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和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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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第三期之儿童文学写作活动。

壹

夏日的午后，热辣辣的阳光洒向人间，也洒在一户农庄的窗前，那团黄灿灿毛茸茸的东西上。

那是大黄，一只老猫半眯缝着眼睛在晒太阳。突然，一道金光射来，大黄警惕地抬起了头。

“妈妈，你不嫌热呀?”原来是小黄，大黄的女儿。她跳到妈妈面前，放下嘴里叼着的一条小黄鱼，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我给您送鱼来了，很新鲜的，快吃吧。”

“哪弄的鱼？你可不许偷主人家的东西啊！”大黄皱了皱眉头，嗔怪道。

“妈妈，您就是太小心了，一大盆鱼，我抓一两条她也不会发现的。再说，这鱼本来也是给我买的。”小黄扭过脸，背对着大黄，很是不服气。

“哎！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做猫的，要懂得为猫之本，要讲猫德……”

“行了行了，您这些话，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这里好热，我得找个凉快地方去。”小黄腾空一跃，矫健的身影像闪电一般消失了。大黄呆呆地望着小黄消失的方向，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面前的半条鱼，没有一点胃口，抬起爪子扒拉了几下，便懒得动了。她把头枕在前腿上，眯起眼睛，可又睡意全无。哎，好猫不敌当年勇啊！大黄想起了自己年轻的事。

贰

大黄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她和兄弟姐妹正挤在妈妈肚皮底下吃奶。突然，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我喜欢这只，她的毛真好看，比橘子皮的颜色还鲜艳！”

接着她就被一双又白又胖的小手抱了起来，那双小手还在她的身上一下一下捋，捋得她浑身舒坦。大黄有了主人，也有了自己的小窝，唯一让她伤心的是，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妈妈和兄弟姐妹了。大黄偷偷哭了好几次。

小胖手抱着大黄，用一只白色的奶瓶，灌上香甜的牛奶，喂给她喝。起初，大黄不会吸奶瓶，小胖手就把奶嘴塞进大黄嘴里，用手捏着奶瓶，一滴一滴地喂。几天之后，大黄觉得这样喝奶太不解气。她想了想，试着嘬紧奶头，一大口奶流进嘴里，她急忙吞咽下去，接着再嘬紧奶头。几次下来，大黄已经会吸奶了。小胖手高兴得手舞足蹈，“小黄真聪明！”谁知她一激动，奶瓶没拿稳，一下子从手中滑了出去，落在了地上，还骨碌碌滚了好远。大黄（当年的小黄）吃得正尽兴，奶瓶突然跑了。她仰起脸，不满地冲着小胖手“喵呜”一声，表示抗议。

小胖手被大黄委屈的表情逗笑了，“哈哈哈，你还会不高兴啊！别急，我去给你捡啊。”大黄和小胖手很快成了好朋友，五岁的小胖手只要在家，就和大黄形影不离，吃饭睡觉也在一起。小胖手央求妈妈给大黄买猫粮，买火腿肠，买小鱼干，买小皮球，买假老鼠。

大黄也学会了逗小胖手开心。小胖手坐在椅子上，把小皮球丢出去。大黄知道这是让她去捡。她就故意飞快地扑过去，用爪子碰碰，让球滚几下，再用嘴巴叼回来，放到小胖手脚边。小胖手每次都会抱起大黄，用手顺顺她的毛，用脸蹭蹭她的小脑袋，然后再把她放下。

大黄发现一个秘密，只要她去追球的时候，腾空跃起，正好落在球上，小胖手就会格外开心，笑得前仰后合，还会回屋给自己拿吃的，当做奖励。虽然这样有些累，但是能博得主人开心，还能得到奖励，累一点也没什么。

大黄一天天长大了，身长足足有刚出生时候的五倍，身上的毛黄灿灿的，光滑得像主人家的绸缎被面。一天夜里，大黄正在睡觉，突然看到眼前白光一闪，还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原来是一只雄性白猫。

叁

两个月后，大黄生下了四只小猫，两白两黄。做了母亲的大黄，变得不一样了。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妈妈总在他们吃奶的时候，用舌头舔他们的毛，从头舔到脚，还唠唠叨叨地说一些难懂的话，什么要讲猫德啊，要察言观色啊，要见机行事啊。那时候只顾得吃奶，妈妈说的话权当做了耳旁风。还没等问清楚妈妈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就被小胖手抱走了，被迫离开了妈妈的怀抱。

