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心予情 实为殊途

作者: 与月与海 | 来源:发表于2024-01-03 18:11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时年六月,孟玄烨率领众将班师回朝,百姓夹道欢迎,身为朝廷五皇子,深得皇帝喜爱,此战又赢了民心,孟玄烨在这场皇位之争中毫无疑义。

      宫宴之上,孟玄烨兴冲冲走进殿内,意气风发的五皇子,身旁是他的心上人,皇帝却要将我指给孟玄烨。

      我早早地跪在皇帝面前,像只温顺的待人宰割的羔羊,身后是一脸不可置信的孟玄烨,他身旁正站着一身浅衣柔柔弱弱的女子。

      “宁书雪谢陛下指婚。”我看得懂孟玄烨和那个女子的恩爱缠绵,可我更明白陛下的金口玉言,无人可改。

      宫宴将结束,孟玄烨拦住将走的宁书雪,“如果你可以提出退婚,你提什么要求吾都答应。”

      “五皇子,我以为有你如今地位的该是个聪明人,我今日在百官面前应了这门婚事,明日又跑到陛下面前退婚,我们宁家没有这么多条命让你用来讨好女人。”

      孟玄烨正要发怒,身旁的女人站了出来,“这不是殿下本意,是奴的主意,陛下已经同意奴和贵女同一天入府,奴与殿下也只是不愿贵女所嫁非人,日后的日子过得不舒心。”

      宁书雪眼带不屑,瞥过面前柔声细语的女子,“我不是你,可以随心所欲,贵女的日子可没有那么舒心。”

      孟玄烨怀中搂着泪眼蒙眬的女子,“姑娘还是将这些眼泪收收,不然让朝臣看见五皇子在未来的五皇子妃面前,搂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还不知道要参多少本奏折。”

      宁书雪走得干脆。

      大婚匆忙而繁华,皇帝皇后亲临更是将这场热闹推向高潮。

      宁书雪独自一人端坐在房中,一阵喧闹过后,孟玄烨推门而入。

      孟玄烨看着端坐的宁书雪,心下烦躁,拿起桌前交杯酒倒在地上,倒完酒孟玄烨走到宁书雪面前,将宁书雪头上的红纱一把扯下,看也不看转身就要走。

      “殿下,今夜麻烦您在此处留宿。”

      “现在知道求人了,你那天那么有骨气就该知道你要受的可不止这些。”

      “你用来得战功的玄国风林军,兵权陛下占六成,我父亲占四成,随我来的嫁妆中有两成的兵符,此事陛下已经默许,如何,今夜殿下能留下来了吗。”

      孟玄烨缓缓转身,审视面前的女子,不等说话,门口就有婢女来报,楚姑娘在门外扭了脚。

      孟玄烨听了匆忙跑出,看到一身嫁衣瘫坐在地的楚轻竹,心疼不已,“轻竹,怎么样,疼不疼。”

      楚轻竹眼含泪水,轻柔柔得摇头,又看到从婚房内走出的宁书雪,就要强撑着站起。

      宁书雪冷眼看着楚轻竹一副明明站得起来又强装站不起来的样子。

      “轻竹,站不起来就不要站了,在家里没那么讲究。”孟玄烨的偏袒纵容让瘫坐在地的楚轻竹格外有底气,楚轻竹睁着盈满泪水的眼睛抬头看着宁书雪,“还望姐姐见谅,妾只是一时失神脚滑了,妾不是有意打扰姐姐和殿下的…新婚之夜的。”

      “殿下已经封为端王,你该称本宫为王妃。既然自称妾就该有点自知自明,王爷宠你你就受着,但是记住了别来我面前玩这套假模假式。”

      在孟玄烨怀中的楚轻竹眼神幽深,一瞬又恢复了泪眼蒙眬的样子,“阿烨,你去吧,小莲,扶我起来。”说着,就要在婢女的搀扶下站起。

      孟玄烨默不作声地和婢女一起将楚轻竹扶起,“小莲,回去给轻竹好好揉揉脚腕。”

      身后的楚轻竹看着走回房间的孟玄烨,一脸惊讶,很快反应过来的楚轻竹攥紧了婢女的胳膊,小莲吃痛猛地跪在地上,“主子恕罪,奴婢知错。”

      失了支撑的楚轻竹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更加不屑,“打三十手板,在胳膊那儿。”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丝毫不顾在原地丝丝发抖磕头求饶的婢女。

      孟玄烨一进屋就坐到床上,“你去地上睡。”

      宁书雪在地上整理好就躺下,动作干净利落,孟玄烨原只想让宁书雪求求自己,结果不想人家毫无怨言,倒是让孟玄烨憋了一肚子气没处使。


      拜见完皇帝皇后的两人齐齐站在宫门口,宁正德匆匆从宫里出来。

      “宁将军一路劳顿,回去早些休息。”

      “多谢王爷关心。”

      “王爷先回吧,臣妾还要同父亲说几句话。”

      见孟玄烨还要说些什么,“王爷,楚姑娘的脚想必还疼着,王爷还是早些回去看看吧。”

      孟玄烨闻言一怔,“府上是有些杂事没处理好,本王就先走一步了。”

      宁书雪和父亲走在回府的路上,“书雪,父亲我……”

      “父亲不必多说了,您做的我都明白。”

      宁正德看向女儿的眼神有愧疚也有骄傲,“回去之后有气就使出来,我虽然不在朝堂,但也能给我女儿撑腰。”

