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十期【悬疑】写作活动。
夺走一个人的性命，有时候是藏在腐朽后的社会。
01
入秋的时候，一阵风透过派出所办公室。苏耀天伸了一下懒腰，这已经是他在派处所当二队队长的第二年，而曾经当过刑警队长的他，忽然有些闲不住。近日没有特别事情处理，苏耀天总是坐在窗前边抽着烟边看着路边树木的枯叶落下，实在无聊时，他便和易欢玩起推理游戏，比如出一道题，让易欢猜谁是凶手，往往他出的题会有几个嫌疑人，而杀死死者的凶手只有一个，可易欢每一次都会猜错。他看到易欢拍着大脑袋，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易欢玩推理游戏玩不过苏耀天，便想和苏耀天比叠青蛙，他翻了翻抽屉，找到仅剩下的两张十块钱纸币，对苏耀天说：“苏队，要不……和我比叠青蛙 ？”
苏耀天撇了一下八字胡，从裤袋里拿出那包蓝色黄鹤楼。易欢看他没有心思玩叠青蛙，自己便叠了起来。易欢的手很细，作为二十六岁的派出所警员，有一双又白又细的手，确实是一件不常见的事情。他那双细长的手，弯折着那一张十块钱纸币。
忽然，刘所长拽着一沓文件走进办公室，神情严肃地看着派出所的三名队长及在坐的各名警员。易欢见状，赶紧把叠得差不多的青蛙，塞进手机后壳。另外坐在一旁的两名队长近日手里都有活，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有默契地保持沉默。刘所长见他们不说话，便进入正题，说：“这一次是倒卖文物案，已经导致文物落在外国人手里，市局已经引起重视，而我们镇里也有怀疑的对象。”
“谁？”苏耀天忽然起了兴趣。
“莫涛，民安镇的人都管他叫‘莫老’，他不是民安镇本地人，是从外省来的文物收藏家。我查过他的资料，河北人，家里世代干的都是盗墓的活，所以藏了不少文物，可奇怪的是……”刘所长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
“是什么？”苏耀天心里清楚刘所长有说到重点就喝茶的习惯，但心里的好奇已经被点燃。
“两年前，莫涛把莫家馆改成一个大院子，自己住在二楼。可镇里有人传，曾在他们家二楼展厅里看到许多文物，可现在展厅什么都没有。”刘所长说。
“这确实可疑，文物不可能消失得这么快，除非是倒卖出去。”苏耀天说。
一队和三队的队长依然沉默地坐在一旁。
“那么……这件案子，该交给谁呢？”刘所长看了看三名队长。
“交给我吧，目前我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苏耀天看了看自己的助理易欢，朝他使了一个眼神。
易欢虽然想偷懒，但没办法，谁让他遇到一个勤奋的队长。
刘所长把资料递到苏耀天手里，说：“一定要查出文物被倒卖到什么地方，还有是谁倒卖的，捉住一定要严惩。”
苏耀天点了点头，接过资料。
刘所长交代好工作便离开办公室。
苏耀天翻开资料仔细地看着，提取出三条关键信息：“一、莫涛，年龄55岁，现住在民下村33号房。二、莫涛与妻子离婚，没有孩子。三、莫家馆除莫涛之外，还住了两个人，一个是管家吴晓天，另一个是他养子李染。”
易欢看着苏耀天若有所思，便问：“有发现吗？”
苏耀天说：“下午去他们家了解一下情况。”
“好，那先吃午饭休息一会。”易欢说。
苏耀天看着手表，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但他没有感觉到饥饿。他掏出裤袋里的那包黄鹤楼，取出其中一根含在嘴里点燃，深吸了一口，脸上露出舒适的神情，他眯着深邃的眼睛，看着窗外的道路，像是在计算着从派出所到莫家馆的最短距离。
02
到了下午时，苏耀天骑着电动车搭着易欢前往莫家馆，这一路上看到许许多多的人，其中有一队人手里拿着香，向庙的方向走去。易欢摇了摇头，说：“刚来这里时，听说民安镇里的人比较迷信，一开始我还不相信，谁知道看多了，这也成了一种印证。”
苏耀天减缓车速，风时不时刮向他们。他点了点头，说：“习惯就好。”
易欢远远看着庙，在庙前有一个十字路口，往右拐不远处就到莫家馆。
苏耀天骑着车直奔莫家馆，来到莫家馆门口敲了敲门，喊道：“有人在吗？”
莫家馆内传出一阵脚步声，门打开露出缝隙，门缝后藏着一张男人的脸，他样子看起来五十左右，头发泛白，皮肤黝黑，皱纹快挤到一块。他看着苏耀天和易欢，说：“你们是？”
易欢有礼貌地说：“我们是派出所的同志，想过来这边了解一下情况。”
