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启蒙老师

作者: 高振朝 | 来源:发表于2024-03-03 00:17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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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巍霍山脚下,有个土地贫瘠,物质匮乏的小村庄,它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70年代初,我读小学的时候,村中间有一个集体的土窑洞院落,院子很大,靠北边共有三间土窑洞,其中一间土窑洞是村里的存粮库房,另外两间就是乡村小学用房,两边紧连着村民的土窑洞房屋。

    秋季开学时,我跟着哥哥奔奔跳跳、无忧无虑地去上学,背着哥哥用过的大书包,书包里装着哥哥已经读过的残缺不全的课本和简单的学习用具。当时教室里有点暗,桌子都是些缺胳膊断腿的,全村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坐在用石头垒砌的小板凳上。不一会儿,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从那另一间窑洞的过道里走了出来,他手拿书本急急忙忙走上了讲台,哥哥小声告诉我:“老师来了。”老师微笑着说:“同学们好!”大家唰地站起齐声喊道:“老师好!”当时可吓坏了毫无准备的我,这就是我上学的第一天遇到的情景。孩童时代的美好记忆,还有年少无知的童真梦想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自此也开始了我步入人生求学的旅程。

    老师名叫张奎亮,他中等个子,瘦瘦的身材略显有点驼背,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稍微黑一点的皮肤,给人以一种和蔼可亲但不失严厉的印象。他就是我们村唯一的小学老师。

    那个年代特别艰苦,全村所有孩子在一个教室里上课,老师的宿舍也是临时教室,四个年级一个老师,一个年级多则十来个同学,少则五六个,经常是老师给一个年级同学上课,另外三个年级有的下课玩耍,有的自习,有的在老师的宿舍写作业。老师每天都要给每个年级轮流上课,整天除了吃饭时间都在上课,有时边吃饭边辅导一些不会作业的同学,可想而知老师是如何辛苦。就连做饭都是四年级大一点的女同学为他做的,那个年代不是熬玉米面糊糊,就是蒸玉米面窝窝,洗碗、洗衣服也是女同学帮着打理,难怪有的同学背地里说老师邋遢。

    记得有时母亲要我给老师拿红薯、酸菜、咸菜,条件好的同学给老师拿蔬菜、鸡蛋和馒头,老师总是严厉地告诫:“同学们,请你们回去告诉家长再不要拿东西来了!大家都不容易。”后来,家长们就自己把东西送到了学校,家长们的热情总是让老师感激不尽。

    每逢星期日,老师带着大一点的同学拾柴火,为老师烧火做饭备用,有趣的是当遇到阴雨天柴火潮湿点不着时,满屋子的烟熏缭绕,还有灰头土脸的同学相互戏耍着往脸上抹黑,那时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同学们的玩闹也常迎来老师的开怀大笑,仿佛就像一家人似的那么开心快乐。

    每天晚上老师总是批改学生作业到深夜,直到全部批完为止。作业本上常常留有老师鼓励的批语,是那么的认真仔细。当遇到有的同学作业不能完成时,老师就留他们在学校补写作业,并想办法及时通知家长以免担心。

    教室里经常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就连墙壁上都是各年级同学的光荣栏:有表扬做好人好事的、有拾金不昧的、有考试成绩优、按时完成作业及写字特别好的,还有为鼓励学习成绩有进步的同学贴了小红花的。

    当时,为了同学们的身体得到锻炼,每天早晨老师都要求学生出早操,同学们都在领队同学的哨子口令声中跑步一阵子后,再分队排列做广播体操。在课间休息时,同学们也经常做些丢手绢、抓老鹰、捉迷藏等简单的游戏。为了培养同学们更广泛的兴趣,老师带领大一点的男同学找了一些石头和砖块,自己动手简单地垒起了一个乒乓球台子,买了球网和几个乒乓球,就在上面开心地玩起来了。那时我对打乒乓球很痴迷,经常是在放学后邀请同学玩,有时星期日也偷偷跑到学校去,耽误了吃饭常遭到母亲的指责。

