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任他变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是85后，出生的时候赶上计划生育。

当时的农村生育政策是，一胎是女孩可间隔五年再生第二胎。所以，在我五岁之前，我是家中独女，跟大我两岁多的堂姐相处得跟亲姐妹似的。

我也一直把她当亲姐一样对待，跟别人介绍她的时候，从来不加一个“堂”字，就说这是我姐。

她7岁那年要上小学，我也要跟着去。学校的老师说我年纪太小，让我回家，我当时委屈得不行，顿时哭得天崩地裂，要不是我一直嚷嚷着“要跟堂姐一起上学”，负责招生的老师还以为我有多爱读书。

不过，我的眼泪还是把老师感动了。第二年招生，老师第一时间就通知堂姐，让她带我去报名。

那个年代，一般七八岁才入学，而我背着书包上学堂的第一天，还没满6周岁。我很开心，因为可以跟堂姐一起上下学了。

自此，我跟堂姐相隔一年级，从小学到初中，再从初中到高中，如影随形地当了12年校友。我们互相鼓励，一起努力学习。在我的记忆里，我在家学习的场景，她都在我身边。

每天放学后回家，我们第一时间写作业，我不会做的题，她就教我。她背书的时候，我就帮她对着课本纠正。赶上期中期末考，我们就睡在一块，互相提问背书备考。放寒暑假，我们头一个星期挤在一块，写个天昏地暗，然后撒欢地玩。

上了初中，我们要骑自行车去六七公里外的初中上学，我就跟在她屁股后面，形影不离。

我们互相渗透着彼此的交友圈，我的同学都知道我有她这个姐姐，她的同学也认识我这个妹妹。我们无话不谈，直至她高三毕业。

上高中以前，堂姐的成绩一直都很不错，当时也是以高分数考进我们学校的高中部。但上高中后成绩就一直下滑，高考还直接考砸了，去了一间第四批的院校。

本来她也接受这个结果，奈何学校太差，刚入学就出现各种问题，以至于她军训一个星期后退学回来复读。

就这样，我跟她成了同级学生。

我们学校没有复读学位，教学资源也一般，她爸托关系把她送进了一间民办学校。虽然是民办学校，办校时间也不长，但因为舍得花钱请老师，教学质量很不错。

堂姐本来基础就不错，老师教得好，她也够努力，在第二年高考时，她比二本分数线还高出三十多分。

至于我，学习成绩不算特别拔尖，前些年跟堂姐比，稍微逊色，但胜在比较稳定，高考成绩比二本分数线高出三十分。

大概是对一本心存幻想，成绩出来的那一刻，我哭得稀里哗啦，那委屈的模样直接把我爸给整笑了。

他安慰了我半天，最后用一句“别人没考上的都没哭，你考上有什么好哭”，成功把我劝服。

我本来就是去二本的实力，想去一本，除非超水平发挥。我想通之后，整个人都舒畅了，蹦蹦跳跳去找堂姐。

我爸跟伯父两兄弟感情好，两家房子的院子是互通的，我去堂姐家向来是出入自由。

我踏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吃饭。我问堂姐考了多少分，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以为她考得不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于是又看向伯娘。

大伯娘看了我一眼，倒是开口了，“你姐考了577。”

比我还好呀，我正想恭喜堂姐，又听到我大伯娘说：“比你高了几分，怕你不高兴，所以没说。”

那一刻，我的心有些酸涩，甚至比刚才得知高考分数后还要不舒服。我转头看向堂姐，她也正在看我。

我从她古怪的眼神中，读懂了她默认伯娘的话。

我真的没有眼红她呀，但她的猜疑却让我红眼了。

两个月后，我们一同踏进大学。一样的大学，一样的专业，一样的班别。说神奇也神奇，说不神奇也不神奇，因为当年的我们什么都不懂，志愿都是参考我爸朋友的女儿报的。

宿舍是按照分数排下来的，因为我跟她分数相近，还分到了同一间宿舍。

同学得知我们是堂姐妹，都在感叹我们有缘分。我当时也好高兴，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父母，虽然学校在本地，但每周才能回家一次，我这种没有住过校的“大乡里”，有堂姐在身边，真的感觉好幸福。

可好像只有我感到幸福。

大一第二学期开学，学校考虑到有些同宿舍的学生实在合不来，于是下通知，可自行组合换宿舍。

我们班的女生只有一个人想换宿舍，那个人就是堂姐，她给出的理由是我睡得太早了，而她又睡得很晚，打扰到我休息了。

那一刻，我惊呆了。

我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养成了老年人早睡早起的作息习惯，即使上了大学，个个同学都在当夜猫子，我还是十点前睡觉。

