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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你要离婚!白满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前倾茫然地发问,燃烧了一半的烟因为手的颤抖,掉在裤子上,腿被滚烫的烟头灼到了,一抖,烟又掉到地板上,与已经躺在地板上的两个烟屁股为伍了。对!我要离婚!高歌继续盯着电视看,头没回,语气也没变,好像她是说给电视机听的,但她相信白满意听到了。
白钰结婚都没三天,你要离婚?你脑子咋想的?白满意说得有些急,唾沫星溅到高歌脸上。高歌用手一抹,眉头皱了又舒开,说,离婚这件事,我想了好多年了,就等着白钰结婚。高歌和白满意有三个孩子,大姑娘白芸,二姑娘白灵和儿子白钰。你……你……你这种烂货,除了我,还会有人要?白满意急不择言了。烂货这个词,你最没资格说!高歌转过头,目光带刀,一字一顿盯着白满意说。反正我不离婚。白满意不敢对视高歌的眼睛,眼神躲闪到地面,喏喏地说。那我就起诉了。白满意的喉结滚动了好一会,最终没发出一个声音,甩了门出去了,门撞到墙上反弹回来,又自己关上了。高歌已经转过头盯着电视机看,眼珠子半天不动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高歌进城了,先到法院递交了起诉状,一个人上北山公园晃荡。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来,她从没像此刻这样放松过,曾经的小树苗现在一个人抱不过来,和小姐妹放假学滑冰的冰场管理员换了人,小池塘里的水不复往日的清澈泛着臭气,自己最喜欢的壁画斑斑驳驳……,高歌心里一阵失落,物是人非呀。高歌继续信步前行,没想到是美食中心竟然还有自己最爱吃的关东煮,并且还是那个味,这让她有了找回曾经的感觉,人一下子就舒服了。就这样,高歌在北山公园待了一天,虽然大多时间是坐在滑冰场的护栏边俯视脚下的县城,生活里几十年的地方熟悉又陌生。太阳已经西斜,高歌踏着铺满路的夕阳,在春风里向家的方向走去,发丝随风在眼前晃悠,自由又得意。
站立在村口的一座两层小楼越来越清晰,高歌的步伐却慢了下来,她细细打量,十几年前,这座小楼是村里的第一座,辉煌得像宫殿,亮瞎了许多人的眼。大家伙看着,赞许声不断,很艳羡。但高歌知道,背过她,他们还不知道会如何诋毁自己,当时的她一边想一边哭,现在想想,那时就是年轻,听不得一丝闲话,其实,谁能控制得了别人的嘴,况且,自己就是那样挣钱的。如今,青砖上有了风雨的痕迹,斑斑驳驳的印记不少,红瓦晒得褪了色,像暮年的老人,姿态挺着,精气神弱了,房檐东边的角缺了半块瓦,露出一个小窟窿,像窥探隐私的摄像头,咋看咋别扭……如今,小楼在村里后续建起的高楼里有些败像,就这样的楼,自己应该也住不了几天了。
大门推开,家里人影很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高歌心慌了,这些年来,家里的大小事都是自己处理,处理过程中的种种难堪和委屈,现在想起来还会忍不住落泪,如今她有些怕事。高歌加快步子进了屋,远在省城的大女儿白芸,家在县城一个月也见不上一面的二女儿白灵和陪媳妇去丈人家回门的儿子白钰都在。应该是自己要离婚,白满意召回来的帮手,高歌放心了,她努力压下强烈的呼吸,但还是忽略不掉跳到嗓子眼的心脏,以及湿漉漉的后背。
