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

作者: _行道_ | 来源:发表于2022-12-10 13:43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夜雨滂沱,冲刷着街上的一切,除了雨,只有偶尔经过的汽车,和行色匆匆的骑行者,以及偶尔出现的流浪狗,昭示着这世界还是活的。坐在他常来吃饭的餐馆里,阿非看着窗外的一切,好像思考着什么,又好像就那样麻木的望着。对于眼前的饭菜,端上来已经有一会了,但他一口未动,没有食欲,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吃而已,在他看来也和饿不饿没有关系。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餐馆,十几张桌子,稀落的几桌客人,有的像阿非一样一个人安静的吃着饭,有的低声交谈着,也有不愿做饭带着孩子来这凑活一顿的一家人,还有在那眉来眼去你侬我侬一边吃着饭一边还调着情的小情侣,老板很闲,一边看着手机视频一边收银,偶尔和后厨催催菜,那个年轻的女服务员倒是很忙碌,或许是故意的,可能她喜欢在客人和老板面前这样走来走去,穿着远不及膝的蓬松黑色褶裙,褶裙下雪白紧致的大腿,白色的衬衫被紧紧的撑起,胸前那个扣子仿佛随时都可能崩掉一样,缝隙间黄色乳罩清晰可见,再加上虽姿色一般但稍显浓的妆,让人感到她身上充满了张力又让人觉得容易侵犯,这种庸俗的美,中年男人是很喜欢的,男老板没啥事也总是喜欢偷瞄她几眼,而平日里她也没少让男顾客咽口水,但阿非对眼前的这一切毫无感觉,仿佛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一样,一天虚与委蛇的劳碌后,他觉得生活充满了无趣,事实上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多次想过,但很少想的清楚,现在他不想关心这世上任何的一切,他只想这样的一直发呆下去,以至于那个性感的露着大白腿的服务员几次在他面前走过,他都视而不见一样,如果可能,他真想摆脱眼前的这一切,但他偏偏又知道他离不开这一切,有点像庸人自扰,他不想这么做,但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陷入这种情绪当中,往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走出来,重新开始,那时他才能感到仿佛又活过来一样。

    勉强吃完了饭,雨也停了,阿非买完了单,回到小区住处,屋里的灯竟然亮着。一个打扮很时尚的女孩,坐在屋里唯一一张单人沙发上,无聊的玩着手机,她叫露西,是阿非的女朋友,如果算是的话,对于阿非来说,像露西这样的女孩怎么会看上他,他也觉得奇怪,在阿非眼里,露西是个很浮夸的女孩,她不喜欢大家叫她的中文名字,喜欢大家叫她露西,她爱慕虚荣,喜欢及时享乐,也从来不在意,周边的人怎么评价她,只要她喜欢,她可以毫无拘束的做任何事,事实上她除了阿非还有其他的保持暧昧关系的男人,为了满足她物欲的需要,她也和她曾经工作过的老板保持着情侣关系,这些阿非多多少少是知道的,但阿非不在意,露西也知道他不在意,某种程度上她喜欢阿非这一点,但让露西觉得她喜欢和阿非在一起的原因,可能不是因为这些,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觉得阿非和她是同一类人,虽然在她看来,生活就是为了自我满足,人应该趁着年轻尽情的享乐,在这一点上阿非和她很不一样,事实上阿非对生活很多时候提不起半点兴趣,尽管他总是尽量戴着与人为善友好的面具,但卸下那层东西,独处时她就是强烈的感觉到阿非和她是同样的人。阿非是在一次在他看来极度无聊的聚会上认识她的,两人的朋友圈和生活圈几乎毫无交集,但露西的直觉是想和阿非亲近,在聚会后,露西借着醉意,以顺路为借口和阿非上了同一辆出租车,顺理成章的和阿非上了床,在极致的激情过后,得来的不是恶心人般的厌恶感,而是那种深深契合的灵魂共鸣,这让露西觉得,不管以后怎样,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可以让她享用和把玩很久的,而阿非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不在乎,顺便还能满足一下自己的情欲,这没什么不好。

