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不遇的海

作者: 胡桃97 | 来源:发表于2021-12-13 12:37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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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从来都不是那个人变成星星长眠于尘世,而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与你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嘴角的吻落下来却不是属于你,那个吻是甜是涩,皆与你无关。--莫瑶。

    ①17岁的黄粱枕梦

    莫瑶在一个秋叶黄落的季节遇到了周海。

    此时正是十月一小长假,一年四季如春的海南必定会是人山人海,莫瑶并没有报旅游团,但是她下了飞机以后就恬不知耻地一路跟在旅游团的末尾,压低帽檐装作是旅游团的人躲避各种收费的关卡,一路都很顺利。直到最后旅游团到了酒店门口清点人数的时候,导游呀的一声发现多了一个人,莫瑶一直低着头不哼声,导游清清嗓,用喇叭大吼:“谁不是我们旅游团的,赶紧站出来。”

    莫瑶还是不哼声,导游便挨个的查看旅游证,笑笑地走到莫瑶的跟前“小姑娘,跟着我们可是要补交团费的。”莫瑶一听说要交团费,猛地抬起头,随即对导游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呵呵,我不是跟着你们,我是来找朋友的,顺路,顺路。”“哦!那你朋友呢?”莫瑶咬了咬嘴唇,手指跟着眼睛悬在半空中打转。“我…我朋友…在那!”

    此时的周海正在帮入住酒店的旅客拿行李,对这边的事浑然不知。莫瑶不知道他名字,也并没有打算叫他,奈何导游一脸怀疑地看着她,盯着她心里发毛,无奈之下她只好跟导游说了句“谢谢叔叔!再见!”便一溜烟跑到周海跟前,把自己的行李放在周海手上,还很自然地跟周海打招呼,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那年的海风是那样温柔,动情地吹拂着岸上的生物,吹乱莫瑶的发梢,吹动周海的心弦。

    多年以后莫瑶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注定我跟周海只会是多年不见的好朋友。

    不,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了吧。

    ②如果云告诉我

    莫瑶并没有订酒店,所以当周海一片茫然地帮她把行李拿进酒店大厅之后,莫瑶便拖着周海蹉跎在前台。酒店前台服务员告诉他们,由于最近客流量比较多,酒店早就已经客满。

    莫瑶不吭声,左手攥着周海的衣角不撒手,一副我赖定你了,你自己想办法的样子。周海无奈,托着行李拉着她往外走,莫瑶还是不吭声,就这样跟着眼前的陌生男子走。后来有一次在酒吧,周海问她,怎么对陌生人一点防备都没有,莫瑶告诉他,没理由的,我就是相信你。

    爱情就是这样,毫无道理可讲,就像是那天刚好下了一场小雨,雨点打在你的纯白色衬衣上,你淡定走在雨中的模样,像极了黑夜里挂在空中的弯月亮。于是我分不清是喜欢这场雨还是喜欢那件不染污泥的白衬衣。

    于是到后来,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再美好的景物都不过是我心虚的借口,我其实就是这么没有理由的,喜欢你。

    周海带着莫瑶走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农家院,路途经过一个向日葵基地,莫瑶想停下来看看,可是无论她在背后怎么喊,周海都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她只好嘟着嘴小跑跟上。

    农家院是一个老爷爷家的,老爷爷还有一个孙女,跟莫瑶差不多大,周海跟老爷爷说了几句,转身对莫瑶说:“你这几天就住在这吧,我跟李叔说过了。”不等莫瑶答话,便把行李拿进了西边的厢房。

    莫瑶跟李叔问好,李叔开心地让她安心住下,怕莫瑶误会,一个劲地说让莫瑶不要担心,他们不是坏人,不是做人口买卖的。紧张的样子瞬间就把莫瑶逗笑了。

    他说他叫周海,周公晓梦的周,海市蜃楼的海。

    周海给自己“捡”了个大麻烦。

    此时的莫瑶正站在度假酒店三米开外的地方,搭着腿坐在公椅上,一副悠然自得的看着正在给客户提行李的周海。已是入秋时节,虽然海南的风依旧带着阳光的温暖,却吹不干周海身上的汗水。

    莫瑶已经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头顶上的阳光晒得她喉咙发烫。

    今天莫瑶特地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跟一身黑色条纹衣服很搭,在下楼的时候跟早餐已经吃了一半的周海打招呼,屋内的窗户没有关,笑起来的时候马尾轻轻地飘起来,他有瞬间的愣神。

    ②如果雨听我说

    海口还有一个别名‘椰城’。假日海滩周围满满的都是椰树,卖椰子的也很多,莫瑶跟在周海后面,喊了他几声都没有答应。

    她走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角,慢慢地说:“周海,我渴了。”

    然后调皮地眨眨眼:“周海,你说我要是去摘椰子,会不会被人当作小偷打?”

