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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刚的老婆跟儿女大张旗鼓给他过了一个五十岁的生日,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这么隆重的为自己过过生日。
让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生日竟然是自己这辈子最后的一个生日。
这段时间,老婆看他心情一直郁闷,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房间里一天到晚都弥漫着浓烈呛人的烟雾。
生日过完没几天,他觉得身体不舒服,这段时间老是咳嗽,他以为是自己最近烟抽得太凶了,也没在意,反正抽烟已经抽了大半辈子了。
每天晚上剧烈的咳嗽,能咳得他背过气去,吵得老婆也睡不好,天天半夜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老婆让大儿子童生带他去医院看看。
做完了一系列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以后,他看到童生遮遮掩掩,怯怯的表情,他感觉有点不妙。
他绷着严肃的一张黑脸问道:“检查结果咋样?我得的啥病?”
他故作轻松,但是他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颤音。
童生嗫嚅了半天,没有说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眼一瞪,提高了声音,“到底啥病?”
童生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把检查结果递给他看,他接过来一看,顿时浑身冰凉,脑袋嗡的一下。
这时医生走了进来,他问:“我还有多长时间?”
“你这是中期症状,如果好好配合治疗,癌细胞扩散就能慢一点.....。”医生颇带点同情的口吻对他说。
“一句话,我还能不能活?”赵玉刚立马激动地打断医生的话。
医生还没有开口,他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知道了。”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他转头对童生说:“回家吧。”
童生茫然地看着他,嗫嚅着刚想说话,他瞪了一眼,粗暴地挥了一下手,把童生想说的话生生拦截。
说完,他立马从病床起身,穿上衣服跟鞋子就往外走,医生呆愣在那里,也是一头雾水。
童生只好带他回家。
自从过完年上边罢免他镇党委书记以后,没想到破事是一件又一件组团而来。
没想到现在就连自己的老命都保不住了,看样子老天爷真的要灭他。
以前他在镇上当书记的时候,雷厉风行,容不得别人有半句反驳,他说一不二,下达命令,下边就得按他的要求立马执行。
这么多年,他虽然给镇上办了不少好事,但是也得罪了很多人。
当书记这么多年,他没有贪污过一分钱,而且把自己的工资都搭进去了。
因为老婆是村里最贤惠,做饭最好吃的女人,他老婆擀的面条细如发丝,做的菜,堪比大厨。
这么多年镇上大小领导都喜欢到他家来吃饭,光这么多年招待他们,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他几乎把挣的工资都花在招待他们吃喝上了,他觉得让他们在家里吃喝,能省很多公费,甚至就连开会都挪到他们家的餐桌上了。
他害怕这些乡镇领导,在外边肥吃海喝,还得用公费报销,他只想让他们多为群众办实事,以群众的利益为重。
赵玉刚有五个孩子,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儿子童生跟大女儿玲子已经结婚生子,二儿子润生也刚结婚一个月。
下面两个女儿还都在上学,一个上大学,一个上初中。
二儿子润生结婚那天,他刚被罢免半个月,儿子结婚那天,他才真正体会到人走茶凉的悲哀。
他本来准备了二十桌酒席,结果来了十桌。镇政府的大小领导,他给预留了四桌,结果等到晚上八点,竟然没有一个人来。
眼看着摆出来的十桌酒席,只坐满了一桌,还是村里几个帮忙的人,空落落的九桌酒席,就像一个笑话,他的心在滴血。
他鼓足勇气出门,拐进隔壁丁同来家。
丁同来跟他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反正在他跟前,他也用不着伪装。
