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

作者: 乔麦的海 | 来源:发表于2021-11-20 08:27 被阅读0次
    叛逆

    (一)

    李家村的夜晚有些冷寂,晚上八九点钟村道上便息了人烟,但村头的路灯照样在八点钟亮,十点钟灭。在刚刚立秋的时节,各种各样的飞虫振动着双翼,扑向那处亮光。

    这个时候,会从黑暗处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动,等那声音连着身影一并来到路灯下,一张邋里邋遢的肮脏的脸就出现在了那个位置。

    “一群臭虫!”他仰头望着灯光喃喃地说着。随手从草丛里薅了几根狗尾巴草,接着把草根含在嘴里,哼起了不知名的毫无完整性的歌。

    歌还没有哼完,他忽然狠狠地吐了一口痰,狗尾巴草附着着唾液一并掉落在地上,乳白色的泡沫合着灯光的映照在白洁的地面上分外醒目。“哈哈哈哈哈~”他开始大笑起来,随即用力地吸了一口痰,又一次尽情地吐出来。不过一会儿,那处圆形的亮处,点缀了无数的“杰作”。

    “没意思,真没意思~”他忽而叹起气来,没有任何的预兆。他转动着眼珠,四下寻找可以玩乐的物件,然而,没有令他感兴趣的东西。

    “他妈的!”他恶狠狠地自语道。一股怨气慢慢从他的大脑流淌进他的血液,很快地布满他的全身,最终怨气汇聚成了疯狂的怒气。“妈的!”他吼着,右脚跟着抬起来踹向灯杆上,杆上的灯在猛烈的撞击下,一明一灭地闪烁着,地上本来静止的明亮开始跟着碰撞晃动起来。“去死!去死!去死吧!”他喘着粗气怒气冲冲地盯着仇敌,向它宣战。这是他的哲学:凡是能够在一瞬间激起他灵魂深处怨念的存在都应该被彻底地消灭掉。此时此刻,只有消灭掉眼前的敌人,才能解除他的疯狂,才能满足他毁灭仇敌的快感。

    灯抵受不住他的咆哮,熄灭了。一切都陷落进黑暗里,他明明知道不远处就是村落的坟墓,但他的内心反而感到异常的兴奋和变态般的狂喜。“嘻嘻嘻嘻哈哈哈哈~”他的声音从黑暗中跳跃着,像李家村坟头的鬼火一样游荡着。

    “是我赢了!是我赢了!你们都不如我,哈哈哈~都不如我!”他喊着胜利的口号,一步一瘸地走向村子里。

    (二)

    土坯墙的墙皮早落了好几层,如果不是因为黑夜,里面的切砖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他踹开了门,也不在意关不关上,走到院子中央,喊叫起来:“饿了!饿了!我要吃饭。”

    本来黑漆漆的内屋子,亮起了灯。他走进去。桌子上早就准备好了吃食:新鲜的烧饼,一碗火腿片,两个鸡蛋,还有杯子里温上的热水。

    他坐下来,自顾自地吃起来。

    “家兴,回来了?”隔间的小房子里传出一个老人的声音。

    他没有回答。

    “以后别这么晚了还不回家,黑灯瞎火的,搞不出有什么东西盯着你。”

    “你管得着吗?!”李家兴不耐烦地说道。

    “怎么管不着?你是我孙子,我能管不着?”老人弱弱地说着。

    “谁是你孙子?算了吧,那个死婆娘不早就当着我的面说我是捡来的,她都这么说了,你还死不要脸地管我干什么。”

    “说什么瞎话!我看着你长这么大,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成人,怎么就是捡来的了。”老人一边说着一边起了难过的哭声。

    李家兴当即把筷子一扔,吼道:“哭有个屁用!”

    “作孽呀,我一个七十多岁的人被自个儿孙子教训。”老人的哭声更大了。

    然而李家兴仍旧一幅无动于衷的模样,“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温开水,打了个饱嗝,自顾自地扑了自己的床上去了。

    接着,他顺手从床头拿到了手机。

    老人停下了哭声,随手拉了床头的开关,屋内的灯也就关上了。

    “家兴,别玩手机了,快睡觉吧。”老人看着他床边的光说着。

    “你把你手机里的卡拿出来给我用。”

    “你说什么?”老人一头雾水。

    李家兴穿上拖鞋,从外屋的床沿走向内屋的床边。

    “你的老年机呢?拿出来给我。”李家兴不耐烦地伸出手来要。

    “你爸出去打工前不是叮嘱你别拿我那块老年机了吗?”老人不情愿地说。

    “快点!”他吼道。

    “在那边的柜子上,你自己去拿吧。”老人颤抖着声音胆怯地说着。

    他走过去,像要翻箱倒柜一样无目的地烦躁地寻找着。“在哪儿?!”怨念夹杂着怒气合成怒吼从嘴里吐出来。

    “拉开灯找,拉开灯找。”老人随手打开了灯。

    老人的手机就在他右手的旁边。

    他拿起手机快步冲向自己的床,并愤怒地说了句:“早这样不就行了!磨磨唧唧的!”

