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洪武八年，即公元1357年。女侠欧阳雪路过泉州港宝华寺，寺院周围孤寂冷清，几棵枯瘦的白杨随风摇曳，枝头的三两麻雀时而嬉戏打闹，时而抚顺自己的羽毛，为这孤冷的环境增添了几分活力。
只见一老和尚伫立在寺院门口东张西望，欧阳雪一看登时有些诧异：这个时辰和尚们该是念经打坐，更何况这和尚的穿着一看就是一个寺院的长老，他在这东张西望的意欲何为？向来喜欢多管闲事的她自是不愿放过，故，上前询问。
“长老，你是在找什么吗？小女子大老远便看见长老左顾右盼，似有心事。”
老和尚一看来人忙行礼答道：“阿弥陀佛，让施主见笑了。老衲本是这宝华寺的方丈慧明，平日这个时辰是和僧人们一同念经的，可是今日正寻一孩子。”
“孩子？”欧阳雪有些惊讶，方丈在找孩子？真是扑朔迷离。
“正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慧明如实回答。
欧阳雪莞尔一笑，“恕小女子冒昧，不知禅师为何要找小孩？”
姑娘不妨听老衲给你讲一个故事，“一年前，山下一渔夫董大海要出海一个月，遂将六岁的孩子带到寺中请老衲代为照顾。董大海为人敦厚老实、待人和善，又是老衲的好友，帮忙照顾于情于理。于是便一直照顾着这个孩子。”
“一直照顾？他不是只出海一个月吗？”欧阳雪甚是疑惑。
慧明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对呀，说的是一个月。但是，大海至今未归，杳无音讯。”
“一年都没有回来？”欧阳雪的这一声惊呼彻底将不远处枝头的麻雀吓飞。
“正是，一年了没有任何消息。老衲担心大海凶多吉少呀！”慧明说完脸色铁青，一脸忧郁。
“会不会是他在路途中遇到什么事耽搁了？”欧阳雪猜测。
“不会的！他要是有什么事定会写信告知。再者，他对轩儿疼爱有加，他不会抛下轩儿，不管不顾的。”慧明坚定地说道。
“轩儿？是不是你正在寻找的小孩？”欧阳雪问道。
“正是。”
“那他的父亲这么久没回来，他不怀疑吗？”
“怀疑得很，大海刚出去不久他便整天缠着我询问其归期。一个月以后，大海未归，去向不知，我只得告诉他大海来信告知生意很好，可能会晚些回来。这一等就是一年。”慧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欧阳雪一听沉默了片刻，“那他现在去哪了？”
“他每天午饭后都会拿着风筝去对面山上放，他说把风筝放飞到最高处就能看见他的父亲。真是可怜的娃呀！”说完这个经历了世事沧桑的老者也是老泪纵横。
欧阳雪一听心间如同被什么扎了一下，隐隐作痛。
“他还没回来？”
“是呀，平常这个点早该回来了。故，老衲才出来看一看。”慧明一边说着，一边朝山坡前的一个岔路口看着。看得出来，他很焦急。
“那大师为何不派一个弟子去寻找呢？”欧阳雪顺势瞟了一眼寺院里面。
“实不相瞒，本寺只有五名弟子，两人下山化缘未归，其余三人去员外家做法事了，故寺院只有老衲一人，寺中还有诸多事务需要老衲去处理。”
欧阳雪灵光一闪，“大师，要不这样，我替你去找轩儿，你去处理寺中事务，待我找到轩儿，将其带回，如何？”
慧明一听甚是高兴，但是转念一想又似有些为难：“施主菩萨心肠，老衲感激不尽。只是耽误了施主的事情亦是罪过呀！”
“哈哈，小女子浪迹江湖，没什么事，大师放心！”欧阳雪连忙解释。
“阿弥陀佛，施主真是婆萨心肠。老衲在这谢过施主了。”慧明双手合十于胸前。
“大师，麻烦你告知轩儿的模样，这样方便寻找。”
“他这么高，头戴一顶红色的帽子，身穿粗布麻衣，门牙左侧缺了一颗牙齿。”慧明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
“施主，刚才这番话老衲希望你见到轩儿后千万不要告诉他。”慧明嘱咐道。
“大师放心，小女子明白。”
待慧明交代完以后，欧阳雪便朝着寺院对面那做高山走去。慧明这才放心地回寺处理事务。
欧阳雪学过顶尖的轻功，故，一柱香的时间她便赶到了山上。
山中树木繁茂，虫鸣鸟叫之声此起彼伏，别有一番风味。欧阳雪她扯开嗓子大叫道：“轩儿，你在哪里？轩儿，轩儿……”一阵大叫只惊得林中之鸟到处乱窜。
随着她的呼喊，一阵阵回声从不远处传来，但是却丝毫没任何回应。热闹的林间立刻冷清了不少。
顺着山路往前走，山坡越来越陡，最直到尽头之后便是一个更高的悬崖。她不禁心中一怔：这么陡峭，他应该上不去。啊！该不会……不会的，老天保佑！
她不敢再多想，她拉着松树和一些杂草借着轻功缓缓往上爬，越爬越陡。废了好大劲，她才爬到一半。她气喘吁吁地拉住了一棵很粗的藤蔓，打算停下来歇一会。
突然，她在休息间歇看见了悬崖下一棵大树上挂着一个风筝。她仔细一听，似乎若有若无地听见孩子的哭泣声。
欧阳雪猜测那可能就是轩儿，她小心翼翼地拉着藤蔓和杂草慢慢地绕到山崖背面。经过一番功夫，她终于绕了过去，她借着轻功缓缓飞了下去。
朝着风筝方向而去，哭声越来越大。只见一小孩一边哭着，一边拿着一根木棍在挑树上的风筝，奈何木棍太短，根本挑不到。
欧阳雪慢慢走过去轻轻问道：“小弟弟，你怎么了？”
小孩转过身擦着眼泪说道：“我的风筝飞上去了，够不到。风筝没了就看不到爹爹了，呜呜呜…”