    “亲爱的,你怎么才回来,人家等了你很久,本来想给你电话的,又想着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等你将近两个小时,这都快八点了”,露西一边说着,一边伸了个懒腰,看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坚挺但又不显夸张的酥胸,短裙遮掩不住的修长美腿,以及那抹将露未露的裙底,再加上这让人酥麻的声音,很难让男人不动心,尽管露西平时还是很端庄的,显然她是一个很懂得收放的女孩,她的媚是在骨子里的,而她在床上的骚让刚接触他时的阿非觉得很难招架,现在虽然有些习惯了,但眼前的这一切,还是让阿非有一些恍惚,他坐在她的身边,搂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关心的问着她吃过饭了嘛,她说不饿她要减肥,有些无聊,想让阿非陪她出去走走,反正无事,此时的阿非也需要排解,俩人出去逛了逛商场,找了个小店随便吃了点点心,回到住处两人又亲热了一会,露西并没有留下,只是告诉阿非,过几天她要和一群朋友聚餐,希望阿非和她一起,都是他过往见过的一些朋友,阿非没表示什么,对于这些,他始终是觉得无所谓的,最多勉强算打发时间吧,但露西对这种聚会总是很积极。

    第二天早上醒来,随便洗漱了下,收拾停当出门上班,下楼的时候在电梯口,又遇到了对门的女孩,阿非的住处是租的,这种动迁楼房,房东几乎都是本地人,往往因为拆迁每家多的分到三四套的都有,自住的一套,其他的一般拿来出租,在一线城市对于这些原住民靠着这些房子衣食无忧毫无问题,他和这个女孩的房子对门,是一个房东,听女房东提起过这个女孩,在黄金地段的写字楼上班,是所谓的高级白领,看得出来她很自信,穿着得体,妆容不但精致,整个人看上去即漂亮又大方,她喜欢穿职业长裤上身配一件黑色的女性西装,配一个职业女性典型的包包,和一般的女孩比,自信从容的眼神透露出她对自己需要什么,从不显得迷茫,阿非每次见到她,都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但女孩对他总是视而不见一样,即使在电梯里,也像一个人自处一样,把阿非当成空气,下楼一般她会打辆出租车,之后赶往目的地,俩人就像两条线,总是在某一天的某一点相交,但又像各自毫无关系一样,各自奔向各自的方向,阿非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他不能像那个女孩一样,总是有明确的目标感,他也想过那种生活,哪怕很忙碌,但却能知道自己为什么忙,在阿非看来这很幸福。

    日子总是这样过着,在阿非看来没有什么不一样,阿非在这座城市,几乎没什么真正朋友,他从不想去了解别人,也不在意别人了不了解他,除了周末陪陪露西,每天几乎就是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一个人默默的忍受这些枯燥和无聊,他不喜欢喝酒,虽然偶尔他也想用酒精麻醉下自己,让他可以不用再思考,究竟什么是生活,所做的这一切值不值得,有些时候他总是觉得,他就像一个被生活操纵的傀儡,被一个叫做命运的东西支配着,不管他愿不愿意他总是机械的去做一些事,上班,下班,一个人吃饭,回到出租屋,洗簌睡觉,起床洗漱,吃早饭,再继续上班,日复一日,他也想过改变,但不管怎么改,哪怕露西给他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不同,但他内心里还是觉得没什么变化,那个他不愿意面对也不愿相信的东西还是支配着他,不管他愿不愿意喜不喜欢,他觉得他就像是被一个强大的东西圈养的动物一样,被它观察被它玩弄,在阿非自以为反抗的过程当中让它获得肆意支配他生活的快感,每每想到这些,阿非都觉得生活糟糕透了,心中积郁的情绪无法发泄,这个时候他内心的焦躁感空虚感就会出来,阿非就会强烈的感到自己像一个畜生一样,极度的渴望发泄什么但又似乎在深深的恐惧什么,整个人充满了力量又充满了恐惧,而事实上他完全不知道他在反抗什么恐惧什么。

    这件事上,阿非感觉有一个人和他是有共鸣的。阿非的女房东,四十多岁,像很多动迁户一样,有很多套房子,而她就住在阿非的楼上,她年轻的时候很漂亮,而优渥的家境和良好的教养,再加上保养得体,给人一种成熟女性特有的那种风姿绰约的美,他的老公家境自小很好,能力也很强,喜欢交友不说,也有很强的生意头脑,阿非见过他几次,印象中是一个给人平易近人但骨子里其实是很强势的人,在阿非看来,他的老公是很瞧不起阿非这种打工仔的,所以不多的几次聊天,阿非都觉得他在俯视他,这在这个人情淡漠的都市里,是一件很正常不过的事。多年的鸡毛蒜皮的生活早就把这一对夫妻的感情磨淡了,一家人最其乐融融的时候,就是儿子寒暑假回来的时候,而平时两个人几乎是各顾各的,她不问他忙什么,他也不关心她在想什么,每天的嘘寒问暖,在彼此看来,也是应付了事而已,在女方东看来,这或许就是生活,她也习惯了。