大黄不由得担心起来，生怕四只小猫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抱走了。她学着妈妈的样子，伸出舌头，一下接着一下地舔自己的四个孩子，唠唠叨叨地说着，宝宝啊，一定要讲猫德……可是再看她的孩子们，全都闭着眼睛，只顾贪婪地吸吮着自己的乳汁。大黄有点难过地叹了口气，发誓以后再也不生小猫了。

一只小白被人抱走了，接着又一只小白被人抱走了。大黄既心疼，又难过，一整天不吃不喝，紧紧用爪子护着剩下的两只小黄。有人靠近，她就警惕地瞪起眼睛，竖起胡子，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小胖手发现了大黄的异常，轻轻蹲下来，伸出手来顺大黄的毛。大黄第一次感觉，这次的顺毛是那么的难受，就像受刑一样，浑身紧张，奇痒无比，好像还伴随着阵阵刺痛。大黄扭动了几下身躯，表示抗议，故意丢给小胖手一个大大的白眼。

“大黄，你是不是舍不得让小猫们离开你？”

“喵呜！”大黄急忙肯定。

“可是，我们家不能一下子养这么多猫啊，你放心好了，把小猫抱走的都是很好的人家，他们会对小猫好的。”

“喵呜！”

“要不这样，我跟妈妈商量一下，留下一只小猫，和你作伴？”

“喵呜！”大黄含着眼泪送走了一只小黄，把仅剩的一只最小的小黄压在身下，生怕被别人抢去。

“妈妈，妈妈，你压死我了，我，我喘不过气来。”大黄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子是会要了孩子的命的。她忧心忡忡地望着小黄，心里想着，虽然小胖手答应留下一只，可是她的妈妈不一定答应，一定要想办法留住小黄，不能再送人。

怎样才能让小黄站稳脚跟呢？大黄觉得，小黄一定要对主人有用，做一只有用的猫，应该就不会被送人了。什么样的猫才是有用的猫呢？会陪主人玩，让主人开心，不惹主人生气吧。可是这可能远远不够，一定还要有特殊技能。

大黄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小胖手给自己讲的猫抓老鼠的故事，对，猫还要会抓老鼠。大黄决定，从现在开始，就要开始对小黄进行训练，争取早日把她训练成一只有用的猫，一定要让她学会抓老鼠。

她把刚吃饱昏昏欲睡的小黄摇醒，用嘴巴叼着她的爪子把她拉到猫窝的外面，让她看着自己。

大黄找到墙角的小皮球，把它叼在嘴上，脑袋左右一甩，小皮球飞了出去，她赶快扑过去用爪子按住，盯着皮球看了几秒，然后抬起爪子往前推一下，再用另一只爪子往后勾两下，一口叼起转身往回跑，跑到小黄身边，放下皮球，对小黄说，你来试试。小黄站起来，学着妈妈的样子叼起球，甩了两下头。可是她的力气太小，皮球甩得太近了大黄摇摇头，走过去叼起皮球，用力甩了出去，努努嘴，示意小黄去追。小黄迟疑了一下，跳了过去。她的腿有些软，步伐不是很稳，一溜歪斜地直奔小球而去。爪子碰到了小皮球，身子却没刹住，继续往前冲，一下子滑倒了，皮球也被拱到了花盆的后面。大黄看到小黄摔倒了，急忙扑过去，用嘴巴叼着她的背把她拉了起来。

“呜呜呜，好痛啊。”小黄抹起了眼泪。

“小黄不哭啊！学本事哪有一次就成功呢？慢慢来，多练几次就好了啊。”

大黄把小黄揽在怀里，用舌头舔着她的眼泪。几天之后，小黄终于学会了叼球，她的四条小腿也有了力气，跑跳越来越自如了。

大黄决定开始教小黄抓老鼠。可是这有点难，大黄自从来了小胖手家，就从来没有见过真老鼠，别说抓了。她只在电视上和小胖手的画报里看到过老鼠。

有了，她忽然记起，小胖手有一只玩具老鼠，灰色的身子，长长的尾巴，一按还能发出吱吱吱的叫声。小胖手以前经常用这只玩具老鼠逗大黄，自从大黄生了小猫，就再也没有玩过了。