前几年,本来他想提拔丁同来当村长,结果两人闹得不愉快,从此两人也不再来往。
他俩同岁,不但是邻居,而且还是过命的交情,两人也是臭味相投,脾气都像茅坑的臭石头。
十二岁那年暑假,天空还飘着雨,他俩去村前的河里嬉耍。突然狂风大作、伴随着倾盆大雨,河里的水流也开始变得湍急,丁同来不小心被水流卷走。
他俩虽然水性可以,无奈水流太急,丁同来吃力地想要游回岸边,试着几次都没能成功,反而被水流越卷越远。
赵玉刚看丁同来被水卷走,他一个猛子扎进湍急的水里,去救他。
赵玉刚往最湍急的水流扎去,终于追上被大水卷走的丁同来,他拼命托着呛了几口黄泥水的丁同来,奋力把他托到岸边,让他抓住岸边的一根枯木。
他刚抓住枯木,赵玉刚突然被一个大浪打了下去,疏忽一下,连人都看不见了,他急得哭了,拼命爬上岸,在倾盆大雨里,一路跑着哭着,像下游跑去。
谁知道赵玉刚被湍急的水流冲到几公里外,后来被人救了上来,抢救了几分钟,才抢救过来,也算大难不死。
他抱着苏醒过来的赵玉刚哭得像个大傻子,两个人之间的过命故事还很多。
反正两隔壁两发小,就算每天喝茶都是一块,两家只要谁家里做肉,都是共享。
丁同来耿直善良,在村里人缘也好,就是脾气比较火爆,而且跟他一样倔强一根筋。
村里选村长,他想让丁同来当这个村长,丁同来也有这个能力。
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丁同来的时候,他让丁同来晚上在家里准备一桌酒席,招待乡上几位领导,没想到当时就被丁同来粗暴拒绝了。
丁同来并没有为提拔他当村长而高兴。而是大声质问他:“凭什么要请他们到我家来吃饭?我没有义务请他们吃饭,这个村长,你想给就给,不给拉倒。
我不像你,三天两头把这些爷请回家,让你老婆辛辛苦苦给他们做饭,让他们肥吃海喝,有啥意思嘛?
你以为整天请他们吃饭,他们就能记得你的好,就能给群众办事?他们都是一群不干正事披着羊皮的狼!
一个个说一套,做一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真正给群众办事的有几个?
我才不会跟你一样,净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有好东西我自己不会吃,我才不会去喂狼!”
“好了, 不要给我上政治课,不请就不请,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他直接打断丁同来的话,怒气冲冲走了,丁同来不给他一点面子,恨得他牙痒痒。
后来也是民之所向,丁同来被村民投票选举当上了村长,经过那件事,后来两人也不在一起喝酒侃大山了,关系变得疏远淡漠了。
他再也不蹬丁同来家的门,丁同来也一样,两人尽量避免见面。
儿子结婚,丁同来老婆随了一份大礼,只有他老婆来吃席,丁同来没有来。
这几年两个人都憋着一口气,谁也不搭理谁!
他去了丁同来家,丁同来看他上门还挺高兴。
他把自己的苦闷给他说了,也自嘲了一番。
“你说得很对,是我太固执,以为这样就能拉近彼此距离,也能监督他们私下有小动作。我以为可以省了一大笔招待费,能让他们为群众办实事,活了一大把年纪了,都没有看清现实,今天才知道,这就是赤裸裸的打脸。
走,陪我喝几杯,我今天才知道自己丢脸丢大发了,反正也不怕被你笑话。”
丁同来看赵玉刚一脸的颓丧,摇了摇头,“咱们两个喝酒有啥意思,等着,把咱们的老伙计跟家属都叫上喝酒才热闹。
丁同来拿起家里的座机打了一圈电话,没想到不到一个小时竟然叫来了四五十个人。
哥俩好呀,五魁首,六六六,八匹马呀,就这样,家里的热闹气氛直到半夜。
两个老伙计关系又恢复如初,没事两人蹲在后院,交头接耳,赵玉刚心里还能有一点安慰,起码还有个老伙计肯听他的牢骚,安慰他。
他没有告诉这个老伙计,他得了肺癌,得知得了癌症,他让童生谁都不要告诉,连老婆都瞒着。
看着家里住房越来越紧张,他唯一的私心就是想给两个儿子要两院宅基地,让他们两个分家单过,他想在他咽气之前把这件事给儿子办好。
要说这也根本不算什么私心,只要任何人条件符合,在乡上递个申请,村民如果没有什么异议,村长签字就可以了,村长签字,丁同来这块肯定没问题。
还没等他给儿子申请要宅基地,没想到就被莫名其妙的罢免了。
他知道,虽然这几年那些镇上的大小干部经常在他家里吃饭,明面上跟他说说笑笑,推杯换盏,背后地里想拉他下马的人也不少,因为他挡了他们发财的路,他就是他们发财的拦路虎。
当他莫名其妙被罢免,他心里的那股气一直在心里上冲下突,绞得他彻夜难眠。
这么长时间再也没有一个人到家里来吃饭了。
他把自己憋在家里,两个月不出门,他想不通,上面为什么说罢免就罢免他了?