妈,你这一天去哪儿了?白芸跑过来试图拉着高歌的手问,高歌躲了一下,白芸的手落空了。没事,出去走了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适应跟大女儿亲密接触了。妈,你不会真的要离婚吧?紧跟着走过来的儿子白钰问。高歌抬头慢慢移动目光把三个儿女看了一遍后,说,是,我要离婚!妈,我错了,我不应该嫁那么远,照顾不到家和弟弟妹妹……白芸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了。白芸结婚是十年前,当时白灵上高中,白钰上初中,正是需要人看管,也需要钱的时候。高歌在县城租了房子,她跟白芸商量可否在县城打工,在县城周围找个婆家,自己偶尔没时间时,白芸偶尔可以看管看管弟弟妹妹。白芸不同意说,我们这样的家庭,我好意思在家周围找婆家吗?一句话就让高歌白了脸,红了眼。白芸最终去了离家六个小时高铁的省城,嫁给了省城郊区的拆迁户,一年回不来几次。
妈——。白灵叫了声妈也说不下去了。白灵嫁到县城,离家十几里地,但,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她的说辞是丈夫不让他回来,公婆不让她回来。其实,她自己也不想回来,高中时的家长会,白灵就不让高歌到场,跟同学一起逛街碰到高歌都装陌生人,拿钱都是纸条交流。如今,她的儿子都三岁了,高歌第一次见外孙的面是在白钰的婚礼上。
白钰拿了一支烟点燃放进嘴里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高歌赶紧拍着白钰的后背说,不会吸烟就别吸,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白钰反过身子抱住高歌说,妈,我知道咱们这个家让你受累受苦了。妈不怕受苦受累,妈就是村里姑娘从小干活。妈,我知道你受委屈了。白钰第二句话一出,高歌的眼泪顺着眼角滚滚而下。大家都沉默地低下头,一室的空气也懂事得停止了流动。
良久,高歌先打破沉默。如今,你们三个都结婚了,有家了,有知冷知热的人了,我想为自己活活。白钰姐弟三个都没搭腔,一室的憋闷和安静。吭,吭,白满意生硬地咳嗽。还是没有人发声。跟我在一起就不是为你自己活吗?埋头吸烟的白满意看没有人帮自己了,自己跳出来。跟你一起生活,跟你一起生活,我过的是日子吗?高歌的声音软了。
高歌二十岁时,经同门远房表哥介绍认识了白满意。初见的白满意很打眼,一米八的个头,脸色是村里少见的白,衣服周正没有补丁。高歌很满意,两个人见了五六次面就结婚了。结婚后,白满意的本性渐渐露出来了,日头晒到屁股上,他才起床,起了床吃过饭也不去地里干活,在村里看鸡斗狗跑。高歌抗议,婆婆就搭腔了,干活不是还有你爹吗?家里人口又不多,日子过得去。白满意听了,冲着高歌做鬼脸,一副得意的样子。高歌干着急没办法。
第二年冬天,大女儿白芸出生了。白满意有了长进,就是在家时间多了那么一点点,他喜欢抱抱女儿。高歌想,有了孩子白满意好像长大了些,加紧时间再生一个,彻底缠住白满意的脚。过了几年,二女儿白灵出生了,白满意对二女儿的态度不如大女儿,一看又是个丫头,他皱皱眉头,开始牵着大女儿的手去村里晃,一直晃到日落西山才回来,回来时一身酒气。高歌生气极了,一说白满意,公公不高兴了,清了清嗓子开口了,高歌,我和你妈一辈子就满意一个娃,你妈生满意时,因为年龄大,险些送了命,我们拿命换来的娃 ,我们对他特别满意,我们才给他取名满意,平时舍不得重话说一句,你咋啥话都能说出来。高歌羞红了脸,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有分量地指责过。她回娘家了,她不想过了,丈夫身上看不到希望,公公婆婆不讲理。
第十天,公公和白满意来了。公公当着高歌父母的面指责白满意的不是,指责了十多分钟,翻来倒去就一个意思,白满意就是懒了点,没有大毛病。懒不是大毛病吗?高歌父母看着女儿衣襟处白芸和白灵的手,啥也说不出。白满意自己也表态,如果高歌跟他回家,能给他生个儿子,他一定天天下地干活。一米八的大个,应该不说诳语。高歌回家了,回家准备生儿子。