      “那是自然,他们怎么欺负得了大将军的女儿。”宁书雪语气骄傲,“对了父亲,边关近来如何。”

      闻言,宁正德神情凝重,“虽说王爷在的那一场仗大捷,楚月国答应议和却没有白纸黑字之契,边关现在小战不断,楚月国的人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烦人也让人头疼。若不是他们,我也不会连你的大婚都赶不回来。”

      信鸽传信,边关告急,速回。

      宁正德看着手中的信,不由得紧握双拳,信被折皱,“父亲,边关更重要些,在那边千万保重身体。”

      宁正德轻拍着宁书雪的背,“如果不顺心了就来边关,父亲养得了你。”

      宁书雪看着父亲的身影一点点缩小,转身走上马车,随着马车的颠簸,泪水模糊了双眼,聚少离多的日子里分别总是格外心酸与不舍。

      忽然马车急刹,慌乱间宁书雪抹掉脸颊的泪痕,恢复镇定,“怎么了?”

      “回王妃,有个孩子从人群冲了出来,有一男子跑过来救,奴才停了车马。”

      “没事了就走吧。”

      宁书雪并未将这一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刚刚回府来不及休息,楚轻竹就来了,“姐姐,妾来给您敬茶。”

      柔柔弱弱地递上一杯热茶,楚轻竹脸上满是恭敬,不等宁书雪拿起,孟玄烨就走了进来,“怎么,不愿意喝轻竹的茶?”

      将要抬起的手听到这话又放了下来,“我愿喝如何,我不愿喝又如何。”

      楚轻竹跪在宁书雪面前,手捧着杯子高举过头,端得久了手抖个不停,又硬要强撑着,楚轻竹轻咬下唇。

      孟玄烨看威胁没用,一把将楚轻竹手中的茶杯拿过,一口饮尽,又伸出手要将楚轻竹拉起,楚轻竹却执拗地不肯起来,“不,妾不起,姐姐不认妾,妾怎么还有脸待在府里。”

      孟玄烨一把将楚轻竹拉进怀里,正要发火,“别一口一个妾的,我不认你,你就连个妾都不算。”宁书雪悠闲地喝着红缨端上来的茶。

      “就凭你,本王要的妾你又能说什么。”靠在孟玄烨怀里的楚轻竹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几分。

      “就凭我掌管整个家,我不认她,她就什么东西都别想拿到。”

      孟玄烨冷笑道,“好,传本王令,自即日起王府上下一切事务都由楚轻竹来管。”

      楚轻竹心中暗笑,面上却还是担忧之色,“玄烨……”

      “此令即出,绝无更改。”

      宁书雪脸上是相同的冷笑,“青楼出身的女子管一个王府,可千万别后悔。”

      楚轻竹将头埋在孟玄烨怀里,“玄烨,你还是收回这个命令吧,我怎么配……”

      孟玄烨将楚轻竹抱得更紧了,“轻竹,我来教你。”又看向宁书雪的背影,“宁,书,雪。”孟玄烨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

      宁书雪全然不知道身后的趣事,正悠闲地躺在床上看着话本,红缨端着一盘子糕点走进,“王妃,这掌家之权被夺了要不要告诉老爷。”

      宁书雪正看到兴头上,“别别别,我巴不得他把这权利都拿走呢,最好以后那些宫宴也别带我。”

      “那她回不会为难咱们?”

      “父亲给我的那么多的铺子,我用到下辈子都花不完,他把管家权给了个妾,自然有陛下和朝臣替我骂他,他扛得住一天我就清闲一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后的日子里,楚轻竹日日忙着处理府上的事务,宁书雪则日日乔装外出,管管铺子,收收钱,好不快活。


      一个喝醉酒的人进了茶馆就开始闹,不等小厮赶来,一个男子站了出来,三两下就将那人制服,扔出了茶楼,众人皆是拍手叫好。

      那男子看见宁书雪进来了,匆忙走下楼,“在下楚知乐,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宁书雪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人,“他就是那天马车前救下那个孩子的人。”红缨站在身旁解释。

      “公子真是心善。”

      “姑娘谬赞,相逢就是缘分,在下与潇湘楼老板交好,姑娘可与在下一同去三楼小坐。”

      三楼向来只供达官贵人使用,楚知乐衣着普通却有邀请别人上三楼的底气,此刻的他确实自命不凡,神情倨傲。

      “多谢公子好意,你我素昧平生,公子既然有了上三楼的机会还是留着宴请亲朋好友吧。”

      宁书雪走上三楼,掌柜跟在身后,楚知乐还想追上去却被掌柜拦下,“公子,姑娘已经拒绝你了,再纠缠小心失了体面。”

      宁书雪坐在屋里,对着窗户喝着茶,看着账本,一笔笔的进账让宁书雪心情大好,正巧掌柜的孩子闯进屋里,半大孩子扮着鬼脸,宁书雪不由得笑出了声。

      出了茶楼,宁书雪又进了宫,本是为太后祝寿,却又被人带到慈宁宫,太后和皇后正在里面坐着,怒目而视,孟玄烨早已跪在两人面前。

      看到这场景,宁书雪顾不得喊累急忙给二人行礼,“阿宁,你起来,这个臭小子让你受了多少的气。”

      太后关切的声音让宁书雪的心里不太好受,“玄烨,本宫看你真是飘得厉害,你是不是觉得你父皇现在就剩你一个儿子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治国先齐家,你这样如何让你父皇顺心如何让朝臣安心,如何让关外的宁将军放心?”