“吴管家，干爹的门不知道为什么锁了？”莫家馆里面传来另一个声音 。
苏耀天看向眼前的男人，原来他就是吴晓天。
吴晓天看了看屋内，再看了一眼苏耀天和易欢，说：“近日我们老爷有些怪，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们……”
“方便我们进去看一眼吗？”苏耀天往里面挤，一脚踏进馆内。吴管家看拦不住，也只好作罢。易欢朝吴管家点了点头，跟着苏耀天走了进去。
馆内的院子很大，有几棵龙眼树立在院子里，可地上没有半点落叶，倒像打扫过。吴管家从裤袋里拿出钥匙，说：“我去看看我家老爷吃饭了没？”
“他一般都这个点吃饭吗？”苏耀天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三点了。
“他经常不按时吃午饭，有时候是下午一两点再吃，还有时候是下午三四点才吃，可一般他不会锁门，但他今天倒有些怪，怎么就把门锁上了呢。”吴管家边走向楼梯边说。
苏耀天跟在吴管家身后，说：“你们都住在二楼吗？”
“没错，馆里就我们三个男人，没有那么讲究，所以只给一楼留了一个客餐厅和一个院子……还有一间客房。”
苏耀天走向楼梯时，往另一边看了一眼，里面很广，看不到尽头，他似乎想到什么，接着问：“我听说原本这是一楼存放着许多文物，是真的吗？”
吴晓天点了点头，说：“前些年都上交给国家，我们可不敢私藏文物。”
“确定吗？”苏耀天冷冷地盯着吴管家看。
吴晓天转过身，边爬楼梯边说：“确定。”
不一会儿，吴晓天上到二楼，穿过楼梯间，有一条走廊，而在走廊左侧有一扇门，打开那扇门，便是二楼的前室。
浅画莫家馆二层平面图
苏耀天和易欢跟着吴晓天穿过前室，有一个年轻人迅速向吴晓天走来，再看了看苏耀天和易欢，脸上刻满疑惑，说：“吴管家，他们是？”
“派出所的两个同志，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吴晓天指着苏耀和易欢说道。
年轻人看向苏耀天，说：“我叫李染，不知两位同志想了解什么情况？”
“哐啷”一声响，像是什么砸到地面的声音，而声音是从公卫旁边的房间传来的。
李染有些紧张，说：“声音是从道房里传来的，干爹就在里面。”
吴晓天连忙拿出钥匙，走到道房门前，插进钥匙把门打开。
一束光浮现在眼前，一个穿着道士服的人坐在椅子上，他的头上贴着一个符咒，两边脸颊呈现紫色，一动不动地坐着。
“干爹……干爹……”李染连喊几声，那坐着的人依然没有反应。
“他就是莫涛？”苏耀天看着一旁的李染，他二十出头 ，皮肤很白，倒显得黑眼圈很浓。
“对，可他怎么了？”李染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苏耀天走近一看，莫涛像是中毒。他伸手探了探莫涛呼吸，说：“他已经断气了，我想应该是中毒身亡。”
“怎么会是中毒？我给他盛的饭菜还在展厅的桌子上，他早上又不吃东西，按理说应该不会中毒才是呀。”李染有些着急，眼泪滑落在脸颊上。
“报警吧，这可能不是一件简单的中毒事件。”苏耀天盯着尸体仔细瞧了一眼，他实在想不通死者头上为什么贴着符咒？他顺着往下观察，发现死者的脚边有一个针管，而针管上还带着针。
吴晓天站在一旁，他的表情有些惊讶，说：“这下……该怎么办？”
易欢叹了一口气，说：“没想到我们想找的莫涛，竟然在这个时候……”
苏耀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报警。”
易欢拿出手机，迅速报警……
03
苏耀天再看了看现场，窗户有防盗网隔着，间距只够一只手伸进来，而刚开始进来的时候，房间是锁的，也就是说这是一间密室。苏耀天很久没有遇到密室类的案子。他想起刚刚听到的声音，盯着地面看了一圈，却发现在凳子后有一块石头，石头比防盗网的间距小，应该能顺利丢进来，可死者是中毒伤亡，而不是被石头砸死，会不会石头上绑着毒气，丢进死者房间，就开始扩散，可又是这样的话，刚进来时却没有闻到毒气。再者，地上的针管又作何解释。
易欢看到苏耀天陷入思考，叹了一口气，在苏耀天耳边轻声说道：“没想到案子性质变了，可刑事案件和我们派出所没有关系。”
苏耀天摊了摊手，说：“如今有关系了，因为案子被我们两个撞到。”
易欢拉长了脸，脚步后退一步，心里有些不情愿，又不得不自认倒霉。
