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

作者: i墨染锦年 | 来源:发表于2021-12-28 01:15 被阅读0次
    她死在了最爱他的那年,而他死在了她最恨他的那年。

    “求您……求您救他……求求您……”

    府门前,叶阑珊穿着素白的里衣小跑出来,顾不上这寒秋之意,跪在地上,紧紧攥住君蓦然的衣摆,清丽若荷的小脸上写满了仓皇无措。

    这诺大的府邸,她不像个女主人,甚至都不如府里的婢女,只能卑微地趴在他身边苟延残喘,她这一生就是一场莫大的笑话。

    君蓦然背对着她站立,一袭深色飞鱼服显得张扬而肆意。

    听到叶阑珊的哀求,他微微偏头,露出魅惑众生的脸庞,长眉斜挑入鬓,一双凤眸,潋滟生姿。

    眼里闪过一丝不耐,“我已经派了锦衣卫去找,他们又不是一群废物,”君蓦然突然停顿,似想起了很重要的事,嗓音柔柔“况且,现在长宁公主玉体有恙,我得去照顾她。”

    叶阑珊只觉心底一阵凄凉,她爱了三年的男人,在她和孩子最需要他的时候,毅然地选择了另一个女人,她知道他不爱自己,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绝情。

    看到眼前衣衫不整,目光呆滞,形容枯槁,将他视为神明的女子,君蓦然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可他这样的人生于黑暗,长于黑暗,从来都不是悲天悯人的神明,而是杀人无形的冥王。

    她那样骄傲的人也不该如此,这一切都不该发生,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走到如今,只能继续错下去,直到……

    他压住心底的那丝叫嚣,像个急切逃离的懦夫“我没时间和你浪费。”

    将她的素手用力一甩,转身便走。

    叶阑珊被这力道冲击,一个虚晃,身子后仰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可那阵阵寒意比不上心死的悲哀。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去救他。”叶阑珊淡淡的说道,她现在已经知道,君蓦然只会亲手撕碎她的骄傲,摧毁她的幻想。

    她渴求的,向往的,都在这千千个日夜里,朝她露出了血腥的一面,没有温言暖语,只有恶言相向。

    君蓦然看着如落叶般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她何曾这样卑微过,强忍着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缓缓蹲了下来,嫌弃地抬起她的下巴,嘲讽道:“你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叶阑珊苍白的朝他笑了笑,带着一股决绝,撞向了门口的那座石狮,不省人事。

    叶阑珊醒的时候,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可她顾不上那么多。

    “宝儿呢?”她嫁给君蓦然三年,拼命生下孩子以后,他一眼都未曾来看过,更不用说取名字上族谱。

    她只能叫着宝儿,无名无姓,亲生儿子像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

    “夫人,小少爷他……还未找到。”

    叶阑珊心下一沉,来不及思考,立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去找君蓦然,可头疼得着实厉害,便扶着假山歇息片刻。

    这时从后面传来的声音让她浑身的血液凝固。

    “哎呀,蓦然哥哥,你轻点~”是娇滴滴的女子声音。

    “弄疼了长宁,都是蓦然的错。”那人的声音虽然依旧冰冷,但带着丝丝柔情,是她从未得到过的,也是她曾经奢望的。

    透过假山缝隙,她看到长宁柔若无骨地靠在君蓦然的身上,而君蓦然揽住女子盈盈一握的细腰,头伏在女子的耳畔,神情专注温柔,她不由得捂住了胸口的位置。

    在见到叶阑珊的那一刻,君蓦然的面色陡变,气息阴沉下来,不悦地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声音判若两人,像极了他审犯人时的语气,可那都无所谓了。

    叶阑珊恍若未看见两人的亲密,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大理石上。

    “求君大人找到我的孩子……”边说边磕头,不一会儿,那地上就有了斑斑血迹。

    君蓦然眸子一紧,嘴上还是不依不饶“你求我我就救?凭什么?更何况我为何要救一个无关之人?”

