了一场特别的爱情,却还是无法避免感性的碰撞。
这两个有志于写作的人并没有结婚,而是彼此维护着自己的自由和独立,一起工作一同参加政治活动。他们住在不同的地方,保持着一定程度的隐私权,但每天都见面,常共同工作或是 边喝威士忌边交换意见,而且常常一起外出旅行。纵观波伏娃的一生,萨特可以说是她最深爱、最尊重的人物。
他们都明白,作为一个独立自由的个体在面对彼此的时候,不得不面对被占有自由和受到审视的命运,但爱情这种东西分泌出的化学物质到底不得不让人跳入其中,在彼此的地狱中甘之如饴。
01
在萨特的笔下,“爱情”这个词中本身就包含着“冲突”。他提出,当我们受到他人的审视,成为他者观察的客体的时候,将受到自由的束缚,而人本身最重要的唯一特质又偏偏是自由。面对“他者”这个地狱,也许我们尚且有处可逃,但如果这个“他者”是爱情,这份自由必然会与对方的自由所同化。
萨特说,“爱情是占有欲,他肯定要去征服意识。”所以女朋友会问你“我和你的前女友谁更漂亮?”“我和你的小学妹谁更漂亮?”“我和游戏哪个更重要?”她不能容忍肉体出轨,但更不能容忍精神出轨,她要掌握你的自由,这样她才会感觉到自己的满足。但与此同时,她叫韩国欧巴“老公”的自由也受到了束缚,因为爱情本身包含着占有欲。
但是这种占有欲有建立在不能缺少的自由前提下。萨特说,“若被爱者被改造成自动木偶,恋爱者又处于孤独之中。于是,恋爱者不想向人们占有一个物件那样占有被爱者;他祈求一种特殊类型的划归己有。他想占有一个作为自由的自由。”
因此,萨特对波伏娃说,她应该坚持她个人的自由,应该保持好奇、坦率、真诚,做些与写作有关的事,波伏娃也由此开始了她的创作,并发现她真实地热爱这项事业。两人的恋爱生活聚少离多,处于一种开放而多元的状态,他们是终生伴侣,但并不妨碍他们终生未婚,并穿插着数场新鲜的恋爱,也正是这种状态维持了他们的独立和自由,实现了萨特所谓的“占有自由的自由”。
02
萨特重视情欲,认为人的肉体是工具,是为他的快乐的工具。因此他强调“爱抚是将他人的身体划归己有的活动。”但他也知道,性交是情欲的终结,灵魂才是“爱”的本质。
当萨特与波伏娃的恋爱在进入实质阶段时,他喜欢说:“我们的结合是一种本质上的爱。”在萨特眼中的波伏娃,比起工具性的肉体,灵魂的交流更为重要,在这一方面,他们彼此需要,所以他们决定绝不分手,所面对的不过是短暂的离别,而非孤独的逃避。
萨特喜欢诱惑女人,就像热爱写作一样。那不过是因为他的爱情观中,肉体的撞击不过是工具。但当他说出与波伏娃绝不分手的决定之后,当他承认了与波伏娃“本质的爱”时,他已经自愿站在了与波伏娃拥有灵魂的爱情的“他者”位置,将自己的自由交付到波伏娃的手中,他跳入了波伏娃为他设立的地狱,并在其中甘之如饴。
03
波伏娃也相信,爱情是一场战争。她提出,“一个与社会环境太过融洽的人可能永远不了解爱情。”对于一个渴望爱情的现代年轻女性来说,她要与社会斗争,与家庭斗争,与朋友和环境斗争,乃至于与丈夫斗争。
她要摆脱她的家庭,嚷着“我是我自己的!”然后冲破家庭的大门,扑进男友的怀抱。要在朋友说“这个男人没钱没势,长得也丑,根本配不上你”的时候,笑着回一句“去你的!”更甚至于她要判断这个男人是把她当成爱人、情妇甚至是工具,她要为了独立地占有她的丈夫而与丈夫发生斗争。在陷入爱情漩涡的同时,还要努力凭借理智维持自己的独立和自由。
波伏娃说,在传统社会习俗和历史文化的约束下,女性自发地站到了依附者的位置,甚至于采取的“占有”姿态也是依附者的姿态,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女性是无法拥有独立自由的爱情的。
然而当她面对萨特时,仍然无法避免地陷入了这样一种“传统女人”的境地,她说,“萨特完全满足了我15岁时的愿望。我在他身上看到我所有的怪癖都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我可以和他分享一切。”她有了安全感。“除了期盼这份幸福永远不要减弱”,她没有任何奢望。
但是她没有办法避免,当得知萨特与其他女性有肉体的碰撞和情感的交流时内心的嫉妒,嫉妒使她丑陋,她在《第二性》中写下,“嫉妒无论是含糊还是明确的,没有根据还是得到证实的,对女人来说,都是可怕的折磨,因为它是对爱情的彻底怀疑:如果背叛确定无疑,要么必须放弃把爱情看成宗教,要么必须放弃爱情。”她切实地陷入了这种让她丑陋的地狱之中,但她无法避免这种局面,因为爱情本身就逃避不了感性的干扰。
04
波伏娃并不认为她和萨特的情侣关系可以作为榜样来效仿。他们的爱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自由,但却让他们得到解脱。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义务,也没有约束,仅仅是因为相互需要在一起,正因此,他们才能够拥有这种单纯的精神、道德和情感上的默契。即使到了晚年,两人依然相濡以沫。
事实上,爱情这样东西本身也必然伴随着牺牲和忍让,因为面对荷尔蒙的蠢动,人很难保持绝对的理性判断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说恋爱的彼此互为地狱。
但与此同时,理性依旧可以帮助我们在爱情中寻找到更好的相处方式,让他们在彼此构成的地狱中寻找到真正的自己,并努力活出他们的自由和独立,最终获得让她们甘之如饴的生活。也许这样一种哲学家的“理性爱情”正是一种爱情的美好形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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