苏耀天接着在屋里寻找线索，他的注意力停在一面墙上，那面墙上挂着一个道士的画像，而画像下面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香炉，香炉里还残余着没有烧完纸钱的痕迹。而在桌子下面，有三本书，书的封面颜色不一致，有纯白封面的、有蓝色封面的、还有黑色封面的。苏耀天看向书名，一本叫做《二十一道符咒》，另一本叫做《守灵人》，还有一本叫做《八卦风水学》。书多半与玄学有关的，想必死者很喜欢研究玄学。苏耀天再看了一眼死者，他身上的道服看着很整齐。
“一定是他，是那个疯子杀死老爷。”吴晓天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什么。
“疯子？”苏耀天看向吴晓天说 。
“两天前，那个疯子拿石头砸我们家老爷，我们老爷急了就顺手拿起书砸向他，可他抱着书就跑，还时不时捡起地上的石头砸我们莫家馆的门口。”晓天神情凝重。
苏耀天想到地上的石头，猜想可能就是那个疯子砸的，但他绝不相信一个疯子会杀人。
“疯子杀人，我觉得不太可能。”易欢在一旁想了一会，看到苏耀天朝他使了一个眼神，心里窃喜，仿佛这一次他猜对了。
“那到底是谁杀死干爹？”李染看了看吴晓天，脚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又迅速把眼睛看向其他地方，说：“当时在屋里就我们四个人，门又是锁的，而馆里的钥匙只有吴管家拿着，那么凶手是怎么杀害老爷的？”
目前就现场而言，没有完整的证据链，就连是否是他杀还存在很多疑点，除非死者是自杀。苏耀天想到这里，接着问：“这两天，他有什么异常吗？比如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吴管家摇了摇头，说：“他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一大早就到道房里看书跪拜，一直到中午，平日他很少吃早餐，中午也只让我们给他送点素菜，就是今天锁门有点奇怪。”
“也就是说，今天除了锁门，他和平日没有什么差别？”苏耀天说。
吴晓天说：“没错。”
“那有没有其他可疑情况？”苏耀天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又把手缩回去。
“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个事情，这几天我陆陆续续看到院子里死了许多乌鸦……”吴晓天想了一下，说：“这算不算可疑情况？”
“乌鸦还留着吗？”苏耀天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什么。
“早上我清扫了院子，还没倒垃圾，这会应该还在垃圾桶里。”吴晓天说。
苏耀天点了点头，说：“你们要保护好现场，不许再进入现场，我去看一看乌鸦。”
易欢想到死去的乌鸦，就感觉瘆得慌。他连忙看向苏耀天，说：“等等，苏队，我们方向是不是……”
“咚咚……”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来的正是时候。”苏耀天嘴角上扬，看着易欢，说：“这次运气好，都交给刑警队吧。”
“我去开门。”吴晓天走向楼梯。
李染看到吴晓天下楼，连忙对苏耀天，说：“我觉得是吴管家杀死干爹。”
“为什么这么说？”苏耀天看着李染，他脸部肌肉颤抖一下，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在说谎。
“几天前，馆里的文物渐渐消失，干爹怀疑是吴管家偷偷贩卖文物，还和他吵了一架，甚至打了起来，当时我看情况不对，连忙出来拦下他们，可当时吴管家看干爹的眼神很不对，第二天他还一直和我数落干爹，我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可现在一想，倒觉得吴管家可能怀恨在心……”
“这么一说，确实可疑。”苏耀天听到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对李染，说：“一会刑警队会给你们录口供，到时候还应据实回答。”
忽然，吴晓天带着刑警队的人走进展厅。苏耀天第一眼就认出黄支队，之前和他打过交道 ，他那圆鼓鼓的肚子，给苏耀天的印象最深刻。
黄支队看向苏耀天，说：“怎么你也在？”
“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了。”苏耀天摊了摊手，看向黄支队。