    叶阑珊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冷清的男人,他们的孩子竟是无关之人,心中酸涩的厉害。

    “若君大人帮我找到宝儿,我……我便与大人和离,从此两不相欠,男婚女嫁……各不相关。”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蓦然哥哥就帮帮她嘛,这样你就可以娶我了,不是吗?”长宁撅着嘴朝君蓦然撒娇道,“而且她这模样怪可怜的,蓦然哥哥就好心做善事,当作为我们以后的孩子祈福嘛~”

    “既是公主所愿,蓦然必定遵从。”君蓦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侍卫从远处急匆匆地赶来,君蓦然眸光一暗。

    “宁儿,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然让她陪着你?”

    “蓦然哥哥,你快去忙吧,宁儿陪着叶姐姐就好了。”长宁撅着一张嘴,那盈盈水光引得人想入非非。

    “尚好,若是她欺负你,你尽管还手。”

    君蓦然瞟了叶阑珊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长宁走上前扶起叶阑珊,假惺惺地靠近她的耳侧,说出最伤人心的话语:“姐姐也莫怪本宫,只要你与蓦然哥哥和离,孩子就会没事。”

    叶阑珊将指甲狠狠地扣进肉里,强忍住心底滔天的恨意,死死地盯着长宁,薄唇轻启:“好。”

    可笑的是,心思歹毒的公主殿下可从未想放过阑珊,她要的远远不止一个君蓦然。

    长宁嘴角扬起一抹“视死如归”的笑,突然拉着叶阑珊一起掉入冰湖里,看着叶阑珊难以置信的目光,她笑得格外疯癫。

    “救命……救命……蓦然哥哥……”长宁任由自己往下沉,嘴里却不停地大喊着。

    冰凉的湖水让叶阑珊既恐惧又寒冷,她不敢相信长宁为了让君蓦然更加厌恶她,不惜使出这出苦肉计,但愿……

    可现实迫不及待地想让她心如死灰,听到动静折回来的君蓦然跃入湖中。

    第一个救的是长宁。

    本来她想着自己就这样沉入湖底,倒也极好,可是一想到宝儿,她就不甘心呐。

    拼着命游到岸边,不停地用双手去抓长宁的裙摆,“长宁,你把孩子还给我!”

    不等长宁开口,君蓦然一把冲上前。

    “你在胡闹什么?竟敢直呼公主名讳?”君蓦然擒住她的手腕,大力将她甩到硬地上,冷冷的望着她。

    “是这心肠歹毒的女人拐走了我们的孩子……”叶阑珊苍白无力的呐喊着。

    叶阑珊本就不好的身子,泡了水,寒气入体,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身上,衣服也紧挨着身子,冷风一吹,她摇摇欲坠得更厉害了。

    “怕不是痴心疯了,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君蓦然睨着她,眼里全是冷傲。

    “如果我告诉皇爷爷你将本宫推下水,你有几条命可以赔?”

    话音刚落,一柄银光闪闪的刀已落在叶阑珊的脖子上。

    她一愣,君蓦然竟想用那把沾满无数人鲜血的绣春刀来杀她,她就那么痴痴的盯着君蓦然笑:“你要杀我?”

    “长宁怕血,我今日不杀你,在和离前你最好给我消停点。”

    转身抱走长宁的那刻,眼中却有她看不见的痛楚。

    三日后,君蓦然的干爹锦衣卫总指挥使君时延六十大寿,叶阑珊收到了长宁送来的寿柬,就是地狱,为了宝儿叶阑珊也只能赴宴。

    君时延的府邸,笙歌曼舞,奢靡至斯。

    叶阑珊一双水眸顾盼生辉,行走间,翩然若仙。

    “京城四美之首果真是一绝...”

    “在美也是个下流胚子,给锦衣卫指挥使下药,啧……”

    “那又怎样,这般身姿的女子,要是愿意给我下药,我必一品这销魂的滋味……”

    “兄台说的是,这般艳绝的人儿,一想能到躺在自己身下呻吟浅唱,只怕做鬼也风流啊,哈哈哈哈……”

    ……

    各种不堪入耳的话语,毫不收敛地全都传入叶阑珊的耳里,她堂堂相府嫡女,有朝一日竟被人如此糟践,可她也只能难堪的咬住了牙。

    “如果你想孩子安然无恙,就照我说的去做。”

    她想起入府前,长宁跟她说的那些话,何曾想那樱桃小嘴竟吐露出如此蛇蝎之语,叶阑珊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女子,同为女人,她该知道名声于女子而言,是何等重要。