这么多年,他兢兢业业为镇上办了多少好事?他带领村民种果树,让村民养羊致富,镇上的土路全都变成柏油马路,大热的天,他带着草帽,带着人到田间地头帮助贫困村民收麦子,给村镇都装上了太阳能路灯,带着专家技术员指导村民种大棚菜。
他却给自己家人没有办过一分钱的事,而且把这么多年的工资都搭进去了,老婆跟儿子就提出一个条件,让他要两院庄基地。
因为常年招待他们,老婆三天两头给他们做一大桌子饭菜,累得腰酸背痛,还得了严重的腰椎盘突出。
这么多年,他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老婆跟几个孩子在家里对他也是言听计从,从来也不敢反驳他。
几个儿女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两个儿子在他跟前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对家里几个孩子说话都是命令式的口吻,他在家里一跺脚,老婆跟孩子都要抖三抖。
有一次小女儿穿了一件膝盖以上的裙子,他看见了,骂得狗血淋头。
他觉得女儿穿膝盖以上的裙子,有碍风化,从此两个女儿,吓得再也不敢穿裙子。
村民都记得十几年前有一次大女儿玲子上大学的时候烫了头发,被他拿着棍子在村里追了半条街,勒令她立马把头发弄直,这点就连村里人都看不惯。
烫头发,化妆,这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现在又不是封建旧社会,哪个女孩子不爱美?
女孩子大了,打扮漂亮一点也无可厚非,但是在他家里坚决不容许化妆品口红上脸。
他不但是一个专制的领导,更是一个专制的家长。
他现在才觉得这么多年真的愧对自己家人,老婆跟两个儿子就想要一院宅基地,这么一个要求也不过分。
沉寂两个月后,他只好厚着脸皮到镇上他以前每天办公的地方。
他看见那些经常在他家吃饭的领导班子,看见他脸上都露出一抹尬笑,那种笑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故作平静,走进贾三科的办公室,贾三科就专门负责审批宅基地。
他也不想跟他客套,走进去直话直说,“我这次来是专门给我两个儿子申请宅基地的。”他把写好的申请递了上去。
以前对他言听计从,见到他总是一副讨好嘴脸的贾三科,接过他递的申请表淡漠地说:“你们村里这两年结婚的后生多,申请宅基地的人也多,我这边还要研究一下,再给你答复,你先回去。”
说完这句话贾三科就装模作样,一手拿起旁边的红枣枸杞保温杯,一手拿起一份材料假装看起来,再也不看赵玉刚。
贾三科板起脸,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甚至连让座都没有,赵玉刚感觉一口气又堵在了胸口。
她转身离开贾三科的办公室,他看到曾经在他家里推杯换盏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人出来招呼他进去坐一会,躲他就像躲瘟疫一样。
他感觉自己的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那个疙瘩不断的膨胀,好像已经堵住了喉咙,让他憋闷的连气都上不来。
他故意挺直了脊背,走出乡政府办公大楼,他感觉这栋办公大楼的角角落落都是那么的刺眼,就连今天的太阳都是那么的刺眼可憎。
他感觉全身的筋骨好像被抽了去,突然肋骨有一股疼好像跟心脏连接在一起搅动着。
整个胸部挤压着,他感觉有点胸闷气短,他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痰,他发现吐出的痰,里面有血丝,对于死亡,他竟然有了一丝恐惧。
这么多年的工资,大多被他花在招待他们吃吃喝喝上,也没有落下什么积蓄,再加上给两个儿子结婚,也掏空了家底。
自从他不当书记了,老婆每天天不亮起床,去邻村批发两筐菜,每天一大早用自行车驮着两筐菜,走街穿村叫卖,贴补家用。
他本来不想让老婆去卖菜,老婆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要下苦力为这个家奔波。
他觉得这么多年,自己简直不是人,从来对老婆都没有关注跟心疼,五个孩子害怕他,跟他也不亲近,五个孩子老婆一手看大,怎么长大的,他都不知道?