大黄偷偷流进小胖手的房间，找到床底下那只装玩具的箱子。她跳进箱子，在玩具堆里翻腾开了。直翻到箱底，才把那只玩具老鼠搜出来。她叼着老鼠来到外面，告诉小黄，抓老鼠的要领是，一扑，二拍，三摔，四按，接着做起了示范。只见大黄先把老鼠放在离自己远一点的地方，然后回到小黄身边。眼睛紧盯着老鼠，身子像闪电一般迅速蹿出，两只爪子不偏不倚，刚好压在老鼠身上，稍作停留，抬起一只爪子，高高扬起，用力拍在老鼠身上，连续拍了两下。又用爪子抓起老鼠往前面的地上摔去。刚摔完就扑过去用爪子按住，然后再摔，再按，如此反复。最后，大黄用一只爪子按住老鼠，歪着头张开嘴，用牙齿去撕扯老鼠，做美餐状。她知道这是假老鼠，所以只是假装在吃。可是她非常希望这是一只真老鼠，那样的话，在教小黄的同时，还能打个牙祭。

小黄看到妈妈津津有味地吃老鼠的样子，忍不住凑上去来。

“妈妈，让我来试试，让我来试试。”

“这可是假的，你一会儿可别真吃，扯坏了会被主人打的。”大黄停下撕扯，把小黄领到窝边。

小黄学着妈妈的样子，一扑，二拍，三摔，四按，抓起了老鼠，她也希望，这是一只真老鼠，真不知道真老鼠是什么味道，一定比猫粮好吃多了吧。

肆

小黄一天天长大，大黄却一天天老了。她的皮毛变得粗糙干硬，不再如丝般顺滑，也不再有金灿灿的光。她的牙口差了，连鱼骨也咬不动了。她的腿脚也不那么利索了，翻个花墙都越来越吃力。她最喜欢的就是躺在太阳底下睡大觉，越热越高兴。天气晴朗的时候，她一天都懒得动。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儿小黄。小黄虽然代替了自己成为小胖手的好朋友，却也惹了不少麻烦。小胖手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每天很早就去上学，晚上回家也没空玩，不是学习就是练琴。只有睡前一点时间，和小黄玩一会儿毛线球或者小老鼠。看着小胖手和小黄玩的开心，大黄窝在墙角，偷偷地乐。

那天傍晚，大黄正在睡觉，突然听到一声怒吼。小胖手的妈妈正举着笤帚疙瘩追着小黄打。

“你个死猫，学会偷鸡了啊？”

小黄飞快地蹿上房顶，顺着屋脊一路飞奔，直跑到屋后，不见了踪影。

“你跑吧，跑了就不用回来！”女人怒气未消，一下子把笤帚疙瘩扔出去老远，好巧不巧，正好落在大黄的脑门上。大黄吃痛，喵呜一声跌坐在地上。

“对了，小黄是你生的吧？她跑了我跟你算账！”女人冲着大黄跑过去，捡起笤帚疙瘩对着大黄抡了一下，大黄被这一下抡出了半米，背部钻心地疼。可是她甘愿替女儿挨打，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就那样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等着家长教训。

女人正要抡第二下，小胖手突然回来了。她一下子抢过妈妈手中的笤帚，挡在大黄面前。“妈，你要干什么？大黄都老得走不动了，你还打她？”

“小黄偷吃了一只小鸡，你看看，墙角还有血和鸡毛。”

“小黄偷吃的你不打小黄，打大黄干啥？”

“谁让她们是母女呢？”女人气哼哼地别过头去。

“这么说，我要是犯了错，老师应该惩罚您？”小胖手抱起大黄，心疼地抚摸着被打的地方。

“对啊，所以我要对你严加管教。”

大黄听了小胖手和她妈妈的话，越发觉得是自己没有教育好小黄，才让小黄染上了恶习，心里很不是滋味。

天越来越黑了，小黄还没有回来，大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顾不得背部的疼痛，一遍一遍地去门口张望。小胖手给她准备的鱼汤拌饭也没有一点胃口。小黄一夜都没有回来，大黄望着月亮升起来又落下去，彻夜未眠。

快天亮了，东方的天空一片粉红，小黄才蹑手蹑脚地回到大黄身边。饿极了的小黄一口气把妈妈的晚饭吃了个精光，她刚想躺下睡觉，就被妈妈用嘴巴叼起来，立在窝边。

“说，你为什么要偷吃主人的小鸡？”大黄瞪着眼睛，厉声问道。

“我，我饿，我也很想亲自尝试一下抓老鼠的感觉，我看小鸡很可爱，跟在鸡妈妈后面走来走去，就把小鸡当老鼠抓了。”