    “不会。”

    “真的吗?”

    周海盯着她的个头,学着她的语气慢慢地说:“真的,因为你够不到。”

    "……"

    周海看着她的样子,去海滩的小摊上给她买了个椰子,递到她手上:“你想去哪个景点?”

    莫瑶反问:“都有哪些?”

    “你来之前都没有做过功课吗?”

    “为什么要做功课?”她把一口椰子汁咽下肚,“我有导游啊!”

    第一站,骑楼老街。

    骑楼老街位于市中心,需要坐很久的公交车。车价是2元,学生半价,未成年也半价。

    上车投票的时候,莫瑶跟着周海投了两块,等莫瑶稳坐在位子上哼着歌的时候,后边幽幽地传来了一句:“其实你可以不用投全票的。”

    莫瑶扭头:“为什么呀?”

    周海忍住笑:“你可以半票。”

    “……”周海你大爷。

    车程很长,长到原本哼着歌一路上活泼乱跳的莫瑶都能睡着。周海看见莫瑶摇摇晃晃的脑袋,轻声跟她旁边的阿姨换了个位置,叹了口气,把她的脑袋固定在自己的肩膀上。

    快要到站的时候,周海把莫瑶的头小心地扶起来,轻声对她说:“要到站了。”

    莫瑶很惊讶地问:“你怎么在我旁边了?”

    周海眼神看向窗外:“有人下车。”

    莫瑶回头看见阿姨稳稳地坐在周海原本的位置上,心里一暖,撒谎。

    在莫瑶下车的时候,周海的电话也在不停地震动起来,有一个女孩在机场的大厅,戴着墨镜穿着夸张的红色长裙,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地走出机场。

    刚开始听周海说是什么老街,莫瑶一直以为是那种很中国风的建筑,到了才知道,是很欧式的建筑。

    房屋在两边很整齐地排列着,门前都会有栽种的盆栽,很有家的意境。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老街的前半部分是零售批发店,衣服啊,鞋子啊,几乎什么都有。

    莫瑶看得眼花缭乱,走进这家店看一看,那家店试一试,像只兔子一样跳来跳去。

    周海很头疼,他第一次陪女孩逛街,而且还是这样‘活泼’的,想开口说点什么,在看到她绽放笑容的脸上又咽了回去。

    莫瑶抓着一条淡蓝色的裙子,在身上比划着,问周海好不好看。

    周海眯了眯眼,淡淡地摇了摇头,在莫瑶失望的表情中拿起旁边的一件:“去试试?”

    果然很好看。莫瑶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纯白色的无袖连衣裙,向日葵在腰上围了一圈,裙摆渲染了海水的颜色,加上可爱的娃娃领,搭得毫无违和感。

    莫瑶在镜子面前臭美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问周海:“好看吗?”

    “不错。”

    莫瑶刚想对店家说包起来我要了,眼睛瞄到裙子的吊牌价,倒吸了一口凉气。

    嘿嘿地笑:“其实吧,我觉得也不是特别好看,是吧?”

    周海不说话,给店家打了个手势。

    眼尖的店家立马凑过来:“姑娘,很适合你呢,今天我们店里面做活动哦,四五折。”还夸张的比了一个手势。

    “确定是四点五折吗?”

    “确定呢。”

    莫瑶的眼珠子转了转:“那我要了,待会帮我包起来吧。”

    莫瑶进去换衣服,周海把衣服的尾款补上。

    店家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一直在感叹:“小伙子,你对你女朋友真好!”