    阿非的年龄,比他儿子大不了多少,加上阿非总是一个人,饮食作息也不怎么规律,也或许是因为无聊,也或许是母性泛滥,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总是喜欢关心阿非,老公要是几天不回来,她就喜欢喊阿非去他家吃饭,或者陪她看剧,偶尔也会在阿非的小屋里,俩人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聊着天,一边谈一下八卦的新闻,不知不觉会聊的很晚,女房东眼中的寂寞和无奈,阿非是看得出来的,他在她的眼中,也读到了他自己。对于平时她俩的来往,他老公是知道这些的,或许是默许或许是不在意,从来没对女房东表示过什么。

    女房东擅长做一手地道的本地菜,这让自小没怎么得到母爱的阿非,感觉到了一丝家的温暖,坦白的说,阿非觉得或许自己有一些恋母情结,对于这种成熟美丽的女性,他总是不自觉的想要亲近,最起码他对女房东是有这种感觉的。时间久了,熟络了她也不避讳,穿着也随意起来了,在家她喜欢穿宽松的衣服,有些时候就穿着她的丝质睡衣里面什么都不穿招呼阿非,有时候看剧累了,她会去洗个澡,之后就裹着个浴巾在阿非前面走来走去,她没觉得她在勾引阿非,阿非也不这么觉得,或许她只是想向阿非展示一下她作为成熟女性的美,也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美是很自信的,有些时候她也像恶作剧一样喜欢有意无意的做些动作,撩拨下阿非,阿非对这个充满母性女人的心思还是很懂的,偶尔会用男人赤裸的眼光欣赏她鼓翘性感的身材,他享受和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聊天看剧投入的时候,两个人也喜欢有意无意的做一些亲密的举动,但仅此而已,从未越过雷池半步,虽然作为一个中年女人心底里多少对阿非有些期待,但对这种心照不宣的暧昧这个女人又很享受,近乎柏拉图式的情爱让她很有安全感,她渴望突破这层关系但又不想破坏它。偶尔的也在梦里,两个人都梦见过很亲密的行为,但也仅限于此,在阿非看来,女房东更像自己心中完美的女性,充满母爱和神圣,只能享受不能侵犯,这点和露西是不一样的,而露西才是自己的情欲伴侣。

    和女房东的交往,偶尔让阿非感觉生活充实了不少,像一个安全的临时港湾,但只要他独处或者走出小区来到街上,那种空虚混沌被冥冥中支配的感觉,就会重新出来,使他觉得那些都不是真实的,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看了一场喜欢的电影,走出影院的感觉,让阿非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女房东也和她说过同样的感受,也曾经在一次看剧后,她痛苦流涕的一边对女主角表示同情,一边向阿非倾述自己的苦楚,很多时候人们苦闷的并不是物质的匮乏,而是心灵的空虚,渴望被填满,但又无物可以寄托,男人如此,女人也如此,在这一点上同样的可怜和软弱,被生活磨久了,只能默默的忍受,或者在软弱的时候,不经意的表露出来,阿非觉得帮不到她什么,女房东也是这么觉得的,就像她和她老公的关系一样,已经不会再有更多的意义,但又离开不了是一样的道理,这也是人们理解的生活,不喜欢不意外但得学会接受。

