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从进入保险公司的第一天起，我就迷上了晓志。她一头秀发，眼睛特别会说话。当时她和几位员工负责招聘，我向她报出姓名的时候，她就捂着嘴暗笑。
“你笑什么？”我不解地问。
“我笑．．．．．．你这名字也太有意思了吧。”她浅笑着说。
“哦？这是我父母给起的。”
“白元，听起来就像一百元。”
“嗯，我这名字不算什么，有人还叫‘张守银’呢。”
“呵呵，真有人起这名字？”
“骗你干嘛。咱是天底下最诚实的人。”我胡侃。
她轮了我一眼：“是吗？真没看出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填好这张表，你可以来公司上班了。”
“好呢。谢谢！”
我填好表，顺理成章成了公司员工。
02
进入公司后，我被分配到晓志所在的组。为了业绩，我穿梭于城市和乡村。客户太“顽固”的时候，晓志会主动配合我，尽力说服客户，直到他参保。有时，我们甚至会忙到夜里10点多钟。我的业绩直线上升。不知不觉间，我对晓志萌生了爱意。终于有一天，在一个音乐醉人的咖啡店里，我向晓志作了表白。
“恭喜你荣升组长。你现在和我平起平坐了。”晓志露出浅浅的酒窝说。
“当不当组长无所谓。”我看了晓志一眼。
“那你在意什么？”
“晓志，没有你帮我，我能做得这么好吗？”
“没事儿。你是我的组员，我帮你，也帮他们啊。”
“但我知道，你帮我更多。”
“嗯，你说的没错。可我帮你是因为你个人工作突出，又不怕吃苦，对小组业绩提升有贡献。”
“这．．．．．．我想的也许没有你那么宽。在我的眼里，已经．．．．．．”
“已经什么？”
“说实在的，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我们本来就在一起的呀！”
“我说的是另一种意思。”我喝了一口咖啡。
“另一种意思？”晓志也喝了一口咖啡，她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
“我想让你和我永不分开。”我语气堵塞，说话困难。
晓志手里的咖啡杯停在空中，像一樽美丽的雕塑。半晌，她才说：
“感情方面，我们之间可能没有缘分。再见！”
晓志起身离开，留下我一个人。我看着她出了门，上了车。一会儿，她就消失在疾驰的车流之中。
我的心里翻滚着寂寞，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站起身，心情沉闷地走出门去。
03
公司派我去总部培训。回来后，我开始独立带队。虽和晓志经常见面，但都只是简短地聊天。聊天的内容，也多是各自小组的工作情况。但从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并没有冷漠我的意思。一次，从公司里早会出来，我俩落的后面，正好赶上停电。我俩一起从步行梯往下走。
“这一段你似乎都是来去匆匆。”晓志关切地问。
“是啊，这不是带队给逼的吗？”我无可奈何地说。
晓志笑了，说：“组长也不好当啊！”
“那不是？！”我看了晓志一眼，开玩笑说：“我还是愿意在你的手下工作。”
“是吗？别人都是往前走，你愿意往后走？”
“往后走怎么啦？你以为我在乎这组长啊，我倒真愿意回到你的小组。”
晓志开心地笑了，说：“可惜事不由人啊！”
我意味深长地感叹：“是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出了大楼，来到了平安广场。
“拜拜！”我向晓志挥手。
“拜拜！”晓志也挥起她粉嫩的玉手。
刚转身，又被晓志叫住：“下班后，有时间吗？”
我不解：“怎么啦？”
“我想和你聊聊天。”
我兴奋地回应：“有啊！单身汉的钱可能不多，但时间一大把。”
晓志笑着说：“别贫嘴了！先忙吧。”
我在狂喜的笑声中和晓志告别。
04
夜色里，半圆的月亮挂在空中，微风拂过，给人清爽的感觉。春天的河水，轻吟着舒缓的歌曲。沿着河岸，排列着亭亭的垂柳。
“曼妙时光畅人心啊！”我不经意冒出一句。
“你还是诗人啊！”晓志有些意外地说。