    他娴熟地扒开老人的手机壳,取出手机卡,将它放置在自己的手机上,于是这个寂静的夜晚对于他来说终归是无眠的、兴奋的、有趣的。

    在他的作息时间里,黑夜就是白天,白天即是黑夜。他像是夜出昼伏的野兽一样黑白颠倒。

    (三)

    上午十点钟,日头早已升起来,映过窗户,在那充满异味的被褥上留下斑点。然而李家兴才刚刚睡下没多久。

    按往常的日子,李家兴必定下午才醒,只是今天赶巧,老人的闺女拖家带口地来看望老人。

    老人喊他起床,他不应。直到老人的闺女李燕来了,他还躺在床上。

    李燕刚在屋子里落脚,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李家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三步作两步走,来到李家兴旁边,两只手握紧被子的一角,把整条被子给掀起来了。

    “几点了?!啊?!几点了?!不知道起床?!你抬头看看这日头,都快到中午了,你还闷在被子里干什么?!”

    一阵谴责,李家兴被吵醒了,他本想发火,但看到是李燕的时候,顿时息了火。

    “还躺着干什么?!当少爷那?!你都多大了?!还让你奶奶看着你、照顾你,你不害臊,我这做闺女的还害臊呢!”李燕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一个劲儿数落着他。

    但李家兴平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像是被某种力量钉在了床头一样。李燕一不做二不休,两只大手薅起李家兴乱蓬蓬的长头发,硬生生地将他上半身立了起来。

    李家兴仍旧面无表情,也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好像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虐待。

    “李燕!你个臭娃子,你干什么?!你再碰家兴试试?!”老人见到这样的情形大骂起闺女来。

    李燕听到老人的声音,停下了手,但仍旧没好气地说:“娘,你就可劲儿惯着他吧。”

    “我用得着她惯!谁稀罕!”忽然,李家兴开了口。

    李燕一听这话,瞬间恼了。撸了撸袖子,就要挥手打上去。

    “李燕,你干什么?!”老人气得连打哆嗦。

    “娘,你听听她刚才说的什么屁话!这是人话吗?!”李燕顶撞了起来。

    “你多大?!他才多大?!你同他置什么气?!”老人依依不饶地反驳。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六点就起来给羊割草,去地里刨土,挑着粪筐往地里施肥。你瞧瞧他,是个人样儿吗?!猪都比他强。”

    老人显然被气到了,抬起拐打向女儿。

    李燕见老人反应这么大,就软弱下来,叹了口气,闷声闷气地坐到桌旁的板凳上。

    李燕的两个孩子,看到刚才母亲动怒的情形,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她们更显得沉默了,像是空气中的尘埃一样,如果不是有形体站在那里,肉眼是察觉不到她们的存在的。

    “家兴,起来吧。”老人近乎哀求地说。

    李家兴没有答话,但两手搓了搓有眼屎的双目,伸手拿起衣服穿起来。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失去了权力的中心,李燕还没嫁出去的时候是远近闻名的急脾气,她曾经因为晾晒花生的地方被别人无意占了,前去跟人理论,对方是男人,李燕一不做二不休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男人被打了个长趔趄,等反应过来,举起拳头就要还回来,李燕早有准备,抄起随身带的锄头就要砸上去。男人见状,立即连滚带爬地跑了。自此,村里人个个畏惧她三分,也没人敢跟她置气。

    穿戴好衣裳,李家兴慢慢悠悠地走到洗脸盆的地方洗起脸来,所谓洗脸也只不过蜻蜓点水一样沾了些水往黑不溜秋的脸上搓了一下。稍稍注意一下他的脖颈,脖子上因长时间不洗澡形成的铅状的黑灰一截一截地溜出来。在相对干净的地方能清晰地看出手指揉搓的痕迹。

    “就是个鬼胎!”李燕眼盯着他没好气地说。

    李家兴甩了一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燕猛地站起身就要打上去,李家兴反应极快,杵着脖子,大踏着步子跑出去了。不一会儿脚步声就听不见了。

    “娘,你瞧瞧他,你看看他,是不是一个祸害,说得有句人话吗?”