      皇后这一番话,怒气十足却是处处提醒,太后看着腰板挺直一言不发的孟玄烨,“那个妾乱棍打死,你以后给我一颗心放在你的王妃身上,日后再纳几个正经人家的姑娘进府,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我不,轻竹是身份卑贱,可在边关是她以命相护,孙儿才能如今跪在这儿,孙儿原本只想娶轻竹一人,可我还是顺了父皇,顺了所有人的意娶了她,这还不够吗,孙儿只是想补偿补偿轻竹,这有什么不对吗,这么多人反对那我偏要好好护她,爱她。”

      字字泣血,好像真的要为了楚轻竹,为了爱情去死一样,宁书雪低着头在心里不屑。

      太后闻言更是气得站了起来,皇后急忙跑过去扶着,抢着说,“你还敢说,你知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大臣参你的,你父皇今早被气得都快晕过去了,本宫和你说了多少次,让你处处注意,处处小心,你父皇本就身体不好,你现在还这副样子,执迷不悟,迟早作茧自缚。”

      孟玄烨听到父皇快晕倒的消息愣了愣,却很快又仰起脸迎上二人的目光,“皇祖母,母后,你们不明白轻竹,她是真心的,她不在乎我是不是皇子,是不是王爷,她只在乎孟玄烨,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骂她,欺她,只有我不行,我如何能辜负她以命相护的深情。”

      皇后搀扶着太后,两人齐齐冷眼看着跪在面前自负深情的男子,“好啊,那你就不要当这个王爷了,滚出宫去,本宫倒要看看她还会不会以命相护。”

      纵是再生气皇后也决不会放弃她的儿子,一招以退为进算是堵住了太后的嘴,“行了,出去挨鞭子,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说。”

      孟玄烨不再说话,直直地站起,好像在用行动诉说他的深情,宁书雪心中不屑,却出言阻拦,“皇祖母,母后,书雪都明白,王爷这般深情说明书雪没嫁错人,书雪不求王爷能将深情分出一份,只求王爷与书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相信父亲也是此意,愿女儿安稳一生足矣。”

      三人齐齐看向宁书雪,不同于孟玄烨和皇后眼中的审视,太后眼中满是心疼,“这样好的孩子不珍惜,未来你定会后悔。”又看向冥顽不灵的孟玄烨,太后摇了摇头,“你真是不如他。”

      闻言,皇后和孟玄烨齐齐冷下脸来,直到出了宫门,和宁书雪坐在一辆马车上的孟玄烨,依旧冷着脸,宁书雪一脸平静看着马车外的景色,心里却百感交集。

      进了府,宁书雪无视在门口等待的楚轻竹,直直地走了,孟玄烨面色铁青,不顾楚轻竹的问候,走了进去。

      临近夜晚,孟玄烨缓缓敲响了宁书雪的房门,如果不是这阵敲门声,宁书雪还不知道会看着这一页书愣多久的神,“我已经躺下了。”

      孟玄烨不顾宁书雪言语中的疏离,站在门口,“今日多谢你了,管家之权还是交给你吧,我日后定会和你相敬如宾。”

      宁书雪将手中的书放下,听着孟玄烨示好的话只觉得恶心,“太后和我父亲出自同一母族,自幼交好,太后对我也多加关照,如果你因为我的事被太后打了一顿,难免会让人觉得太后是在为我,为我父亲出气,尽管事实如此,我也不能让父亲落人话柄。”

      宁书雪干脆利落的解释好像生怕被孟玄烨误会,今日的出言解围是为了他,孟玄烨握紧了拳头,自嘲地冷哼道,“如果今日皇祖母只是口头骂我几句,不用鞭子,你是不是就不会说出那番话。”

      “是。”清脆的声音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


      宁书雪拿起笔在纸上写着,孟衍越。

      曾经家喻户晓能文能武的大皇子孟衍越,那个人人眼中的未来太子,却死在了战场上。

      生母早逝,父亲又常去边关,太后怜惜常把我接进宫,正是在那样一个活泼开朗的年纪里遇到了那个少年老成的孟衍越。

      “你为什么总在这里练剑?”

      孟衍越看着突然从一旁冒出来的小孩子,皱着眉头,“赶紧离开。”

      我却看着他皱着眉头的样子笑出了声,“你明明和我一样大,却像个老头子,和我父亲一样,总爱皱眉头。”说着说着就撅起了嘴。

      “你父亲?”孟衍越抬起眼看着眼前的女孩。

      “父亲很少陪着我,每次他一皱眉头就说明他又要走了。”

      “你父亲去哪了?”

      “边关,他总说那里的人需要他,可我也需要他,京城里还有谁的父亲不在自己孩子身边的。”

      孟衍越握着剑的手玩弄着翘起的衣角,这一刻的孟衍越才有了几分孩子气,“我父皇也不怎么在我身边,他在我身边的时候也总是皱眉,他总是嫌我学得不认真,武练得不够好,无论我怎么学,怎么练,他好像在意又好像毫不在意。”

      说着,孟衍越又拿起剑练了起来,“你父亲是镇守边关的大英雄,没有你们就没有现在皇宫里的一切,我要像你父亲一样,为百姓,为家国而战。”

      我好奇地跑到孟衍越身边,“你知道我是谁?可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是大皇子孟衍越。”

      “你就是大皇子?”

      孟衍越停下了舞剑的动作,自嘲地笑着,“我是不是不配当皇子?”