“不过是胡诌。偶尔写几句罢了——现在谁还稀罕诗人？除了一股子酸劲，挣不来一分钱。”我不以为然地说。
“别自轻自贱好吗？”晓志真诚地说，
“我说的是事实——我可以满世界给人聊保险，但不能满世界聊诗歌。”
“为什么？”
“他们把你看成酸人、疯子。”
“有那么严重吗？我就不那么认为。”
“是吗？谢谢！可这依旧改变不了现实。”
“我自己平时还是喜欢读诗的——我喜欢浪漫一点的生活。”
“哦？看不出你还是这样的人——对了，你约我出来肯定不是为了谈诗吧？”
晓志不接话，伸手摘了一片柳叶，慢慢走了几步，这才开口：
“我有一个男朋友；他叫刘家辉。”
“什么？”我看着月影下的她，愣在那里。
“他是我的真爱。可他现在对我有些冷淡。”晓志撕扯着柳叶，眼神有些失落。
“我．．．．．．我能帮你什么。”我酸溜溜地说。
“我．．．．．．我不知道怎么改变这个局面？”
“你是想留下还是想离开他？”我不忍心地看着晓志。
“我．．．．．．我不知道。”晓志语气茫然。
我当然巴不得她能投入我的怀抱，但我不能趁火打劫。于是我说：“那就过一段再说吧。”
晓志没有说话。我俩静静地扶着栏杆，月光下的河流，此时低吟浅唱，弹奏着一曲披上月色的感伤之歌。
晓志的眼里溢出清泪，月光下，如晶莹的玉珠。
我轻轻地扶住她的身体。她的身体柔软而迷人。我很想亲吻她，但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能这么做。
放开了晓志，我安慰道：“别灰心，凡事先做争取吧。”
晓志点点头，说：“我明白。”
我俩怀揣心事，互相道别。
月影下，我俩慢慢分开，两人的影子越拉越远。
05
几天后，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当时我和一名员工从客户办公室里出来，就接到了晓志发来的信息：
“我决定了：我放弃原来那段感情。”
我的心里一阵狂喜。离开员工，我随即联系晓志：“我想见你。我们在体育公园见面吧。”晓志答应了。半小时后，我俩在公园相聚。
我看见的，是泪眼婆娑的晓志。
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旁若无人地接吻，直到窒息的程度。
放开对方后，我用纸巾擦干了她的眼泪。我俩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彼此的眼里，似有万种柔情。
“快告诉我真相吧。”我拉着晓志的手，喘着粗气说。
“真相很简单：他有了新的女人。”晓志胸脯轻轻起伏。
“这人渣！你找过他没有？”我怒火中烧。
“我是从他的朋友圈看到的。他和那女人秀恩爱的词语很肉麻。”
“你没有找他本人？”
‘我前天找过。可他冷若冰霜，说我们的事已经翻篇了。”
“真是畜生！”我恶狠狠地骂。
晓志没有说话。她不知怎么说。可我替她抱不平，说：“真想狠狠地揍一下这小子！”
晓志心灰意冷地摇摇头：“算了。有什么用呢？”
我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安慰道：“离开一个人渣，这是及时止损。”
“也许吧。”晓志端详着我的手说。
我爱抚地看着她，说“别灰心！有一个人会永远守望着你。”
晓志会意地点点头，身体靠过来，斜依在我的身上，说：“我知道，你对我好。”
“我爱你！”我深情地说。
“我也爱你！”晓志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说。
06
好事多磨。晓志父母反对我俩在一起。
“叔叔阿姨不同意，我们还有路走吗？”我充满疑惑地问晓志。
晓志摸了我的头发，坚定地说：“亲爱的，别发愁。”
我愁眉不展：“我知道，他们瞧不起我！”
晓志说：“我父母就是两个势利眼。”
“别这么说你父母，他们只是觉得我的职位太低，不能给你好质量的生活。”
“别说了。我自有办法让他们答应我俩的。”
“你真有办法应对？”
“真有。”
“和他们长期打游击？太累人。”
“当然不能。我会再给二老做工作的。”
我摇摇头，一屁股坐进沙发里，闭上眼睛，像个要死的人。
“怎么啦？不舒服吗？要不要看看医生。”晓志关心地说，还用手抚摸我的额头。
