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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曹磊骑着新买的白色电动车从人民广场的南面向北驶来,行至半路中间,熟悉的音乐响起,“熙熙攘攘这人生的道场,谁曾燃起希望烧一片空旷……”,曹磊左手把着电动车继续行驶,右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这是他刚设置的手机铃声,前些日子,《狂飙》的上演让曹磊瞬间就迷上了这部剧。他常常幻想,自己要是有高启强的本事和运气该多好!哪怕只是一丁点儿也比没有强啊……痴迷高启强的曹磊把《狂飙》主题曲设成手机铃声,为了激励自己努力奋斗,早日实现梦想。
电话里传来对象莹莹娇滴滴的声音,他们约好中午在城北逸园饭店吃饭,曹磊听出对象有点不高兴,自信满满地安慰她说:“宝贝儿,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到,爱你哟……”曹磊顾着和对象说话,忘了自己正骑行在路上。电动车和什么东西撞上了,这一撞正好在车把上,曹磊的左手不由得拧了一下车把,他本能地赶紧刹车,这时他才注意到,一位老女人不看行人,在横穿马路。那一撞让电动车加快了速度,实实在在地撞到横过马路的女人身上才停了下来。
女人倒下的同时,电动车也被甩出两米多远的地方。曹磊倒在马路一边,腰垫到马路边突出来的路沿石上,近乎麻木的疼痛感顿时席卷了曹磊的全身,他的后腰被马路牙子硌着了,正好硌在腰眼上,疼得他差点儿就昏了过去。
曹磊咧着嘴,发出“嘘嘘”的声音,他缓缓扭动身子,两手着地,折腾了半天才站立起来。他的第一反应是,看看那个被撞倒的女人怎么样了。
曹磊右手扶腰,往倒地老女人的方向挪动,发现自己的手机掉在电动车一旁,他过去捡了起来。
一位七十岁左右的白发女人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中午的阳光太毒了,曹磊想把女人扶起来,他往起拉了女人两下,自己的腰使不上劲,没把女人扶起来。曹磊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自己都摔成这样,这位老人一定撞得不轻。他再次抱住老人的肩膀两侧,试图让她坐起来,想看看她摔到哪里了,能不能动?
老女人的眼睛紧闭着,眼角的皱纹像黄土高坡上的沟壑一般,嘴巴大张着,看上去很痛苦却说不出话来。曹磊直起身子缓了缓,感觉额头和手心上全是汗,他怕老人晒得难受,使出全身力气,咬着牙将老人抱到商店外面的一处拐角处,让老人靠墙坐着。商店外面有些阴凉,曹磊一只手扶着女人的肩膀,一只手在打电话……
下午三点左右,三名年轻警察来到人民广场的街道上,向附近的人询问有没有看到中午发生的撞人事件。人们这才知道,一名年轻男子将一位老人撞倒后逃跑了。
警察中午接到报警电话后,首先调取了这条街十字路口的监控,他们从监控中了解了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监控里看不清男子的相貌,队长便派人到距离出事地点最近的两家商店调查,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一家店是卖鞋的,店主当时接孩子不在,商店门是关着的,而且他家的监控看不到门外的情况;另一家是金店,这家的监控可以看到门外小面积范围内的情况,当时店内的服务员在忙,没留意门外发生的事情,何况这名男子和被撞女人待在金店门外的拐角处,根本看不清男子的长相。
警察在网上公布了他们截取的一段视频,让知情人积极提供线索。就在这个下午,好多人看了视频,都在传这件事。对于不认识视频里的人来说,那人是陌生的;对于熟悉曹磊的人来说,他们从曹磊的穿着打扮和外部形象上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
傍晚时分,曹磊在父亲的陪同下,急火火地来到公安局。父子两从警察口中得知,被撞老人身上多处骨折,由于救治不及时,被人发现并送到医院时,已经引发了一些其他病症。曹磊的心脏“突突突”地跳个不停,感觉快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似的。他有种预感,自己的逃跑行为闯下大祸了!没等警察开口询问,曹磊首先向警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交代了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平时说话特别自信又利索的他,磕磕巴巴地说了半天才把事情交代完。
曹磊把老人抱到阴凉处后,本打算打120急救电话的,结果莹莹又一次打来催促电话,她等得不耐烦了。曹磊不敢告诉莹莹自己撞了人,莹莹是曹磊费了好大功夫才追到手的。莹莹的爸爸开了一家运输公司,有一支将近三十辆大卡车组成的运输车队,每日都在不停地运转,他家每天的进账都快顶上曹磊一年的收入了。作为一名汽车修理工,整日看着那么多豪车开进来又开出去,车主来这里给自己的爱车进行装饰或维护,曹磊的心里直痒痒,充满羡慕和不甘。他意识到,自己的人生要想实现跨越式发展,必须有贵人相助。小小年纪的他像女孩子选对象一样,对自己的另一半有了要求。他想:“我一定要找一个好女孩,她家的条件必须比我家强才行。”
曹磊和莹莹的认识属于意外,莹莹在溜冰场玩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曹磊正好在附近,他溜过去顺手将莹莹扶起来。那时候,曹磊并不知道莹莹家条件好。之后,曹磊再去溜冰场时,莹莹主动加了曹磊的微信。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后,曹磊和莹莹有了进一步发展。他发现莹莹被她的家人宠溺惯了,有时候特别不好伺候,有股“大小姐”脾气。自己是个有工作的人,不能总请假。每次拒绝莹莹提出要曹磊带她去附近玩玩的要求,曹磊都要哄好几天,莹莹才能高兴起来。今天是莹莹的生日,他提前定好了蛋糕和鲜花,让店主送到他预定好的房间里。这么重要的日子,如果再出了差错,曹磊不敢想象自己和莹莹今后还有没有交往的机会?!