    在乡亲们心中,老师还是一个大公无私的好教员,常常教育我们从小要热爱劳动,乐于助人。每年的麦收、秋收季节,利用星期天带领着我们为生产队拾麦子、玉米、棉花,干一些同学们力所能及的农活。经常讲烈士英雄故事,教育我们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悯农》那首诗同学们都倒背如流,用他的话就是“节约粮食光荣,浪费粮食可耻”。教育我们从小要有一种勤俭节约,热爱集体,爱护公物的好品质,要树立尊老爱幼和为人民服务的好思想。老师还教我们学会了许多革命歌曲,如《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学习雷锋好榜样》《三八作风歌》等爱国歌曲。同时还带领我们自编自演一些文艺节目,用来丰富同学们的文化生活,现在想起来都历历在目。

    老师最喜爱吹笛子,每当他教我们唱歌时,他就用笛子伴奏,笛声悠扬飘荡、绵延回响,节奏欢快、高亢、悠远,那美妙的旋律是如此动人。有时,偶尔也会传出几曲让人压抑、忧伤的笛声,淡淡的忧伤里萦绕着他对家人无限的牵念。

    老师的家在洪洞县城关镇小胡麻村,我曾经跟着他一块去过那里,也记不清当时是干什么去的。师母是一个心地善良、通情达理、为人厚道的农村妇女,高高的个子、眉清目秀。

    在我上二年级时,师母跟随老师来到了我们村,住在离学校不远处一个农户家。他们有一双儿女,当时经济条件特别差,师母有心脏病,村干部经常去看望他们,村民们也常常给他们送些自家生产的农产品,送自己孩子不合身穿的衣服。

    师母的到来,结束了同学们为老师做饭、洗衣服的历史,相反她为那些小学生洗脸、梳辫子,遇到谁的衣服破了,会马上为其缝补,每逢同学们头痛脑热时她就像一个母亲一样的去呵护。

    就在我小学即将毕业那年,也许是教书育人的辛苦,生活的艰苦,加之家庭的压力,老师的身体大不如前。他苍老了许多,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变得有些呆滞,两鬓开始出现白发,腰板似乎变得更驼背了。

    也许是经常吃饭不规律,落下了胃疼的毛病,有时疼得老师满头大汗,经常用手顶着腹部上课,就这样不知道老师克服了多少痛苦,从那时起,老师的笛声也就此消失了。

    有一天下午,老师上课时晕倒了,当时把我们都吓坏了,小一点的同学都吓哭了,同学们有的回去叫家长,有的去叫乡村医生,后来还是村里的干部和乡村医生把老师送进了医院。师母也一同前去,两个孩子就由村干部们照顾。

    大约过了十来天,有人传出老师下午要回来的消息,我和同学们一起在村口去接老师,等到拉老师的平车出现在面前,我们高兴地跳了起来,可是看到老师很吃力的与我们招手时,同学们惊呆了,当时没有一个人说话,静静地跟着平车回到老师住的地方,师母搀扶着老师下了平车,他的身子差点倒了,村干部也赶紧帮着搀扶颤颤巍巍的他,才总算回了家。

    这时,我看见老师满头大汗,他瘦了,瘦得让人认不出来了,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低多了,眼睛也塌陷了,平时爱蹦爱跳的同学们也都流泪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吭声。老师在村里待了几天,我们天天去看他,去了也不敢多说话,只害怕打扰他休息。

    因为他的身体状况太差,需要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回家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我和同学们都赶到了学校,还有许多家长,村民也聚到学校里。

    不多时,老师在师母和几位村干部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进教室,一步一步挪到讲台上,老师摇了摇头,让搀扶他的人下了讲台,然后两手扶着讲课桌,有气无力说了一句“同学们好”,这时台下一片哭声,其中只听见几个小同学回了一句“老师好”,所有在场的人都流眼泪了。老师又说:“同学们,我走以后,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我还会回来教你们的。”

    然后大家簇拥着把老师扶到马车上,马车上坐着老师一家四口,还有他们简单的行李,几乎多半个村的乡亲们和全校学生一起把老师送到了村口,当老师与大家告别时,我清楚地看见老师眼里含着眼泪,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老师,您快点回来!”所有同学也一起跟着喊:“老师,您快点回来!”

    后来,不记得是哪一年了,听说老师因病情严重恶化无法医治而坦然地走了,因为当时信息闭塞,我没有见老师最后一面,甚是遗憾。

    这,就是我的启蒙老师张奎亮的故事,五十多年过去了,在我的脑海里还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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