      我站到孟衍越面前,“大皇子,五岁入上书房学习,六岁四书五经六义无又不会,七岁入兵营,学骑射,剑如霜降,一剑封喉。”

      少女崇拜的眼神让红了脸的少年别过了头,“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忽然屋外的喧闹打断了陷入回忆的宁书雪,红缨走入屋内,“王妃,今夜陛下突发旧疾,王爷已经被召入宫了。”

      宁书雪摸着纸上的墨痕,“值吗?用你的命换他的命。”

      楚轻竹呆坐在床沿,手里不停搅动的手帕体现出此刻她内心的激动,一个妓女会成为未来的皇后,楚轻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弱柳扶风,燕妒莺惭的自己,手轻轻抚上面庞,“所有挡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皇帝连这个夜晚都没熬过,孟玄烨毫无疑义当上了新皇,伴随登基大典的还有封后大典,亲眼看着宁书雪和孟玄烨一起携手走向高位,侍女小莲站在一旁害怕地咬住下唇,楚轻竹却笑出了声。

      夜晚,卸下钗环的宁书雪摸着皇后的婚服,孟玄烨正要往楚轻竹那里去,太后拦住了孟玄烨,“你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不能率性而为。”

      “那如果连皇帝都不能率性而为,那世上又有谁可以?”

      “你父皇突然崩逝,楚月国虎视眈眈,如果现在失了皇后的心,边关要靠你去守吗。”

      “那当初大哥守得朕为什么守不得,从小大哥练一个时辰的剑你就要我练两个时辰,在你心里我事事不如他,如果当初在边关死的是我,你也会这么管着大哥吗?”

      太后看着面前不争气的儿子,扬起的手终究还是放下,“他已经死了,你现在是皇帝了,哀家管不了你了,想随性而为就随你吧。”

      孟玄烨看着太后转身离开,明黄的龙袍下握紧双拳,深秋的风总是能冷到人骨子里,此刻孟玄烨心中的恨却难以熄灭。

      满屋子的红色让人觉得烦闷,宁书雪一身素衣走在园中,感受着指尖的秋风。

      当初也是这么冷的秋天,孟衍越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一张圣旨便要他带兵出征,世人皆叹惋,我却为他高兴,他不该是这宫墙里的皇子,他该是那战场的将军,日日不敢懈怠的练剑只为和父亲那样,上阵厮杀,为百姓为国家而战。

      城角下,那个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会站在我面前,为我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书雪,等我回来。”

      眼睛渐渐被水雾笼罩,强忍下心中的酸意,抹掉将落的泪水,一抬头竟然看到了孟玄烨。

      素衣在看惯了红色的眼中显得格外素净淡雅,加上微红的眼眶此刻的宁书雪格外柔弱。

      看到孟玄烨的一刻,眼里的柔情瞬间消逝,只剩一片淡漠,“皇上怎么不去楚轻竹那儿?”

      刚刚心烦气躁的孟玄烨走到楚轻竹的院外,柔婉清丽的琴音,明明是二人定情之曲,如今落在耳中只剩无尽怒火,孟玄烨其实也怕失了宁将军的心。

      “今夜按规矩朕该来。”

      “陛下居然是个守规矩的人。”

      孟玄烨只觉得刚消的心火又要重燃,“明日臣妾会和太后商议选秀之事。”

      “先等等吧。”

      “不会是为了楚轻竹吧。”

      孟玄烨沉默不语,宁书雪眼中不屑,“新帝登基,不想着先安抚朝堂,却想着安抚女人。”

      “那你呢,这么着急给丈夫纳妾,又是为什么?”孟玄烨紧紧盯着宁书雪,想从她淡漠的眼神中看出其他的情愫。

      “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妻子自然要多给丈夫纳些美妾。天气渐冷,陛下早些休息。”说完,就走进偏殿,孟玄烨盯着宁书雪离去的背影,眼中似有审视又好似有几分怜惜。


      宁书雪正在屋里看着京城里名门闺女,红缨端着茶点走近,“娘娘,今天陛下在朝上为了楚轻竹的位份发了场大火,大半的朝臣都不同意让她当贵妃,丞相几乎要以罢官来威胁。”

      听到贵妃二字宁书雪忍不住嗤笑一声,“贵妃,我以为他只敢让她为妃,我还真是低估了楚轻竹在他心里的分量。”

      丞相,当初丞相是朝中最支持孟衍越的人,如今在朝中陛下不喜,丞相无女,做这个为国为民的出头鸟再合适不过了。

      “那万一她真成了贵妃,再生个孩子……”

      “太后和太皇太后不会同意的,后宫空虚,贵妃之位朝堂上下可都盯着呢,又怎么会把这么好的位置给一个妓子。”宁书雪看着手中两个女子的画像,“父亲可有信传来?”

      红缨在一旁摇了摇头。

      “看来最近边关也不太平,朝堂还是要尽快太平才行。”说完宁书雪又看向那堆女子的小像。

      第二日,孟玄烨在朝堂上坚持要让楚轻竹为贵妃,大半的朝臣走出殿外跪在阶前,丞相为首的数人更是直接离开。

      宁书雪拦住了将要出宫的丞相和一众大臣,“宁书雪会给各位大臣一个解释。”

      殿前,孟玄烨正对着跪在阶前的大臣发火,看到宁书雪和身后的大臣,孟玄烨怔愣了一瞬,宁书雪已然跪在孟玄烨面前,高举二人的画像,“陛下,臣妾同太后,太皇太后商议过了,太傅之女艾清妍,太尉之女陈芯苒宜为贵妃之选,烦请陛下抉择。”

      显然这两个人选足以让诸臣满意,孟玄烨一把将宁书雪手中的画像打翻在地,“你也要来逼朕?”

