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的后门

作者: 林建明 | 来源:发表于2019-07-12 14:34 被阅读371次

    去沈宅的时候是七月七号,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这个日子历史上发生过许多事值得许多人纪念。这天的太阳便有了太多的心思,在云层里忙出忙进的。

    沈宅是沈柏寒沈老先生的家,曾经的甪直半条街都是他家的,可谓当时的富二代。我来甪直的那天晚上度娘就告诉我了。进沈宅时是一群人,跟在蒋坤元老师后面,为了让我们看懂甪直,他还专门请了一个导游,真的是个有心人。在沈宅的大院子里,导游一边讲解一边提醒我们,我隐约听她在说,我们从大门进,后门出,不能走回头路。什么意思我没好意思问,也没好意思问度娘,度娘不是万能的。

    沈宅后门也是一条小巷,人群汇集的溪流在巷里流淌,其中有我这滴小水珠。两岸的商品花花绿绿,貌似彩笔画出来的,和其他古镇的老街差不多。我就顺着这流水缓缓地淌着,不知道街名,也没注意桥的名字,我知道一转身,再好的风景也会顺着流水逝去。

    江南多水,河道密如蛛网,甪直也不倒外。最后停下来的地方是个码头(甪直农业博物馆),这是叶圣陶老人《多收了三五斗》里描述庄稼人卖米的地方。我没卖过米,卖过棉花,得了钱再去买米,也会去镇上的油条锅边排队花五分钱买根油条,那时的油条很香,尤其是卖棉花数钱的感觉真的奇妙。这事过去三四十年了,还记得很清楚。在这个码头一转又记得一件事,四十年前了,我读初中,听语文老师汪醒华读课文,普通话中夹点枞阳腔,用女中音读出来也是抑扬顿挫:

    “万盛米行的河埠头,横七竖八停泊着乡村里出来的 敞口船。船里装载的是新米,把船身压得很低。齐船舷的菜叶和垃圾给白腻的泡沫包围着,一漾一漾地,填没了这船和那船之间的空隙……”

    那些麻石搭就的石阶还在,系船绳的石桩还在,河水清了。清水河边,一溜的船漂在水面上,一漾一漾的,不再装新米旧稻,敞口上加了盖子,像鲁迅笔下的乌篷船,载的是叽叽喳喳,大呼小叫的游客。我想,徜若没有这支支木橹的搅拌,河里的水干净得能喝下肚止渴。

    我根本就没有想到四十年后会站在这个河埠头边,眼下是七月,昨天来甪直时见路边的水田里秧苗刚刚满田,满目葱茏。

    叶老的脚印和着背米包的种田人的脚印已被水泥或貌似古老的青砖埋在深深的地下。我想他是踏着泥土来的,习习凉风掀开他单薄的长衫时,那颗年轻的心一定像河里的水波一样起伏。

    那年叶老在甪直教书,二十五岁,正值青春年华。

    “橘生淮南为橘,淮北为枳”。同样的工作,二十一岁的叶老在上海却过得郁郁寡欢,处处受人排斥,后经人介绍,也有点“开后门”的意味,他来到甪直。同为苏州人,乡里乡亲的,加上他的才华深得沈柏寒沈老的赏识,叶老终于像甪直河里的鱼儿,自由自在。他在这里成了家,创作了《稻草人》《多收了三五斗》多部著作,实现了人生的第一次腾飞。本来他可以像麻雀一样呆在屋檐下,享受着没有风吹雨打的安逸生活。可以经常出入沈宅的后门去和比他大十来岁的沈老品茶,聊天,抒发自己的大志;可以和年轻的爱人黄昏时行走在甪直的大地上吟诗作词。

    “他虽然立足于甪直,但目光和思想所及,并没有局限于一乡一镇,他的“朋友圈”在不断扩大。他在《新潮》《小说月报》《晨报副刊》《学灯》《觉悟》等刊物发表作品。1921年,他与沈雁冰、郑振铎等发起组织“文学研究会”,提倡“为人生”的文学观,并与朱自清等人创办了中国新文坛上第一个诗刊《诗》。他在甪直的租住处——怀宁堂跑马楼上,写稿编稿,笔耕不辍。他发表了许多作品,出版了童话集《稻草人》和小说集《隔膜》等。叶圣陶离开甪直后写的《倪焕之》《多收了三五斗》等,皆取材于甪直。”

    甪直的水是流向吳淞江的,最终还是汇入大海。叶老也从甪直走进上海,走向世界。

    此刻,我又仔细打量着走在前面的这个男人。我庆幸自己也是找徐建平“走后门”才来到了甪直,认识了这个叫“蒋坤元”的人,一个有着万贯产业却外貌平常的人,他也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家住渭塘,已经出了近四十本书,年前还有四本书待出,期待下次可以不用开后门了。

    当然我没有把他和叶老相比较的意思,但我想他肯定有颗“犷野”的心,他的故事也将激励很多人。

    走出古镇的大门时还是七月七号,太阳刚刚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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