    思及此,她抬头看到了长宁身后的君蓦然,他站在那里闭目养神,依旧肃冷无情,置身事外。

    叶阑珊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前面,走向了最不愿去的那个深渊。

    叶阑珊端着一杯茶笔直地跪在长宁面前,一字一句道:“我叶阑珊不知廉耻给君大人下药,抢走长宁公主的心上人,我就是一个贱人,今日的下场全是我自作孽不可活,是我犯贱……”

    语及此,君蓦然闻言猛地抬头,望向那个瘦弱又决绝的背影,用力地握紧佩刀,死死地按耐住心底的躁动,他不能有所为,清冷的眸子里却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长宁摆足了公主架子,一抬手猛地甩开叶阑珊奉上的茶,字字诛心:“本宫可不敢随意喝你这自甘堕落之人的茶,保不证会往里面下什么药,本宫惜命,这杯茶就不喝了,而且本宫不想这么轻易的原谅你!”

    “虽说你是咱家的儿媳,但现下如此状况,咱家勉为其难替你想个法子,解决此事,”君时延尖细地声音响起,“咱家看你的眼睛甚是好看,不如留下来给公主赔罪?然儿,你觉得怎样?”

    那双淬着毒的眼睛在叶阑珊身上来回扫动,最后望向了立在身后的君蓦然。

    长宁素来害怕这个阉人,一双素手暗自握拳,同君时延一起望向君蓦然。

    君蓦然知道,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按照那老狗的性子,怕是会对阑珊不利,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让他很想杀人;可如果做了,她该如何?他又该如何?

    这步棋举步维艰,所有的情形都在脑海里闪过,最致命的前提是他如今羽翼未满,不是君老狗的对手,故他只能接过这把杀人的刀。

    “儿子觉得甚好。”君蓦然的声音没有一丝丝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桀桀桀……”君时延坐在主位上,看着隐忍的君蓦然和跪在地上的叶阑珊,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抬起手指着叶阑珊:“那然儿你亲自动手,如何?”

    说罢,又随意的转动了拇指上都扳指,状似不经意间想起什么事“对了,然儿,她这双眸子咱家很喜欢,定要仔细点,完完整整地将它取下来,咱家在将它送予你,如何?”

    君蓦然神情一紧,今日君时延步步紧逼,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否则如何能处处为难于他?

    可他来不及多想,只能快速拔出刀,一步一步走向叶阑珊,叶阑珊清丽的眸子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君蓦然,没有一点点波澜,就像花不会在开,雨不会在下,风不会在起,她不会在爱他。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隐隐作痛,可只要她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不劳烦君大人亲自动手,阑珊一副卑贱之躯,怎能辱没了君大人?”叶阑珊平静地站起来,望向所有人,红唇亲启,“阑珊自己来,还烦请今日诸位做个见证,这一动手,我叶阑珊同长宁公主及君蓦然君大人在无半点关系,昔日种种就当黄粱梦一场!”

    “住手!”

    一个急促却不失温润的声音自人群后响起,叶阑珊转身望向那人,眼里满是愧疚,那人乃当今三皇子,她的表哥,也是差点成亲的对象。

    可惜啊,一切都回不去了……

    “三皇子的手未免伸得太长,虽贵为皇子,但下官的家事就无需三皇子来插手了!”君蓦然阴冷地望向沈钰。

    沈钰站在叶阑珊身前:“君大人,本皇子无意插手你的家事,可如此对一女子,是否过于残忍?更何况,珊珊乃本皇子表妹。”

    然回答他的是君蓦然的刀音,沈钰不急不缓的展开羽扇应战,几个回合下来,竟是不小心伤到了君蓦然。

    其他人不敢做声,一个一个都低着头,一个受宠皇子,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谁也得罪不起。

    “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要她的眼珠了,”长宁护在君蓦然身前,一把推开沈钰,心疼地为他止血,一向嚣张跋扈的语气里带着点乞求:“三哥,你带她走吧,带她走吧……”

    君蓦然看着眼前阻挡的长宁,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沈钰带着叶阑珊离开的身影,他其实是开心点,为他这样的人不值得,可她身边站着的也不该是沈钰,一切都还远远不够……