      孟玄烨盯着宁书雪,眼中的怒火好像要将天下燃尽,宁书雪低着头,谦卑似的将画像高举,“陛下,边关动荡,朝堂不安,百姓惶恐,您是天下人的皇帝,不是楚轻竹的皇帝。”

      僵持之际楚轻竹哭着跑来,“陛下,妾出身地位,怎配贵妃之位,入宫为婢陪在陛下身边便足矣,陛下还是尽快选下贵妃人选,皇后娘娘和大臣们才安心。”

      几欲妥协的孟玄烨听到这话又重燃怒火,“朕是皇帝,要为了你们选妃子,却不能为朕的心意而选,你们不该在这儿逼朕选妃啊,该去选下一个皇帝才是。”

      宁书雪拦住了要说话的丞相,仰起脸看着孟玄烨,“当初大皇子在边关以命相救……”

      不等再说下去,孟玄烨掐住宁书雪的脸,“朕还是太纵着你了,皇后。”

      低沉的尾音,逐渐加重的力度,癫狂而固执的皇帝让宁书雪几乎要失了抵抗的力气。

      楚轻竹眼含笑意,自作聪明触碰到孟玄烨最大的逆鳞,又看了看身旁跪着的那些大臣,楚轻竹干脆装作太过着急昏了过去。

      一个太监跌跌撞撞跑到孟玄烨身边,“皇上,宁大将军战死边关。”

      “什么?”

      孟玄烨转过头看向那个太监,宁书雪从孟玄烨的桎梏中解脱,却没有一分轻松的感觉。

      此刻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太监,太监结结巴巴地说着,“楚月国正式宣战,他们的二皇子设了圈套,示弱逃跑,宁大将军孤军深入中了埋伏……战死。”

      “战死!”宁书雪平静的语调呆愣在原地,眼泪止不住地流,任凭孟玄烨将自己抱在怀里,只是喃喃地重复着战死两个字。

      孟玄烨将宁书雪抱起就走,身后小莲高喊,“皇上,娘娘晕倒了。”

      尖锐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把宁书雪从伤痛中喊醒,宁书雪从孟玄烨怀中挣扎出来,“陛下该去看楚轻竹。”声音淡漠如常,仿佛刚刚的脆弱悲痛只是假象。

      宁书雪背对众人的目光缓步离开,一步一步,此刻格外漫长,回了房间,关上房门的一刻再也忍不住了,“为什么,为什么?”宁书雪痛苦地捶打地面,眼泪难以控制地流下,悲痛的哀嚎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上次这么痛苦还是孟衍越战死消息传来的时候,人人都知道孟衍越是替孟玄烨挡了致命一箭死的,孟玄烨偏偏自欺欺人,说是战死沙场,消息传来的那日宁书雪正在皇宫暂住,宁书雪只敢借口难受,躲在被子里,牙齿紧紧咬着指头,低声呜咽。

      一连几日宁书雪都将自己封闭起来,泪流尽了就呆坐着,孟玄烨,太后,太皇太后都来过,宁书雪却连门都不愿打开,也不说话,孟玄烨总是在门口站了站就离开了。

      极少进食,日日痛哭,宁书雪昏倒在屋内,被红缨发现叫来太医,喝了药脸上才有了几分血色。

      此后宁书雪不再将自己锁在屋内,只是日日侍弄院中的梅花树,小枝是绿色的,秋日的梅花正在长着,或白色,或粉红色,繁茂艳丽,沁人心脾。

      孟玄烨悄然走进,“院中的梅花长得真好。”

      宁书雪还是低着头侍弄花草,“我选了艾清妍为贵妃,轻竹我还没给她位分,朝堂如今安定下来了,楚月国也答应了议和,过些日子就会来商量议和之事。”炫耀讨好的语气换不来一点回应。

      孟玄烨看着宁书雪,仍旧身着素衣,脸上少了冷漠和疏离,现在只有平静和柔和。

      猛然间宁书雪仿佛有了意识,走进屋内,很快端着皇后的册宝,“这些给楚轻竹去吧,你一直想的现在可以实现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是玄国最尊贵的皇后。”

      宁书雪将那些东西放在院门外,“放我离开也好,将我困在这儿也好,皇后的尊贵和权利我都不要了,你也不要来了,我们毫无干系了。”

      “我知道你在怨我,怨我纵着自己,导致朝堂不稳,楚月国趁机开战,你父亲……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父亲才嫁给我的,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宁书雪看着眼前的人,忍下嘲讽的话,“你从前将楚轻竹放在心尖,如今皇后之位摆在眼前,怎么不给你那以命相护的恩人了?”