“你就不好奇是谁杀了死者？”黄支队露出一丝微笑，向苏耀天施展激将法。
“我还有公事在身，如果黄支队想要探讨案情，还请另挑时间。”苏耀天说着，便准备离开。
“等等，今晚晚上七点半，我们吃顿饭，地点你定。”黄支队说。
“好，就在派出所对面的吉瑞餐厅。”苏耀天说：“还有……别忘了垃圾桶的乌鸦，得拿回去化验。”
“乌鸦？”黄支队不解地看向苏耀天。
“没错。”苏耀天说完，便带着易欢离开……
04
出了莫家馆，苏耀天看到一个人影闪过，他迅速跟上人影，只见那个人穿着脏兮兮的灰色外套，脸上涂着一层碳，他头发有些泛白，手里拿着一本书，边跑边喊道：“魂来了，那里有只野鬼……嘘，真的是一只野鬼。”他说话时，身体晃动得厉害，眼珠子翻白。
易欢跟了上来，在苏耀天耳边，轻声说：“这该不会就是那个疯子吧。”
“很有可能。”苏耀天走向疯子。他指着苏耀天，把头缩回去，边笑边说：“嘿嘿……打倒封建主义……打倒封建主义。”
苏耀天指着他手里的那本书，书的封面是黑色，上面的书名写着《还魂术》。疯子看着苏耀天，迅速把书缩回去，说：“这可是从天而降的武林秘籍，它还会打人嘞。”
“打人？可以让我看看它是怎么打人的吗？”苏耀天缓缓地伸出手。
疯子把书抱得越来越紧，说：“你们是鬼子，就知道抢人东西。”
易欢笑脸相迎，推开苏耀天，说：“俺是八路军，可以帮你赶走鬼子，你这书藏着八路军想要的信息，方便让我们看一看吗？”
疯子把书递出来，又迅速缩回去 ，说：“要吃糖糖，我想吃糖糖，不然不给你们看。”
易欢见状，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再从手机后壳中，拿出那张用十块钱叠好的青蛙，在疯子面前晃，说：“这钱可以给你买很多很多的糖，也可以买你手里的书，想要吗？”
疯子盯着钱，点了点头，说：“想要买糖，可鬼子太多了，举旗的、敲鼓的，各种各样的，他们手里还有枪，真的很可怕。”
“不怕，我们会赶走他的。”易欢试着把钱放进疯子手中，便趁机从他手里拿过那本《还魂术》。
疯子看着钱，笑着说：“嘿嘿，还是一只青蛙，一定是那只跳出井底的青蛙。”
苏耀天朝易欢竖起大拇指，便从易欢手里接过书。
疯子手里拽着钱，边跳边跑了起来。
苏耀天好奇书里写了什么内容，翻开第一页看，发现上面写着莫涛的名字，再连续翻看几页，看到其中一页，一段字被框起来。苏耀天默读着那段字：“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男婴，如为亡者守灵三日，亡者可借男婴的身躯在头七那天还魂。”
易欢凑过来看了一眼，“噗嗤”笑了一下 ，说：“这也太迷信了。”
苏耀天摇了摇头，想起莫涛的死，再翻了翻这本书余下的部分，但只有这段话被框起来。苏耀天再看了看这本书的作者，好像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陈珏甄，这可是镇上有名的陈道长呀。”易欢看到名字，说：“前些年，镇里很多人都穿着道服，还声称是陈珏甄的弟子。这陈珏甄会算命和勾魂，听说他家里有一幅只有金光的画，他把画挂在大厅墙上，下面还摆着香炉，而且去他那上香的人很多。”
“他住在哪里，你清楚吗？”苏耀天说。
“我知道，经过庙右拐第三家，就是他家。”易欢想不到，竟然还有苏队不知道的事情。
“走，上车。”苏耀天指向电动车，计算着到陈珏甄家的距离……
05
天有些暗，风卷起路上的沙土。苏耀天和易欢来到陈珏甄家门口时，已经是黄昏。可他门前挤满了人，他们手里都拎着红色袋子，苏耀天偷偷瞥了一眼，发现袋子里都是苹果和一些纸钱。
“快到晚上了，各位明天再来吧。”陈珏甄穿着道服从门口走出来，他留着长胡须，脸型偏瘦，皱纹泛起，看上去年纪在五十上下，他手里拿着拂尘，看着门外的人。
“唉，又来迟了。”人群中一个人埋怨道。
“从中午排到现在都没到我，看来下次还要来早一些。”另一个人说道。
……
随着，人群渐渐消散，夕阳的余光沉下来，印在门前。陈珏甄看到人群离去，准备回屋关门。他住的房屋很大，从左到右望过去，像占了四分之一的道路。
“等等。”苏耀天看着陈珏甄走进屋内，连忙叫住他。
“想要问话，明天再来吧。”陈珏甄取下头冠，挠了挠头上的长发。
“我们是派出所……”
陈珏甄没等苏耀天说完，连忙推开门，伸手示意，说：“两位同志，里面请。”
苏耀天冷冷一笑，便随着陈珏甄进了他屋内。
易欢手里拿着那本《还魂术》，跟随苏耀天走了进来，看着这偌大的院子，惊讶地差点丢掉下巴。