“你知道这是不对的吗？”大黄生气地问。

“我想知道，为什么老鼠可以捉，小鸡不可以捉呢？”

“如果真有老鼠，他也是来偷吃主人家的粮食的，我们帮助主人捉住老鼠，就是帮助主人消灭敌人。小鸡是主人家养的动物，是会给主人下蛋的。小鸡跟我们一样，都是对主人家有用的。懂了吗？”

小黄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还想问什么，却被妈妈的话顶了回去。

“以后记住，要讲猫德，猫德是什么？就是不偷不抢不破坏，做一只乖巧懂事又有用的好猫。”

“不偷不抢不破坏？”小黄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对啊，不偷，就是不能趁主人不在的时候，偷偷吃掉主人家的食物，偷偷抓了主人养的小鸡小鱼，不抢，就是主人没有主动给你东西的时候，我们不能自己去拿，不破坏，就是走路要小心，不能碰碎主人的花盆、花瓶、不能损坏主人的东西。乖巧懂事呢，就是……”

“我知道，不惹主人生气，要想办法让主人开心，您都跟我说过多少次了。”小黄嘟起了嘴。

“知道你还犯错？你知道今天小胖手妈妈气成啥样了吗？以后再也不许了啊！”

“没事，我跑得快，她打不着。”

“你还要不要猫脸了？哎呦！”大黄气得抬起前爪指着小黄，这个动作扯动了她受伤的背部，疼得呲牙咧嘴，急忙趴下。

“妈妈，你怎么了？她打你了？不行，一猫做事一猫当，我去找她评理去，凭什么打你？”

“你给我回来，你自己有错，也是我管教不严，还找人家评什么理？哎呦！哎呦！”大黄拼着死劲扯住冲动的小黄，忍着剧痛，给了她一耳光。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赔礼道歉，乖乖等着挨训，就怕她不依不饶，把你送人。”

“不就是一只小鸡吗？有什么大不了？”小黄依然不服气，可是看到妈妈痛苦不堪的样子，也只能暂时作罢。

伍

大黄猜对了，小胖手的妈妈第二天真的把小黄送人了。万幸的是，把小黄抱走的是小胖手家的邻居，两家只隔着一堵墙。所以，母女俩还是能够经常见面的。

小黄的新主人，是一位寡居的老太太，把小黄当宝贝一样疼，终日抱在怀里，可着劲给她买好吃的，小黄过起了丰衣足食的生活。她的皮毛比大黄年轻时候还要有光泽，身子胖了一圈，看起来圆滚滚的。她经常把老太太给她买的食物叼出来跃过墙头，送给妈妈吃。但是她不是为了孝敬妈妈，而是在妈妈面前炫耀。

“妈，你没吃过吧?”她插着手，得意洋洋地看着妈妈享受美味。

小黄得到了老太太的宠爱，更加无法无天，早把大黄教育她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那天，小黄听到院子里的水池里有动静，急忙跑过去看。发现池子里有很多她从来没见过的鱼。青青的壳，尖尖的嘴，还有十条张牙舞爪的腿，尤其是靠近头部的两条腿，又粗又壮，还长着很多毛刺。

这是什么鱼？弄一只尝尝？小黄伸出爪子，飞快地抓了一只鱼。她不知道的是，这不是鱼，而是梭子蟹，很厉害的一种蟹。还没等小黄的爪子落地，她就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袭来。她急忙松开爪子，却发现那两只大钳子牢牢地抱紧了自己的前腿。她落到地上，又抬起另一只爪子，用力去抓那两条大钳子，谁知没有抓开，另一只爪子也被大钳子抱住了，毛刺刺破了她的皮毛，疼痛再次袭来。她忍着痛，用嘴巴去撕扯抱着自己腿的大钳子，大钳子胡乱摆动两下，就划破了她的脸和鼻子，鲜血一滴一滴淌下来。她张开嘴用力一咬，半截大钳子进人口中，还没咀嚼，已经滑到喉咙。她的气道被堵，呼吸困难，挣扎几下就倒下了。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断了一条大钳子的螃蟹还在她身上爬来咬去。

老太太听到动静，走出院子，吓得哇哇大哭。她的哭声引来了隔壁的小胖手和妈妈。他们用竹竿挑开了螃蟹，却发现小黄已经气绝身亡了。

大黄也听到了老太太的哭声，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用尽全身力气，跳上墙头。

她看着一动不动的小黄，难过地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念叨着：猫大不由娘，猫大不由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