我把她的手拿下来，贴近我的心窝，说：“我爱你，我想靠近你。可叔叔阿姨却筑了厚厚一道墙，挡在了我们之间。唉，累啊！”
晓志的小手在我的胸膛上游走。突然，她鼓足勇气说：“无论天崩地裂，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他们再逼我，我就去跳楼！”
晓志的话，把我吓了一大跳。“别说傻话！”我伸手去堵她的嘴。
晓志用她的手圈住我的脖子，说：“不是傻话。他们要不同意，我就真的死给他们看！”
我为晓志的爱心打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不，坚决不能做那种傻事！”我揽住晓志柔软的腰肢，动情地说。
“那还有别的办法？”晓志认真地问我。
“有。肯定有。比如私奔。”我忽发奇想地说。
“私奔？好，这方法浪漫！”晓志亲了我一口，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07
晓志的父母终于投降了。不过，既不是靠晓志的“跳楼威胁法”，也不是靠我的“私奔法”，而是因为三个月后形势变化：我升职为经理；晓志做了副经理。
算算时间，我也今年二十五了，老妈催婚高达万次。于是我找晓志商量结婚的事。
“我妈昨天又在电话里催我了。”我苦笑着说。
“又催你结婚？你都讲过多次了。”晓志笑着说。
“家里只我是儿子。我的婚事她比谁都着急。”
“皇上不急太监急。哈哈！”
“她可不是太监。”
“她是皇上？哈哈！”
“别逗了。我俩在一起都两年了，你怎么考虑？”
“你不都说还没玩够吗？”
“眼下你是不想考虑结婚？”
“是的。我是一个追求浪漫的女孩儿。我还真没有准备好走进婚姻殿堂的心理。”
“难道浪漫和结婚是矛盾的吗？”
“不能完全这样说。不过，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话听起来还是让人恐惧。”
沉默几秒钟，我说：“那你说怎么办？”
晓志思忖着，说；“我还没有想好。”
“想好什么？”我有些不解。
“想好最后要不要和你结婚。”
我有些懵，只好说：“好啊，我也不用逼你马上结婚。那想好了再说吧。”
晓志踌躇着说：“最近我从网上看到很好一个地方。我想去那里旅游一趟。”
“什么好地方？这和我们的婚姻有什么关系？”
“那地方叫‘沙巴’，可以看大海——我想去那里清空我自己。回来我就给你一个是否结婚的答案。”
“你比我这个酸诗人还酸。也罢，我同意你。我和你同去吧。这样也好互相照顾。”
“不必。我希望一个人出行。”
我一愣：“真有你的。你还真是个另类。”
“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回来之前别联系我。”
我又一愣：“怎么啦？万一有......”
“什么万一啊？放心，和你接触前，我就一个人出去旅行过。”
“好吧。你一定注意安全！”
08
晓志远游去了，我还在岗位上奔波。工作之余，我会牵挂起晓志。担心是否顺利，担心海上风浪。
几天过去，我就有点魂不守舍。她说过不让我打她电话。可我还是忍不住，试拨几次，都打不通。看来，她还真怕让我分心。
咦，朋友圈里有了信息，我看到了她的一张图片，面前是湛蓝的大海，晓志一个人坐在船边，眼神迷离地望向远处。她在思念我吗？我相信，她一定在思念家乡，思念我。
意外在两天后发生。这天，总公司来电话，让所有职员交照片，重新登记员工基本信息。我翻箱倒柜，四处寻找，发现几乎全都是我和晓志的合照，没有发现合格的单人照片。最后突然想起电脑云盘。晓志曾说，这云盘空间很大，我俩的图片都可以存到里面。
打开云盘，我发现了我的单人照。来不及高兴，我又发现了晓志最新存放的照片。我看到，晓志和一位差不多和我一样高的男孩儿一起吃饭、一起垂钓。
我的思绪如巨浪翻滚。
晓志怎么啦？
她还爱我吗？
那男人是刘家辉吧？
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呢？
晓志真的 爱过我吗？我爱她是真真切切，可是我得到的是什么呢？
我只是个备胎吗？这备胎当了两年多啊！
我是个酸诗人，可酸的是真感情，她是个浪漫人，可真是个难看清的人啊！
我的心成了碎片......