    到了和露西约定好的日子,阿非拾掇了下自己,到了之前告诉他的地点,很多人已经到了,十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都是年轻人,有说有笑的聊着,这些人里,阿非都认识,男男女女,有着各自的生活和背景,这里面有几个人以阿非的眼光也是非常优秀的,谈吐很幽默也很自信,而女孩子也都很漂亮,虽然接触过很多次,但阿非还是觉得没有一个是相熟的,现代都市下的生活,即使是年轻人,几乎也是这样的,交往就像一种生活里必须完成的仪式感,大家只是聚在一起,完成某种必要的过程,之后各自离开,过好各自的生活,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发生瓜葛,但不会再有更多的东西了,在这样的关系里面,情感既是廉价的又是奢侈的。露西在这种场合,很活跃,在阿非看来,在这种场合他更像露西的道具,和桌子上的那些酒杯美食,其实是一样的,都是露西仪式感的一部分,对于露西这种感性的动物,她只有紧紧的抓住这些外在的东西,她才能感到快乐,就像她和阿非故作亲热的时候,眼角间也会有意无意的瞟着桌上的其他几个男性那样,她很享受他们投来对她渴慕的饥渴眼光,这个时候让她觉得,她在他们的眼里是赤裸的,她很享受被他们眼神侵犯的感觉,阿非也是知道的,也了解这个不可理喻的女孩,在这个桌上,至少有两个男人对露西是很感兴趣的,也从来不掩盖自己对露西的意图,他们的社会地位,让他们很瞧不起阿非,但阿非不在乎,在阿非眼里,他们只是被情欲支配的动物,或许这桌上所有人都是,说着自己都可能不知道是什么意义的话,各自的心思各自盘算着,有意义吗,在阿非看来什么意义都没有,每个人只是想努力的满足自己恶俗或者庸俗的念头,无关高尚无关道德,仅仅是想满足自己的需要而已,仅仅想要征服或者被征服而已,因为不这样做,就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就像走出影院感受到空虚的人,想要重新走回影院是一样的,没人在乎那是不是现实,重要的是呆在里面,仅此而已。

    经过一场看似热闹,实质上是无意义的闹剧以后,各自离开,就像一场舞台剧落幕一样,剩下满桌满地的狼藉,露西感觉很尽兴,但阿非一点也不觉得,他回到了家,打开灯,洗漱了一下,一个人坐在床上,又静静的开始思考这一切,这些就是生活嘛,不管他经历什么,他依然回到了这里,他依然一个人享受孤独,不出意外,明天他依然会过着过往那些过着的生活,或许明晚女房东依然会穿着丝质睡衣让他陪着她看她喜欢的肥皂剧,吃着她做的食物,用她成熟的女性身体挑逗她,他可能依然会去那间餐馆吃饭,发发呆,露着大白腿的女孩还会在他面前走来走去,露西或许依然会坐在他的沙发上问他为什么才回来,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还会参加那样的聚会,面对那些需要仪式感的男男女女,之后再回到这间小屋,再思考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为了能不再面对这些,阿非决定摆脱这一切,虽然知道没有意义,他还是决定换一个工作,搬离这里,他和女房东退了房,走的时候抱了抱她,两人什么也没说,他也没告诉露西他去了哪里,他相信她对他,她是懂的,所有人像有默契的一样,从此再也不联系,就像彼此从未有出现在对方的生活一样,毫无痕迹。

    阿非换了一个住处,可能又有了一间常去的餐馆,那里或许不再有一位爱穿短裙妖娆的服务员,但谁知道呢,露西或许又认识了新的男友,叫他亲爱的,喜欢在他面前伸懒腰,但谁又知道呢,女房东或许又有了新的房客,或许他们还会一起看剧聊天互相暧昧,谁又知道呢?

    但有一点是知道的,他们每个人都想摆脱什么,但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总有他们摆脱不掉的东西,他们知道那个强大的它始终是在的,不管他们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它都支配着他们摆布着他们,享受他们反抗给它带来的满足感和快乐感,问题是对我们来讲,那个它我们是否真的愿意相信它真的是存在的,阿非怎么看,露西怎么看,女房东怎么看,也或许人人都有相同的答案,亦或许人人的答案都不同。

    生活真的是有意义的嘛,我们因何存在,或者说我们真的是存在的嘛?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很多时候,我们愈是想要努力,我们愈是庸碌。我们愈是挣扎,愈是怀疑这种存在。看似改变了,不过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时间碾碾,一往无前,在阿非看来,只要那个强大的它存在,他就是渺小的,他就是可怜的,一切看似是有意义的其实都是荒唐的,哪有什么自我,每个人都只是被它摆布的个体而已。

    或许,唯有像露西那样,麻木自己,及时行乐才是对的。但他又觉得不对,他觉得电梯女孩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但是他又不理解那样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生活。

    在夜深人静寂寞难耐的时候,他又想起了女房东,但他知道,他的轨迹变了,而现在他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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