陈珏甄把头上的假发和假胡须摘了下来，说：“不知道两位同志来，是为了什么事？”
“莫涛，有印象吗？”苏耀天开门见山地说。
“有，他在我这买了许多书，还来过这里问过许多话。”陈珏甄点了点头，说。
“都是关于什么的？”苏耀天接着问。
陈珏甄抬头纹皱了下来，摇了摇头，说：“不好意思，两位同志，关于客人的隐私，我不能透露。”
“难不成要把你请回派出所交代吗？”苏耀天眼神犀利，死死地盯着他。
“不用……不用。”陈珏甄眨了眨眼，脸上挤出微笑，说：“其实他来……是为了求子。”
“接着呢？”苏耀天说：“你给他支了什么招？”
“我算过他的命格，这辈子都不会有子，除非重新投胎转世。”陈珏甄叹了一口气，说。
苏耀天朝易欢伸出手。易欢迅速把手里的那本《还魂术》递到苏耀天手里。
“这本书是你写的吧？”苏耀天把《还魂术》的封面摆在陈珏甄面前。
陈珏甄点了点头，说：“没错，是我写的。”
“所以你让他找了一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男婴？”苏耀天说。
“不错，他祖上世代干盗墓的活，积下阴德，而因果循环，最终报应却落在他的身上，所以他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于是，我给他支一个招，收养一个孩子，让他养子在他去世时，为他守灵三日。”
难道李染就是那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孩子？苏耀天忽然想到什么，看着陈珏甄，说：“那书中提到的还魂，是真是假？”
陈珏甄眯着小眼睛，晃动着脑袋，说：“天机不可泄露，两位同志，日后有空，可以来我这里问话，不灵不收钱。”
苏耀天冷笑道：“你可别让我找到你骗人的证据。”
“信则有，不信则无。”陈珏甄起身，说：“两位同志，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苏耀天拿着《还魂术》站了起来，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06
到了晚上，苏耀天看着时间差不多，就搭着易欢来到了吉瑞餐厅，没到门口时，就看到一排电动车，苏耀天停好电动车，就给黄支队打了一个电话。
等电话通了之后，苏耀天便问：“你到了吗？”
“我已经到了，在二楼201房。”黄支队在电话那头说。
苏耀天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四十了，看来黄支队挺准时的。他拔下电动车钥匙，看着站在原地的易欢，说：“走了，去吃饭，黄支队请客。”
易欢摇了摇头，说：“我还是不去了。”
“怎么，怕聊案子你吃不下，对吗？”苏耀天似乎看出易欢的心思。
“对，我们本来只是调查文物走私案，现在却好端端地遇到命案，而且还要和黄支队打交道，所以……”
苏耀天打断易欢，说：“所以什么呀……我是你组长，对吧？”
“对，你是我组长没错……”易欢手里拿着那本《还魂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还说什么，给我上去。”苏耀天推着易欢，一直进了餐厅。
“苏队，我还是不太想。”易欢再次推脱。
“男人，要学会面对。”苏耀天说着，便把易欢从餐厅门口一直推到楼梯间。
易欢叹了一口气，爬上楼梯。苏耀天往长廊里看了一眼，才瞧见201的门牌号。他推着易欢走过去，说：“一会呢，你就全当吃个饭。”
易欢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苏耀天和易欢来到201房。黄支队客气地向他们挥了挥手，指着餐桌上的三道菜，说：“两荤一素，不够再加。”
易欢把《还魂术》这本书放下来，闻着桌上烤鸭的香味，忽然有了胃口。
苏耀天坐在黄支队旁边，说：“案子进展得怎么样？”
“先吃饭。”黄支队把碗和筷子移到苏耀天和易欢那边。
易欢接过筷子，夹起一块烧鸭，放在自己碗里。
“那两只乌鸦是不是也中了和莫涛一样的毒？”苏耀天边盛饭边看向黄支队。
“不错，法医组的同志把乌鸦的尸体拿回去进行解剖，发现乌鸦体内的毒和莫涛的毒一模一样。”黄支队说。
易欢忽然觉得饭菜不香了，夹起烧鸭又放了下来。
“死者死亡时间是在什么时候？”苏耀天接着问。
“昨晚十一点左右，但由于李染不同意解剖尸体，我们只能初步断定。”黄支队说。
“现场的足迹呢？”苏耀天夹起一块烧鸭咬了一口，再放到碗里。