    老人没有理由反对闺女的话,只能叹着气,埋怨自己命不好。

    “娘,要我看,他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吧!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像伺候少爷似的伺候他,旧社会都没有像你这样做奴一辈子的。”

    “可不许这样胡说,他从小到大是我带大的,怎么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老人叹着气说。

    “娘,你还指望他去给你养老送终啊。我看,您老人家还是快点断了这个念想吧。”

    “话不能这么说。”老人勉强带着笑脸回应着。

    “娘,我也不是说道你,你瞧瞧,你每天也看不惯他,也骂骂咧咧的,但他听你的吗?别人看不惯,说上他两句,给他个威慑,你又护着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老人呵呵笑了几声,说:“这是我带大的孙子啊。”

    “这个包袱,快点甩给我大哥算了。孽是他栽的,凭什么罪要你来受?!那几年,他想生儿子都快想疯了,家里的大闺女和二闺女撂下不管,跑到外头的山沟沟里躲着跟大嫂生儿子。他倒是逍遥快活了,可我们这一家子遭了多少罪。这两个孩子吃的,穿的,住的有哪一样是我大哥给的,他这个当儿子的尽一点儿自己的本分了没有?!屁都没有!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养孩子的事儿往咱们身上推,没有这么欺负人的!难不成把这个家当托管所了!”

    “哎~你大哥也有他的难处。”老人看着地面,细声细语地说。

    “娘,你可别给他打圆场了。他可不是难处,他是逍遥自在!快活着呢!自己也不中用,出去躲了好几年,连个儿子的影儿都不见,到头来还不是又抱回来一个小闺女。他老婆也遭罪,以前多苗条的身段,生孩子生的都成啥了。要儿子,要儿子,生闺女就不好吗?我看生闺女比生儿子听话多了。生儿子,生儿子的,指不定哪天给生出个催债鬼来。我看李家兴这个浑球儿就是这号子料。”

    老人没有回话,她看了看李燕身边的两个孩子,一个怯生生地玩着小黄鸭的玩具,一个抱着妹妹给她梳着头发。心里很是欢喜和疼爱,便伸出手去,说:“来来来,让姥姥抱抱。”

    妹妹有点怕生,头缩进了姐姐的怀里,稍大一点的姐姐把头转向李燕。

    “让姥姥抱抱吧。”李燕停下了牢骚,看向女儿说道。

    大女儿便牵着妹妹的手走向老人。

    老人欢喜极了,苍老的两只手分别握着两个女孩的手,一并笑出了欢快的声音。

    (四)

    就在这个空当,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是李燕来了吧。今天赶巧我想给娘送点饺子。没成想在过道上遇到王婶子,她说你来了,巧极了,巧极了。”

    李燕一听,是大哥的老婆来了,还没等她进门,瞅着老人小声地说了一句:“这孝顺来得真凑巧。”老人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谭如花进了门,只见她身上还围着做饭的围裙,围裙上面还留了白面粉的痕迹。一个大圆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托盘上的饺子归整的摆着,放在了饭桌上。

    “刚刚包的饺子,本来想下了拿来的,又怕走在路上凉了,这不包下了也没下锅里,就赶忙过来了。李燕,你和娘下着吃吧。”

    李燕笑着,淡淡地说:“好,好。”

    “我给你下着吃吧。”谭如花热情地说。

    “不用,不用,我和俩孩子还不饿,吃了饭来的,娘也吃了早饭了,离中午还有将近一个钟头,待会儿吃。我自己下就行。”李燕婉言谢绝。

    听到这话,谭如花忙把手缩了回去。李燕看到,轻蔑地笑了下。

    谭如花嘘寒问暖地问了些无关紧要的旧事。接着,摊开双手,嘴里像含了遥控器的快进键一样哗啦哗啦地夸耀起自己的三个女儿。

    “李燕啊,你是不知道,俺家李倩(大女儿)去了青岛一个大公司工作了,实习期每月就给五千多块钱,等转正了,工资得有七八千呢。这可比一般男人的工资还要高许多。”谭如花一面豪气地说着一面有意地侧了侧身子将半边脸对向老人。

    “倩儿,挣得钱真不少,大嫂。”李燕也有些羡慕地赞扬。

    “是啊,俺家倩儿不仅有本事,长得也不错。李燕,我这可不是因为倩儿是自个儿的孩子就胡乱夸赞,这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邻村的胡莉来我家说媒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一来就夸倩儿既高挑又白净,十里八乡的姑娘没人可以比得过。还说啊,俺家大姑娘随我。她可真说了句大实话,要是随了他爸,指不定生出个什么样子来。”

    李燕听到这话,当即有些不高兴了,心想:“敢情随我们这家人就是个丑八怪了?”正想质问她,又想到母亲在身旁,也就不说什么了。

    “珊儿(二女儿)和橙儿(三女儿)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六年级,她们两个也真给我争气,回回在班级里考前三名,在上学的事情上没让我操过心,开家长会,老师都会点名表扬她们。还有一次,我肚子不舒服躺在家里,珊儿放学回来还专门给我做了饭。哎呀,你说说,俺家闺女真心孝顺啊。”

    “大嫂,你家儿子怎么没教育得这么好?”李燕终于忍不住,质问道。

    谭如花扫了一下李燕的眼神,看她神色凝重。便随和地说道:“嗨~,李家兴不归我管,他爸管他。”

    李燕一听,顿时急了:“我大哥在外天天累死累活地拿命挣钱,他哪里有功夫去教育家兴?!”