他看到老婆才四十七岁,头顶已经有很多斑驳的白发,腰椎盘突出,腰身已经严重倾斜,他现在真的后悔了,这么多年不该三天两头请那些人到家吃饭。
每一次招待那些人,老婆都要忙活一天,把那些酒足饭饱的人送走,老婆收拾厨房都要到深夜。
他只是觉得女人做个饭也不会有多累,做饭是女人的本分。对于老婆每次收拾完,抱怨腰疼,老婆捶打腰背,他觉得矫情,更没有一句安慰的话。
她看老婆每天一大早用自行车驮着两大筐菜去叫卖, 他现在才觉得有点心疼。
“你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要带那么重的两筐菜去卖,那两筐菜最少在150斤,太重了,万一摔一跤就划不来了。”他从来也不会给老婆说软话。
“柔情”这两个字,在他人生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
他不知道那么瘦小的老婆,怎么有那么大的能量?怎么能驮动那么重的两筐菜?
老婆两句话就堵死了他,“我不卖菜,你倒是给我钱花呀,这几年家里的这些花销,你啥时管过?
我不出去挣钱,咋办?两个女儿的学费,咋办?”这几句话把他噎得胸腔疼。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把日子过成这个怂样,老婆腰不好,还要去赚钱养家糊口。他现在还有什么理由去住院,看治不好的癌症?
他有时在心里也骂这个儿子童生,他当时知道自己得了癌症,真的很害怕,说不治了,其实是气话,谁知道这个听话的儿子真的就那么听话,带着他就直接回家了,连一句劝慰的话都没有。
他虽然脾气刚硬,但是他也害怕死呀。
过了两个月,宅基地还没有给他审批下来,他又硬着头皮去了一次乡政府。
贾三科竟然一副傲慢的口吻说:“你们村的宅基地,越来越少,申请的人又多,你不是大公无私吗,就把这样的福利让给需要的人吧,你不是一惯廉洁奉公,舍己为人吗?我想你肯定会支持我们的工作是吧?”
看到贾三科那一副嘴脸,看着他傲慢地喝着养生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突然感觉气血上涌。
前几天大儿媳在饭桌上对他冷嘲热讽,说他这几年经常带人到家里吃吃喝喝,只给家里人带害,没有给家里人带来一分钱的福利。
就连宅基地都没本事给他们要来。大儿媳是中专生,想去镇上小学教书,想让他帮忙,他害怕落人口实拒绝了,没有答应儿媳妇的要求。
以前就算儿媳妇有怨言,也不敢提出来,现在大儿媳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出来,对他的抱怨也越来越大。
在他跟前对儿子童生也是横竖看不顺眼,张口闭口骂童生是废物。
他现在也是敢怒不敢言,也觉得自己愧对他们,搁在以前,儿媳哪敢对他这样,真是墙倒众人推。
他看见贾三科脸上得意的表情,他感觉自己要爆炸了,想起儿媳妇说的话,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他赵玉刚活了五十岁,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他走得端,行得正,凭什么受这份窝囊气?
他走到贾三科跟前,把他手里的杯子一把夺下来,用力摔在地上,顿时滚烫的茶水跟红枣,枸杞,还有杯子的碎片,在办公室四溅。
“赵玉刚,你想干什么?”贾三科吓得变了脸色。
他一把揪起贾三科的衣领,高高举起自己的拳头,“贾三科,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竟然给你爷爷穿小鞋,你爷爷岂是你这个小人随意可以欺负的。”
说着一拳头打在贾三科的鼻子上,贾三科顿时鼻血如注,就连鼻梁好像都打歪了。
贾三科做梦都没想到,赵玉刚竟然敢动手打他。
外边的人听到动静,急忙都挤到贾三科的办公室。看见赵玉刚瞪着血红的眸子,正在暴打贾三科,有人过来拉赵玉刚,也有人报警,十分钟后,赵玉刚被派出所的民警带走了。
镇政府办公大楼,顿时热闹起来,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就这样赵玉刚被拘留半个月,贾三科鼻梁骨折,赔了一万块钱。
没想到还不到一个月,赵玉刚又一次二进宫,让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儿子童生的媳妇竟然胆大妄为,在外边有了外遇,难怪小两口子最近老是打架。
儿子童生性子太柔弱,有点窝囊,平时见他连话都不敢说。
娶的老婆比较强势,当初给童生娶这个媳妇的时候,他觉得儿子性子太柔,娶一个强势一点的老婆可以互补。
自从他失势以后,这个儿媳妇把儿子更不放在眼里了,没想到竟然光明正大地给儿子戴起了绿帽子。
前段时间老婆给他说过,村里有很多人说童生媳妇在外面有人了,村里人都指指点点。
他还以为老婆是捕风捉影,没想到竟然让他亲眼看见。
有天下午,他去邻村买化肥,回来天都快黑了,他居然在邻村芦苇荡旁,看见自己的儿媳妇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搂搂抱抱。
他感觉一股血直冲头顶,他嘴里喷出一口老血。
那两个人亲亲热热搂抱在一起,小声呢喃,根本就没有发现他。
他撑好自行车,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气势汹汹走近俩人。
两个亲热的男女,这才抬起惊恐万状的脸,还不等男人有反应,他一砖头闷在男人头上,顿时男人头上的血把脸都浆成了红色。
他左右开弓,不知道在儿媳妇脸上扇了多少耳光?