    叶阑珊被沈钰安置在城西的小院里,她不吵不闹,不悲不喜,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窗前。

    “现在外面都是君蓦然的人,我先让你在这里躲躲,委屈你了。”

    沈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影子靠在他身上,不禁扬起一抹笑意。

    “阿钰,你不该牵扯进来的。”叶阑珊转过身看着沈钰,神色幽幽:“我这种人不值得你这样做。”

    “珊珊,是他不懂你的好,如果当初...”沈钰着急地想说些什么。

    “你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只听一声门响,君蓦然满含怒意的声音响起。

    沈钰急忙护在叶阑珊身前,叱喝:“你不爱她,为何要这样折磨她?”

    君蓦然瞟了他一眼不语,淡淡地说:“跟我回去,我给你……和离书。”

    叶阑珊推开沈钰,看着那扇破裂的门,死死地盯着他:“君蓦然,你说的话……当真?”

    像是漂浮了许久的人,突然遇到了木筏。

    “你哪里值得我骗?”君蓦然似笑非笑地盯着眼前人。

    也对,叶阑珊自嘲一笑,她如今这番模样,有何可骗的?

    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对着沈钰柔柔一笑,“我和他之间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阿钰,你保重。”

    那抹笑刺激到了君蓦然,她凭什么对沈钰笑得那么温柔,就像六月的风,吹到了人心底。

    君蓦然用力把人扯进马车,随后便整个人都压了上去,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君蓦然,你干什么?”叶阑珊急急地推君蓦然。

    “呵,你现在还是我的人,自然是做你该做的事情,”君蓦然邪魅一笑,“顺便让你的老情人听听你在我身下的嘤咛声……”

    “你无耻,你下流……这可是在马车上……”叶阑珊未料到君蓦然会这样对她,丝毫不顾及她的尊严。

    叶阑珊不停地在他身下扭动,君蓦然本来只是想吓吓她的,可拉扯间滑落的衣裳,雪白的肌肤,少女的清香,无不在刺激他的神经。

    他眼神变得深暗,身下开始起了反应,肿胀的难受,想要破土而出的欲望在冲击着他的大脑。

    即是如此,便也怪不得他不当柳下惠了。

    “这样才能让你的老情人知道你有多享受这种刺激啊……”

    君蓦然不在说话,粗暴的吻向叶阑珊,撕碎她的摆裙,没有任何前奏,直挺挺地进入,纯属把叶阑珊当做他泄欲的工具。

    沈钰从屋里跑出来,听着马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马车缓缓离开,空中传来叶阑珊阵阵隐忍的哭泣声,他眼里布满了血丝“君蓦然,你不是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她可是堂堂相府嫡女啊……”

    悔不当初啊,早知如此,他当时就不该放手,沈钰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叶阑珊是被人粗鲁的丢出府的,同时还有一份和离书,是早时君蓦然放在床边的。

    君蓦然都已经这样对她了,她现在获得解脱,按理说该是轻松愉快的,可她心里还是空了一个洞,风一吹就血流不止。

    她望着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府邸,缓缓地笑了出来。

    “快把孩子还给她,”身后传来长宁公主有些许感慨的声音,“哎,这孩子也怪可怜的,要是能早点也不至于如此啊……”

    叶阑珊心里顿时一个疙瘩,有种不妙的感觉,顾不上身子地不适,急忙站起身跑到她面前,看向婢女手中的襁褓。

    这样捂住宝儿竟都没有哭声,不可能的,不会的……

    她一把抢过孩子,颤巍巍地拿开包衣,那都已经不能算一个人了,脸上血淋淋的,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四肢也不齐全,最重要的是人也不是完整的……

    “哎呀,本宫找到他的时候,可是被一群狼撕咬呢,”长宁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本宫的人去晚了一步……”

    “长宁,他不过是一个孩子,你怎么如此歹毒?”叶阑珊猛地抬头,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长宁。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流血,什么公主?什么皇家的掌上明珠?什么京城贵女?不过是条抢人夫杀人子的毒蛇罢了。

    叶阑珊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地上,如猛虎般扑向长宁,双手狠狠地抓住她的肩膀,对着她的脖子死劲咬下去,恨不得撕了她,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杀了她,杀了她……

    叶阑珊用的力更大了,长宁在她身下拼命地挣扎“叶阑珊,你……这个疯子……”

    君蓦然下朝回来便看到这样的叶阑珊,丞相之女,知书达理,何曾有过这样奋不顾身去想杀一个人的疯癫行为,他的心有一瞬间很疼很疼,这都是他带给她的。

    情绪一收,他快步走过去,一掌劈向叶阑珊,看都没看那地上的东西一眼,直接把长宁搂在怀里,怒目而瞪:“你个泼妇知不知道子自己在做什么?”