欧阳雪一听忙根据慧明的提示细细打量着小孩，果真一一对应了。她微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叫轩儿？”
小孩一边哭着，一边点头。
欧阳雪确定之后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别难过，姐姐帮你把风筝拿下来。”说罢，欧阳雪纵身一跃便飞到了树顶，她顺势将风筝给取了下来。
待她回到地面上时，她才发现风筝已经坏了，风筝的翅膀和骨架都已经断裂。
“轩儿，姐姐是替慧明禅师来寻你的。这风筝坏了，飞不了了，你先跟姐姐下山，等下山后姐姐重新给你做一个。”欧阳雪甚是亲切。
轩儿一听慧明两个字便跟着欧阳雪下山了，待到了山下镇上。欧阳雪给轩儿买了一串糖葫芦。之后她购买了纸，在上面画了好看的蝴蝶图案，再用几枝细竹子做了风筝框架，最后她将画好的图案粘了上去。半个时辰，她便重新给轩儿做了一个风筝。
轩儿看着风筝甚是高兴，一阵欢呼雀跃。
欧阳雪看着这一幕顿时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和喜悦之情。这种喜悦更甚她凭借一己之力捣毁数百人的贼窝的丰功伟绩。
“姐姐，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轩儿收起了笑容恳求道。
欧阳雪忙问道：“什么事？”
“你能不能…能不能和我去放风筝，我感觉爹爹快要回来了。”轩儿扭捏地说道。
欧阳雪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好，咱们去放风筝去，那你要到哪里去放？”
“去港口。”轩儿高兴地说道。
欧阳雪一听甚是诧异，慧明不是说轩儿总是去山顶放，怎么这次要去港口。
“你不去山顶放了，那儿风大。”欧阳雪说道。
“我昨晚梦到爹爹今天回来，他给我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风筝，我们一起在港口放。”轩儿说这话时眼神尽显期待之情。
欧阳雪一听怔了一会儿。
轩儿看着呆住的欧阳雪失落地说道：“算了，姐姐今天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麻烦姐姐帮我告诉长老，说轩儿要去港口等爹爹，轩儿晚些再回去，叫他不要担心。”说罢，轩儿拿着风筝朝着港口方向走去。
欧阳雪一听忙追上去说道：“轩儿今天想去哪里，姐姐都陪着你。”说罢，她牵着轩儿的手直往港口方向走去。
港口人来人往，大小船只进进出出，官船货船络绎不绝。
“姐姐，到了。待会等风来了，我们就去放风筝吧！”轩儿一边说着一边找了一个台阶坐下，静静地看着港口出口。
一会儿，一阵风吹来，轩儿拿起风筝拉着欧阳雪说道：“风来了，风来了，姐姐我们去放风筝吧！”
欧阳雪静静地坐在台阶上说道：“你先去，姐姐一会就来。”说罢，只见轩儿已经跑到港口边上将风筝放得很高很高，他肯定非常想见他父亲吧？！
欧阳雪坐在台阶上安静地看着轩儿，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丝笑意，自己平时打打杀杀，这样美好的场景她很少见到。
“老吴，这是要去哪里？”一旁一个货商问道。
“手头有笔大生意，出海去。”那个被称老吴的人一脸笑意。
“出海？那可得小心点，最好多带几个保镖，最近海盗猖獗，倭寇横行，多少人着了他们的道。”货商一本正经地说道。
“真的吗？你可别吓我。”老吴一听浑身哆嗦，脸上的笑意瞬间退了不少。“看来，我得花钱再去请几个武林高手了。”
欧阳雪听完这话，心间猛的出现了多少种猜测，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一股莫名的感觉只涌上心头。
轩儿的风筝越飞越高，但是即使飞到天上又能怎样呢？欧阳雪看着这一幕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天色渐渐昏暗，热闹的港口冷清了不少，人也越来越少。轩儿拿着风筝垂头丧气地走到欧阳雪身旁，“姐姐，能不能在陪我等一会，说不一定爹爹一会就回来了。”
“好。”欧阳雪微笑着回答道。欧阳雪脸上微笑着，但是心间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不知过了多久，轩儿已经靠在欧阳雪手臂上睡着了，港口已经没有人了，一切都归于平静。
欧阳雪默默地看着地上的风筝，心间一阵刺痛。港口风没来，人也没来，一切都没了。
“最近海盗猖獗，倭寇横行，你可得小心呀！”
欧阳雪的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这句话，一阵刺骨之痛直抵心间，欧阳雪终是绷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希望他平安！！”欧阳雪在心间祈求道。
晚风吹着海浪拍打着岸边，寒冷寂静的夜晚即将到来。轩儿衣服单薄，欧阳雪将轩儿背起，拿着风筝缓缓朝着宝华寺走去……
——（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