他这个人大男子主义特别严重,也特别传统,他认为女人就该本本分分相夫教子。
女儿连膝盖以上的裙子,他都不让穿,他怎么可能容忍这个道德败坏的儿媳妇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
他觉得不光儿子被绿,全家人头上都被绿了。
就这样他又一次被拘留半个月,给那个姘头赔了三万块钱,三万块钱还是儿子贷的款。
让他没有想到,他被放回来,儿子童生连理都不理他,见他躲着,躲不过就冷着一张脸,假装看不见他。
他本来就看不惯儿子对这个老婆言听计从,他回来才听老婆说,本来童生不想离婚,结果他把儿媳妇跟姘头打了,儿媳妇坚决要离婚。
所以童生恨他,童生宁愿戴绿帽子都不想舍了这个老婆,谁让他爱老婆,胜过爱自己跟名声。
经过这几件事的打击,赵玉刚一下子就像老了十岁,本来只有鬓角一点白发,没想到短短三个月时间,他的头发几乎全白完了,他变得更加憔悴孱弱了。
身体上的疼,心里的痛,他更是在没人的地方强忍着。
丁同来看到他越来越瘦,一头触目惊心的白发,对他说:“玉刚,这点事都不算事,你可不能被这些小事打垮了,那个破官咱不要也罢,你千万不敢钻牛角尖,就算被关进笼子,又能咋?咱又没有杀人放火 ,更没有干伤天害理的事,这不算丢人!
你看才几天,你连头发都白完了,你咋变得这么脆弱?我看你气色也不好,咋瘦成这个样子?要不,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摇头苦笑了一下,“老伙计,不瞒你说,我也没几天好活的了,检查过了,肺癌,就不花那个冤枉钱了。
你看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的,没想到我赵玉刚竟然把自己混成这个熊样,连给儿子要两院宅基的本事都没有!”
他愁苦着一张脸,重重叹了一口气,蹲在地上,把头放在膝盖上,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丁同来一下顿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老伙计竟然得了癌症。
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玉刚,你儿子的宅基地包在我身上了,我就是豁出这个村长不干了,都会给他们要两院庄子。”
赵玉刚抬起头,看着老伙计,眼里灌满了复杂的情绪。
“伙计,你让我说啥呀?”他伸出手,抓住了丁同来的手,两只粗糙的手摩挲在一起。
“什么都别说了,回家收拾,我带你上医院。”
“不了,反正已经看不好了,就不用花那个冤枉钱了。”赵玉刚摆了摆手说。
“什么看不好?你听我的,咱就死马当活马医,哪怕多活一天都算赚到的。
咱俩个老家伙,以后就像今天这样,蹲在后院,看着后院的庄稼地,说说庄稼的收成,再吹牛打屁,一起回忆小时候的事,说说家里的麻缠事,在看看这灿烂的夕阳不好吗?”