    “泼妇?哈哈哈哈,君蓦然,她杀了我们的孩子,我自是要让她血债血偿!”叶阑珊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

    君蓦然被那满地的红刺痛了,死死忍住不去瞧,可他真的好想把她抱在怀里。

    “本官只看到你刺杀公主,辱骂公主,来人,把她收入天牢,再做打算。”君蓦然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宝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不爱他,可他是窝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血溶于水的一部分,他不过才百日,就被自己的亲身父亲协同外人所杀,可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君蓦然,长宁,我祝福你们这对冷血毒蛇,不得好死!”

    叶阑珊往日那双充满活力的眸子如今已然黯淡无光,她像根断线的木偶,任人摆动,她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就这样和他擦肩而过。

    君蓦然想这辈子他都不能在拥有她了,但是只要她好好的就好。

    天牢内,叶阑珊四肢被铁链拴住,绑在木架上,小脸惨白,呼吸微弱。

    “哟,昔日的四大美人之首怎么成了如今这副鬼样,”长宁偷偷背着君蓦然来了天牢,吩咐狱卒,“去,用盐水泼醒她。”

    叶阑珊被刺痛而醒,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睁眼便看到了一袭红衣的长宁。

    “蓦然哥哥已经同意娶我了,可惜啊,你喝不到本宫和他的喜酒了,”长宁抬起她的下颌,“不过没事,本宫提前请你喝。”

    “与我有什么关系,他今日能这样对我,你就不怕他来日为了别人也这样对你吗?你就不担心现在的我就是未来你的处境吗?”

    叶阑珊不无嘲讽道,宝儿没了,夫君没了,为了一个狼心狗肺之人与家里断绝关系,她如今当真成了孤家寡人。

    “来人,给我灌下去。”长宁恶狠狠地盯着叶阑珊,“还有,叶阑珊你别把本宫想的和你一样懦弱无能!”

    叶阑珊已然放弃挣扎,管它是毒酒还是喜酒,她都来者不拒,这世间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你怎么这么傻,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沈钰满眼都是心疼,他的女孩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叶阑珊看着被打晕过去的长宁等人,苦笑不已,“我都这样了,这辈子怕是不能还你了。”

    “那你就好好地,等下辈子做我的新娘,”沈钰打开那些铁链,“我先带你离开。”

    “好。”不管她下辈子会怎样,她希望不要再遇到君蓦然,她真的太累了……

    三年后,莫城小镇。

    “娘亲,爹爹来了,他给我带了好多好玩的!”一个精致的男娃娃急冲冲地朝一个穿青衣的女子跑来。

    “承意,你慢点跑,等下摔了,你娘该心疼了。”一个愉悦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阿钰,你老是这样惯着他。”叶阑珊温婉一笑。

    离开京城已经三年了,三年前,沈钰带着叶阑珊去了莫城,她爱上了治病救人,日日捣鼓药材,竟也享受这种平静的生活。

    这几年来,她分为不取,为百姓医治,百姓为感谢她,称之为活菩萨,也成了这一代有名地神医。

    某天叶阑珊在晒草药,沈钰给她带来了一个糯米丸子,宝儿一直是她心里的痛,想起宝儿她就会想起君蓦然,想起那段黑暗的过往……

    “刚刚来的路上,看到这小孩像是与父母走丢了,我就把他领回来了,”沈钰温柔的看着叶阑珊,“我知你担心,特意去查看一番,发现这孩子被他父母抛弃了,我想着你一个人有时难免孤单,便把他给你送过来了。”