      明明不想说得太狠,却还是…宁书雪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别告诉我你是爱上我了,别让我瞧不起你,孟玄烨。”

      “其实初见你我就喜欢你了,你在我母后身旁,笑脸盈盈,可在这皇宫里,除了父皇,祖母和母后你对谁都是冷冷的,久而久之我也没了那些心思,再后来……你放心,朝堂安定了我不会再选秀了,你做皇后,轻竹生了孩子我给她封个妃,就够了。”

      宁书雪不再掩饰脸上的厌恶,“真的很恶心,如果你今日真的能将那些东西给楚轻竹,我还会觉得你起码还有颗真心值得夸一夸,可现在你真的一点都不配和孟衍越比。”

      原本自以为深情的孟玄烨瞬间变得狰狞,“朕不配?”用手狠狠地掐住宁书雪的脖子,“你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朕想,你就是皇后,朕不想,你连最卑贱的宫女都不如。”

      眼看宁书雪呼吸逐渐减弱,红缨跪在孟玄烨身边,“皇后娘娘只是太过悲痛才说了错话…”

      孟玄烨已然将手放开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杀她,只是威胁威胁罢了,“把皇后娘娘的东西拿回来,今日的宫宴就不必去了。”

      宁书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红缨将一件衣袍披在宁书雪身上,红着眼睛,“您这是何苦,陛下如今喜欢您……”

      宁书雪咳嗽个不停,红缨拿手帕给宁书雪擦嘴,“他哪里是喜欢我,明明是曾经得不到的,现在有了几分兴趣罢了,那点兴趣都没了的日子只会更难。”


      “姐姐这是怎么了。”楚轻竹抚摸着肚子走近,看宁书雪趴在地上虚弱的样子,心情甚好,“姐姐这么些天把自己锁在屋里,应该不知道我已经怀孕了。”

      “你不会觉得你当不了皇后是因为没有孩子吧,一个妓而已。”

      宁书雪趴着,楚轻竹站着,此刻也收起了笑意,垂眸看着如今像纸一样脆弱的女人,“没有你父亲,你当不了皇后,现在没了,你皇后也当不了多久了。我哥哥接替了你父亲镇国将军的位置。”楚轻竹看向肚子,眼里尽是对权利的欲望和疯狂,“我等着看,到了那一天你还能不能如当初一样高傲。”

      宁书雪在红缨的搀扶下站起,冷眼看着将走远的背影,“那我就赌不会有那一天。”

      楚轻竹离开的脚步一顿,“好啊,那你输的那天我会让你也成为妓,你的后代永永远远都是妓。”

      直至确认楚轻竹已经离开,“父亲的死查清了吗?”

      “现在查到的和他们说的一样,还在继续查。”

      宁书雪摸着枝头的梅花,“父亲那么谨慎的人绝不会做孤军深入这种事,楚轻竹刚说他那个哥哥,去查查。”

      “他哥哥就是楚知乐,就是在街头救孩子和在茶楼的那个人,他入了军营,晋升很快,将军在时他已经是都尉了,将军去世后也是他带领军队同楚月国激战,虽不能完全战胜楚月国,楚月国也无力再战,可以说是因为他才有如今两国议和的局面。”

      “楚月国,当初衍越和父亲合力都不能奈何他们,这个楚知乐在将军死的情况下能逼得他们来议和?”

      “楚轻竹有了孩子,哥哥也成了镇国将军,又有皇帝宠爱,很有可能会成为皇后。”

      宁书雪走向房间,“有孩子,有身居高位的哥哥,就注定只能是宠妃,即便她真当了皇后也与我无关,父亲如果单纯地战死沙场,那是他的骄傲,如果这其中有小人作祟,我绝对会和他不死不休。”

      此后宁书雪又当回了从前的那个皇后,孟玄烨来得勤快了不少,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宁书雪依旧冷漠高傲,一切又好像不一样了。

      随着日子渐长,楚轻竹日日呆在屋里,唯一做的事就是把孟玄烨从宁书雪那里叫走,有时成功,有时失败,次数多了,倒叫人记不清了。

      楚轻竹生产的日期将近了,孟玄烨正在她身边陪着,宁书雪正要睡觉,红缨走了进来,“娘娘,楚轻竹身边的小莲求见。”

      “带进来吧。”

      小莲一进来就跪在地上,“求皇后救救奴婢。”

      “怎么?”

      “自从娘娘怀孕,极易动怒,加上陛下常来您这,她总差我来叫,一开始还好,后来叫十次,有七八次都不来,叫不来皇上她就打奴婢。”说着,揭开衣衫,除了漏在外面的,其他都血淋淋的,“她会用针将伤口结的痂扣掉,并…以此…为乐。”

      闻言站着的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皱着眉头,“本宫可以把你从她那要来。”

      “娘娘…”红缨出言阻拦,把她要来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比起她的可怜红缨更珍惜宁书雪的羽毛。

      小莲却是收起脸上的痛苦,取而代之的是狠辣,“不,奴婢可以帮娘娘除了她的孩子,她虽然日日折磨,却还是十分信任奴婢。”

      “本宫不会动她的孩子。”

      “为什么?您就不怕她有了孩子会威胁到您的地位吗?”

      宁书雪起身拿起一瓶药递给小莲,“拿着吧,对伤口好。”

      小莲抬头怔愣地看着宁书雪,随即起身,“这药还是娘娘自己留着吧,奴婢走了。”

      小莲的背影落在二人眼里显得格外消瘦落寞,“娘娘何不答应了她?”

      “我这个皇后需要一个孩子。”

      说话间,两人觉得门外有人影闪过,追过去才发现地上只有一封信。

      宁书雪拿着那信封,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小心翼翼地打开,却让自己瞬间红了眼眶。

      红缨看到急忙凑了过去,信封里只有一张纸,纸上印着红梅,只有一个字写在那朵红梅之上。

      “走。”

      在红缨惊异的眼神中,宁书雪将那张纸紧贴胸口,抬头看枝头正盛的梅花,忍不住地落泪却还是笑着的,“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父亲是在保佑我们的。”

      “可这会不会有诈?”