第二年怀孕,找医院熟人一查,女孩,做掉。
第三年怀孕,还是女孩,做掉,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高歌在炕上整整躺了一个月,才有力气下床。
第五年,高歌又怀孕了,十个月后,生下一个男孩,取名白钰。公公婆婆放了一条长长的鞭炮。高歌找白满意兑现下地干活的承诺。白满意说,急啥呢?儿子百天了再干也不迟。离白钰百天还剩三天时,公公婆婆搭别人三轮车进城赶集时,三轮车翻下沟,两个人都没了命。料理完丧事,高歌没催白满喜开始下地干活,想让这个半辈子躲在父母护翼下的人缓缓。
转眼到了年关,白钰已经会叫爸爸妈妈了。高歌让娘家妹妹来家看一天孩子们,她和白满意去城里买年货。奇怪的是,白满意说什么都不去。被逼急了才说,钱都让他输了,不过高歌别着急,他一定能赢回来。赌鬼的话有几个能实现?那一年的年,高歌一家是嚼着一颗大白菜过的,孩子们连一块糖都没吃到。
转过年就开春了,过了正月十五,人们开始在地里忙碌。白满意继续留恋在牌桌上。白芸的学费是姥爷给的。明年,白灵也该上学了,这日子该如何过?高歌思考了整整一年,手牵着白灵,背着白钰在地里也整整干了一年,母女几个人过年依旧没钱买衣服,不敢去肉铺。除夕夜,家家户户窗户里飘出的肉香真香,三个孩子站在院子里使劲地闻,久久不回屋。高歌一边做饭一边落泪。
年后的一个深夜,高歌和白满意达成共识,高歌外出挣钱,白满意在家做三个孩子的饭。刚开始,高歌在餐馆洗碗,还没到月底发工资,白满意已经守在店门口要钱。当三个孩子都上了学,高歌挣钱速度已经严重影响了孩子的学业,白芸和白灵都被老师打发回来取过学费。三十好几的高歌干什么才能养活一家五口人?高歌想了又想,想了再想,一个月后去了离家很远的外省打工。
去外省打工的高歌打回来的钱越来越多,姐弟三个人的学费再没拖欠过,衣服也穿得亮堂了,几年后盖起了村里的第一幢二层小楼。小楼封合仪式时,高歌回家了。白芸和白灵都不跟高歌说话,七岁的白钰问高歌,妈,村里人都说你在外面当鸡,人怎么当鸡?高歌目瞪口呆,原计划住一天的打算落了空,她连夜离开了家,从此好几年没回过家,直到白灵上了高中,白钰上了初中。
因为合校,村镇所有孩子都到县城上高中,但高中不提供住宿,镇上可以读初中,但生源流失严重,老师们都蠢蠢欲动,质量一年不如一年。白钰学习不错,高歌不想耽搁了。她回来在县城租了间房子。此后,就是白芸远嫁省城,白灵中专毕业嫁到县城里,再就是白钰大学毕业,跟一起考到政法大学的老同学淼淼结了婚。
高歌提起诉讼十五天后法院开庭,一个半小时的推磨拉锯后,高歌离婚了,五十四岁的高歌离婚了,高歌在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好像吐尽了这么多年的浊气,人轻松极了。法院判二层小楼归白满意,高歌搬到她结婚时的土院子。土院子杂草丛生,墙角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了洞,黑洞洞的,门窗歪歪斜斜,好的是窑洞当时用砖砌了内部,收拾收拾应该能住人。
第二天,高歌找自家弟弟妹妹收拾了一天老屋,凑合能住人了,可是没生活用品,她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去小卖部买。小卖部前坐着的乡邻一看见她,全体静默。大叔、大爷、婶婶、大妈,你们好。好,好,好……大家七嘴八舌答应着,眼珠子全是盯着高歌骨碌碌转。高歌进房子里挑东西,身后的谈话声一浪高过一浪。
五十四岁的人啦离婚也不嫌丢人;我想,肯定是相好的等不及了;哪有相好的,出去卖的,又不是只卖给一个人;白满意就是懒点,又不做丢人的营生,她竟然要离婚;长得太俊了,刚结婚,我就感觉不是在家过日子的……