    叶阑珊知道沈钰待她极好,可是她这样的人何德何能呐……

    沈钰知道这偷来的幸福不会长久,他知道叶阑珊还是忘不了那个人,多少个黑夜都在为他哭泣。

    他看着承意和叶阑珊,只觉岁月静好,只可惜啊……

    “珊珊,有件事情,你有权知道,”沈钰想他已经逃避了三年,有些事情在瞒下去也无意义,便对叶阑珊缓缓道来,“如今太子即位,却身中剧毒,广纳天下神医为之诊治。”

    “先皇哪来的子嗣?”叶阑珊虽不懂朝政,但有些事情她还是知晓。

    沈钰握紧手中杯,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君蓦然真实的身份便是先皇身前遗落在外的子嗣,他受人蒙骗,认贼作父,之后知晓身世,便步步谋划,扳倒君时延,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哦?是吗?”叶阑珊不免自嘲,“那我确实配不上他皇太子的身份。”

    “珊珊……”沈钰欲言又止。

    “我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你让我想想……想想……”叶阑珊说不清此时的心情,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是想求一个答案。

    她知道他也许不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好夫君,但绝对是一个好皇帝,这几年天下海晏河清,无内忧外患,他将这个王朝管理的很好很好。

    可是三年的时间真的能抹平一切吗?

    如果不出意料,按照叶阑珊母亲的培养,她不仅是京城有名的贵女,也是沈钰日后相伴之人。

    她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将贵女的烙印刻入骨髓,骄傲却不狂妄,大方却又得体,不失分寸,游刃有余。

    她该是一个很好的贤内助,即便她不爱沈钰,却也能同他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或许,在他布置的温柔里,总有一天她会沦陷的。

    可比相濡以沫来得更早的是君蓦然的出现,只一眼,便夺走了叶阑珊所有的目光。

    她开始像其他闺阁女子一般,有了少女的心思,习惯坐在窗边托腮放空自己,幻想着那个少年翻墙奔她而来。

    沈钰自是发觉了她的异样,他并没有戳破她的心思,圣旨已下,谁也改变不了,可他没有想到,后来会变成那样……

    再一次见到君蓦然,是在叶相四十大寿,广邀朝中大臣,把酒言欢,而君蓦然是跟在君时延身后来的,她知道父亲不喜欢君时延那等奸臣贼子,便将所有的心事藏在了甘甜的果酒里。

    男女需分席而坐,沈钰深知叶阑珊断不会饮酒,因为她要帮着叶夫人宴请大臣家眷。

    他一袭白衣坐在叶相下方,端着酒杯笑得如沐春风。

    叶相自是满意自家侄子,不仅一表人才,更是难得的谦逊恭顺。

    他虽不喜君蓦然是君时延手下之人,可也不得不承认,此子,必有造化,更胜于沈钰。

    君蓦然饮了几杯酒,身上突然传来一阵燥热,他心知不妙,压下心底的燥热,声称自己身体不适,可否借客舍一用。

    小厮带着他离开后,谁也没发现君时延眼里一闪而过的得逞之意。

    无端的燥热引上身来,君蓦然快速的掏出匕首刺向胸膛处,获取片刻清明,他还未来得及离开,便撞了一个香玉满怀。

    叶阑珊在宴席上贪杯,被侍女搀扶着离开,不曾想竟是狼入虎口,遭人算计。

    君蓦然识得叶阑珊,叶家嫡女,沈钰未婚妻,可他也爱慕她,在无人之处。

    理智一点一点回归,他用力将她推开,毫不迟疑的又往身上捅去。

    匕首上的鲜红刺激到了叶阑珊,她跌跌撞撞地朝他跑去,一把夺过匕首,定定地看着君蓦然。

    身上的火热无不吞噬着她,她燥得想撕扯掉自己的衣裳,想有一个人来解救她,虽然君蓦然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却是她心底最想要的那个人。

    她抛去了贵女的矜持,直接扑上去,一口吻住他,生涩的啃咬,密密麻麻的勾人心弦,让君蓦然最后一点理智轰然倒塌。

    他用力的抱住她,带着情欲一下又一下咬着她的耳垂“这可是你自愿的。”

