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芸虽然已介绍给同事,但治疗结束时她说的话却让我又一次跌入失眠。
梦和夜,没有边界。
他回来了,呵呵。喉咙深处吐出两声干笑。
他要离开的原因即使说过几次,也不妨说只字未提。由于我已经下定决心坚持当初我做出的承诺——暑假后就离开老师吧,也由于老师温柔背后我触摸不到的顾虑。
顾虑的内容是什么我始终不得而知。尽管后来拼凑出一个迂俗的故事,也因着相信两人间曾善意的交往而不再重要。
从一开始,对我而言是不是要永远和那个人在一起就不重要。
所有永远的东西,不可改变的东西都让我害怕。一个人出生在怎样的家庭,有怎样的父母,一个人经历过的童年,小学,中学,同学厌恶的眼神和背后熙熙攘攘的嘲笑。不可改变的家庭,不可改变的记忆都令我不能安睡,甚至死亡也因其一旦确定便不能改变而令我恐惧不已,唯有面对死亡时,对永远的恐惧才略显善意。
从家教的韩国学生家里回到宿舍已是下午四点。匆匆回到宿舍洗完冷水澡还够时间吃一盘盖浇饭。想到七块钱一份的虾仁豆腐饭我就轻松不起来,实在太贵了。暑假食堂不开门真是太可怕了。
进宿舍楼时我把自行车钥匙在手里快速抖动,发出呼啦啦的声音,还觉不够,又哼唱起歌来。婆婆总算从管理室出来,脸上沁着笑意。我很少看到她这样笑过。
“婆婆,什么事那么开心?”我问。
“吃饭了吗?”
“没有。”
“我给你热饭。”
“有酱油吗?”
“有的,快进来,帮我个忙。”
我答应着走进管理室,看见床上换了新的草席便直接躺了上去。
“累坏了吧。”
“没有,一会还有课,先休息下。婆婆,你要我做什么?”
“吃完饭再说吧。”婆婆端起饭盒往微波炉里送。
“不用啊,反正要热饭,现在就说。”
她拿出一张A4大小的纸走到我身旁,我依旧躺着接过白纸,是街道写的告知。
“虹漕街道?婆婆你住那么远?怎么来上班的?”
“不远不远,我慢慢骑车,40分钟就到。”
“这么热的天,婆婆,你不热吗?”
“老了就不怕热了。”
她好像真的不怕热,我从来没见她出过汗。老了就不怕热了,我想到奶奶和外婆,她们身上好像也很少有出汗的时候。
“这张告知是给你的?”
“嗯,是,我女儿回来了。”
“你女儿?”我转头看了一眼枕头旁整齐叠放的衣服。果然是给女儿的。“回来了?她之前犯法了?”
告知的内容仅有半页纸。一边说话,一边我已经读完。街道法律援助中心的意思是,顾林林回家后每周要到街道参加一次学习,每月要与法律中心的青少年心理辅导员进行一次面谈。最下方是家长签字。
我猜婆婆要我帮的忙就是签字。
“有笔吗?”我说。
“有,但我想自己写,你看,这是我写的名字。”
微波炉“叮”的响了一声。我连忙红着脸说,“之前教过你写名字呢。”
婆婆干瘪的手臂伸得很长,站在微波炉旁递给我一张报纸。上面歪歪扭扭却异常认真的写满了顾阿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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