“现场只发现四组足迹，两组是你们两个的，还有两组是吴晓天和李染的，不仅如此，我们还在吴晓天房间里，发现了倒卖文物的交易单据，而且还有针管和一瓶毒药。”黄支队拿起筷子，夹起眼前的娃娃菜。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是不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吴晓天？”苏耀天说。
黄支队嘴巴张得很大，那刚嚼着的娃娃菜还没有咽下去，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在现场留的那一个针管也有吴晓天的指纹，是吗？”苏耀天八字胡微微翘起，似乎洞察了一切。
“不错，莫涛确实是被人注射毒药致死，而现场的针管确实留下吴晓天的指纹，可有一点无法解释，如果真是吴晓天杀的人，他为什么没有一点慌张，甚至在审问室，我们问他话时，他的表现似乎毫不知情，就如‘他连乌鸦中毒都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就不会还把乌鸦留在垃圾桶。”黄支队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个案子没有这么简单。
“不错，很明显人不是吴晓天杀的。”苏耀天想了一下说。
“可人也不可能是李染杀的，李染有不在场证明。他平日里喜欢直播，我们在他直播的视频里，看到他的直播时间，是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黄支队放下筷子，端起一旁的茶壶，往自己碗里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接着说：“这个案子难就难在这里，两个嫌疑人都不像是凶手，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吴晓天，可他只认了倒卖文物……”
“他认了，那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易欢情绪有些激动，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可看到苏耀天和黄支队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他只能坐下来，弱弱地说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说，文物走私案还要补交换手续，所以还不算完。”
“吴晓天不认杀人的罪，而李染又有不在场证明，现场的门又是反锁，只有一个窗户，可窗户有防盗网，只够一个人伸进手的距离，更不用说进来一个凶手，而且现场除了贴在死者头上的符、地上的针管，就只剩下几本书，压根就没有可能出现远程控制针管的机关。所以，我想不到是谁杀了他。”黄支队拉长着脸，说话声音越来越重。
“是他自己。”苏耀天说，他这一次语气淡了一些。
“什么，自杀？可我问过吴晓天和李染，他们都声称莫涛没有自杀的现象呀。”黄支队不敢相信地看向苏耀天。
苏耀天大胆推断：“我想莫涛是想通过自杀嫁祸给吴晓天，所以偷偷趁吴晓天不注意，让他的指纹留在针管上，而这件事李染也知道。”
“也就是说，李染知道莫涛要自杀，而且要嫁祸给吴晓天？”黄支队细想了一下，说：“可莫涛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这本书。”苏耀天指着餐桌上的《还魂术》，并翻开莫涛框起来的那段文字，说：“这一段文字写着，只要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男婴，为亡者守灵三日，亡者会在头七那天在守灵人身上还魂。而且，我们在现场看到莫涛时，他穿着道服，头上贴着符咒。而我去找当地出名的道士陈珏甄，他声称莫涛生前找过他，想让他求子，而他便告诉莫涛这个方法，还送给他这本《还魂术》。所以，我怀疑莫涛想通过自杀还魂，并借此嫁祸给吴晓天。我想他应该察觉到吴晓天的狼子野心，于是想出这个办法。”
“如果是这样，那就解释得通了，在法医想解剖莫涛尸体时，李染是一万个不愿意，他还着急着把莫涛葬了。”黄支队笑着拍了拍苏耀天的肩膀，说：“你不回来当刑警可惜了。”
苏耀天说：“吃饭吧，菜都凉了，等明天我们再找李染问个明白。”