    “她是我妹妹。”周海不慌不忙地解释,然后毫不犹豫地在收款单上签了字。莫瑶的心里却是像溺了水再也浮不起来的人,只能越发地沉下去,直至海底,直到呼吸停止,直到断了心跳。

    莫瑶惨白的脸上直到周海的脸抬起才绽放出一丝丝笑容,她装作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声音甜甜地告诉周海,说她想去美食街。

    有朋友曾经说过,莫瑶是一个双面体,她会对喜欢的人热情如火,也会对陌生的人冷若冰霜,她会撒娇,会卖萌,也会杀人。

    她捧着一大碗臭豆腐在街上吃着,周海嫌弃地离她有半米远。

    她一个劲地把臭豆腐放在周海的面前:“吃一口呗,你吃一个嘛!”

    闹得久了,周海转身往回走去,她又拉着他的衣角:“唉,好啦好啦,我不闹了”。用一只手做了半个鬼脸“小气鬼”

    周海忍不住笑。莫瑶趁机把一个臭豆腐塞他嘴里,弄得他咳了好一会儿。

    莫瑶吃完臭豆腐,又吃了烤串和炸冰淇淋,还想点沙冰的时候,钱包被周海没收。

    莫瑶鼓着腮帮子,像泡泡鱼一样:“周海,你把钱包还给我。”

    “我、要、吃、沙、冰!”周海不搭理。

    “我要小份的。”继续不搭理。

    路过卖棉花糖的小摊,五颜六色的棉花糖着实好看,莫瑶舔舔嘴:“吃棉花糖行不行?”还是不搭理。

    莫瑶耍无赖,站在小摊前面不走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棉花糖。

    卖棉花糖的大叔抓抓头:“姑娘,你要来一个吗?”

    莫瑶看向周海,见他没有要买的意思,也不答话,继续站着,委屈写了一脸。

    大叔看看莫瑶又看看周海,弄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气氛,半响才开口道:“姑娘,你不买也别在摊子前面站着啊。”

    莫瑶答非所问:“老板,你们要模特吗?”

    “啥?”

    周海汗颜,拗不过她,最终还是给她买了棉花糖,粉色的。

    她拿着棉花糖一边慢慢地吃着,一边转着圈,开心得像个孩子。

    后来的周海回忆说,那个时候,粉红棉花糖的香气充盈着整条街道,他去哪里都能闻到。

    莫瑶吃饱喝足,逛也逛累了,周海以为她至少要消停一会儿,可惜他还是想错了。

    街道旁有很多青铜雕像,莫瑶拿出手机,让周海当她的摄影师,要一一跟那些雕像合照。

    有拿着扇子的,她也学人家摆姿势拿着空气。

    有品茶的,她也学着人家,还是品的空气。

    有沉思的,她也嘟着嘴,眉毛一挑,翻着眼睛望着天空,手还撑着脑袋。摆了好几次,周海楞是没有给拍下来。

    有路过的人过来问路,周海的家就在海口,自然是知道的,很耐心地讲解,莫瑶趁这个机会,让问路人给他们照了张照片。

    周海不依,莫瑶继续耍无赖:“我最想要的照片没有给我拍……”

    拿眼瞅瞅他,又低下头,“就只是照一张。”

    后面那句话周海没看清楚,他拉起她的胳膊,“照吧。”

    四年后莫瑶走之前,把照片从相框里面拿出来,把自己的那一半剪掉。

    她什么都带走了,唯独留下了他那颗已经空了的心脏。

    周海日夜看着照片,总觉得肩头那里缺了一块,怎么都补不回来了。

    ③那年盛夏,17与他

    Book酒吧的灯光微弱地亮着,墙上贴着莫瑶画的每一个周海,没有任何背景,干干净净。桌面上的酒杯被摆成心形的形状,在美院的时候,每当有人用蜡烛或者矿泉水瓶在寝室落下摆心形告白的时候,她都会说人家庸俗。爱情是个奇妙的东西,如今她也好好地为自己喜欢的人庸俗了一把。

    她想起旅行结束买到机票的那天,她哭得像个孩子抱着他不撒手,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会像会飞的气球一样,她再也抓不住。

    其实我们对待爱情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一般小心翼翼,我怕你走,更怕你不会再回来。于是离别那天,她对他说,你等我,我一定会再来,你一定要等我。

    今天的酒吧格外的安静,没有火爆的音乐和动人的舞姿,每个人都在安静的等待着。老板Beet过来拍拍莫瑶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妹子,今天为你哥可是下了大功夫啊,成了之后欠哥的饭可要说话算数。”说完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继续喝着杯子里的百加特。莫瑶失笑,她与Beet从17岁认识,她还记得当时自己学生打扮的模样进入这家酒吧说要找周海的时候,至今都忘不了Beet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模样。