      “我们从前从未在人前展露关系,这梅花信是他去了边关以父亲的名义装作家书了的。”宁书雪语调一滞,“我离开了,如果父亲真是为人所害,一个平民如何报得了仇……”

      “奴婢从小跟着您,清楚小姐,也明白将军,你们都在为彼此着想,将军也定会希望小姐顺意。”

      宁书雪长舒一口气,“如果楚轻竹生不下那个孩子我就走,生下来了我就留下来。”随手摘下开得最盛的一朵梅花,“你可去查了那个楚月国二皇子?”

      “他从小被养在宫外,前段时间刚回宫,深受皇帝宠爱,以至于领命出征,此番入宫议和也是他,只是此人始终戴着面具,无人见过其真容。”

      “杀死敌国守将,无可厚非,再慢慢查吧。”

      一听说楚轻竹早产了,宁书雪急忙赶去她院中,院内已然站着孟玄烨和艾清妍。

      伴随着屋内的嚎叫声,文文弱弱的艾清妍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很快两人就在宁书雪眼前旁若无人般打情骂俏,宁书雪自然不会管,只是盯着屋内,太医,嬷嬷,宫女站了好些人。

      孩童的一声微弱啼哭引起三人的注意,站在窗边的宁书雪看到接生嬷嬷将那孩子交到小莲怀中,宁书雪敏锐地感觉不对,小莲早已用裹着孩子的绸缎狠狠捂在孩子口鼻处,已经来不及了,小莲抱着孩子出来时已是一具尸体。

      孟玄烨高高兴兴地接过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

      艾清妍站在一旁,后退几步,颤抖地指着那孩子,“死了,死了。”

      宁书雪看向小莲,小莲此刻大仇得报般疯狂地笑着,“这是你的报应,报应!”随即拿出匕首狠狠捅向心口,“宝宝,妈妈替你报仇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让众人一时间呆楞在原地,“陛下处理吧,臣妾身子不适先离开了。”

      孟玄烨此刻的脸色像死了孩子一样难看,顾不上其他,嘱咐手下,“查,查这个侍女,查她孩子的父亲是谁!”

      宁书雪飞快地溜走,却在一处角落遇到几人,为首的还拿着梅花纸,宁书雪看到后急忙遣散身后众人,宁书雪将那纸拿在手中反复摸索,在那人的催促下,将纸撕碎扔在地上,“我们走吧。”

      出宫之时天还亮着,出了宫天就黑了,“娘娘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明日就能见到殿下了。”躲在罐子里的宁书雪在红缨的搀扶下总算能出来呼吸口新鲜空气,也顾不得其他,只想去休息,“多谢先生。”

      “是你?你竟然是?”说着一把抓住宁书雪的胳膊。

      宁书雪看着手腕上的手,皱着眉头,“先生这是干什么?”

      正欲阻拦的红缨看着眼前之人也愣住了。

      “你忘了我吗,我是那个…”

      “楚知乐,楚先生,我记起来了。”

      楚知乐看着宁书雪盯着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松开。

      “先生既然忠人之事,我就不再多谢先生了,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宁书雪神色如常地离开,仿佛刚才楚知乐的冒犯没有发生过一样。

      楚知乐却盯着自己的手出了神,身旁的手下看出了他的心思,“将军喜欢她?”

      “她就是我要你们找的人,当初我是个穷小子,邀请她,她不仅不领情还纵使店家将我赶走,我还记得她把我赶走时她和那店家笑得有多好看,我也记得如果不是她我才不会如此坚定要出人头地,要让她们这些瞧不起我这个穷小子的人跪在地上求着我笑。”

      “可她现在是……”

      楚知乐的眼神看不出是喜是悲,只是冷得可怕,“她是宁雄的女儿,是孟玄烨的皇后,也是二皇子不惜一切代价要从皇宫里带出来的女人。”


      天刚朦朦亮,不算响的敲门声吵醒了宁书雪,匆忙出门的宁书雪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再也顾不得什么,扑向孟衍越,感受到真实的温度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衍越,我没有父亲了,我父亲没了。”

      孟衍越抚摸着宁书雪略有凌乱的头发,“没事,我回来了,你不是一个人。”

      楚知乐看着二人温情的一幕,暗暗咬紧牙关,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就有人走到孟衍越身旁,“二……”

      还没说完就被孟衍越的人带走了,宁书雪被一阵嘈杂吸引,睁着泪眼朦胧微微红肿的眼睛看向身后,“怎么了?”

      “没什么,你先在这儿好好休息,等我晚上回来迎你。”

      短暂的温存又要消散,宁书雪紧紧攥着孟衍越的衣袖,“放心,今夜之后,我会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送给你。”孟衍越轻轻将衣袖抽出,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这一天,宁书雪周围静得可怕,宫内已然翻了天。

      突兀的声音传来,“姑娘,殿下唤我将您迎进宫。”楚知乐半跪在前,看着宁书雪的眼神不加掩饰。

      红缨正要扶起坐着的宁书雪,宁书雪却将红缨的手推开,“你就留在这儿吧。”红缨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宁书雪和楚知乐一同离开的身影,“姑娘!”