我睡觉会把宿舍的灯管关掉，其他室友可以开自己的台灯、电脑，在那个流行QQ的年代，甚至还可以把机械键盘敲得啪啪响。

我从来都没有埋怨过别人影响我休息，但也没想过我早休息成了原罪。

最后，因为其他宿舍没人想调整，堂姐才跟我继续一个宿舍。

之后，我们都心照不宣，没有再提这件事。

大学生活在这个小插曲过后继续，除了学习，绕不开的当然是恋爱这个话题。

上大学之前，我爸就警告过我，上学就好好上学，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他说得含蓄，但我也听懂了，让我别谈恋爱。

其实不用我爸警告，我也不可能谈恋爱，不是没人追，是心里装了人，谁都入不了我的眼。特别在遇到难缠的追求者之后，巴不得自己无人问津。

所以，我的大学生活过得跟高中生差不多，每天雷打不动从早读上到晚自习，从不逃课，把作业做完了就备考四六级。

大二一个冬天的晚上，天气很冷，整个宿舍难得一起早睡，便开起了少有的宿舍座谈会。

也是这一次，我对床的室友问堂姐最近跟他同学怎么样，我才知道，她跟一个机械系的男生来往甚密。

而我这个住同一间宿舍的堂妹，对此一无所知。我惊愕之余又忍不住难受，我自以为最亲密的堂姐，好像跟我并不亲密，特别是夜谈到最后，我才知道她初二的时候谈过一个男朋友。

那个男生我也知道，但我从不知道他曾经是她的男朋友。

我也认清了一个事实，我们好像并不是无话不谈的堂姐妹。

时光飞逝，一眨眼我们就大学毕业了。

我从小就不是特别独立的人，就算大学住校四年，我还是离不得家，毕业前签了一家本地的电器连锁企业的管培生。

至于堂姐，她一直向往去外面，一直想去外地找工作，最后折腾来折腾去，去了离家三四十公里的一间外贸皮具厂，继续住宿舍。

工作稳定下来之后，个人问题就被提上议程了。

我读书早，大学毕业时还不够22岁，不是特别着急，倒是堂姐七岁上学又复读了一年，已经24岁了。

以前，她就说过很多次，以后不嫁人，我以为她会极力抗拒这件事，但没想到，她顺从大伯娘给她安排的相亲，甚至自己主动让同学给她介绍男朋友。

我越来越看不懂她，不知道她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那年年末，在同学的介绍下，她交了一个男朋友，后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那一步，只是对方跟前女友旧情复燃，这段恋情告终。

两年后的农历八月，她结婚了，同年农历十一月，我也嫁人了。

她的丈夫是本地乡镇的，家里条件不太好，大伯父大伯母本不同意，但拗不过她坚持。我的丈夫是隔壁区的，普通人家，但父母有单位退休，不需要我们负担。

大家都说我们姐妹俩有缘，一起上大学又一起出嫁。我也以为我们这年的年夜饭，会因为有了我们各自的丈夫加入而变得更加热闹，却没想到大伯娘在腊月十五这天跟我妈说，以后年夜饭分开吃。

我去问堂姐，她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分开吃，她说了一句“自家的女婿归自家吃”。

我跟一个玩得要好的大学同学提过这件事，她说：“你可能不爱听，但我觉得你姐跟你伯娘，嫉妒你嫁了个门当户对的丈夫。”

我当场就否定了她的猜想，我不知道她说得对不对，但就是不想她说对。

后来，我们各自有了孩子，忙着各自的家庭生活。堂姐夫做起淘宝生意，也算是翻了身，房子买了一套又一套，还搬到了娘家附近。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经常一起玩，所以一回娘家就给她打电话，但能打通的电话的次数少之又少，就算接通的，她总因为各种事情不能来。

其实，我也不笨，她的各种事情只不过是个借口，而我也越来越懒得拆穿。

今年新学期开学前，我带儿子去看电影，电影院就在她家对面。我打电话想让她带侄子也过来，只是电话如预料般没有接通。

等到电影结束，她依旧没有给我回电话，再往后也没有，就像我从来没有打过这通电话一样。

我终于明白，一段已经变质的关系没有必要再去维系，这样只会让自己也让别人徒增烦恼。

也或许，它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是它没有长成我的预期罢了。

变也好，不变也好，反正他变任他变，我以不变应万变。