    叶阑珊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摊水倒在他怀里。

    床帷之下,行鱼水之欢,男人破土而出的低吼声夹杂着女人情动之时的呻吟,羞得太阳都躲进了云层。

    当叶阑珊浑身酸痛醒来时,就看到自己和君蓦然坦然相对,来不及尖叫,就被眼前这个不带任何感情的男人吼了一句“闭嘴。”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颤颤巍巍地掀起床帷一角,外边站着的一群人让她心如死灰。

    后来的事不愿在提起,为了他,同爹娘决裂,最后落得个叶家嫡女给锦衣卫指挥使下药的风流韵事。

    再后来有了宝儿,有了长宁,再后来他们就没有了后来……

    皇宫内,叶阑珊带着面纱跟在公公身后走得极快,等到了寝宫门前,她突然就没有了跨进去的勇气。

    “皇上,有一哑女撕下皇榜,前来为您诊治。”公公尖细的声音在这冷清的寝宫显得稍许突兀。

    “朕的身体朕自己心里清楚,”君蓦然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房里传来,“咳咳咳……”

    叶阑珊心下一紧,一时忘了尊卑,走上前为他诊脉,心中一惊,毒已攻心,无力乏天。

    她抬头望着这个消瘦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放肆,皇上的龙颜岂是你这种……”公公的话未说完,就被君蓦然打断。

    “无碍,你先下去吧。”君蓦然挥挥手,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君蓦然看着眼前的哑女,总觉得似曾相识,淡淡地问道:“听孤身边的胖福说你善医术,孤这病如何?”

    叶阑珊低着头不语,似害怕似回忆似……担忧。

    “孤饶你不死,尽管直言。”君蓦然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床沿。

    这是他烦躁时的习惯。

    她打着手势“皇上自然是万岁万万岁的。”

    他轻笑一声,不愿在谈起自己的病情,复又问她:“你可曾爱过一个人?”

    叶阑珊担心被他认出,便把头低得更低了,淡淡的摇了摇头。

    “孤又不吃人,头再往下低,就要掉地上了。”

    “孤有,可是孤把她弄丢了,再也回不来……”君蓦然的语气有怀念有失落有愧疚也有满腔……爱意。

    叶阑珊打着手势:“民妇斗胆问一下缘由。”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就在叶阑珊想放弃的时候,君蓦然的声音传来:“孤来自黑暗,又怎能亵渎神明?可是孤还是狠狠地伤了她,孤欠她一句对不起。”

    叶阑珊的眼神突然和君蓦然的撞在一起,她发现自己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责、后悔、痛苦等多种情绪。

    她打着手势:“如果她知道您的苦衷,定会原谅您的。”

    “咳咳咳……”君蓦然看着手掌里的血,不禁自嘲,“朕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她……”

    叶阑珊忍不住走上前为他拍背,静静地不说话。

    就在弯腰的那一刹那,君蓦然突然握住她的手,猛地靠近她,难以置信:“阑……阑珊?”

    既已识破,叶阑珊索性就不遮掩了,就那样定定的望着君蓦然,爱恨交织:“是我回来了。”

    君蓦然狠狠地一把抱住他,想要把这些年的思念全告诉她,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心头,“真好,还可以看到你……”

    叶阑珊望着抱着她落泪的君蓦然,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屋梁久久不语。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君蓦然病得更严重了,每天拉着叶阑珊絮絮叨叨,说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午夜梦回,都是叶阑珊对他怒目而视,声声泣血:“为何如此待我?”

    叶阑珊每日陪着他,却从未开过口,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谁也不能否认它们的存在。

    阑珊想着等他……她便回去同沈钰成婚,毕竟欠他的真的太多了,余生就慢慢偿还吧。

    天气渐凉,步入寒冬,君蓦然突然精神好转,硬拉着叶阑珊去看那棵红梅,一眼望去,全是惨淡的白,唯有那一点点红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叶阑珊喉咙里,进退不得。

    那是当年她初为人妇时,在君府栽下的红梅,她想着自己也能同寒梅一样熬过寒冬,得到君蓦然的倾心相待,何曾想反倒赔了半条命,把自己丢在了那个回不去的雪夜……

    “咳咳咳……”叶阑珊回过神来为他拍背,不由嘲讽,“这树和我一样,命大。”

    君蓦然并不理会她话语中的不满,眉眼间尽是怀念,“阑儿,这棵树我一直留着,就是想啊,要是有一天你回来了,我不在了,它总能让你想起我……”