丁同来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像被砂纸打磨过的厚重鼻音。
第二天一大早,丁同来不由分说,死拽活拽着赵玉刚去了医院。
在医院又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大夫说:“如果病人早在三个月前来治疗,就可以抑制癌细胞的扩散,能活上七八年,十几年都不成问题,没想到短短三个月,病人癌细胞居然扩散到了全身。
唉,还是回去吧,让病人想吃啥,就吃点啥吧。”大夫摇着头惋惜道。
赵玉刚坚决要回去,丁同来苦苦哀求大夫,“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哪怕让他多活一天都行。”
他连家里五万元的存折都拿来了,他平生第一次求人,而且是跪求大夫救治赵玉刚。
就这样在丁同来的强烈坚持下,赵玉刚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全程都是丁同来一个人照顾他。
家里没有一个人来看他,他的心情愈发低落。
整天不说话,丁同来逗他说话,他只是沉默着,凄凉地摇头,他的眼里灌满了绝望。
让他不知道的是,家里发生了一件更悲惨的事,儿子童生跟媳妇离婚以后,本来以前接送孙子上学放学的是儿媳妇。
因为老婆每天一大早要批发菜,卖菜,没有时间早上送孙子上学,童生自从离婚后,就像霜打的茄子,对家里什么事都漠不关心。
所以只好把接送孙子的任务交给大女儿玲子,玲子嫁到邻村,每天上班要路过娘家门口,玲子在镇上的中学教书。
就这样每天早上玲子用自行车带着自己的儿子跟侄子去学校,玲子的自行车大梁上坐两个孩子。
有一天早上去学校,玲子正骑着自行车,突然脸有点痒,她用一只手挠痒,一只手握着自行车车把,谁知道童生的儿子调皮,用自己的手故意扭着自行车车头。
自行车重心不稳,玲子惊呼一声,一下子摔在地上,刚好过来一辆疯狂渣土车,碾压在玲子头上,现场惨不忍睹。
两个孩子摔倒只是擦破一点皮,就这样年仅二十七岁的玲子,就这样走了。
童生儿子胳膊也擦破了很大一块皮,这件事家里人都瞒着赵玉刚。
丁同来强硬带赵玉刚去看病,赵玉刚老婆才知道他竟然得了癌症。
后来,不管丁同来怎么苦苦相劝,他执意要回家,丁同来不想让赵玉刚知道玲子这个噩耗,他知道,老伙计再也经受不起一点打击了。
但是拗不过赵玉刚,赵玉刚回家一个礼拜,村里有很多人到家里去看望他,就是唯独女儿玲子没有来,他明显发现家里有一股悲凉的气氛。
当他问老婆玲子的时候,老婆控制不住哭出了声,他才知道女儿玲子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个噩耗,他当时就昏厥过去了。在医院这半个月,他一点东西都吃不进去,每天只喝半碗稀饭,人已经瘦成皮包骨头。
就这样回家整十天,赵玉刚含恨走了,听说死的时候双眼圆瞪,死不瞑目。
赵玉刚下葬的那天,呜咽的风声大过了哭声。从赵玉刚被罢免到下葬,短短五个月,一个铁骨铮铮硬汉就这样走了。
就是自己父亲去世,刚强的丁同来都没有落泪,没想到他竟然为这个老伙计落下泪来。
赵玉刚死后的第一个夏天,两个女儿也敢化妆穿超短裙了,两个儿子也都有了宅基地。
一年后,大儿子童生又娶了一个离过婚带着一个小女孩的女人,后来女人又生了一个儿子,他们一家四口亲亲热热。
童生跟前妻生的儿子已经彻底扔给了奶奶扶养,童生跟现在的媳妇连看都不看,他们一家四口也搬进盖好的新房里。
二儿子润生带着自己的老婆去了几千公里的南方城市去打工,也在自己的宅基地盖了很漂亮的两层小洋楼。
三年后,丁同来媳妇对赵玉刚媳妇说:“你才五十岁,还年轻着呢,有合适的,再走一步。”
赵玉刚媳妇摇了摇头“不了,这辈子伺候人已经伺候得够够的了,再也不想伺候任何人了。”
“你是不是心里放不下玉刚?”丁同来媳妇问。
“不是放不下他,他走了,我也没有多伤心,他这辈子大男子主义太严重,从来不知道心疼人,我只是不想再伺候人了。”
就这样十几年过去了,童生的儿子上了省城大学,诺大的院子,就只剩赵玉刚老婆一个人出出进进,只剩一个越来越瘦弱,越来越孤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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