09
晓志如期回家。见到我，一下扑到我的身上，紧紧地抱住我，疯狂地亲我。
“别人看见不好，先回家吧。”我冷冷地说。
坐车回家，进了客厅（我已经为结婚买了房），将晓志的带回的东西放好、挂好。
我压抑着自己，给晓志倒了一杯凉开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路玩的开心吧？”我话里有话地问。
“还行吧。”晓志笑了一下，又收住了，因为他看见了我的脸色。
“说说看。有什么收获？”我挑衅地说。
“蓝天，大海，垂钓，潜水，还可以吃各种各样的鱼。”
“真不错！听着都心痒痒。”
“阿元，今后我们有机会再去的。”
“是吗？”
“是的，阿元，我已经想好了，我答应你的求婚。”
“哦？想通了？”
“是啊！我们马上就可以去登记结婚。”
“这当然不错——可是我想不通了。”
“为什么呀？不是你催我结婚的吗？”
“是的，当初是我跟你商量结婚。可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此一时，彼一时啊”
晓志的脸上露出困惑：“你什么意思啊？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我豁出去了：“晓志啊，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云盘里的照片怎么回事？”
“云盘？”晓志皱着眉，脸上渐渐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么啦？说呀！那照片里的男人是谁？我猜是刘家辉吧？”
晓志不说话，好半天，她沉默着，最后，嘤嘤哭了起来。
“阿元，我不该瞒你......”
“算了，瞒不瞒都无所谓了。我们分手吧。”我绝情地说。
“阿元，你能不能听我说？呜呜——”
“你想说什么呢？”我转身欲离开。
“是的，他就是刘家辉！可你知道吗？他当初离开我是骗我的。”
我转过身，不满地说：“那又怎么样？现在你们不是又旧梦重圆了吗？——祝贺啊！”
“我知道你不好受——可你知道吗？他是得了绝症才骗我离开他。”
我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晓志泪眼婆娑地说：“我俩除了一起垂钓、聊天、潜水、吃饭，什么都没做。你知道吗？是他劝我回来和你结婚的。”
我没有动，仿佛受到雷击。
“他告诉我，属于他的光阴，只有一个月了。”
我还是木然地看着晓志，仿佛成了一个植物人。
“阿元，难道你真的不相信我吗？”晓志痛苦地说。
“我......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我目光空洞地说。
“我承认，出发旅游之前，我从一位同学那里得知了家辉重病的真相。我私下联系了家辉。可他依旧不理我。他越这样，我越离不开他。这就是我没有马上答应和你结婚的原因。为了逃避我，家辉悄悄订好了旅游的飞机票。我从他家人口里得知了这一消息，也悄悄买下了当天当班的机票。飞机上，他看见了我，死活劝我下飞机。我没有听从他的话。争执中，飞机起飞了。一路上，他都冷淡待我......到了旅游地，他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但一直与我保持距离。他让我别做傻事，劝我一定要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机会......”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内疚、忏悔、感激、幸福．．．．．．全都汇聚成巨大的洪流，涌向我的胸膛。
我一把抱住晓志，大声地说：“晓志，别说了。是我错怪你了！”
晓志的哭声直透心扉，既有对我的谅解，也有新生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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