高歌揭开门帘出来了,最后一个发表言论的张着嘴傻极了,其余的人,低头拉衣襟的拉衣襟,整理头发的一遍又一遍地整理,全都不敢看高歌。高歌走远了,身后又飘来声音,你看她走起来屁股扭得多厉害,不像好人;衣服的款式也太时髦了,不像五十多岁的人穿的;裤子竟然是铁锈红,跟我孙女穿的一样,也太不要脸了;头发不说剪短,多大年纪了,还扎辫子……
十天后的一天早晨,高歌肩上扛着一把锄头出现在村头。婶子,去地里?大学生二妮也去地里找大人,开口问。是呀,二妮咋还没开学?有事临时回来的,去地里找我妈说件事……二妮的话还没说完被路上的刘大娘拉着胳膊拽了过去。二妮,你不知道她是啥人?还同她拉家常,你妈知道了会打死你的?刘大娘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斜看高歌。高歌目不斜视继续走。二妮甩开刘大娘的胳膊,紧走几步追上高歌,两个人的身影被太阳拉得长长的,连在了一起。
高歌眼前的地好多年没播种了,枯草比人都高,她戴上手套握着锄头从地头开始整理。这些年不干农活,几次锄头轮下去,手心起了水泡,半个小时过去,胳膊酸痛得抬不起来,腿也沉重得像挂了铅桶,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晒得流着汗的脸发疼发痒。她直起身子,摸一把脸上的汗水,拐到地头喝几口带来的已经凉了的开水,休息片刻,瞟一眼时间,回去继续开荒。一上午过去了,地还没整理出五分之一。这块地如果找个翻地机翻,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村里人现在对自己……开口大概率是白开……下午继续吧,人还能被活吓住,好在如今自己一个人,没有人跟着屁股后面要吃饭要钱花……高歌心思快速地翻动着。
路过小卖部,村里最爱道东家长西家短的刘大娘看见了高歌,瞪着自己的小眼睛,把手遮在嘴边,用压低声音的动作大声说,坚持不了几天就会去干那不费劲就来钱的营生的,不信,咱们走着瞧。说完,还撇着嘴斜眼看高歌。周围的人嘻嘻嘻地笑着,像是听到了多好听的事。离刘大娘最远的孙姨向人群中心走了两步,扯扯刘大娘的胳膊,眨了眨眼睛。然后,转头讪讪地对着高歌笑笑问,生硬地打招呼,累吧?高歌也笑了笑说,还好,不累哪能吃饱饭?
五天过去了,高歌整理出了五分之二的地,她坐在地头,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巡视自己的劳动成果。忽然一辆翻地机开了过来,径直进了地,翻起地来。这是咋回事?高歌赶紧跑过去,挥舞着双手,对着司机大声喊,你弄错了吧?这是我的地。司机停下来,大声喊,婶子,知道是你的地,现在谁还用锄头翻地,都用这个铁家伙。说着小伙子拍了拍驾驶舱前的操作台。那……那……那你是谁?我是孙彬,我妈你们都称呼她孙姨。母正儿善良。高歌感慨着。
三十分钟过去了,整块土地平平整整,泛着光泽,吐着泥土的芬芳,高歌深吸一口,舒服到达四肢末端,她闭眼感受着,好像看到了绿油油的秧苗。
春播开始了,高歌跟留在家乡,承包了许多地,大力发展农业的柱子讨教,最终决定,地的三分之二栽酿酒葡萄苗,离村不远戎子酒庄是最大的黄土地酒庄,每年秋季会回收葡萄,价格比水果葡萄价格高。三分之一种各种菜,供高歌平时吃,多余的可以卖给村里的农家乐。
恢复了农民身份的高歌,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天天日升去地里,拔草,打秧,疏叶,日落才回家。白皙的脸越来越像黄土,腰壮了,有了些自己人的感觉,就是走路还有些妖娆,不经意流露出的风情很勾人。不过,已经很少有人说风凉话了,路上碰到了,大多数人会主动跟她寒暄。高歌舒服了,现在的日子是她结婚时就想过的。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最大的愿望就是结婚以后能像自己的父辈一样,种几亩地,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娃一个女娃,丈夫勤劳顾家爱自己爱孩子,自己照顾好家的空闲跟丈夫一起侍弄自己家里的土地,只要干还能把日子过不下去,落日时与丈夫双双把家归的画面,她在心里畅想过无数次,可惜白满意没让她实现过一次。