    “呵,我回来看你这副破败的样子吗?听你跟我说迟来的道歉?还是想起你对我和孩子所做的一切?”叶阑珊踩在雪上,回头看着他,“君蓦然,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

    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再无往日的神采奕奕,她就那么平淡的看着他,如陌生人一般的眼神让他心里蓦然一痛。

    “阑儿,其实当年……咳咳咳……我……”

    “受不了寒,就回房吧。”叶阑珊强硬地将他带回了房间,回首过往,竟忆不起半分欢愉,全是他带给她的苦难与折磨。

    不知从哪里传出的风声,说当今圣上宠幸一名哑女,更有甚者,扬言此女像极了当年名动京城的叶阑珊。

    许是有人真的信了,以为能握到君蓦然的把柄,将他推下皇位,于是那日,君蓦然急着托付心腹将叶阑珊送走,可还是慢了一步,一场大火拦截了所有的生路。

    门外是君时延从前忠心耿耿的属下,笑得极为放肆:“皇上就好好在火海里享受美人在怀的欢乐吧,当初大人就不该就你一命,恩将仇报的杂碎玩意,呸!”

    门外,大火烧得越来越旺,浓烟渐起,眼见着屋檐上的横梁掉落,君蓦然拼了命地将叶阑珊护在怀里,握着拳头猛地咳嗽。

    叶阑珊一把推开他,冷嘲热讽:“都要死在一堆了,大人,哦不,皇上,您就别逢场作戏了,恶不恶心?”

    “我不会让你死的,放心,珊儿。”他被推开也不恼怒,干脆躺在地上笑得开怀,“我已许久未同你共处一室了,这大概就是最后一次见面吧……”

    叶阑珊不理会她,猫着身子寻找出口,她还有承意,不能死在这里。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用力的拍打声“珊珊,你是不是在里面?”

    “阿钰,阿钰,是我,还有君蓦然,咳咳咳……”她捂着嘴大声的回应外面。

    外面突然沉默下来,叶阑珊心下一慌,急忙大喊,“阿钰,阿钰,你还在吗?”

    “珊珊,等我一会,我马上进来救你们。”

    沈钰的声音永远都是让人心定,叶阑珊安静的在里面等着他的营救。

    “阿钰?他还跟在你身边啊?”君蓦然笑得虚弱。

    “那我便放心了,这一辈子我都不能和他争了,到头来能给你最好的还是只有他……”

    “阿钰不会像你一样对我……和我的孩子,君蓦然,好好活着,欠我的不能以命相抵。”叶阑珊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大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突然就不想和他吵了。

    “珊儿,我是真的……爱过你的……只是,没有人教我……如何爱一个人。”他看着破门而入的沈钰,仓促在叶阑珊耳边说完这句话,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推出去,在横梁掉下来的最后一瞬,他清楚地看到沈钰平稳的接住了叶阑珊,头一次,从心底里笑出了声。

    “珊儿,和沈钰好好地,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我了……”

    “君蓦然!”叶阑珊在门外喊得撕心裂肺,却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声音,这一刻,她才发现有些感情再怎么忽视,心也还是会疼的。

    沈钰拼命地搂住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大火化为乌有,看着她在怀里哭的痛不欲生,可他还是自私的隐瞒了那个秘密,他想这辈子,就这样吧,他陪着她便是极好的。

    透过浓浓火光,他想起三年前,君蓦然邀他一叙,将承意交予他手中。

    他第一次看到那个人男人柔情的一面:“这个孩子……是珊儿和我的,承君之意,承君之意,吾儿便唤承意吧。”

    “我这辈子作恶多端,活该失去心爱的女人,活该不能长久的陪着自己的儿子,可我依旧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下不了手,他一对我笑,我便想到了珊儿,”那个男人脸上露出苍白的神色,眉眼间都是淡淡的失落与遗憾,“沈钰,我知你爱她,不比我少半分,这个孩子你就还给她吧,至于说不说他的身世,都无所谓了……”

    于是,他带着这个秘密入了轮回,他编着这个谎言陪在了她身边。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依旧,可早已物是人非。

                    ——21年最后一篇小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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