“好，我帮你破了文物走私案，你帮我破了命案，我们互不相欠。”黄支队说着，拿起筷子。
易欢在一旁，已经没有胃口，呆呆地想着他们刚刚说的话，脑子还没有转过来。
苏耀天看着易欢，说：“回去把这件事和所长说一声，文物走私案算破了。”
易欢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烧鸭，却想起那两只乌鸦……
07
到了第二天早上，温度下降了一些，苏耀天把外套拉链拉上，骑在电动车上，看着站在原地的易欢，说：“走了，别磨蹭。”
易欢摇了摇头，说：“文物走私案破了，我觉得我该回家歇会。”
“好呀，你回去，我以你旷工处理。”苏耀天嘴角上扬，想着易欢就该多出来锻炼一下。
“行……怕你了，走吧。”易欢摊了摊手，坐在电动车上。
电动车行驶在松柏路上，一阵风袭来，苏耀天那乱蓬蓬的头发被掀了起来。
忽然，苏耀天电话响了，是黄支队打来的。
风声很大，苏耀天停下车，接通电话，问：“怎么了，黄支队？”
“我把莫涛墓地位置发你微信了，我想你一定也好奇你的推断是否正确。”
“应该错不了。”
苏耀天挂断电话，打开微信，看了具体位置，便朝着墓地的方向行驶……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苏耀天到了墓地，他远远地看到了黄支队的车。他停好车之后，看到一群人跪在坟墓前，其中两个人他见过，一个是李染，另一个是陈珏甄。
苏耀天用手梳了梳头发，朝他们那边走过去。
地上是一层又一层黄土，眼前的墓被黄土堆起来，这效率让苏耀天感到惊讶。
黄支队看向苏耀天，说：“就等你了。”
李染缓缓站起来，有些不耐烦地说：“警官，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吴管家，我真不知道你们还要查什么？”
“莫涛是自杀的，对吗？”苏耀天死死地盯着李染。
李染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说：“莫涛……不！干爹怎么可能自杀。”
“我们已经查明，是莫涛利用自杀嫁祸给吴晓天，你还要当着你干爹的坟墓说谎吗？”苏耀天想了一个办法套李染的话。
“你们都知道了？”李染不敢相信地看向苏耀天。
苏耀天说：“我们警方如果没有掌握到相关的证据，也不会来找你。”
李染叹了一口气，说：“没错，一切都如你说的一样，几天前，干爹发现吴管家贩卖文物一事，还和他大吵了一架，事后干爹知道吴管家是想要把整个莫家馆一起吞并，他便想起了《还魂术》里面的字。因此，干爹就想通过自杀嫁祸给吴管家。可自始至终，我都信不过《还魂术》这本书，所以我今日把陈道士约来，也想问他一些问题。”
陈珏甄站直腰板，头部却前倾得厉害，他梳了梳胡须，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不管信与不信，你们两个陪我走一趟，正好帮忙协助调差。”黄支队看向他们。
“可我答应我干爹，要为他守灵三日，可否让我缓几天，虽然我信不过这些东西，但他养了我十几年，我该还他的恩。”李染说。
“好，那就请陈道长先陪我们走一趟。”黄支队推了陈珏甄一把。
陈珏甄走了一步，叹了一口气，把身上的假发和假胡须脱了下来，弱弱地问一句：“警官，骗人犯法吗？”
“看你有没有如实交代，不然判得更重。”黄支队说。
陈珏甄低下头，连腰都垂下去……
08
三天后，苏耀天接到黄支队的电话。黄支队在电话里，说：“吴晓天倒卖文物，市局已经立案调查了。还有陈珏甄，只是一个骗钱的道士，他知道民安镇的人民群众迷信，就找了群员，帮他演了一场戏。这下我们一查，他自己倒先坦白，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毕，接下来就等着被判决了。”
“好，知道了。”苏耀天应了一声，语气很淡。
“不是，你真不考虑回来刑警队？”黄支队在电话里喊道。
“不了，一切随缘。”苏耀天说完，挂断电话，看了看一旁的易欢，发现他正在看着陈珏甄写的《还魂术》。苏耀天连忙站起来，抢过那本书，说：“怎么，你也入行了吗？”
易欢摇了摇头，说：“我觉得害死莫涛的就是这本书。”
“你怎么不说是迷信呢。”苏耀天说完，从裤袋里取出一根烟，边吸着烟边看着外面的落叶，也不知道今年的秋天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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