白满意呢?现在还混在牌桌上。但是,因为年龄大了,动作慢了许多,钱也不充足,还常常赊账,年轻人大多不跟他玩了,他只好跟一些老头子玩。老头子们呢,年轻时出了力尽了责任,儿孙都孝顺,钱有人给,饭有地方吃。白满意就不行了,两个女儿拉黑了他的电话,儿子和媳妇在遥远的西安工作,一个月给他打一千元生活费,不过半月,他就没有一毛钱了,吃饭都成了问题,只能厚着脸皮蹭饭,活得特别讨人嫌。尤其当高歌的地种得有声有色时,白满意一辈子做为丈夫,做为父亲的不作为被人们翻上了台面,想跟他交往的人越来越少。去高歌家串门的人越来越多。
高歌过了六十岁生日后的第三天,村头白满意的二层楼里,恶臭一阵阵传出。人们这才发觉,好多天没见白满意的身影出现了。胆大的二宝翻墙进了院子,院子里恶臭更浓,还有成群的苍蝇在门缝飞进飞出。二宝,趴在窗户上向里一看,白满意躺在地上,身体肿胖成一头肥猪,身上覆着一层绿头苍蝇,腐烂了的脏水流到了地板上,里面的蛆扭动着身体……二宝干呕着跑了出来。
死了人是天大的事,整个村子都轰动了,大家伙也不下地干活了,聚在村委会看事态发展。这件事该找谁料理?村长坐在村委会那张表示权威的皮椅子上,盘算过来盘算过去,只有找高歌。但是白满意在高歌身上没有恩呀?活着没有让高歌享过一天福,死后却要高歌埋葬,凭什么?不找高歌,找谁?白满意这一辈子对谁都没付出过……村长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眉头皱成了川字。眼看夕阳落山了,明天还要去县里开会,村长再次让二宝去做这件事。
二宝对着高歌说一阵,干呕一阵,高歌听着,不出声,也不干呕,像没了知觉的布偶,等二宝最后一阵干呕过去,她把一张写着三个孩子电话号码的纸条推给二宝,表情很平静。二宝说,婶,您不去看看吗?高歌摇着头。
第二天,白芸、白灵和白钰都回来了,白芸和白灵围着入了棺的白满意哭了好久,嗓子都哭哑了。白钰跑前跑后处理各项事宜,脸木着,没掉一滴泪。大家都说,还是需要女儿,女儿贴心。他们不知道的是,白满意一辈子没有花过两个女儿一分钱吃过她俩一个好吃的。两个女儿后悔吗?棺材里躺着的白满意如果有知,他会想些什么?可惜,人死如灯灭。人的一切行为最终都会有结果,好的坏的,自己承受,这就是大自然的公平。灵堂搭起来了,唢呐如泣如诉的曲调唱了起来,人们围着白满意的院子观看着,闲谈着,感慨着。仪式举行完了,即将起灵下葬。白钰来窑洞问高歌,妈,您想看他最后一眼吗?高歌摇了摇头。白钰叹着气走了。
高歌坐在院子入门处,她结婚时用来镇宅压福的大石头上,听着唢呐声越走越远,俩女儿的哭声若隐若现。这一次,白满意是真的离她越来越远,天人永隔了。良久,她抹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流出的,挂在脸颊的泪痕,抬头看天,天空蓝得像用深蓝的颜料刷了一遍,没有一丝云彩,飞鸟也无一只,风的影子更是没有,安静得好像所有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高歌直愣愣地看着,至少看了十多分钟才收回视线,把手按在心口处,因为她的心空落落的,有风穿膛而过,她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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