    人生便是如此,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竟然会变成酷似兄妹的知心伙伴。现在是晚上20点07分,与周海约定的时间是八点半,莫瑶看着秒针滴答滴答地动弹着,心也跟着紧张起来,她到洗手间的镜子面前,用不熟络的动作补了一个妆,用纸巾擦干指缝里的水,回到吧台中央麦克风面前以练习了千百遍的姿势坐着,等待着。

    她跟所有满怀着爱意的少女一样,期待着美好的开始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华丽丽的收场。

    已经是21点18分,酒吧里的人陆续离场,吧台上的蜡烛换了一遍又一遍,周海还是没有来,回敬给莫瑶的只是一条简短的短信:“瑶瑶,我一直把你当做我最好的妹妹。”

    莫瑶苦笑,妹妹?这可比朋友伤人多了,朋友尚且还能开花结果,如果是这样,那她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妹妹,就再也没有站在他身旁挽着他手的机会了。

    周海啊周海,你的心,到底是硬,还是真的就一点都没有我呢?

    青春是场盛宴,要么聚集,要么离散。

    莫瑶失恋了,她的初恋像朵刚刚在土地里发了芽洁白的百合花,她都还没想好该怎样去灌溉它呵护它,就被周海无情地铲除掉了,连同那片土,干干净净。

    周五的天有些灰蒙蒙的,莫瑶躲在房间里,用被子努力地捂住耳朵,让自己不去想不去想,却越发的难过。委屈和心酸一触即发,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周海坐在画室里,身边零零碎碎的画纸飘了一地,地上有好多个莫瑶,开心的,搞怪的,喝着椰子的,在海里踩着浪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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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海边会涨潮,周海想给莫瑶发个短信,告诫她不要去海边,拿起的手机又放下。她会听到的,周海想,今天旅游局已经发布了红色预警,她肯定会听到的。既然决定了不能爱,那么就要放得彻彻底底。周海闭上眼,用手抚摸画纸上的姑娘,未干的色彩沾染上了衬衣口。起风了,他能感受风飘过脸颊,却听不见一丁点风飘过的声音。

    起风了。夜幕已经降临,莫瑶的裙角被风吹得老高,她赤着脚踩在沙滩上,褐黄色的发丝随风纠缠着,今天很奇妙的,沙滩上没有人也没有开灯,就连天空都只是零零散散的亮着几颗星星,似乎连老天都懂她的心情。

    她坐在东侧的珊瑚礁旁,用手抱住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平静的海面,脑海中突然闪现出电视剧里出现的桥段。心里有个声音在问自己,你说周海如果知道我要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也像我现在这般难过?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夜晚九点才准备吃泡面的周海,在热水刚倒进碗里的时候,收到了莫瑶的‘绝笔信’。此时已是红色预警里播报的时间,外面的风已经开始变得兴奋起来,海水也呼吁着海风的兴奋而逐渐壮大。他顾不得其他,赶紧给李叔打了个电话,就匆匆赶去海边。

    海水已经漫过了莫瑶的脚踝,而她还低着头沉浸在周海是否会来这个问题中不可自拔,当她的手感受到了海水的冰冷时,抬头就看到四周的水如猛兽一般呼啸而来。莫瑶慌了,她并不会游泳,她只能一边呼喊周海的名字一边着急地往后退。

    同样的,周海也在海边呼喊着莫瑶的名字,他来得急,没有带手电,加上今天没有开灯的海边也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水越发汹涌,心越发得焦急。

    什么才是最可怕的?