    谭如花一听这话,倒也来了委屈:“李燕,你是怪我不出去打工养家糊口,整天说些风凉话是吧?我也想出去帮他呀,要不是他想要儿子想疯了,你娘想要孙子想疯了,我的身体也不至于天天磕药,也不会被医生嘱咐说别干重活了。”

    李燕也不知该如何往下接话,沉默起来。

    谭如花见李燕没动静,继续诉苦起来:“我二十一嫁给你大哥就没过一天好日子,李燕,你不知道我和你大哥为了生孩子在外面那会儿,我们都吃些什么糟糠饭。我给他生了三个孩子,都被我培养得个个有质有量,他还不满足,背着我勾搭野女子生了这么个不三不四的野孩子。我这辈子招谁惹谁了,你们李家这么刻薄地对待我。”

    谭如花说到痛处,“呜呜”地痛哭起来。

    李燕的心也软了下来,勉强动了动嘴皮说:“大嫂,算了,都过了大半辈子了,也别这么揭我大哥的短了,都是一家人,传出去被邻里乡亲笑话。”

    “你大哥对得起我吗?!对得住我吗?!”谭如花被这么一劝,哭得更来劲儿了。

    李燕本来想跟大嫂商量商量把李家兴接回去,别老跟自己的娘住一块,毕竟娘也年龄大了,自己伺候自己都快吃不消了,何况还照顾一个大活人。但她见大嫂这般情形,也就没说出口来。

    此时的老人两只手抚摸着李燕两个孩子的小手,低着头,没有一点声息。

    “去年,你大哥还告诉我,让我把那个野种带回家里住,我一听,就告诉你哥:‘你这辈子已经够对不起我了,要是你敢这么胡来,我就死给你看,我要让三个闺女知道,他爹是个什么东西!’李燕,你大哥逼到我这个地步了。他的心里还有我这个黄脸婆吗,他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他,只是我还有三个闺女啊,要不是孩子在这儿,我早跟他断了缘分了。他不是稀罕儿子吗?自己养活去,他娘不是盼儿子盼疯了吗?叫她好好养,看能不能养出朵花儿来。养得出来,那是他们的本事,养老送终好好指望这儿子,这孙子。可你也看见了,李燕。这野种就是不行!就是下贱!就是无能又显摆!家兴,家兴,你大哥起得多精致!家族兴旺,延续香火嘛,可这小子能竖起这招牌吗?今天王婶还告诉我说村口的路灯坏了,我猜百分之一百就是那野种干的。瞧他干的这些个缺德事,还延续香火,八成是上辈子咱们家欠他的,他这辈子要来催债。比品行,比能力,他有哪一点比得上我的三个闺女。养老送终这事儿,我从不指望他这个野种,我指望我那三个孝顺的闺女。”

    谭如花憋着泪说了一句又一句,有些话指名道姓骂得很难听,但李燕的急脾气依旧发作不起来。

    “该说的我也说了,李燕,你也别见怪。我就是这样有啥说啥的人。我和你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谭如花爽朗地擦干泪水,向李燕道了声“别送”,便大踏步地走了。

    老人这时候才抬起脸来对李燕说:“走了?”

    “走了,娘。”李燕望着半开的大门说着。

    “你该去送送她的。”老人说。

    “我同情她,但是我不喜欢她。”李燕叹口气,若有所思地回答。

    (五)

    晚上八九点钟的样子,李燕早就带着孩子们回家了,李家村村头上的路灯又亮了。无数的小虫迎着光线飞舞着,它们像是寄生菌一样似乎永远都会聚集在那里。

    “哈哈哈哈~”在黑暗的夜色里,传来诡异的声响。李家兴拿着一根细长的树枝来回抽打着身旁的玉米地,长长的玉米叶被击打下来,总会听见他嘴里“胜利”的声音。昨天下午,他也是这样获取独属于他的胜利的,不过,他不幸被玉米地的主人发现,被踹了五六脚,右腿的上部紫青紫青的,走起路来必然不自在。今天他有了新策略,就是在晚上获取胜利,果然,没人发现他,他也成功地为自己昨天的失败而“复仇”了。

    他咧着嘴,流着口水,看到了村口发亮的路灯。他突然像发疯一样,咆哮着,拿起路边一块石头,砸向电灯,“砰”一声,灯碎了,一切复归黑暗。他的笑声又起来了,他又一次如愿地消灭了“复活”的敌人,获得了精神上无上的解放,和心灵的无限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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