      宁书雪脚步一顿,淡漠的脸浮现出一抹笑意,“红缨,顺意。”说罢,快步离开。

      从踏出小院开始,街边都是一派萧条落寞之景,进了宫,全然不见从前繁华之貌,极少的宫女太监也都是瑟瑟发抖的模样。

      宁书雪一步步走进孟衍越的视线中,孟衍越也在一瞬间身上的肃杀之气消失不见,唯余温情,“你来了。”

      这一刻,站在高位,一身将服沾染血迹,眼神温柔得像极了那年的少年皇子,我们是朋友,是爱人,更是知己。

      宁书雪走到孟衍越身边,身下是跪喊皇上万岁的人,孟衍越的眼神只落在宁书雪身上,“这一刻我们都等得太久了。”宁书雪也无比贪恋此刻,柔情似水的眼眸落在孟衍越的身上,好像要将这些年错过的都补回来。

      孟玄烨被绑着跪在二人面前,“大哥,大哥,你饶了我好不好,你当初还为我挡下那支箭,我也可以的,大哥,嫂子,嫂子,你给我个机会。”

      此刻的孟玄烨毫无一点尊严,丧家之犬般摇尾乞怜,“太后王氏自缢与殿内。”孟玄烨只是一愣,便再无异常,依旧谄媚。

      随后,孟玄烨的一众嫔妃被带了上来,当着孟玄烨的面,皆是一刀毙命,楚轻竹站在楚知乐身后瑟瑟发抖,早产丧子再加上惊吓,柔弱的脸蛋此刻毫无血色,看向一旁什么都不敢说只敢讨好的孟玄烨,以及站在孟衍越身旁的宁书雪,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一直往楚知乐身后缩着,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杀了她。”

      冰冷的声音从宁书雪口中吐出,便为楚轻竹判了死刑,不等孟衍越反应,楚知乐一刀便捅向楚轻竹,“表妹而已,一个妓女怎及姑娘一句话。”宁书雪看着到死都还瞪大双眼的楚轻竹,轻笑着。

      “大哥,您就看在我们一母同胞的份上绕我一命吧,我可以给你写传位诏书,你会是堂堂正正的皇帝。”

      “一母同胞,我是你父皇母后从楚月国费尽心思偷来的,他们教我谋略,教我习武,都只是为了让我替你们杀楚月国的人,夺楚月国的地。”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假死逃走,重掌兵权,他早就投靠与你,议和是假,亏我,亏我…”可孟玄烨也只硬气了一瞬,又俯身在地,“他们已经死了,我…”

      孟衍越不等他说完拿起手中的剑投了过去,扑哧一声,那剑贯穿孟玄烨,“如果你能一直这么硬气,我还能留你一命。”

      宁书雪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又看了看将要大亮的天空,孟衍越握住宁书雪冰凉的手,“我们进屋吧。”

      不等转身,宁书雪看着孟衍越,“我要嫁给楚知乐。”眼神却依旧充满柔情。

      宁书雪挣开孟衍越因震惊而滑落的手,走到楚知乐身边,楚知乐仿佛早有预料般跪在地上,“求二皇子成全。”

      孟衍越从刚刚的震惊到愧疚,“书雪,我,我…”

      “谢皇上成全。”说完,宁书雪将手伸至楚知乐面前,楚知乐看着近在咫尺的手,心好像刚长出来一样剧烈地跳着,颤抖着接过,扶着站起。

            宁书雪的靠近更让楚知乐兴奋不已,又是一瞬,一柄匕首刺向楚知乐,楚知乐下意识挡下,对比楚知乐的不可置信,孟衍越显得格外开心,二人僵持之际,宁书雪从衣袖滑出一柄极小的刀刃,眨眼之际,那刀已刺向楚知乐的心口。

      宁书雪再冷静的面庞都掩盖不了瑟瑟发抖的身体,孟衍越走过,搂住宁书雪,“第一次杀人,没事的,没事的。”随即对着众人,“楚将军平叛途中不幸被刺,厚葬。”

      看着没了气息的楚知乐,终于合上因紧张激动而充血的双眸,“父亲,宁书雪给您报仇了。”刀身反射出的光刺痛了孟衍越的双眼,不等反应,那刀已经在宁书雪的心口处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成了皇帝,为什么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我爱那个日夜练剑,保家卫国的孟衍越,但我不怨你,你的每个选择都有你的原因…”宁书雪的眼神逐渐涣散,在孟衍越的怀里一点点失去温度。


      红缨来时只看到孟衍越抱着宁书雪的尸体痛哭的样子,可她毫不吃惊,缓缓走到宁书雪身旁,“姑娘已经下定决心和你一起离开,做对寻常夫妻,姑娘说死在战场,死在敌人手中是父亲之幸,你杀死帝国守将也无可厚非,明明那日出了宫门你们就可以浪迹天涯了,可你偏要回来,当这个皇帝,你是什么都没说,可从楚知乐听命于你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就再清楚不过了,你将事情经过,仇人铺开来给姑娘看,如何能让姑娘再陪你一起问鼎天下。”

      孟衍越只是大笑着,苍凉落寞,红缨趴在宁书雪腿边,“姑娘,我看出来你是抱着赴死之心入宫的,你还让我顺意,对我来说同姑娘死在一处才是顺意。”唇角流出黑红的血液,红缨却笑着,发自内心地,痛快地笑着。

      宁书雪逐渐冰冷,孟衍越痛苦地嘶吼着,直至喉间吐出一口鲜血,孟衍越失去灵魂般瘫在宁书雪身边,呆呆地望着那张平静淡漠的脸,明明前一刻还是那样柔情。

      身旁的侍卫走来,俯下身子,“殿下,时间到了。”

      孟衍越还是那样痴痴地望着宁书雪,轻轻地抚摸着宁书雪冰凉的脸,又拿起宁书雪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过去。

      “更衣,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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