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味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47期“味”专题活动。

王医生是一家地方的三家医院的外科大夫，从医将近20年。从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到如今的半白头发，从意气风发到老气横秋，岁月的痕迹在脸上、在行动上、在言语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当初报志愿的时候，一心是救死扶伤，至少回到家乡，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受人尊重，收入尚可。后来在选择专业的时候，老师和家里人都建议从事外科，手术的疗效立竿见影，手术科室收入高。最终研究生毕业，通过层层选拔，如愿进入就学城市的唯一三甲医院。

工作的第一年，王医生坚持原则，能不用药的就不用，能不手术的就不手术，从内心里自觉良心是根本，一切要对得起自己。然而几年后，王医生发现自己的收入一直在科室的末流，工资是根据职称定的，无可非议，但奖金却和同事差距很大。主任语重心长的和他谈话。“小王啊，你基础不错，手术也做得不错，可你也要考虑一下科室啊，你看小李上个月做的手术是你的两倍，药品使用是你的三倍，所以他的收入就比你的要高很多嘛！你仔细想想，咱不抓工作量，你吃啥喝啥？”

“主任，那李大夫管的病人不够手术指征，他也做了。不需要用药的他也用了。这不是违背原则，给病人增加负担了吗？”

“小王啊，生存才是硬道理！你以为你不给病人用药。不给病人手术，病人会感激你吗？不一定哦。药品该用还是要用嘛。”

回到家里，爱人也是如此说；

“你看，李大夫家里已经换了第二套房子了，人家孩子上的是国际学校，光学费就是一年好几万。”

起初，王医生还解释，对这类言语不作考量，甚至嗤之以鼻。但渐渐地，王医生也抵挡不住周围环境的影响，开始说服患者提前试用抗生素，出院带药尽量满足。这样一来，再加上王医生的技术，他便成了科室的大拿，衣着名牌，包里装中华，轿车也从国产换成了奥迪。

几年下来，王医生的日子越过越好。

这一天，王医生去看望半年多没见的父母。母亲和他抱怨，因多年的皮肤病症状加重，近来前往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现在抽屉里都是药，抗过敏的、止痒的、增加免疫力的，甚至皮肤科医生开了好多的蓝芩口服液，说是抗病毒，可以止痒。王医生明白这个做法一定是为了私利，擦边的药品随便使用，反正吃不坏病人，这大夫真是昧了良心。可他没说出口。实际上自己又好到哪里了，说破了估计父母也要跟着担心了，所以嘴上也只是安慰：“慢慢来吧，最重要的是你要增加营养，个体的免疫力才是最重要的。”这话倒是不错，哪一种疾病不是靠自己的抵抗力的，医生不过是安慰、陪伴、帮助一下而已。而在经济社会发展的今天，医生越来越没有医味，医疗就像变质的食物，不值得信任，这个现状离自己的初心，那个20年前的梦想越来越远，那是心中的医生是天使，高尚纯洁，就像一杯白开水，是人人需要，随时可取得味道。

王医生回来的晚上抽了很多烟，“什么时候才能做一个纯粹的医生，像是古代的游医，不用依赖仪器，不用考虑考核目标。”他自己这么想。

爱人走过来，看出他的心思。“老王，你看，现在医疗反腐势头很猛，你们医院会不会受影响？”

“会吧，假如政府的力度大一些，再狠一些，彻底改变医疗环境，再加上匹配的薪酬制度，真正放开多点执业，是正事，是好事。”

“可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许又和以前一样，吹吹风，过两天就消停了。”

“不会的，这次是动真格的，邪不压正，总归灰色收入是不合适的。”

“是啊，如果能做个纯粹的医生，也是给老百姓减轻负担的。”

王医生掐掉最后一根烟，那个由来已久的想法越来越清晰。他走向书桌，打开电脑，开始书写他的辞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