    此时,此刻。在黑夜里,他爱的人在性命垂危的时候呼喊他,他却听不到。找寻不了影子,确定不了方向。

    周海找了好大一圈,都没有找到莫瑶,水还在不停地涨,他半跪在地上,用手不停地捶打着双耳,用力地大声呼喊着:“瑶瑶,你在哪,你出来啊!”“瑶瑶,你是不是也在喊我,我听不见,我听不见啊。”声音已经呜咽。莫瑶站在不远处,看着几近发疯的周海,捂住颤抖的嘴唇,渐渐哭出声。

    在这个被海水吞噬的黑夜里,那个拼尽全力隐瞒了四年的秘密,最终还是被无情地散播在莫瑶的眼里,耳里,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里。

    他听不见,他听不见。

    原来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王子和公主没有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因为他们差了一个国度。灰姑娘还是灰姑娘,青蛙还是青蛙,睡美人也不会被吻醒,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做了一场梦罢了。

    ④如果云告诉我,下雨天它也不会难过

    莫瑶站在镜子面前,用力地调整着呼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出了那练习了千百次的对话。她想告诉周海,他听不见,她不在乎,她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好,就算是要在这个海岛里终老,只要有他在,她都愿意。

    莫瑶穿着棉布小碎花裙,一双系带的白帆布,特地地梳了两个麻花辫,如同他们初见,最单纯的17岁那年。她路过花园,从中摘了朵朝阳盛开得最灿烂的向日葵。

    她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正如那年阳光灿烂,他为她画下的第一幅丹青,他为她挡下的第一杯啤酒和那条18岁成人礼戴上的锁骨链。

    她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在她最美好的年纪,带着所有的热情和一颗炙热的心,无所畏惧地奔向他。可是当门打开的一霎那,有个同样笑容灿烂的女孩说:“请问你找谁?”声音温暖而清脆,她手中的向日葵花瓣,慢慢地,慢慢地,落了一地。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窗布上,桌台上摆放着两杯冰糖普洱,周海在厨房做午饭,煎了莫瑶最爱吃的糖包蛋。莫瑶坐在沙发上,面前普洱茶的热气一点点的散去,人未走,茶已凉。

    她是李叔的孙女李宁佳,莫瑶在照片上见过。而她此时,却是以周海未婚妻的身份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至此她才明白,即使周海没有双耳失聪,他也不爱她。纵然她自认为青春貌美,精灵古怪,他也不爱她。他的心满满的,早就给了别人,他给了她最华丽的台阶,她纵使是再不愿意,也得下。

    再也没有留下去的理由,那些耍无赖的借口,第二天一大早,莫瑶便定了当天的机票。她把那幅画,那条锁骨链,连同那个人,通通封进了箱子里,放在旅行箱最角落的地方。

    在飞机上,有个短发女孩坐在位置上一直哭,一直哭,越哭越大声,似乎要把悲伤的情绪传达给每一个人。乘务员无奈,走上前去询问这位吸引了所有人眼球的女孩,女孩说:“我丢了东西。”为了不打扰到其他乘客,乘务员一副信誓旦旦地说:“小姐你放心,我们会帮你找到的。”她突然就不哭了,不是因为相信会找到,而是确信丢了的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这个女孩,就是莫瑶。

    出发之前,她走到衣柜前的镜子旁,看着头上的两条麻花辫,拿起剪刀,慢慢地,慢慢地,剪断。

    ⑤那年十八,婚纱与他

    事事便是如此,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圆满。那些不圆满的不愿意的,都早已化作尘埃溶进海里,消失不见。

    收到周海结婚请帖的时候,莫瑶正在接受年轻女画家的专访。助理轻轻地敲门,把这个意料之内的惊喜给了她,她深呼吸一口气,对于女记者提出的‘谁是你画画生涯的启示者’这个问题换了一个答案。她本来想说,我曾经遇见一个男孩,他叫周海,周公晓梦的周,海市蜃楼的海。他告诉我,沧海之所以会遗珠,不是因为捡珠的人眼力不够好,而是因为海想把它留下,所以才会掩盖了它的光芒。

    我很爱他,正因为我爱他,所以才会在填报志愿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报了本想放弃的美院。可是在接触在那烫金的字体时,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绕了回去。

    “是一片海。”

    “海?”女记者不解。莫瑶只是点头示意,以微笑的方式匆匆结束了今天的专访。

    周海的婚礼定在下个月的十四号,莫瑶让助理把那天的工作都给推掉,定了十三号傍晚的飞机票。

    她回到家,从盒子里拿出一张婚纱设计稿,这是她十八岁那年,满心欢喜为他们的婚礼设计的,她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在他面前穿上,告诉他,喜欢他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多年以来最漫长的一场预谋。

    当好友接过设计稿的时候,惊讶地用英文问她:“ManMan ,you're  getting  married ?”莫瑶苦笑,调侃道:“If there is a  ready to give me the gift ?”好友还是不相信,连连摇头:“No No No ,I still canˊt  believe it .”如果这是真的,可能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吧。“好了,不逗你了,帮我把它做成礼服的形式,下个月十三号之前,Ok?”