情急之下,一个念头在曹磊的脑子里冒出来。他看了看四周,无人愿意在这30多度的高温下多停留一分钟,路人一个个都在急着赶路,根本无人理会他们。这个拐角处面对的是一座刚盖好的快捷酒店。曹磊抬头四处张望,想看看这里有没有监控。他笑自己太紧张了,这里还没有完全建好,哪里来的监控?曹磊再看看旁边的情况,眼前一家卖鞋的商店的门是关着的;他和被撞女人坐的位置是金店的侧墙,他们距离金店的门有一段距离;曹磊看看被撞得老人,老人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完全清醒,不知道她本来就糊涂还是被撞糊涂了?这一切的安排不是正好让他逃跑吗?曹磊起身,假装去扶电动,他拧了一下车把,试试电动能不能骑,电动的车把歪了,曹磊拧了一下车把,电动车往前动了一下,他在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离开;曹磊又拧了一下,电动车又向前移动了几米,他慢慢地将车停住,像贼一样瞅了一眼前后,马路上没人注意他,曹磊加快了速度,电动车风一样消失在刚建好的酒店巷子里……
曹磊给莹莹过完生日后,直接去了工作地点。在修完一辆车休息的空隙,曹磊打开了手机,他胡乱地翻动着某音里的内容,一则警察寻人的视频出现在他眼前,那不是自己吗!曹磊的脑袋“嗡”的一下,浑身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自己当时离开后只顾着陪对象,似乎把这件事忘了。此刻的他立刻回想起中午发生的事情。坏了,出事了!曹磊让修车的同伴帮他向老板请一下假,赶紧骑车回家。一路上,他不停地后悔自己当时昏了头了,为什么要离开?之前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暗自庆幸自己侥幸逃脱了,只要离开那个出事地点,谁能知道是他撞的人呢!没想到,警察这么快就找来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袭卷着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占据了曹磊的全身……
他着急忙慌地赶回家,将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因工地停电而在家休息的爸爸。曹磊爸爸是个小木匠,和两个人合伙给人们做木工活。木匠曾经是很吃香的工作,这几年,全屋定制或私人定制等装修公司兴起,他们能揽到的活越来越少了。当初他想让中专毕业的儿子继承他的职业,结果儿子死活不愿意,他对做木工这种职业一点兴趣都没有。
儿子不干木工也就罢了,他还给父亲讲大道理,说现在是互联网时代,干木工没啥前途。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手艺好,对主家提出的要求,他不说自己做得分毫不差但也从来不敢投机取巧,他一向坚持做人做事都要守信、认真的原则。对儿子想要一口吃成个胖子的浮躁心理,自己并不赞同。他能感觉到,自己让儿子老实做人、学好手艺才能有饭吃的说教,儿子根本听不进去,他反而认为父亲落后了,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脚步了。这让做父亲的他常常感到无力和困惑,他始终认为,社会再怎么进步,做人的基本原则不应该丢,不能为了钱就什么都不顾了。他盼着儿子有一天能明白这个道理。
听完儿子的叙说,曹磊爸爸的脸“刷”的一下变了。他一拳头捣在儿子背上,怒吼道:“死小子,你干的什么事啊!撞了人不赶紧打电话救人,跑什么?现在这社会到处都是监控,你能跑了?!又问:‘大中午的你没回家,急着干啥去了?’”曹磊不敢吱声,更不敢告诉爸爸实情。在回家的路上,他不是没有想过去自首的问题,当他想到被公安局追查一定会负法律责任的时候,他害怕了。自己这么年轻,要是被逮起,将来还怎么在社会上混;他的对象会不会泡汤,等他出来就更难做人了……这些后果想想都让他浑身发冷!曹磊本想回家找爸爸商量怎么办才能逃脱罪责。没想到,爸爸听他说了事情经过后,对他一顿打骂。
听儿子说警察在网上寻人的事情,曹磊爸爸后悔自己没有早发现,好及时提醒儿子!他赶紧搜了一下,看到儿子离开的那个镜头后,他气愤极了,骂曹磊:“那老人和你奶奶的年纪差不多,你怎能忍心丢下不管呢?老子看你越大越不是个东西,整天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连做人的基本诚信都丢了!还愣着干什么,等警察来“请”你就晚了!赶快去公安局自首去!”曹磊下不了决心,他说:“我不敢去,去了就回不来了,我会被判刑的!那样我将来怎么办?”
爸爸急得连咳几声,见儿子迟疑不定的样子,他用缓和点的语气劝说曹磊:“儿子,人活一辈子,靠的就是做事情要有诚信!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就要勇于面对。现在你不积极去公安局认罪,结果只会更严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咱们给老人好好看病,尽量弥补自己的过失,争取能让警察宽大处理。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想办法解决问题,再也不要有侥幸逃脱的想法了!”
曹磊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和平时张狂自大的他相比,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爸爸一瞬间有点心疼儿子但马上又狠下心来,他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去公安局投案自首。
被撞家属见曹磊父子认错的态度诚恳,并积极地给老人看病,他们了解到曹磊当时急于离开是一时糊涂,愿意给这位年轻人一次改正机会,去公安局做了双方协商解决的处理。这次的教训让曹磊明白了许多,他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惭愧。看来,爸爸平时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他应该像爸爸一样,踏踏实实地做人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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