    从此南北,各自安好吧。

    婚礼是在亚龙湾热带天堂婚礼教堂举行的,来往的宾客并不是很多,但还是很热闹,莫瑶穿着婚纱改良过的礼服,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惊艳四座,梳妆打扮绝不亚于新娘子。

    十三号当天深夜,周海家的门铃被轻轻按响,莫瑶穿着随意的衣裙,站在周海家门口,对着呆滞的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还是那样的天空,海南的夜永远都是那么美,周海和莫瑶坐在海滩上喝着冰啤,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大多时候都是莫瑶在说,周海静静地读着唇语,偶尔应答两句。夜深了,莫瑶撑了个懒腰,站起来一边倒退一边对周海挥手,用唇语,无声地告诉他,再见。

    再见我的少年,再见我的初恋,我一定会找到更好的男孩子,他也会陪我看星星,他也会替我挡酒,他也会在情动的时刻送我项链与鲜花。我也会有一个孩子,跟他有一个幸福的家,那里没有海,只有他。

    教堂的音乐声轻轻地响起,新娘挽着李叔的手,缓缓走上红毯,走向那个西装革履,手握鲜花的男子,在所有人的祝福下,把手交给他。

    台上神父在读着祷告,带着神的祈祷祝福这对新人白头偕老。在还没听到男子说‘我愿意’的时候,莫瑶悄悄地走出了教堂。

    她闭上眼,脱下高跟鞋,鼓足劲深呼吸一口气,围着沙滩开始奔跑。滚烫的泪水随风飘落,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莫瑶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所以在见到周海所谓的未婚妻以后,她依然决定小强上身对周海死缠烂打,直到当天晚上,李宁佳来到莫瑶住的酒店,以诉说者的身份告诉了莫瑶一个‘秘密’。

    而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瑶瑶,你知道周海为什么双耳失聪吗?”让莫瑶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他在十二岁的时候,救下一个落水的女孩,但也因此导致双耳失聪,从此便是一个半残废人。”莫瑶的眼眸无限放大,李宁佳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心里的恐惧猜想。“那个女孩便是你,莫瑶。”她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莫瑶说:“所以瑶瑶,不管他是不是喜欢你,他都是恨你的,因为你,毁了他的一生,他漫长的岁月都要伴着无声活下去,他看到你,就会日日煎熬。”李宁佳用手掌擦掉莫瑶眼角的泪水:“离开是对彼此最好的解脱了,你说是不是?”

    跑到原地,莫瑶脸上的妆已经花了一半,为了避免人家说撞见鬼,她到海里,胡乱的清洗着脸庞,海水混合着泪水的咸味挑战着味蕾的极限。她拿起高跟鞋,赤裸着双脚走回酒店,收拾好行李,回到原该属于她的城市。

    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

    机场外边,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跟几年前一样,站在人群中注视着同一个女子走进机场,直到很久很久,都不愿离去。

    那个沧海遗珠的故事,周海并没有完全告诉她。他不愿做那片海,不愿她的才华和青春,被掩埋在海里再无光芒可现。所以他编织了一个谎言,为最爱的人设了一个局。他想要他爱的人可以光鲜靓丽地活着,像那片向日葵花海一样,阳光不熄,花开不散。

    后记:

    我曾经遇到一个倔强的女孩,像撒哈拉沙漠的仙人掌,像悬崖峭壁上的傲雪寒梅,她从来都不知道,她说爱我的时候,我的世界从单调的灰白,瞬间变成了彩色,她是点亮我世界的星光,可是这样的一个我,连最起码的保护她都做不到,九月的海水是那样的冰冷,她紧闭的双眼像利剑一样扎着我的心,我爱她,却又害怕爱她,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和宁佳织了一个谎言的牢笼,把我最爱的人骗进去,让她远走,让她继续自己的梦,让她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光,而不是这样暗淡无光的一个我。

    我希望她最好记得我,不,还是遗忘吧。

    可是如果时光记得,请帮我把我未敢说出口的话告诉她,请帮我告诉她,我爱她。--周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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